素問經注節解
- 作者
- 姚紹虞
- 朝代
- 清
- 年份
- 公元1677年
序
自軒岐論醫藥以剪民患,百世而下言醫者莫不奉為金科,然辭簡義奧,讀之有不能即得其解,則望洋而嘆者多矣。古人之意既不可見,或竊取世俗之書得其緒餘,唯多較病於寸匕,繩方於點墨,此等欲期以決嫌疑、定生死,不亦難乎!昔秦越人有云:「聞病之陰,論得其陽;聞病之陽,論得其陰。」其起虢太子也,取之於三陽五會以更適陰陽,而太子卒蘇。其次齊桓公之病進也,自腠理漸及於腸胃骨髓,而後卒如其言。太倉公受公乘陽慶五色診奇咳術,精解之,決人生死,燎若指掌。此皆去軒岐之代未遠,前聖精意尚有師承,其於內經之所謂臟腑因應,以至十二經十五絡之傳變,皆洞晰其所以然之故,是以終古稱為神醫。夫所謂內經者,即漢藝文志所載素問、靈樞是也。隋全元起注於前,唐王太僕注於後,宋林億、孫兆復為之校正,亦云詳矣,而讀者尚未能曉暢厥旨。余門下士庶常秦子逸少為余言,其內兄姚止庵,老經生也,甲申、乙酉間去儒而為醫,醫藥之書靡不貫穿討論,而尤殫精於內經一編,以為是上古聖人精義所存,所以調燮氣化、拯救斯民者胥於是乎在,乃鉤深研賾,割剝理解,神而明之,觀其會通。以素問雖有注而猶未盡,而靈樞且無注可讀,遂發憤作注,先後十四年始成,名曰節解,而經中不傳之秘始擿抉殆盡,使讀者渙然冰釋,曠若發矇。今特付剞劂,乞餘一言弁其首。余於軒岐之理本未究心,竊觀秦醫和之論疾,推明六氣五味五色五聲六疾,其言性命之微,天人之應,義蘊弘深,至論蠱惑之疾,女惑男,風落山,援引周易精意以參證,即齊魯之學者或未能過,始信此事非根極理要而通於儒術者,未易言也。今止庵以經生而耽思醫理,我知其所得可以上溯古人,而軒岐之傳從此集其大成,茲書之行,於以拯世保身均有攸賴也已。是為敘。
時康熙歲次己未十月賜進士及第通奉大夫特加禮部侍郎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讀學士加一級沈荃撰
序
余見徐文長自作傳曰:「余讀旁書,自謂別有得於首楞嚴、莊周、列禦寇。若黃帝素問諸編,倘假以歲月,更用繹紬,當盡斥諸注者謬戾,標其旨以示後人。」似文長於素問尤自信而深奇。後見其評釋,語意皆從文章起見,猶落詞人見解,其中精理妙義,若未之透徹也。今見吾友姚止庵素問經注節解,其沉酣於軒岐篇帙中十有四年,凡經注之贅詞錯簡,贗筆膚言,簸之揚之,去其糠秕,淘之汰之,棄其砂礫,真能劈開混沌,嚼碎虛空,如滌灰湔發,條條見穎,如利針刺膚,點點見血,誠洞體之神匕,見垣之妙睫也。蓋止庵原為藝林巨儒,文壇飛將,別遊戲於岐黃間。在常人視之,謂儒作醫,菜作齏,易若反掌,而孰知其研究此理,不厭精微,不替寒暑,止庵之用心可謂至矣。宜其舉以治病,棄人之所取而取人之所棄,恆立決於一診間也。今其書具在,無論世之業醫者,目不識脈經本草,藥不辨佐使君臣,庸庸者流,無足與言痛癢。即前此諸名宿如馬元臺、王曰逵、張景岳之為註解,較之止庵所言,略者詳,疑者晰,博洽明快,何異去幽暗而睹青天,今而後人人可以讀內經矣。余非能醫者,然能知醫。止庵之為醫,固不以余知為幸,而余知止庵醫解將見於天下,直為後人幸。止庵其殆內經之朱考亭乎,惜乎徐文長不及見也!
時康熙歲次己未十月同學弟劍南張岱拜撰
自序
內經素問之創自軒岐也,王太僕註解於唐,高保衡、孫兆、林億校正於宋,咸謂燦然明備矣。然而後人見之不敢讀,讀之不能解,解之不盡明。即有自以為明者,使之臨病,真假莫辨,從正倒施。嗟嗟!經學之荒,無過今日矣。余自甲申以後,播遷之餘,無志當世,時取醫經而翻閱之。見上而天文,下而地理,草木昆蟲,無所不備。其於人身也,內而臟腑,外而皮毛,寸量銖算,纖悉靡遺。至矣哉,聖人之教乎。然其旨奧,其事博,其文錯雜而難稽。人非上哲,鮮不目眩於望洋,躊躇乎歧路。余用是展玩再四,思更有以斟酌而損益之,務使人人可以讀,讀即解,解即明焉,而且施無不當也,然後可。因而取唐之法,宋之新校正,以及明之馬元臺、王曰逵、張景岳諸長老之所論說者而參斷之。凡十年,至康熙壬寅三月,喟然曰:今而後吾知所以斟酌而損益之矣。於經之正意已完於前,而復贅詞於後者,則去之;經之言已見於別篇,而又重出於此者,則刪之,文詞殘缺,義無可考,強解之而無味者,或闕疑或盡除之,語之脫誤,考別本以補葺之;字之舛訛,會文理以訂正之;句法之顛倒,段落之參錯,凡屬傳寫紛刮者,通上下文語氣以更易之;至於後人贗托以補篇目之數,如著至教等七篇詞句雜駁者,則僣為刪削以貫通之,凡得一百七十八所,計刪六千六百八十六字。夫素問,經也。經者,聖人之言也。余何人斯,而敢取聖人之言而刪之,亦云節焉而已矣。易曰:「天地節而四時成。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言損有餘,補不足,以歸乎中正之節也。今素問之原文具在,太僕之註解具在也。如所言贅詞重出者,太僕存之而未去;殘缺贗作者,太僕仍之而不刪;又如脫誤訛舛以至顛倒錯雜之類,太僕或聊且順文而無所發明,或旁引濫收而安於淺陋。無怪乎後人讀之茫然不能解,解之懵然不盡明,甚且至於畏而不敢讀。又安望其臨病別真假,定正從,確然施之而各當也哉。此余之所以既節素問之有餘,而復為臆解以暢王氏所未足,斟酌損益,不自知其狂惑也。是役也,始自壬寅三月,迄於己酉之十二月,凡七年,又七年而靈樞之節解亦相繼而成,余之從事於內經者凡十有四年。今而後讀內經者,其或可以庶幾矣。
康熙丁巳五月望後二日會稽止庵姚紹虞謹序
王太僕詮註原序
夫釋縛脫艱,全真導氣,拯黎元於仁壽,濟羸劣以獲安者,非三聖道,則不能致之矣。孔安國序尚書曰:「伏羲、神農、黃帝之書,謂之三墳,言大道也。」班固漢書藝文志曰:「黃帝內經十八卷」,素問即其經之九卷也,兼靈樞九卷,乃其數焉。雖復年移代革,而授學猶存,懼非其人,而時有所隱,故第七一卷,師氏藏之,今之奉行,惟八卷爾。然而其文簡,其意博,其理奧,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陰陽之候列,變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不謀而遐邇自同,勿約而幽明斯契,稽其言有徵,驗之事不忒,誠可謂至道之宗,奉生之始矣。假若天機迅發,妙識玄通,蕆謀雖屬乎生知,標格亦資於詁訓,未嘗有行不由逕,出不由戶者也。然刻意研精,探微索隱,或識契真要,則目牛無全,故動則有成,猶鬼神幽贊,而命世奇傑,時時間出焉,則周有秦公,漢有淳于公,魏有張公、華公,皆得斯妙道者也。咸日新其用,大濟蒸人,華葉遞榮,聲實相副,蓋教之著矣,亦天之假也。冰弱齡慕道,夙好養生,幸遇真經,式為龜鏡。而世本紕繆,篇目重迭,前後不倫,文義懸隔,施行不易,披會亦難。歲月既淹,襲以成弊,或一篇重出而別立二名,或兩論併吞而都為一目,或問答未已別樹篇題,或脫簡不書而云世闕,重合經而冠針服,並方宜而為咳篇,隔虛實而為逆從,合經絡而為論要,節皮部為經絡,退至教以先針,諸如此流,不可勝數。且將升岱嶽,非逕奚為,欲詣扶桑,無舟莫適。乃精勤博訪而並有其人,歷十二年方臻理要,詢謀得失,深遂夙心。時於先生郭子齋堂,受得先師張公秘本,文字昭晰,義理環周,一以參詳,群疑冰釋。恐散於末學,絕彼師資,因而撰注,用傳不朽,兼舊藏之卷,合八十一篇,二十四卷,勒成一部。冀乎究尾明首,尋注會經,開發童蒙,宣揚至理而已。其中簡脫文斷,義不相接者,搜求經論所有,遷移以補其處;篇目墜缺,指事不明者,量其意趣,加字以昭其義;篇論吞併,義不相涉,闕漏名目者,區分事類,別目以冠篇首;君臣請問,禮儀乖失者,考校尊卑,增益以光其意;錯簡碎文,前後重迭者,詳其指趣,削去繁雜以存其要;辭理秘密、難粗論述者,別撰玄珠以陳其道。凡所加字,皆朱書其文,使今古必分,字不雜糅。庶厥昭彰聖旨,敷暢玄言,有如列宿高懸,奎張不亂,深泉淨瀅,鱗介咸分,君臣無夭枉之期,夷夏有延齡之望。俾工徒勿誤,學者惟明,至道流行,徽音累屬,千載之後,方知大聖之慈惠無窮。時大唐寶應元年歲次壬寅序。
唐太僕令啟玄子王冰撰
新校正補註內經素問表
臣聞安不忘危,存不忘亡者,往聖之先務;求民之瘼,恤民之隱者,上主之深仁。在昔黃帝之御極也,以理身緒餘治天下,坐於明堂之上,臨觀八極,考建五常。以謂人之生也,負陰而抱陽,食味而被色,外有寒暑之相蕩,內有喜怒之交侵,夭昏札瘥,國家代有,將欲斂時五福,以敷錫厥庶民。乃與岐伯上窮天紀,下極地理,遠取諸物,近取諸身,更相問難,垂法以福萬世。於是雷公之倫,授業傳之,而內經作矣。歷代寶之,未有失墜。蒼周之興,秦和述六氣之論,具明於左史。厥後越人得其一二,演而述難經。西漢蒼公傳其舊學,東漢仲景撰其遺論,晉皇甫謐刺而為甲乙,及隋楊上善纂而為太素。時則有全元起者,始為之訓解,闕第七一通。迄唐寶應中,太僕王冰篤好之,得先師所藏之卷,大為次注,猶是三皇遺文,爛然可觀。惜乎唐令列之醫學,付之執技之流,而薦紳先生罕言之,去聖已遠,其術晻晦,是以文注紛錯,義理混淆。殊不知三墳之餘,帝王之高致,聖賢之能事,唐堯之授四時,虞舜之齊七政,神禹修六府以興帝功,文王推六子以敘卦氣,伊尹調五味以致君,箕子陳五行以佐世,其致一也。奈何以至精至微之道,傳之以至下至淺之人,其不廢絕,為已幸矣。頃在嘉祐中,仁宗念聖祖之遺事將墜於地,乃詔通知其學者俾之是正。臣等承乏典校,伏念旬歲,遂乃搜訪中外,裒集眾本,寡尋其義,正其訛舛,十得其三四,余不能具。竊謂未足以稱明詔副聖意,而又採漢唐書錄古醫經之存於世者,得數十家,敘而考正焉。貫穿錯綜,磅礴會通,或端本以尋支,或溯流而討源,定其可知,次以舊目,正謬誤者六千餘字,增注義者二千餘條,一言去取,必有稽考,舛文疑義,於是詳明。以之治身,可以消患於未兆;施於有政,可以廣生於無窮。恭惟皇帝撫大同之運,擁無疆之休,述先志以奉成,興微學而永正。則和氣可召,災害不生,陶一世之民,同躋於壽域矣。
國子博士臣高保衡、光祿卿直秘閣臣林億等謹上
凡例
一、素問古目八十一篇,除亡刺法、本病兩篇,實共七十九篇,其中論陰陽、脈象、治法者五十一篇,論針灸、穴俞者二十二篇,論歲運、六氣者七篇。雖皆軒岐數聖人闡發救人妙義之所在,然其間有理數之分。陰陽、治法者理也,理本變化無方;針灸、歲運者數也,數則有象可擬。故特分為內外篇,庶使讀是經者,於神理所在,精思而熟玩;象數所在,則僅記憶焉可也。
一、宋新校正言,漢藝文志云黃帝內經素問九卷,至隋經籍志云止存八卷,全元起注本亦云少第七卷,王太僕序素問言第七卷師氏藏之,即歲運天元紀等七篇也。新校正疑其篇卷浩大,以為別是陰陽大論之文,王氏特藉以補所亡之卷,引張仲景傷寒論序為證,庸或有之。但素問一書,凡天地所有,無一不備,七篇雖獨浩大,然暢論陰陽變化自應如是,書經亦出於壁,太僕之語豈即誣也。
一、素問文義雖經王氏註解,高保衡等校正,各云備極苦心矣,然錯誤脫漏處仍多。茲各於本篇條下,辨駁其是非,參考其得失,非敢訾議前賢,良以經旨不可冒昧,人命非同草菅,寧負狂妄之罪耳。至於管窺之見,疵纇自多,削而去之,是所望於後之君子。
一、太僕之注至真要大論也,「壯水之主以制陽光,益火之原以消陰翳」二語,闡前聖所未發,開後學之顓蒙,卓然千古,是注也而經矣。自余未盡合處,瑜不掩瑕,無失其為至文。
一、每篇各有命名之義,有為篇中要旨所關者,有毫無關涉,不過以起首有此數字而即以之為名者。又一篇之中,問答條款逐段不同。若非併為標出以提其綱,觀者能無眩亂。茲特總序名目於篇首,如詩之有小序也。
一、篇中問答一項為一段,分注於其下,井然不亂,庶幾心目瞭然。又其文氣高古,句法錯落,有一、二字為一句者,有十數字為一句者。茲於語氣略斷處讀(音逗)之,讀之音韻婉轉而義理愈出,是乃所謂章句也。
一、是經去古既遠,殘缺自多。王注每曲為之解而理愈晦,即甲乙經、全元起注本以至新校正亦多未確。茲不敢傅會,寧闕疑焉。
一、古本每篇舊有次敘數目,今既分為內外篇,已無次序,用何數目,故並去之。
一、訓詁大家惟以詮釋本文而已,醫經則獨不可。蓋問答之意,不過偶舉一端,原非脈病之全旨,後人執而泥之必偏矣。王注類多隨文順釋。拙解則必會通大意而後詮釋本文,或註明本文而後補出全旨,使觀者融會心胸,庶不致有偏泥之害也。
一、內篇所載,皆陰陽變化之大義,脈象治法之要旨,固當細心體認。至於外篇,針灸如離合真邪等篇,歲運如至真要天元紀等篇,其中各有精義,所當節取以究其微,未可以其列之外篇而概視為膚淺也。
一、熱論篇仲景之所祖之以為傷寒論者,字字皆有著落,段段各有精義。向閱王注,頗下恰意,方思有以易之而未能。後見烏程閔氏芝慶者集中,特為此篇作注,最為明確,無以易也,故全錄之。惜乎此君不為素靈全經作注,誠憾事耳。
一、歲運七篇中有天文度數及天符歲會等義,實余素所不解者,王注既不快意,杜撰又非所能,閣筆者久之。後得景岳張公類經註解,推算詳明,確然可遵,竟全錄之,間有不合處,乃附謹按於其下。茲集實賴二公之玉吾成也。
一、末後著至教等七篇,文辭意旨與全經絕不相類,的系後人假託以充篇目之數者。王氏一概混為之注而不能辨,直為其人所欺矣。自今道破,後之君子諒不以吾言為孟浪也。
一、是集或有謂余當全載原文,但於應節解處各記鉤勒,庶使讀者備悉源流,知經之所以節,注之所以另為解,是也。但此舉原所以便肄習,苦仍列全文,則不特篇卷浩繁,且使讀者心目眩亂,故予節略,非但省文,實所以豁心目也。
一、素問古目九卷,王氏分為二十四卷,未免太繁,今分內篇三卷,外篇六卷,合為九卷,仍古目也。
內篇
卷之一
謹按:素問之名,王太僕不解其義,並不知其著於何代。考之漢張仲景撰傷寒論,云本之素問,自是而降,晉皇甫士安云,素問論病甚精,王叔和撰脈經,云出於素問針經,隋書經籍志載有素問之目。由是言之,素問之名,始於漢代,而迭見於晉隋也。至其所以名素問之義,全元起云:「素者,本也。問者,黃帝問岐伯也。書陳性情之原,五行之本,故曰素問。」又宋新校正引乾鑿度云:「夫有形者始於無形,故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見氣也;太初者,氣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質之始也。氣形質具,而痾瘵由是萌生,故黃帝問此太素質之始也,素問之名,義或由此。」曰:不然,凡人之病,不病於已病而病於未病,養之不素則病生,治之不素則病成,軒岐以仁愛天下之心而相與闡發於千百世之上,則又問之有素,使後人無夭札之患,素之辭義大矣哉。
上古天真論
人生於地,氣稟於天,惟人受之,是謂天真。然能克保天真者,其惟上古之人乎。全元起本此篇在第九卷,王氏移置第一,今詳文義,允宜弁首云。
昔在黃帝,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徇齊,長而敦敏,成而登天。(按:昔在云者,後人追敘之辭,猶虞書之紀堯典曰,若稽古帝堯也。成而登天;注謂鼎成而白日昇天,事屬虛誕。蓋謂自生至長,道德既成而登天位也。)乃問於天師曰:余聞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今時之人,年半百而動作皆衰者,時世異耶?人將失之耶?(按:天師,岐伯也。失謂失養生之道。)岐伯對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按:天地有常道,人能體天地之道以為道,是謂知道者。)法於陰陽,和於術數,食飲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按:不妄者,循理而動,不為分外之事。)故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去謂去離形骸也。按:形者神所依,神者形所根,神形相離,行屍而已。故惟知道者,為能形與神俱。俱猶皆也。)今時之人不然也,以酒為漿,以妄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動之死地,離於道也。樂色曰欲,輕用曰耗,樂色不節則精竭,輕用不止則真散。老子曰:「弱其志,強其骨。」河上公曰:「有欲者亡身。」曲禮曰:「欲不可縱。」不知持滿,不時御神,(言輕用而縱欲也。老子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己。」言愛精保神,如持盈滿之器,不慎而動,則傾竭天真。按:滿不知持則溢矣,神不時御則馳矣。持謂謹守,御謂靜攝。)務快其心,逆於生樂,起居無節,故半百而衰也。(快於心欲之用,則逆養生之樂矣。老子曰:「甚愛必大費。」)夫上古聖人之教也,下皆為之,(按:原本「聖人之教下也皆謂之」,字有脫誤,文義難通。新校正言,全元起注本讀作上古聖人之教也,下皆為之。太素與千金同,楊上善解云,上古聖人使人行者身先行之,為不言之教,不言之教勝有言之教,故其下效行者眾。元起讀法亦通,但解者殊屬蛇足。若曰,聖人之教原非虛言,而其民相感而化,已見之實行矣,故曰下皆為之也。)虛邪賊風,避之有時,(邪乘虛入,故為虛邪。竊害中和,謂之賊風。)恬惔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守,病安從來。(恬惔虛無,靜也。法道清淨,精神內持,故其氣從,邪不能害。)是以志閒而少欲,心安而不懼,形勞而不倦,(內機息,故少欲:外紛靜,故心安。然情欲兩忘,是非一貫,起居皆適,故不倦也。)氣從以順,各從其欲,皆得所願,(志不貪,故所欲皆順,心易足,故所願必從,以不異求,故無難得也。按:氣從以順句義,是根上文解,惟其恬惔少欲,故氣順而無病也。各從其欲二句,是起下文意。注無分別。)故美其食,(順精粗也。)任其服,(隨美惡也。)樂其俗,(按:安儉陋也。)高下不相慕,(按:不卑謟也。)其民故曰樸。(是所謂心足也。老子曰:「禍莫大於不知足,……知足之足常足矣。」)是以嗜欲不能勞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愚智賢不肖,不懼於物,故合於道。(情計兩忘,不為謀府,冥心一視,勝負俱捐。)所以能年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者,以其德全不危也。(莊子曰:「德全者形全。」又曰:「無為而性命不全者,未之有也。」)
帝曰:人年老而無子者,材力盡耶?將天數然也?(按:材力,精力也。注謂材幹可以立身,非。)岐伯曰:女子七歲,腎氣盛,齒更,髮長。(少陽之數次於七,女子為少陰之氣,故以少陽之數偶之,明陰陽氣和,乃能生成其形體。)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衝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癸謂壬癸水也。任、沖,奇經脈也。腎氣全盛,衝任流通,經血漸盈,應時而下,天真之氣降,故云天癸也。然沖為血海,任主胞胎,二者相資,故能有子。所以謂之月事者,平和之氣,常以三旬而一見也,故愆期者謂之有病。)三七,腎氣平均,故真牙生而長極。(真牙,牙之最後生者。按:長極者,謂身長至此,後不更加也。)四七,筋骨堅,髮長極,身體盛壯。(按:七七之半,盛極將衰之候也。)五七,陽明脈衰,面始焦、發始墮。陽明之脈氣榮於面,故其衰也,發墮面焦。六七,三陽脈衰於上,面皆焦,發始白。(三陽之脈盡上於頭,故三陽衰,則面皆焦,發始白。所以衰者,婦人之生也,有餘於氣,不足於血,以其月經數泄脫之故。)七七,任脈虛,太衝脈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壞而無子也。按:血陰為地道。(不通,經止也。形壞謂發墮、齒落、面焦而老弱不堪也。注非。)丈夫八歲,腎氣實,髮長,齒更。(老陰之數極於十,少陰之數次於八,男子為少陽之氣,故以少陰合之。)二八,腎氣盛,天癸至,精氣溢瀉,陰陽和,故能有子。(男女有陰陽之質不同,天癸則精血之形亦異,陰靜海滿而去血,陽動應合而泄精,二者通和,故能有子。)三八,腎氣平均,筋骨勁強,故真牙生而長極。四八,筋骨隆盛,肌肉滿壯。(按:八八之半,亦盛極時也。)五八,腎氣衰,發墮,齒槁。(按:腎主骨,齒為骨之餘。腎蓄精而藏血,發者血之餘。腎氣既衰,則發齒失所養,故槁墮。)六八,陽氣衰竭於上,面焦,髮鬢須白。七八,肝氣衰,筋不能動,天癸竭,精少,腎臟衰,形體皆極。八八,則齒髮去。(按:至此則不但槁墮而已也。女子二七而天癸至,男子二八而天癸至。七,陽數也,女陰何以發於陽?八,陰數也,男陽何以發於陰?夫陽不可無陰,陰不可無陽,陰必得陽而生,陽必需陰而長,女始於七,男始於八,其亦陰陽相觸而後動者乎。)腎者主水,受五臟六腑之精而藏之,故五臟盛,乃能瀉。(按:五臟各有精,隨用而灌注於腎,此乃腎為都會關司之所,非腎一臟而獨有精也。夫腎藏五臟之精,是腎為五臟之本矣。男女之壯也,並始於腎氣之盛實;其後也,亦由於腎氣之衰微。人之盛衰皆本原於腎,此故總以腎結之。盛乃能瀉,人其能終盛乎。)今五臟皆衰,筋骨解惰,天癸盡矣。故髮鬢白,身體重行步不正而無子耳。(按:解與懈同。)
帝曰:有其年已老而有子者,何也?岐伯曰:此其天壽過度,氣脈常通,而腎氣有餘也。(所稟天真之氣,本自有餘。)此雖有子,男不過盡八八,女不過盡七七,而天地之精氣皆竭矣。帝曰:夫道者年皆百數,能有子乎?岐伯曰:夫道者能卻老而全形,身年雖壽,能生子也。……按:得道之人,精神完固,老而不老,筋骨勁強,無異年少,即前所謂形與神俱者也。男不過盡八八二句,言即能生子,亦不出天癸之數之外,是指生子者言。注作所生之子壽不過天癸之數,誤矣。
四氣調神論
四序推遷,氣因時而變。人在氣交之中,順之則得其所,逆之則疾病生。通篇之旨,蓋教人順時而養其氣也。
春三月,此謂發陳,(按:發,發舒也。陳,陳積也。謂發舒其去冬之所陳積也。注言氣潛發散,陳其姿容,是陳與發無辨矣。)天地俱生,萬物以榮。(按:以上四句言天地之氣,以下言人當順時以養其氣也。)夜臥早起,廣步於庭,被髮緩形,以使志生,(按:象春氣之發生,無令志氣抑鬱也。)生而勿殺,予而勿奪,賞而勿罰,(按:順承天時,以養生生之氣。)此春氣之應,養生之道也。(所謂因時之序也。春陽布發生之令,故養生者必謹奉天時也。)逆之則傷肝,夏為寒變,奉長者少。(按:此言人若不能順時以養其氣,則病自生也。逆,注作反行勝已之令,太拘,不能順時而養其氣即逆也。逆春之氣,何以夏為寒變?蓋木旺於春而實火之所自生,既不能應春而養其生髮之機,則木衰無以生火,故至於夏,宜熱而反寒,是為寒變也。奉者,自下與上、從此達彼之辭。天地之氣,生髮於春,長養於夏,收斂於秋,歸藏於冬,缺一不可,倒置不可。冬之藏,秋所奉也;秋之收,夏所奉也;夏之長,春所奉也;春之生,冬所奉也。苟不能應春而反逆其生髮之氣,至夏自違其融和之令,是所奉者少也。後仿此。)夏三月,此謂蕃秀,(蕃,茂盛也。秀,華美也。陽自春生,至夏洪盛,物生以長,故蕃秀也。)天地氣交,萬物華實。(舉夏至也。脈要精微論曰:「夏至四十五日,陰氣微上,陽氣微下。」由是則天地氣交也。按:華實,猶言開華結實,非秋冬之成實也。)夜臥早起,無厭於日,按:夏宜宣暢,不可多睡以傷神。使志無怒,使華英成秀,使氣得泄,若所愛在外,(按:志和則英華暢茂,氣泄則膚腠宣通,自內達外,無郁不開,若所愛者然也。)此夏氣之應,養長之道也。逆之則傷心,秋為痎瘧,奉收者少,冬至重病。(按:逆夏之氣,何以秋為痎瘧也?金匱真言論曰:「夏暑汗不出者,秋成風瘧。」夏宜舒泄而過於收斂,則三時之氣抑鬱而不舒,是以秋為痎瘧也。痎,老瘧,三日一發瘧是也。冬至,非指冬至節,猶言至冬必病重也。心主火而旺於夏,逆夏之氣,則心病而火衰,火衰則不能勝水,至所不勝之時,病且轉重矣。痎音皆。)秋三月,此謂容平,(萬物夏長,華實已成,容狀至秋,平而定也。)天氣以急,地氣以明。(急謂風聲切也。明謂物色變也。)早臥早起,與雞俱興,(按:秋夜露寒宜早臥,秋清氣爽宜早起。)使志安寧,以緩秋刑,收斂神氣,使秋氣平,無外其志,使肺氣清,(按:輯斂神志,謹避肅殺之令,以收氣而保肺。三段一意。)此秋氣之應,養收之道也。逆之則傷肺,冬為飧泄,奉藏者少。(按:逆秋之氣,何以冬為飧泄也,秋宜收斂,斂之不密則藏之不固。飧泄者,藏而不固之病也。飧音孫。)冬三月,此謂閉藏,(地戶閉塞,陽氣伏藏。)水冰地坼,無擾乎陽,早臥晚起,必待日光,(避寒氣也。)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已有得,(按:極言藏密之狀也。)去寒就溫,無泄皮膚,使氣亟奪,此冬氣之應,養藏之道也。逆之則傷腎,春為痿厥,奉生者少。(按:逆冬之氣,何以春為痿厥也?冬令主藏,斂四時之氣而藏於密,藏之不固,則發越無基,而痿厥之病見於春也。)
天氣,清淨光明者也,(言天氣以示於人也。)藏德不止,故不下也。(四時成序,七曜周行,天不形言,是藏德也。德隱則應用不屈,故不下也。老子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言天至尊高,德猶見隱也,況全生之道而不順天乎。)天明則日月不明,邪害空竅。……天所以藏德者,為其欲隱大明,故大明見則小明滅,天若自明,則日月之明隱矣。所論者何?言人之真氣亦不可泄露,當清淨法道,以保天真。苟離於道,則虛邪入於空竅。按:空,注音孔:太鑿,孔之為言空也,不若空字渾成。
夫四時陰陽者,萬物之根本也。所以聖人春夏養陽,秋冬養陰,以從其根,故與萬物浮沉於生長之門。(按:陰陽互根,為萬物之本,四時所當並養,聖人何獨分而為二哉?不知春夏者陽氣發生之日,秋冬者陰氣用事之時,發用過多則易竭,聖人養之於易竭之際,是所謂從其根也,根固則應用不窮矣。)逆其根,則伐其本,壞其真矣。(……按:言若不能如聖人之養,則本伐而真氣敗壞矣。)是故聖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此之謂也。夫病已成而後藥之,亂已成而後治之,譬猶渴而穿井,鬥而鑄錐,不亦晚乎!(按:反復嘆詠,以見養之宜早也。)
生氣通天論
生氣者何?生生之氣,陽氣也。通天者,天氣輕清而上浮,惟人陽氣上與天通,尊之之辭也。篇中凡四特尊陽,五喝陽氣者。
黃帝曰: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於陰陽。天地之間,六合之內,其氣九州、九竅、五臟、十二節,皆通乎天氣。(按:言人之氣,本與天通。)其生五,其氣三,數犯此者,則邪氣傷人,此壽命之本也。(三謂天氣、地氣、運氣也。犯謂邪氣觸犯於生氣也。按:五,五臟也。言人依五臟以生,五氣不固,則天地運會之氣,相乘為害,或病或死,壽命所關,故曰壽命之本。)
蒼天之氣清淨則志意治,順之則陽氣固,雖有賊邪,弗能害也,此因時之序。故聖人傳精神、服天氣而通神明。(按:蒼天,注單指春言,非也。天之色蒼蒼,故曰蒼天。言天之氣常清常淨,人亦能清能淨,則志意安和而治矣。果能順天之氣以為氣,寒暑溫涼與天合氣,不但志意安和而已,抑且生生之氣,永固無虞矣。傳者,不盡之義。人之有生必有死者,以其精神盡而不能傳也。得道之人,真精不漏,元氣渾龎,如四時之迭換,同日月之運行,其為傳也,亦何老少之分乎。如是則聖人周身之氣,與天無間,服天氣也;變化無方,通神明也。)失之則內閉九竅,外壅肌肉,衛氣散解,此謂自傷,氣之削也。(失謂逆蒼天清淨之理也。按:凡人之氣,周流一身,內而九竅,外而肌肉,清淨則安和,煩擾則潰亂,安和則內外調達,潰亂則壅閉不通,衛氣因之亦病矣。靈樞經曰:「衛氣者,所以溫分肉而充皮膚,肥腠理而司開合者也。」內閉外壅,氣以潰亂,而渙散不收矣。氣之消削,非由於天,人自致之耳。)
陽氣者,若天與日,失其所,則折壽而不彰,故天運當以日光明。(此明前陽氣之用也。諭人之有陽,若天之有日,天失其所則日不明,人失其所則陽不固,日不明則天境冥昧,陽不固則人壽夭折。按:天運句,註解頗混。蓋重言之,以見人不可無陽,猶天之不可無日也。)是故陽因而上,衛外者也。(按:此正明陽之所繫也。陽氣輕清而上浮,象天之居高以臨下,無不包攝,凡其所有,莫能外焉。故善養之,則氣自周密,足以衛固夫一身;不善養之,則寒暑濕氣諸邪,乘之而入矣。)因於寒,欲如運樞,起居如驚,神氣乃浮。(按:因者,乘虛而入之謂,此言因於寒之為病也。寒邪中人,榮血凝澀。治寒之法,靜則留滯,動則散解,必如樞之運動而後可,辛甘發散之類是也。如宜動而反靜,則寒邪內伏,卒然觸發,狀若驚駭,驚則氣亂,精神浮越於外矣。始以陽氣不固而致寒,繼以不善治寒而亂氣,養陽之道,可不慎哉。)因於暑,汗,煩則喘喝,靜則多言,體若燔炭,(按:此言因於暑之為病也。暑熱傷氣,氣虛故自汗。暑者,火病也,火既盛,則躁煩而聲厲,火或少息,亦啾唧而多言,靜而不靜,正火之為患也。唯暑為火病,其身之熱,若炭之燔然。)汗出而散。(按:此則言治暑之法也。暑為熱邪,雖已自汗,仍須汗解,熱論篇曰:「暑當與汗皆出勿止」也。按暑有陰陽二證,潔古曰:「靜而得之為中暑,動而得之為中熱,中熱者陽證,中暑者陰證。」東垣曰:「避暑於深堂廣廈得之者名中暑,其證必頭痛惡寒,身熱無汗,心躁煩,此為陰寒所抑,而陽氣不得伸越也,治宜發汗。若行人或農夫於日中勞役得之者名中熱,其證頭痛躁熱,大渴大汗,無氣以動,乃天熱外傷肺氣也,治宜解熱。」按此皆中熱之陽者也。若夫因暑受寒之證,汗之不愈,昔人直用姜附理中而愈,立齋所謂舍時從證妙法也。)因於濕,首如裹,濕熱不攘,大筋緛短,小筋弛長,緛短為拘,弛長為痿。(按:此言因於濕之為病也。濕邪中人,其氣上蒸,頭面浮腫,如有物裹之者,是宜輕揚發散之劑以去其濕,庶不致邪氣內侵。若不急治,則濕化為熱,濕熱交併。攘者,除而去之之謂。不攘,則著而不去,濕熱鬱蒸,筋絡受病,或急而為拘攣,或緩而為痿痹矣。夫同一濕熱為病,大筋小筋,何有拘痿之別?蓋筋大則粗而有力,故見拘攣;筋小則柔而無力,故見痿弱也。注言反濕其首,及將濕熱分配,並不合理。緛音軟。)因於氣,為腫,四維相代,陽氣乃竭。按:氣即陽氣也。陽氣既不能衛外,不特寒暑濕相因而為患,即氣亦能自病,是亦謂之因於氣也。氣周密則默運而流通,氣疏泄則偏壅而浮腫。四維者,四肢也。四肢者,諸陽之本也。陽氣盛,則四肢實而揮霍擾亂。陽氣虛,則手足浮腫,或手已而足,或足已而手,是相代也。凡病此者,非陽氣匱乏不至此,而實則由於衛外不固之所致也。竭字宜活看,勿竟作竭絕,蓋甚言之,以見陽之不可不固也。按陽因而上二句是綱,以下因於寒四段是目,蓋言陽氣不能衛外,則諸邪乘虛而入也。寒暑濕氣四條各自為一義,前後原不相蒙,王注將上下文逐段承轉,辭義牽強,今釐正之。
陽氣者,煩勞則張,精絕,闢積於夏,使人煎厥,目盲不可以視,耳閉不可以聽,潰潰乎若壞都,汨汨乎不可止。(此又誡起居暴卒,煩擾陽和也。煎厥,以煎迫而氣逆也。煎厥之狀,目盲云云。按:前言陽氣不能衛外,則邪入而生病;此言人過勞,則氣耗而陽竭也。煩勞者,勞而不已。勞而不已,陽氣外浮,恢張汙漫,神疲而精竭矣。所以者何?精非氣不攝也,精氣既傷,漸至火令,外則肢體焦灼,內則神氣躁擾。以火煮物曰煎。厥,竭也。水虧畏火,其人以煎熬而厥竭矣。煎厥之病,其狀何如?以言其目則盲,而耳則閉,視聽俱廢,五臟之真氣竭絕,潰潰乎若都邑之敗壞,汨汨乎若水之流而不返也,不亦大可畏哉!注以張為脹,未確。以厥為氣逆,亦偏。)
陽氣者,大怒則形氣絕而血菀於上,使人薄厥。(大怒則氣逆而陽不下行,陽逆則血積於心胸之內矣。然陰陽相搏,氣血奔並,因薄厥生,故名薄厥。按:肝者將軍之官,主怒而藏血,盛怒則肝傷,肝傷則氣浮血湧,厄塞滿悶,磅礴上下,因致厥絕,今之盛怒狂叫,嘔血欲死者是也。謹按自此以下六段,又言凡病皆足以傷氣,不特前言過勞陽竭而已也。)有傷於筋,縱,其若不容。(怒而過用,氣或迫筋,筋絡內傷,機關縱緩,形容痿廢,若不維持。按:注根上解,以其同為肝病也,於義似通,但六段,段各一證,證各一義,不得以其同本於肝而強合之也。遠行勞力則筋病,入房太甚則宗筋痿,是皆謂之有傷於筋也。筋傷,則縱緩無力,不能任重,若隘小之器,不能容物也。)汗出偏沮,使人偏枯。(按:陽氣盛,則汗出通身,陽虛,則氣不周流,而汗出一偏矣。氣阻一邊,故云偏沮,是名偏枯,今之半身不遂等證是也。)汗出見濕,乃生痤痱。(按:陽氣所以衛外,汗出則氣外泄而陽虛,腠理開豁,若又見濕,濕滯毫腠,痤痱生焉。痤,音才何切,小癤也。痱,音沸,濕熱瘡也。)高粱之變,足生大丁,受如持虛。(按:膏粱者,肥甘物也。久食肥甘,後必有變,其為變也,多生丁毒。丁者,火也。大丁,熱毒也。熱毒傷人,無處不到,豈必在足。注言丁生於足,誤矣。足生,謂足以生丁毒也。膏粱之子,內縱房勞,體必空虛,外恣口腹,熱毒蓄積,如持虛體,受此熱毒,其何能堪,是謂受如持虛,今之患癰疽而死者是也。)勞汗當風,寒薄為皶,郁乃痤。(按:煩勞氣耗,體多出汗,汗則玄府開而邪易入,自宜靜密謹防。如或露體當風,或當風熟睡,風乘虛入,化而為熱,外又感寒,磅礴膚腠,必生皶子。皶,俗名粉刺是也。若不解散,鬱積之久,不止於皶而且為痤矣。皶,織加切。)
陽氣者,精則養神,柔則養筋。(此又明陽氣之運養也。按:人知陽氣周密,則邪不能入,陽氣壯盛,則病不能傷,此猶氣之粗而顯者也。若其內斂於宥密,則至精矣。精則元氣布護,神以氣而藏,一氣渾涵,神得氣而攝,其養為何如。若其中運夫經絡,則又柔矣。柔則真氣貫通,筋無弛緩之患,和氣條達,筋又無攣急之虞,其養更何如。豈止衛外為固,剛強為用而已哉。)開合不得,寒氣從之,乃生大僂。(開謂皮腠發泄,闔謂玄府閉封。然開合失宜,為寒所襲,內深經絡,結固虛寒,則筋絡拘緛,形容僂俯矣。按:僂音樓。)陷脈為瘻,留連肉腠。(按:脈何以陷?人之一身,上下表里各有脈道。陽氣不密,則外邪陷入於脈絡,故云陷脈。邪既陷入,留連不解,肉腠之間,瘡瘻生焉。瘻者,瘰癧之類也。瘻音漏。)俞氣化薄,傳為善畏,及為驚駭。(按:俞,背穴也。陽邪中人,多由背入,既入於俞,氣即汗漫,猝走經絡,薾然而畏,惕然而驚矣。所以者何?正為邪觸也。氣宜兼寒熱言,注單作寒解,偏矣。俞音輸。)營氣不從,逆於肉理,乃生癰腫。(營逆則血鬱,血鬱則熱聚為癰腫也。)魄汗未盡,形弱而氣爍,穴俞以閉,發為風瘧。(按:汗何以言魄?魄藏於肺,汗出於玄府。玄府者,皮毛也。皮毛者,肺之合也。故云魄汗。未盡者,汗出不已,病之自汗者也。自汗不止,形自弱而氣自爍矣。形氣大虛,風邪易入,正虧邪陷,不能外達,至秋而發,病因於風,則為風瘧也。故下文即云:)故風者,百病之始也。清淨則肉腠閉拒,雖有大風苛毒,弗之能害,此因時之序也。(……按:善入而人不知者,風也。諸邪病人,惟風為最。清淨以下,與前第二節辭義大同小異,不過反復言之,以見人能清淨則邪自不犯,無甚深意。注乃遠引別篇,曲為之解,其辭費哉。)
故陽蓄積,病死,而陽氣當隔,隔者當瀉,不亟正治,粗乃敗之。(言三陽蓄積,怫結不通,不急瀉之,亦病而死。何者?蓄積不已,亦上下不並矣。何以驗之?隔塞不便,則其證也。若不急瀉,粗工輕侮,必見敗亡也。此節言三陽實證,乃陽之亢者,治宜攻下者也,皆由不善調養之所致。蓋陽外泄則病虛,陽蓄積則病實,是故貴得其平也。)
故陽氣者,(一日而主外。晝則陽氣在外,靈樞曰,「目開則氣上行於頭」,「衛氣行陽二十五度」也。)平旦人氣生,日中而陽氣隆,日西而陽氣已虛,氣門乃閉。(按:生者氣長漸盛,隆則盛之極也。閉非閉絕不通,謂去陽經而入陰分,猶分門而別戶也。注以氣門為玄府,誤矣。)是故暮而收拒,無擾筋骨,無見霧露,反此三時,形乃困薄。(皆所以順陽氣也。陽出則出,陽藏則藏。暮,陽氣衰,內行陰分,故宜收斂以拒虛邪。按:反此三時,注單指收拒三句,非。宜頂上節言,謂平旦與日中,氣行於陽,可動則動;日西氣行於陰,當靜則靜。如動靜乖違,與時相反,則氣弱而形壞也。)
陰者藏精而起亟也,陽者衛外而為固也。(按:通篇專重陽氣,故此節以前,單發陽之所繫至重,而此節以後,則平論陰陽,以見陽之不可無陰,亦猶陰之不可無陽也。陰陽互根之理,正天地合德之妙,變化所由起,萬物所由成,順之則得其所,逆之則疾病生,為篇中一大關鍵,而注反略而不解,真未達岐黃要旨者也。亟,注作數解,殊無意味。按字書,亟,一切吉逆,亦切去吏,其音為氣,因其音而推其義,疑即氣字之訛也。蓋陽主外,陰主內,陽衛外,陰藏精,合之後篇,言氣歸精,又言精化為氣,則知陽根於陰,而陰實為起氣者也。臆解存正。亟,去聲。)陰不勝其陽,則脈流薄疾,並乃狂;陽不勝其陰,則五臟氣爭,九竅不通。……按:陰陽本互根,不可偏勝,此正言偏勝之為害也。流,流動也。薄,漂薄也。疾,急疾也。陰不勝陽則陽獨治,其證有二焉:一為陰虛於下則陽浮於上,脈見浮洪數大,六七至以上,但按之無力,注為極虛而急數,是也,證似純火,非火也,病由水虧,法宜壯水以制火,或用桂附從治以引火歸源,其證專屬陰虛;並,合併也,即前陽蓄積之謂,注為盛實,是也,三陽合併則陽盛而火旺,火旺則神明亂而為狂,即重陽者狂之謂,證似無水,非無水也,熱極之故,治宜苦寒以泄熱,仲景所以用三承氣,其證專屬陽盛。陽不勝陰則陽虛矣,陽氣者,所以疏決陰滯,內注於五臟,而外達九竅者也。今陽既虛,則氣弱而不能內注於五臟。五臟者陰也,九竅者五臟之所以通氣者也,五臟之陰氣,必借陽而後能各出於其竅。陽虛不能疏陰則陰氣滯,陰氣滯則亂而爭,氣亂而爭,則不得各從其竅而閉塞矣。所以然者,陽清而陰濁,陽通而陰閉也。
風客淫氣,精乃亡,邪傷肝也。(按:客者人來自外之稱,風自外來,故亦曰客也。淫,亂也,風邪客於經絡,而氣為之亂也。氣者,外以捍邪而內以養精者也,氣亂則邪以無所捍而入益深,真精必動而消散矣。何者?風應肝而善動,風動肝傷,邪之為患,將不止於肝也已。下三段因而,皆因此也。注謂風薄熱起,熱盛則水乾,故精乃無,是乃肝腎內傷之證。此言風客淫氣,以致精亡,乃感於外而傷及內者,其義大別。至下腎氣乃傷,高骨乃壞,方是水乾精亡之解。)因而飽食、筋脈橫解,腸澼為痔。(甚飽則腸胃橫滿,滿則筋脈解而不屬,故腸澼而為痔也。痹論曰:「飲食自倍,腸胃乃傷。」按:三因而,皆根風客節言,既感於風,而更不謹密,其病日加也。飽食之傷,腸胃而已,何及筋脈?益人身之內,大筋絡骨,小筋束皮,而氣脈為之貫徹於內外。若過傷於飽,充塞腸胃,氣滿皮急,橫逆不通,筋絡緊束,幾至斷絕,是名橫解。不特此也,飽食不已,熱毒蓄積,必利膿血,利而不已,膿血旁流,則為痔矣。痔者,肛旁竇也。)因而大飲,則氣逆。飲多則肺布葉舉,故氣逆而上奔也。按:酒性善動,味辛氣熱,少飲則和血行氣,多飲則助怒善忘,破血亂氣,唯亂氣,故氣逆,豈止肺布葉舉云乎哉。因而強力,腎氣乃傷,高骨乃壞。(強力謂強力入房也,高骨謂腰高之骨也,然強力入房則精耗,精耗則腎傷,腎傷則髓內枯,故高骨壞而不用也。按:男女媾精,萬物化生,人生之大倫,天地之正道也。若行所當行,不妄貪縱,何至敗壞。唯好色之人,縱恣行樂,精血漸虧,力既不能,猶或藉資異物,勉強從事,乃傷乃壞,豈非無力而強用其力之故哉,況又強力於其邪入之後乎。)
凡陰陽之要,陽密乃固,兩者不和,若春無秋,若冬無夏。……故陽強不能密,陰氣乃絕。(……按:陰陽雖互根,而陽之所繫為尤重,故反復詳言以總結之,謂人慾養陰,先須固陽,不可輕自泄露以致敗絕也。然陽之所以不密者,多由自恃其強,彼方縱情恣欲,未幾陽精竭,而所藏之陰氣亦敗絕而無餘矣。注謂陽自強,寧有是理。)因於露風,乃生寒熱。(按:以下五段,正陽不密之為患也。露,注作露體,是衣被之人,邪盡不中耶?露,霧露也。風為陽邪,露為陰邪,二者中人,皆足以致寒熱,況前已言無見霧露也。)是以春傷於風,邪氣留連,乃為洞泄。(風氣通肝,春肝木旺,木勝脾土,故洞泄生也。按:留連者,纏綿不解之義。凡風邪中人毫腠,多為寒熱、頭痛、脅痛等證,若失於表散,以致留連不解,滯於腸胃之間,木性剋土,土不能勝,故脾虛而洞泄也。)夏傷於暑,秋為痎瘧。(痎,老也,亦曰瘦也。按:凡邪伏臟,必遇發生之令而後出。秋,收令也。夏既傷於暑,何以至收令而為瘧?蓋暑,熱邪也,熱喜暢而惡郁,暑當與汗。汗若不出,復至收斂之時,熱邪蓄積,始而為瘧,甚則為痎,故無汗之瘧,必得大汗始愈也。)秋傷於濕,上逆而咳,發為痿厥。(濕,地之濕氣也。秋濕既勝,冬水復王,水上乘肺,故咳逆病生,濕氣內攻於臟腑則咳逆,外散於筋脈則痿弱也。)冬傷於寒,春必溫病。(按:冬傷於寒,寒不即發,伏藏於內,至春而病,氣因時變,必為溫病,熱論曰「人之傷於寒也則病熱」是矣。)四時之氣,更傷五臟。(寒暑溫涼,遞相勝負。按:上五段言天氣之病人,此則其總結語也。五臟之氣,相生則得其平,相剋則傷而為病。故木盛傷脾,火鬱為痎,秋濕自傷,冬寒變熱,是謂更傷,時氣之為病也。)
陰氣者,靜則神藏,躁則消亡,飲食自倍,腸胃乃傷。(按:陰藏於五臟,宜靜而不宜動。故靜則五臟之神,各安於其臟;若不能靜,則必氣浮火動而發躁,陰氣散越,陽火獨熾而走胃,消穀善飢,飲食大倍於平日,而腸胃受傷矣。夫飲食本以養陰,乃陰躁且至於多食,食多既傷其腸胃,陰氣亦因之而愈消,故下云陰之所生本在五味,陰之五宮傷在五味也。按此一節,原刻在痹論篇中,實與痹義無涉,必錯簡也。今移置於此,文義甚合云。)陰之所生,本在五味,陰之五宮,傷在五味。(陰者,五神臟也。宮者,五神之舍也。言五神所生,本資於五味,五味宣化,各奏於本宮,雖因五味以生,亦因五味以損,正為好而過節,乃見傷也;故下云。按:本篇專重陽氣,至陽者衛外為固陰者藏精起氣一段,始平論陰陽,及至陰陽之要陽密乃固一段,則仍歸重於陽矣。惟此二段則單論陰,然不言陰之所繫輕重,而止言五味易以傷陰,知五味之傷陰,則知所以養陰,知所以養陰,則知藏精即所以起氣,而生氣不窮矣。)是故味過於酸,肝氣以津,脾氣乃絕。(木製土也。按:酸入肝而益木,過酸則肝液盛而木旺,木旺則傷土,故脾氣絕也。)味過於咸,大骨氣勞,短肌,心氣抑。(咸,多食之,令人肌膚短縮,又令人心氣抑滯而不行。何者?咸走血也。大骨氣勞,咸歸骨也。)味過於甘,心氣喘滿,色黑,腎氣不衡、(甘性滯緩,故令人喘滿而腎不平。何者?土抑水也。按:色黑者,水不勝土,而腎色外見也。)味過於苦,脾氣不濡,胃氣乃厚。(按:苦本入心而補火,火盛則土強。脾胃者,土也。脾不濡則腸臟乾燥,胃氣厚則消穀善飢也。)味過於辛,筋脈沮弛,精神乃央。(按:味過於酸以下,至此五段,皆言五味之傷人也。辛走肺,過於辛則肺金盛而肝受傷,肝傷則筋病,沮者結而不舒,弛者緩而不收也。央者,殃字之訛,肝傷筋病而精神受殃也。注云過於辛而令精神長久,是酸鹹甘苦四味之過並能傷人,而辛獨能益人也,有是理乎。經中頗多訛字,王氏何不之察耶。)
是故謹和五味,骨正筋柔,氣血以流,腠理以密,如是則氣骨以精,謹道如法,長有天命。(是所謂修養天真之知道者也。)
金匱真言論
通篇文義,約分三段:前段泛泛而已;中段言人身之陰陽,分配天地;末段言人之五臟上應五行,配合五方、五音、五味等項,皆一定不易之理,為醫宗綱領,故以金匱真言命篇,誠重之也。
黃帝問曰:天有八風,經有五風,何謂?(按:經謂人之經絡。)岐伯對曰:八風發邪以為經,風觸五臟,邪氣發病。(按:八風,八方之風,四正四維也。病之初起多由於風,風所自來,不外八方,風既中人,則人之經絡皆風為之,由是因經入臟,而大小之病起矣。)東風生於春,病在肝,俞在頸項;(春氣發榮於萬物之上,故俞在頸項,歷忌甲乙曰不治頸也。)南風生於夏,病在心,俞在胸脅;(心少陰脈,循胸出脅故也。)西風生於秋,病在肺,俞在肩背;(肺處上焦,背為胸府,肩背相次故也。)北風生於冬,病在腎,俞在腰股;(腰為腎府,股接次之,以氣相連,故兼言也。)中央為土,病在脾,俞在脊。(……以脊應土,言居中也。)故春善病鼽衄,(按:人之虛實不同,邪之所中亦異,善病云者,皆大略之言耳,未可據以為實也。鼽音求。)仲夏善病胸脅,長夏善病洞泄寒中,秋善病風瘧,(以涼折暑,乃為是病。)冬善病痹厥。(血象於水,寒則水凝,以氣薄流,故為痹厥。)故冬不按蹺,春不鼽衄,春不病頸項,仲夏不病胸脅,長夏不病洞泄寒中,秋不病風瘧,冬不病痹厥。(按:謂按摩,蹺如蹺捷者之舉動手足,是所謂導引也。按:導引之術,本以卻病延年,而行之於冬,反令四時生病何也?蓋冬時陽氣潛藏,宜靜不宜動,動則氣不密而易病。不按蹺即終年不病者,岐伯特甚言之,以見冬宜安靜以養陽,不可煩擾以動氣也。否則凡人之病,何時不有,豈盡按蹺之所致。蓋欲導引之家知所戒慎,不得妄動以致病也。)夫精者,身之本也。故藏於精者,春不病溫。(此正謂冬不按蹺,則精氣伏藏,陽不妄升,故春無溫病。按:言春而夏秋冬之無病可類推矣。)
夏暑汗不出者,秋成風瘧。(……按:瘧病之義不外乎此,但二句與上下文不合,必錯簡綴集之言也,宜別作一段讀。)
故曰:陰中有陰,陽中有陽。平旦至日中,天之陽,陽中之陽也;日中至黃昏,天之陽,陽中之陰也;(陽氣主晝,故平旦至黃昏皆為天之陽,而中復有陰陽之殊也。)合夜至雞鳴,天之陰,陰中之陰也;雞鳴至平旦,天之陰,陰中之陽也。(雞鳴陽氣未出,故曰天之陰。平旦陽氣已升,故曰陰中之陽。)故人亦應之。夫言人之陰陽,則外為陽,內為陰。言人身之陰陽,則背為陽,腹為陰。言人身之臟腑中陰陽,則臟者為陰,腑者為陽。(臟謂五神臟,腑謂六化腑。)肝、心、脾、肺、腎五臟皆為陰,膽、胃、大腸、小腸、膀胱、三焦六腑皆為陽。(靈樞曰:「三焦者,上合於手心主。」又曰:「足三焦者,太陽之別名也。」正理論曰:「三焦者,有名無形,上合於手心主,下合於右腎,主謁道諸氣,名為使者也。」)故背為陽,陽中之陽,心也;(位處上焦,以陽居陽。靈樞經曰:「心為牡臟。」)背為陽,陽中之陰,肺也;位處上焦,以陰居陽。靈樞經曰:「肺為牝臟。」腹為陰,陰中之陰,腎也;(位處下焦,以陰居陰。靈樞經曰:「腎為牝臟。」)腹為陰,陰中之陽,肝也;(位處中焦,以陽居陰,亦為牡臟。)腹為陰,陰中之至陰,脾也。(位處中焦,以太陰居陰,故謂之至陰,亦謂牝臟。)此皆陰陽、表裡、內外、雌雄相輸應也,故以應天之陰陽也。(按:人之五臟,心肺居於上,肝腎居於下,脾土處乎中,皆以所居之位配合陰陽,故古以一身為小天地。)
帝曰:五臟應四時,各有收受乎?岐伯曰:有。東方青色,入通於肝,開竅於目,藏精於肝,(按:五臟各有精,肝外應木,是以木之精藏於肝,余同。)其病發驚駭。(象木動搖也。按:新校正言此句與余方不同,疑為衍文。然余方各有故病在某一句,而此單言發驚駭一項,未盡肝之為病,乃脫誤,非衍文也。)其味酸,其類草木,其畜雞,易曰:「𠶒為雞。」其穀麥,(本草曰:「麥為五穀之長。」按:五常政大論云「其畜犬」「其谷麻」,與此不同。)其應四時,上為歲星,(木之精氣,上為歲星,十二年一周天。)是以春氣在頭也。(按:春陽氣浮,在上故也。新校正云:「詳東方言春氣在頭,不言故病在頭,余方言故病在某,不言某氣在某者,互文也。」此說是矣。)其音角,(木聲也。)其數八,(木生數三,成數八。洪範曰:「三曰木。」)是以知病之在筋也。(按:肝主筋也。)其臭臊。(凡氣因木變則為臊。)南方赤色,入通於心,開竅於耳,藏精於心,(火精之氣,其神神,舌為心之官,當言於舌,舌用非竅,故云耳也。繆刺論,手少陰之絡會於耳中,義取此也。)故病在五臟。(以夏氣在臟也。)其味苦,其類火,(性炎上而燔灼。)其畜羊,(以羊為畜,言其未也,以土同王,故通而言之。按:五常政大論言「其畜馬」,與此不同。)其谷黍,(黍色赤。)其應四時,上為熒惑星,(七百四十日一周天。)是以知病之在脈也。(按:血氣之精,注而為脈,心生血也。注誤矣。)其音徵,(火聲也。)其數七,火生數二,成數七。洪範曰:「二曰火。」其臭焦。凡氣因火變則為焦。中央黃色,入通於脾,開竅於口,藏精於脾,(脾為化谷,口主迎糧,故開竅於口。)故病在舌本。(脾脈上連於舌本,故病氣居之。)其味甘,其類土,(性安靜而化造。按:化造二字未妥,宜云土性安靜而養萬物。)其畜牛,(土王四季,故畜取丑牛,又以牛色黃也。)其谷稷,(色黃而味甘。)其應四時,上為鎮星,(二十八年一周天。)是以知病之在肉也。(按:土者地之肉也,傷在土故病在肉。)其音宮,(土聲也。)其數五,(土數五。洪範曰:「五曰土。」)其臭香。(凡氣因土變則為香。)西方白色,入通於肺,開竅於鼻,藏精於肺,(肺藏氣,鼻通息,故開竅於鼻。)故病在背。(以肺在胸中,背為胸中之府也。)其味辛,其類金,(性音聲而堅勁。)其畜馬,(取乾也。易曰:「乾為馬。」)其谷稻,(稻堅白。)其應四時,上為太白星,(三百六十五日一周天。)是以知病之在皮毛也。(按:皮毛者肺之合,肺病以從其合也。注云金之堅密類皮毛,恐未是。)其音商,其數九,(金生數四,成數九。洪範曰:「四曰金。」其臭腥。凡氣因金變則為腥膻之氣。)北方黑色,入通於腎,開竅於二陰,藏精於腎,(陰泄注,故開竅於二陰。)故病在溪。(溪,肉之小會也。)其味鹹,其類水,(性潤下而滲灌。)其畜彘,其谷豆,按,注言豆黑色也,誤矣。今豆色不止於黑,蓋以其味厚而益腎也。稽叔夜曰:「豆令人重。」其應四時,上為辰星,(三百六十五日一周天。)是以知病之在骨也。腎主幽暗,骨體內藏,以類相同,故病居骨。其音羽,其數六,水生數一,成數六。洪範曰:「一曰水。」其臭腐。(凡氣因水變則為腐臭之氣。)故善為脈者,謹察五臟六腑,一逆一從,陰陽表裡雌雄之紀,藏之心意,合心於精,非其人勿教,非其真勿授,是謂得道。
陰陽應象大論
天地之道,陰陽而已,人則戴天履地,抱陰負陽,其象與天地相應,故以命篇。唯陰陽反戾,則疾病生焉。非獨人也,天有薄蝕之變,地有川穀之移,天地之氣,變易非常,人或感之,亦令氣血潰亂,致生異證。然則人之逆陰陽而疾病者,抑又有內外之殊焉。
黃帝曰:陰陽者,天地之道也,(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萬物之綱紀,(陽與之正氣以生,陰為之主持以立。)變化之父母,(按:天之下,地之上,變變化化,無一不本於陰陽,故為變化之父母。注單指異類,偏矣。且上已言萬物,言萬物而異類自在其中也。)生殺之本始,(萬物假陽氣,溫而生,因陰氣,寒而死,故知生殺本始,是陰陽之所運為也。)神明之府也,(府,宮府也。言所以生殺變化者,以神明居其中也。易曰:「陰陽不測之謂神。」)治病必求於本。(按:由是言之,大矣哉陰陽之道也,言綱紀則小大無所不包,言父母則生成是所攸賴,言本始則盛衰之所共由,易曰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神明不測,豈非人之大本乎。人既本於陰陽,則凡人之逆陰陽而致病,與夫醫之治病,分別陰陽,調其逆從,大經大法,舉可例言矣。蓋人之生,戴天履地,抱陰負陽。日陽而動,夜陰而靜。春夏宜養其陽,秋冬宜養其陰。陰者血也,陰藏精;陽者氣也,陽衛外。衛之不固則邪入,六淫之傷人,咎固不在六淫也;藏之不密則氣散,五火之上浮,咎亦不在五火也。知人之所以病,則知所以治病矣。病本於陽治其陽,病本於陰治其陰,治之常也;病似乎陰而實本於陽,則宜舍陰而治陽,病似乎陽而實本於陰,則當緩陽而治陰,治之變也。病之情狀誠不可勝算,而要之必有其本存於其中焉。治病而不求其本,病其可得而治乎。)
故積陽為天,積陰為地。(按:氣不積則不純,天地之陰陽以積而純也。)陰靜陽躁,(按:陰之極則靜,陽之極則躁,陰陽之變也。)陽生陰長,陽殺陰藏。(按:此二句,注既不明,即新校正言陰長陽殺之義,或以為疑。竊謂其義亦易明,疑之者非也。陰長者,坤土之栽培,女子之胎息,即下成形之義是也。陽殺者,盛夏之酷烈,爍石流金,萬物焦灼,陽極而亢。人之為病,邪熱火熾,純陽無陰,若傷寒之陽邪內傳,雜病之風盛火焰,又若飲食辛熱之人,火鬱痰結,二便硬燥,並屬亢陽,失此不治,殺人甚速,急宜苦寒之類是也。校正乃以方位月分,定長殺之義,殊牽強矣。)陽化氣,陰成形。(按:形者血肉之所成,陰主血,故云成形。)
寒極生熱,熱極生寒。(按:陰盛之極,格陽於外,虛火浮動,躁擾如狂,陰證似陽之類,非真熱也,寒之極也;陽盛於內,火閉不通,四肢厥冷,甚或戰慄,陽證似陰之類,非真寒也,熱之極也。所以者何?物極則變,病似乎異而理則不易,此從治之法所由起也。)寒氣生濁,熱氣生清。清氣在下,則生飧泄;濁氣在上,則生䐜脹。(按:天以輕清而上浮,地以重濁而下降,是清濁者,陰陽之體質:二氣之分名,一定之理也。至於人之為病,則生清生濁,各有所因矣。濁因維何?寒所生也。夫寒氣何以生濁也?凡人之氣,熱則行,寒則滯,寒盛氣壅,自閉塞而濁亂矣。清因維何?熱所生也。夫熱氣何以生清也?凡氣之用,寒則多靜,熱則多動,清亦為病者,流動不止之故也。清氣既為熱化,則宜上升,而或反抑於下,則火性疾速,必令暴下而谷不盡化;濁氣既為寒化,則宜下降,而或反壅於上,則陰凝不解,必至閉固而滿悶不通矣。按清字,不得作好字眼解,清濁既生於寒熱,皆人之病也。又注言熱氣在下則穀不化,夫熱善於消穀,何云不化,河間云「火性疾速故令人暴下」,是矣。)此陰陽反作,病之逆從也。(按:總結以上八句。凡病順則正治,逆從治,證反乎常謂之逆,寒極生熱以下八句,皆證之逆者,所當從治者也。注未確。)
故清陽為天,濁陰為地;地氣上為云,天氣下為雨;雨出地氣,云出天氣。(陰凝上結,則合以成云;陽散下流,則注而為雨。雨從云以施化,故言雨出地;云憑氣以交合,故言云出天。天地之理且然,人身清濁亦如是也。按:天地雖有清濁之分,而其氣實相交互,地氣四句,正言天地之氣以交互而成雲雨也。)故清陽出上竅,濁陰出下竅;(氣本乎天者親上,氣本乎地者親下,各從其類也。上竅謂耳、目、口、鼻,下竅謂二陰。)清陽發腠理,濁陰走五臟;(腠理為滲泄之門,故清陽可以發散;五臟為包藏之所,故濁陰可走而入。)清陽實四肢,濁陰歸六腑。四肢外動,故清陽實之;六腑內化,故濁陰歸之。按:此段首節言天地之清濁以起興,以下言人身之清濁陰陽,有一定之理,有不易之位。若上下倒置,清濁混淆,則謂之陰陽反作,而疾病遂起矣。
水為陰,火為陽。(按:以寒熱動靜分也。)陽為氣,陰為味。(按:陽無形而氣默運,陰有象而味養形。)味歸形,形歸氣,氣歸精,精歸化。(形食味故味歸形,氣生形故形歸氣,精食氣故氣歸精,化生精故精歸化,故下文云。按:歸者自外返內之稱,味以養形,形以氣運,氣蘊於精,精本於化,皆從未推本之義。)精食氣,形食味。(氣化則精生,味和則形長,故云食之也。按:氣固蘊於精而精又非氣不攝,是氣者所以養精者也。猶之五味之養形,故均曰食也。)化生精,氣生形。(按:化者自無之有,太極之動機也,動則真精藏焉。有精而後有氣,精其體而氣其用也。有氣而後有形,氣之所至,形始全焉。生生不窮,皆自化始。注言精微之液由於血化,不惟將化精二字看輕,亦且誤解,細讀味歸形四句可見矣。)味傷形,氣傷精。(過其節也。按:二句,與上文「精食氣,形食味」對看,上言其常,此言其變也。)精化為氣,氣傷於味。(按:精借氣以養,是食氣也。然既得所養,則化生不窮,是惟食氣乃能化氣。前言味傷形矣,又何以言氣傷於味?子輿氏言:「氣者體之充也。」飲食夫節,則腸胃穢濁而氣潰亂,氣亂則形壞,是形之傷實由於氣之傷也。)陰味出下竅,陽氣出上竅。(味有質,故下流於便瀉之竅;氣無形,故上出於呼吸之門。按:即前清陽出上濁陰出下同意,此蓋論氣味之後,而更相繼言之耳。)
味厚者為陰,薄為陰之陽;氣厚者為陽,薄為陽之陰。(陽為氣,氣厚者為純陽,陰為味,味厚者為純陰。故味薄者為陰中之陽,氣薄者為陽中之陰。按:此單指藥性氣味言,與前泛論飲食不同。)味厚則泄,薄則通;氣薄則發泄,厚則發熱。(陰氣潤下,故味厚則泄利,陽氣炎上,故氣厚則發熱。味薄為陰少,故通泄;氣薄為陽少,故汗出。按:此則言藥性氣味治病之效,醫者所當體驗而慎用也。)氣味辛甘發散為陽,酸苦湧泄為陰。(按:此亦言藥性之用,各有不同,發散湧泄,貴得其宜也。但此二句,原刻在少火生氣之下,實與上下文義不合,必錯簡也。今挈置於此,庶幾同條共貫云。湧泄者,吐也。)
壯火之氣衰,少火之氣壯;(按:衰者盛極也,壯者方長也。)壯火食氣,氣食少火;壯火散氣,少火生氣。(按:氣耗於壯火而養於少火。壯火之食,耗之也;少火之見食於氣,養之也。養之則生,耗之則散,自然之理夫。)
陰勝則陽病,陽勝則陰病。(按:寒極則火衰,熱盛則水涸。)陽勝則熱,陽勝則寒。(按:言所以病者,以其偏勝也。陽勝偏於熱,治尚苦寒,陰勝偏於寒,藥宜辛熱,是之謂正治。)重寒則熱,重熱則寒。(物極則反,亦猶壯火之氣衰,少火之氣壯也。按:重寒之熱非真熱,可用桂附以引火歸源,重熱之寒非真寒,發散其火則寒自去,是之謂從治。即前「寒極生熱,熱極生寒」,二句意。)寒傷形,熱傷氣。寒則衛氣不利,故傷形,熱則榮氣內消,故傷氣。按:注誤矣。夫衛者氣也,榮者血也。經言寒傷形,而注言衛不利,是傷氣矣;經言熱傷氣,而注言榮內消,是傷血矣。明指形氣,何得妄以氣血顛倒,於理未愜。所謂寒傷形者,如灑淅惡寒、四肢厥冷之類,寒入膚腠,形不能勝故也;所謂熱傷氣者,中暑多汗、辛熱耗散之類,熱性酷烈,氣為之爍故也。先聖立言,一字自有一義,細心體悉,尚慮毫釐千里,其可率爾言之乎。氣傷痛,形傷腫。(氣傷則熱結於肉分,故痛;形傷則寒薄於皮腠,故腫。按:此注根上寒熱解,是矣。觀此益知上節之注之誤。)故先痛而後腫者,氣傷形也;先腫而後痛者,形傷氣也。(先氣證而後病形,故曰氣傷形,先形證而後病氣,故曰形傷氣。按:經自寒傷形以下至此三段,雖以形氣對言,似乎一氣貫下,然細觀之,實有層次不同。首節言寒熱之所傷,次言形氣既傷則或痛或腫,末則交互言之以盡病之變。王注首解形氣,既未的確;後解先後之義,尤欠明快。凡人之病,有單證,有兼證。痛者未必腫,腫者未必痛,此單證也;既痛而腫者,是兼證也。然兼證之中,實有先後,先後所分,治法異焉。先痛後腫,腫因於痛,治其氣而形可無傷也;先腫後痛,痛因於腫,治其形而氣亦無傷也。本端則標自正矣。)風勝則動,(按:風本善動,傳曰「風淫末疾」是也。)熱勝則腫,(熱勝則陽氣內郁,故腫,甚則榮氣逆於肉理,聚為癰腫之腫。按:前言寒傷形,形傷腫,是腫為寒,而此又言熱勝則腫,是腫有二也。然觀下文「寒勝則浮」,或者經以浮腫同形,故錯綜言之歟?抑前「氣傷痛、形傷腫」二句,原無寒熱字面,本不根上立解,其言傷腫,或亦指熱而言歟?然則腫與浮其果無辨乎?曰:堅實而內著者腫也,火鬱不散之所致;虛大而外湧者浮也,寒水壅滯之所生。由是言之,腫之屬熱非寒也,亦易明矣,注不之辨,何也?)燥勝則乾,(燥勝則精液竭涸,故皮膚乾燥。按:燥者火化,內外皆有之,單說皮膚,偏矣。)寒勝則浮,(按:寒勝者,陰盛陽虛,玄府閉密,氣不得泄,故肢體為之虛大而外湧也。注言陽氣內攻,是與陽氣內郁之解熱腫者無辨,誤矣。)濕勝則濡瀉。(按:脾本濕土,喜燥而畏濕,濕勝則脾滯而不能運,故水穀為之不分,惟濡滯故泄瀉也。)
天有四時五行,以生長收藏,以生寒暑燥濕風;人有五臟,化五氣,以生喜怒悲憂恐。(按:天人一理,本相應也。五氣,五行之氣也。喜怒悲憂恐,五志也。注以五志為五氣,誤矣。按天元紀大論悲作思,脾主思,是也。本篇下文亦言脾在志為思。而此既言悲,又言憂,悲憂併為肺志,反失卻脾志,必錯誤也,宜云喜怒悲思恐為是。)故喜怒傷氣,寒暑傷形。(按:喜則氣緩,怒則氣上,緩而不已則氣散,上而不已則氣逆,病在無形者也。寒暑者,外感之邪,其中於人,諸證並作,病在有形者也。)暴怒傷陰,暴喜傷陽。(按:陰者血也,血藏於肝,肝主怒,怒則肝氣急逆而血內動,甚且有嘔血者。陽者氣也,卒然而喜,則心神為之飛揚而氣渙散矣。)厥氣上行,滿脈去形。(厥,氣逆也。逆氣上行,滿於經絡,則神氣浮越,去離形骸矣。)喜怒不節,寒暑過度,生乃不固。……故曰:冬傷於寒,春必溫病;(夫傷於四時之氣,皆能為病,以傷寒最為殺厲之氣,中而即病,故曰傷寒,不即病者,寒毒藏於肌膚,至春變為溫病,至夏變為暑病,養生者必慎傷於邪也。)春傷於風,夏生飧泄;(風中於表,則內應於肝,肝氣乘脾,故為飧泄。)夏傷於暑,秋必痎瘧;(按:暑氣宜散而不散,延至收令,熱不得發,纏綿不解,而成痎瘧矣。痎,老瘧也。)秋傷於濕,冬生咳嗽。(按:形寒飲冷則傷肺,秋傷於濕,濕以收而不能散;伏藏至冬,濕水相併,寒凝於肺而生咳嗽矣。)
帝曰:余聞上古聖人,論理人形,列別臟腑,端絡經脈,會通六合,各從其經。氣穴所發,各有處名。溪谷屬骨,皆有所起。分部逆從,各有條理。四時陰陽,盡有經紀。外內之應,皆有表裡。其信然乎?(按:六合,指人身經脈言。靈樞經曰,太陰陽明為一合,少陰太陽為一合,厥陰少陽為一合,手足之脈各三,則為六合也。屬骨,謂骨相連處。表裡,諸陽經脈為表,諸陰經脈為里。)岐伯對曰:東方生風,(風為教始,故生自東方。)風生木,(風鼓木榮。)木生酸,(按:洪範曰:「曲直作酸。」謂酸味木氣所發化。)酸生肝,(生謂生長也。)肝生筋,(肝之精氣,生養筋也。)筋生心,(按:即木生火之義。)肝主目。(按:五臟之精皆上注於目,而為之主者則惟肝。)其在天為玄,(玄謂玄冥,言天色高遠,尚未盛明也。)在人為道,(按:道者萬化之本,猶木旺於春而生長不窮。)在地為化。(按:善變化者,無過於木。)化生五味,(按:五味之生,植物為多,故五味皆從木化。)道生智,(按:道者萬理之總稱,無所不包,非獨智也。其云生智,亦象木之發生為言而已。)玄生神。(玄冥之內,神處其中。)神在天為風,(發而周遠,無所不通,信乎神化而能爾。)在地為木,在體為筋,(束絡連綴而為力也。)在臟為肝,在色為蒼,在音為角,(角謂木音,調而直也。)在聲為呼,(謂叫呼。)在交動為握,(按:斂掌拳指曰握,肝主筋,筋之為用也,人怒則握拳以擊是矣。)在竅為目,在味為酸,在志為怒。(按:木發於春,勃然莫遏,故有怒生之號焉。)怒傷肝,(雖志為怒,甚則自傷。)悲勝怒;(按:精氣並於肺則悲,悲則金氣盛而木氣消。)風傷筋,(風勝則筋絡拘急。)燥勝風;(燥為金氣,故勝木氣。)酸傷筋,(過節也。)辛勝酸。(金味勝木味也。)南方生熱,熱生火,火生苦,(洪範曰:「炎上作苦。」)苦生心,心生血,(按:血生於心,故心為血臟。)血生脾,(按:火生土也。太素血作脈。)心主舌。(心別是非,舌以言事,故主舌。)其在天為熱,在地為火,在體為脈,(通行榮衛而養血也。)在臟為心,在色為赤,(象火色。)在音為徵,(徵為火音,和而美也。)在聲為笑,(笑,喜聲也。)在變動為憂,(按:憂者,肺之志也,心亦何以憂?楊上善云:「肺主秋,憂為正也;心主夏,乃變而生憂也。」蓋善別苦樂者心也,心有所苦,憂從中生矣。)在竅為舌,(按:舌之職有二,一司辨五味,一司協音聲,而實內根於心,舌為心之苗是也。故火旺於心,則舌為之赤;火熾之極,則舌為之焦;若無病之人,火降水升,則舌自津潤而滑澤。苟非有竅焉,則內之何能通心液,外之何能辨五味、別音聲乎。乃王氏一則曰舌用非竅,再則曰尋其為竅則舌義便乖,乃曲為之解,亦何不察之甚也。夫竅之為言孔也,原王氏之意,或以諸竅皆有孔,而舌似無孔。今試取舌而觀之,細若針毫津出若泉者非孔乎,孔之大者竅也,孔之小者亦竅也,誰謂舌非通竅哉。抑又有說焉,金匱真言論曰:「南方赤色,入通於心,開竅於耳。」而此又言在竅為舌,是心有二竅也。雖然,腎亦有二竅焉,腎在竅為耳,又金匱真言論曰:「北方黑色,入通於腎,開竅於二陰。」五臟之中,一竅者三,而心腎獨各二竅者,何也?夫心者,火也,牡臟也;腎者,水也,牝臟也。水火者,天地之正氣,陰陽之妙用,氣血之本源,生死之關鍵也,所繫至重,故二臟獨有牝牡之名,為用至博,故心腎更有兼通之竅。火性炎上,其氣上通,是以正竅在舌,而旁竅在耳;水性潤下,其氣由上而達下,是以上竅在耳,而下竅在二陰。然分之有水火升降之形,合之乃陰陽互根之妙,故腎在竅為耳,而心亦開竅於耳,是耳者心腎之所交通,水火之所際會,學者不可不察也。注謂舌非通竅,固非,而心腎各有二竅,與夫心與腎共竅於耳之義,俱不拈出,真缺陷也,因為臆解於此。)在味為苦,(按:苦本於焦,焦生於火。)在志為喜。(喜,和樂也。)喜傷心,(按:喜者,得其所樂也,樂極則生悲,樂亦病人,況其他乎。)恐勝喜;(按:心有所怖,則惕然不寧。)熱傷氣,(按:熱勝則氣浮動而外泄,注單指喘急,偏矣。)寒勝熱;(寒為水氣,故勝火熱。)苦傷氣,(以火生也。按:新校正云:詳此篇論所傷之旨,其例有三:東方云風傷筋,酸傷筋,中央云濕傷肉,甘傷肉,是自傷者也;南方云熱傷氣,苦傷氣,北方云寒傷血,咸傷血,是傷已所勝;西方云熱傷皮毛,是被勝傷已。辛傷皮毛,亦自傷者也。五方所傷不同若此,太素俱云自傷,殊欠分曉。)咸勝苦。(咸,水味,故勝火苦。)中央生濕,(易義曰:「陽上薄陰,陰能固之,然後蒸而為雨。」明濕生於固陰之氣也。)濕生土,(楊上善云:「六月四陽二陰,合而為濕,蒸腐萬物成土也。」土生甘,洪範曰:「稼穡作甘。」)甘生脾,(按:生猶益也,脾喜甘,故甘能益脾。)脾生肉,(按:脾主運化,脾強則能消化飲食而益人肌肉,善食之人,肉多肥厚是也。)肉生肺,(按:陰陽書曰「土生金」也。)脾主口。(按:水穀入於口,化於脾,內外實相應也。)其在天為濕,(按:地之濕氣,由天而降。)在地為土,在體為肉,(按:體之有肉,猶地之有土。)在臟為脾,在色為黃,(土色也。)在音為宮,(宮為土音,大而和也。)在聲為歌,(按:歌生於喜,故人樂則歌,愁則嘆。注以歌為嘆聲,誤矣。)在變動為噦,(按:楊上善云:「噦,氣忤也。」丹溪所謂吃忒是矣。噦音一決切。)在竅為口,在味為甘,在志為思。(按:思則上下四方無所不到,脾位中宮故也。)思傷脾,怒勝思;(怒則不思。)濕傷肉,(脾主肉而惡濕,故濕勝則肉傷。)風勝濕;(風為木氣,故勝土濕。)甘傷肉,酸勝甘。(酸,木味,故勝土之甘。)西方生燥,(天氣急切故生燥。)燥生金,金生辛,(按:洪範曰:「從革作辛。」)辛生肺,肺生皮毛,(按:皮毛捍衛一身,得金堅勁之氣。)皮毛生腎,(按:陰陽書曰「金生水」也。)肺主鼻。(肺藏氣,鼻通息。)其在天為燥,(按:秋風勁強。)在地為金,在體為皮毛,(包藏膚腠,捍其邪也。)在臟為肺,在色為白,在音為商,(按:商為金聲,輕而勁也。)在聲為哭,(按:悲哀則哭,象肅殺也。)在變動為咳,(按:肺為邪傷則咳嗽。)在竅為鼻,在味為辛,在志為憂。(按:宣明五氣篇言精氣並於肺則悲,而此言憂。憂者,愁慮也,情之迫;悲者,哀苦也,情之慘。然悲極則憂,憂極則悲,悲憂同情,故皆為肺志。)憂傷肺,(按:多憂傷人,害尤在肺。)喜勝憂;(按:悲憂之情,得喜則解)熱傷皮毛,(按:熱久則膚燥而毛槁,亦火剋金故。)寒勝熱;(按:火畏水也。)辛傷皮毛,(過而招損。)苦勝辛。(苦,火味,故勝金辛。)北方生寒,(陰氣凝冽,故生寒也。)寒生水,水生咸,(按:洪範曰:「潤下作咸。」)咸生腎,(按:腎喜咸,故能益人。)腎生骨髓,(按:腎主骨,髓者骨之充。)髓生肝,(陰陽書曰:「水生木。」)腎主耳。其在天為寒,在地為水,在體為骨,(端直貞干,以立身也。)在臟為腎,在色為黑,(象水色。)在音為羽,(羽為水音,沉而深也。)在聲為呻,(按:呻吟,痛楚聲也。)在變動為慄,(慄謂戰慄,甚寒大恐悉有之。)在竅為耳,在味為咸,在志為恐。(恐所以懼惡也。)恐傷腎,(恐而不已,則內感於腎,故傷。)思勝恐;(思深慮遠,則見事源。)寒傷血,(寒則血凝。)燥勝寒,(按:燥為熱化,寒從水生,水本勝火,燥何以勝寒?然寒多則氣不溫而血為病,必用辛溫之味以炅燮沉寒,於是陰凝之氣化為陽和矣。)咸傷血,(食鹹而渴,傷血可知。)甘勝咸。(甘,土味,故勝水咸。)
故曰:天地者,萬物之上下也;(按,以覆載言也。)陰陽者,血氣之男女也;(按:以配偶言也。分之則血為陰,氣為陽;合之則血非陽不行,氣無陰則散,正如男之不可以無女,女之不可以無男也。若但以陰陽分配為言,殊失意旨。)左右者,陰陽之道路也;(按:楊上善云:「陰氣右行,陽氣左行。」以分位言也。若天元紀論中,方可作左右間氣言。)水火者,陰陽之徵兆也;(按:水者陰之徵,火者陽之徵,兆先而徵後,以發見言也。)陰陽者,萬物之能始也。(按:號物有萬,皆本陰陽,萬物之始也,陰陽之能也,故云能始,以終始言也。按天元紀大論與此略同,但彼無「陰陽者血氣之男女」一句,又以「金木者生成之終始」代「陰陽者萬物之能始」一句。)
故曰:陰在內,陽之守也;陽在外,陰之使也。(陰靜,故為陽之鎮守;陽動,故為陰之役使。)帝曰:法陰陽奈何?岐伯曰:陽勝則身熱,腠理閉,喘粗,為之俯仰,汗不出而熱,齒乾以煩冤,腹滿死,能冬不能夏。(陽勝故能冬,熱甚故不能夏。)陰勝則身寒汗出,身常清,數慄而寒,寒則厥,厥則腹滿死,能夏不能冬。(陰勝故能夏,寒甚故不能冬。按:此統論陰陽偏勝之大凡也。至於腹滿則均死者何故?蓋陽勝則宜汗,既腠理閉而汗不出,若至腹滿,則火烈於內,陽極而亢矣;陰勝則宜溫,既身寒而手足逆冷,若至腹滿,則陰寒凝結而氣不化矣,安得不死。能,注讀作耐,通,猶言遇相濟之時,尚猶可為也。喘粗者,熱盛於內,氣不得泄而喘急也。俯仰者,坐臥不寧之狀。煩冤者,熱極則煩,若有所冤抑而叫呼也。清,涼也。慄,戰慄也。厥,手足逆冷而氣欲絕也,注以厥為氣逆,誤矣。)此陰陽更勝之變,病之形能也。(按:形能,猶言情狀。)帝曰:調此二者奈何?(按:二者指陰陽偏勝言,言若遇此類,當如何治之,問意平常,注太鑿矣。)岐伯曰:能知七損八益,則二者可調,不知用此。則早衰之節也。(按:男女交媾,必行於天癸既至之後。然女子天癸始於二七,若即縱情恣欲,終將耗竭真精,是謂七損。男子天癸始於二八,若能保守真元,自然精神強固,是謂八益。苟能去損就益,則陰陽和調,必無偏勝之患矣。用,猶行也,注作房色解,誤矣。言不知行此道,則有夭折之患也。)年四十而陰氣自半也,起居衰矣。年五十,體重,耳目不聰明矣。年六十,陰痿,氣大衰,九竅不利,下虛上實,涕泣俱出矣。(按:甲子六十一周,人壽不同,強者過之,弱者不及,然至六十為得其常矣。四十以後,漸就衰老,是此六十年中,強壯之日僅居其半,且更有未四十而即衰憊者,真可畏也。)故曰知之則強,不知則老,故同出而名異耳。(……按:人不可不知,而或不能盡知,所以同其體而異其形也。)是以聖人為無為之事,樂恬惔之能,從欲快志於虛無之守,故壽命無窮,與天地終,此聖人之治身也。(聖人不為無益害有益,不為害性而順性,故壽命長遠,與天地終。)
天不足西北,故西北方陰也,而入右耳目不如左明也。地不滿東南,故東南方陽也,而人左手足不如右強也。帝曰:何以然?岐伯曰:東方陽也,陽者其精並於上,並於上則上明而下虛,故使耳目聰明而手足不便也。西方陰也,陰者其精並於下,並於下則下盛而上虛,故其耳目不聰明而手足便也。故俱感於邪,其在上則右甚,在下則左甚,此天地陰陽所不能全也,故邪居之。(……夫陰陽之應天地,猶水之在器也,器圓則水圓,器曲則水曲。人之氣血亦如是,故隨不足則邪氣留居之。按:天地陰陽猶不能全,人身臟腑豈能周密,邪之所湊,其氣必虛,自然之理也。唯善養生者,防患未然,邪不易入,如下之所言是矣。)惟賢人上配天以養頭,下象地以養足,中傍人事以養五臟。(按:邪雖乘虛,無間可入矣。)
天氣通於肺,(居高故。按:天氣輕清而上浮,然肺為五臟之蓋,主氣而分布於五臟,亦如天之居高以臨下,故與天氣相通。)地氣通於嗌,(按:地陰而主味,然嗌者飲食之道路也,是以陰血不足,則嗌為之哽澀而難下。注云次下,混矣。)風氣通於肝,(風生木故。)雷氣通於心,(象火之有聲故。按:天熱鬱則發而為雷,心藏火則散而為熱。)穀氣通於脾,(谷空虛,脾受納故。按:注是矣,然主受納者胃也,而脾實主運化,此不可以不辨。夫脾與胃相連,脾不能運化,則受納者必滿而溢矣。是胃不可以兼運化之職,而脾實可以兼受納之名也。)雨氣通於腎。(腎主水故。按:此以上言五臟之所通,分屬也。以下則總論六臟九竅之形似,比類也注俱混論無別。)六經為川,(按:六經,六腑也。流而不息之為川。六腑之職,化糟粕轉味而入出,主瀉而不藏,如川之流而不息也。注但云流注不息,不知六經為臟為腑也。)腸胃為海,(按:人之飲食,由胃轉腸,凡有所入,無不歸焉,亦如海之廣大,無所不容。)九竅為水注之氣。(按:七竅主納,二陰主出,然總為五臟津液流通之門戶,則氣字疑為器字之訛也。然即以氣解,亦通。蓋臟腑之氣必由九竅而外達,氣不通則水不得出,九竅之氣通,而後臟腑之水液因之而注矣。)以天地為之陰陽,陽之汗,以天地之雨名之;(夫人汗泄於皮膚者,是陽氣之發泄爾,然其取類於天地之間,則云騰雨降而相似也,故云。)陽之氣,以天地之疾風名之。(陽氣散發,疾風飛揚,故以應之。舊經無名之二字,尋前類例故加之。)暴氣象雷,(按:雷出地奮,鬱極而通也。無病之人,氣宿丹田,及其有病,或抽掣,或眩僕,或狂叫喘促,卒暴非常,正如雷之發於地。)逆氣象陽。(……按:逆氣者,下自丹田,衝突而上也。然有虛實真假之辨焉,或外感風寒,或真痰實火,有餘之證,乃真陽也;若夫陰虛於下,則陽浮於上,喘促逼迫,象陽氣之有餘,豈知實真陰之不足也。注云「逆氣凌上,陽氣亦然」,是陽氣盡逆也,誤矣。)故邪風之至,疾如風雨,故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膚,其次治筋脈,其次治六腑,其次治五臟。治五臟者,半生半死也。(善治者治皮毛,治之於將成未成,上工之治未病也。病入五臟而後治之,危矣。是故治之不可不早也。)
故天之邪氣,感則害人五臟;(按:天之邪氣,四時不正之氣,即六淫是也。邪氣中人,由淺入深,必極於五臟而後止,非越經絡六腑而徑至於五臟也,中風之入臟,傷寒之傳經是矣。)水穀之寒熱,感則害於六腑;(按:飲食之味,貴於和平,然其性實有寒熱之殊,偏於寒則凝滯閉澀,偏於熱則炎烈焦枯。或曰:臟腑同在一身,而寒熱之害,止及於腑而不及臟者,豈得無說乎?曰:人之飲食必先入胃,胃與眾腑同居膈下,其位陽,其地近。若五臟則陰而深,水穀不能入,故害不及焉,)地之濕氣,感則害皮肉筋脈。(濕氣勝則榮衛之氣不行,故感則害於皮肉筋脈。按:以上言人之為病,總不外此三者。以下乃治法之精義,軒岐之奧旨,全書大要,略盡於此。)
故善用針者,從陰引陽,從陽引陰,以右治左,以左治右,以我知彼,以表知里,以觀過與不及之理,見微得過,用之不殆。(深明故也。)善診者,察色按脈,先別陰陽;(按:天地之道,陰陽而已。人之病也,或偏於陰,或偏於陽,或陽實,或陰實,或陽虛,或陰虛,或陰盛而陽虛,或陽盛而陰虛,病之變化不可勝數,故其大要在先別陰陽。)審清濁而知部分,(按:心居上,腎居下,肝居左,肺居右,脾居中,審其氣之清濁,則知其病之部分矣。)視喘息,聽音聲,而知所苦;(按:氣逆而急謂之喘,一呼一吸謂之息,響出於口謂之聲,聲有分別謂之音。然喘息有緩急之殊,音聲有清濁之分,內有所苦,外自形焉。乃喘息亦音聲也,何以言視?蓋氣喘則身必動,輕者呼多吸少而已,重則瞪目掀鼻,竦脅抬肩,故不但聽其呼吸之聲,而必詳視其呼吸之狀,蓋望聞之要道也。)觀權衡規矩,而知病所主;(按:權衡所以度輕重,規矩所以制方圓,人道之準則也。惟病則言語有乖,動作失度,容之所兆,病之所主也。故觀容知心,如執玉高卑,其容俯仰之類。)按尺寸,觀浮沉滑澀,而知病所生以治。(浮脈者,)浮於手下也。沉脈者,按之乃得也。滑脈者,往來易。澀脈者,往來難。故審察脈之形象,而知病所由生以治之也。無過以診,則不失矣。(……按:無過以診,謂診脈誠無差謬,則治病自無失誤也。注言「有過無過皆以診知」,混矣。)故因其輕而揚之,(按:邪在浮淺謂之輕,發揚於外,毋令深入。)因其重而減之,(按:重者病邪深入也,勢難頓去,先其急者,令其漸減,毋傷於激。因其衰而彰之。按:衰者邪將盡而正未復也,急為培補,使正氣旺而逼邪於外。)形不足者,溫之以氣;精不足者,補之以味。(按:形不足,謂肌肉瘦削也。味歸形,形食味,本篇之言也。形瘦正宜養之以味,而此又言溫之以氣,何也?夫味能養人,過則傷人。形之不足,未必不因於多食之所致。若更益之以味,則脾愈困而肌愈削。治此之法,忌用陰寒,急當溫養其氣,氣和則血自運而肉自充,陽生陰長之義也。精不足,謂精髓枯竭也。氣歸精,精食氣,亦篇前之言也。精虧自宜培補氣分,而此乃言補之以味,是飲食之粗,竟能益人真精耶?蓋氣之歸精,氣本於精,精之食氣,精養於氣。今精既枯竭,則已不能化氣而氣消亡,氣消亡其能養精乎,於是無形之精氣,不得不借有形之飲食以補之。五臟別論篇曰:「五味入口,藏於胃以養五臟氣。」又臟氣法時篇曰:「五穀為養,五果為助,五畜為益,五菜為充,氣味合而服之,以補精益氣。」又經脈別論篇曰:「飲食入胃,遊溢精氣,上歸於脾,脾氣散精,上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由是言之,味之補精,居可見矣。)其高者,因而越之;(按:越,上出也。高者病在於上,吐之為便,湧泄之法,不獨傷寒為宜也。)其下者,引而竭之;(按:病既在下,因勢利導,使之盡出而不留。)中滿者,瀉之於內;(按:氣壅胸腹,滿悶不行,是謂中滿。然有虛實之別:實者多兼痰火,清而利之是矣;虛則呼吸喘脹,多涎少痰,似熱無火,調其氣而滿自除,潛消默運,是謂瀉之於內也。張景岳以中滿兼大實堅言,誤矣。如下文實者,方是實堅。蓋中滿只在上中二焦,其云瀉者,不過調而利之,非若治腸胃實堅者之以攻下為瀉也。)其有邪者,漬形以為汗;其在皮者,汗而發之;(按:汗法獨有二條,何也?邪在皮毛,固宜發汗。然凡不正之氣,流入經絡,內有邪也,尤宜辛甘之劑,使通體浸淫,邪得汗而解,是邪入稍深,尚宜汗解,不獨邪在皮毛者之宜汗也。陶尚文云:「傷寒七八日以上,表證未盡除者,猶當發汗。」真善達軒岐之奧旨者也。)其慓悍者,按而收之;(按:慓悍者,發越太過,如虛陽外浮,真陰不足之類。按者,抑而下也,抑而下降,使之收斂以歸於原也。)其實者,散而瀉之。(陽實則發散,陰實則宣瀉。)審其陰陽,以別柔剛,陽病治陰,陰病治陽。(按:陰陽者,天地之理;剛柔者,陰陽之性也。陰病證必柔,陽病證必剛,此言病之常,所當正治者也。若夫陰內竭而致陽外浮,陽不能衛外而致陰亦竭者,則不可以其似陽而即治其陽,似陰而即治其陰,病之變者,又當從治者也。先聖治法精義已盡於此,注乃漫引浮辭,殊失真旨。)血實宜決之,(決謂決破其血。按:決宜兼內外言,血虛應補固矣,至若外而癰疽之實熱者,須針割以破其毒,內而陽盛血熱,或蓄瘀作痛,急宜攻下以去其實,皆決之之謂也。)氣虛宜𤙲引之。(按,𤙲,註解誤矣。甲乙經「𤙲」作「掣」良是。掣者,以手牽物也。蓋氣實則宿于丹田,虛則浮而逆於上。俗用利氣,氣愈虛矣。掣引二字妙甚,如斂而降之以保肺,或溫養中宮以培母,或滋補腎陰以歸源,委宛調攝,使浮動之氣順而不逆,其掣引之義乎。若作導引解,是按摩者流,恐非軒岐之旨也。)
靈蘭秘典論
十二臟腑者,人身之經脈,氣血之道路也。辨之不明,則疾病無所據,而針藥莫能施矣。靈蘭,古藏書之室。秘典者,珍重之辭也。
黃帝問曰:願聞十二臟之相使貴賤何如?岐伯對曰:悉乎哉問也,請遂言之。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任治於物,故為君主之官。清靜棲靈,故曰神明出焉。按:心以神用,清靜無為,內主一身,外役群動,無所為也,而實則無一非心之所為,故亦曰官焉。)肺者,相傅之官,治節出焉。(位高非君,故官為相傅,主行榮衛,故治節由之。按:肺之為臟,上通呼吸,下復諸臟,亦猶相傅之職,佐一人以出治,而為百僚之師表也。端揆重任,攬其大節而已。)肝者,將軍之宮,謀慮出焉。(勇而能斷,故曰將軍。潛發未萌,故謀慮出焉。)膽者,中正之官,決斷出焉。(按:六節臟象論曰:「凡十一臟取決於膽也。」是諸臟腑各有一定之司,而膽則總攬眾職,而決其是非,斷其猶豫,不偏不倚,故官名中正。惟其中正,故能決斷也。)膻中者,臣使之官,喜樂出焉。(膻中者,在胸中兩乳間,為氣之海。然心為君,以敷宣教令。膻中主氣,以氣布陰陽,氣和志通,則喜樂由生。分布陰陽,故官為臣使也。按:臣使者,任心君之臣使也。心主喜,心之所喜,而膻中為之宣布其所喜,得其所喜則樂矣。凡人之為喜樂,皆自此出也。膻音誕。)脾胃者,倉廩之官,五味出焉。(包容五穀,故為倉廩之官。榮養四旁,故云五味出焉。)大腸者,傳道之官,變化出焉。(傳道謂傳不潔之物,變化謂變化物之形。)小腸者,受盛之官,化物出焉。(承奉胃司,受盛糟粕,受已復化,傳入大腸。)腎者,作強之官,伎巧出焉。(強於作用,故曰作強。造化形容,故云伎巧。按:注又謂:「在女則當其伎巧,在男則正曰作強」,是以作強伎巧並對,分配男女,殊乖經旨。豈知男女各有伎巧,並能作強。此言人之伎巧,皆從腎出,非對作強而言也。)三焦者,決瀆之官,水道出焉。(引導陰陽,開通閉塞,故官決瀆。按:三焦,手少陽經,人身上中下三停也。越人、叔和,皆謂其無形空有名。陳無擇、馬仲化相與非之,後人幾莫知所適從矣。近見孫氏醫旨緒餘,及烏程閔氏三焦說,皆指人身上中下三停言,力辨無擇、仲化之謬。乃知三焦之為腑也,配合心包。心包者,包絡乎心,代心君以行令,號為相火。三焦者,總括乎一身,宗、營、衛三氣所生,水道所出。兩者相配,實五臟之總司,一身之網維也。昧者不達此理,意謂三焦居十二經之一,亦當如五臟五腑之有形,妄稱脂膜如指,背先賢之義,啟後人之疑,謬亦甚矣。豈知人身臟腑,有專一者以司於內,必有兼統者以衛於外。所以五臟之外有心包,六腑之中有三焦。其為臟腑,雖無形而有氣,雖無體而有用。惟有氣有用,而有形有體者始賴之以全。此無形之三焦所以得與有形之臟腑合為十二經脈者,正以臟腑無三焦,則內外之氣區格而不通,決瀆失職,水道壅閉,而臟腑之用不全也。三焦一腑為千古疑案,可不辨乎。趙養葵、張景岳又仍陳馬之謬而謬焉。嗟乎!此所以聚訟至今也。)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矣。(位當孤腑,故謂州官。居下內空,故藏津液。若得氣海之氣施化,則溲便注泄,氣海之氣不及,則閉隱不通,故曰氣化則能出矣。按:註明確矣,然氣之所以不化則更有說。夫膀胱之為藏也,有下竅而無上竅,其蓄其泄,蓋以氣運,而非以形用者也。氣者水之母,氣積而不化,則水不得出矣。氣之所以積而不出者,有寒熱二端焉,熱則火盛水虧而氣壅,寒則陰滯水凝而氣閉,無道可出,於是水溢於周身而為腫為脹矣。奈何世之言治者,但知利水而不知化氣,且但知為熱壅而單用苦寒,曰治其病,其病轉劇,豈非昧於化氣之道哉。)凡此十二官者,不得相失也。(失則災害至,故不得相失。按:新校正云:「詳此乃十一官,脾胃二臟乃共一官也。按:十二臟腑俱分任一官,而脾臟胃腑獨共為一官者,脾與胃相連,受水穀而主中宮,脾主為胃行其津液,二而一者也,故止作一官。且缺心包絡而多膻中,按膻中位治胸堂而為心君之臣使,心主喜而膻中出喜樂,包絡本與心相依,其即心包絡無疑,但位當兩乳間,故以膻中名,非十二官之外,另有膻中一官也。)故主明則下安,以此養生則壽,歿世不殆,以為天下則大昌。主不明則十二官危,使道閉塞而不通,形乃大傷,以此養生則殃,以為天下者其宗大危,戒之戒之!……按:趙養葵作醫貫,謂主非心,乃命門也,命門為一身之太極,為十二官之君主,反復千餘言,殊悚人目。自予論之,養葵之說,謂命門為一身之太極誠是,謂為十二官之君主則非,為命門作解則可,為主不明則十二官危之注則謬也。何也?天無二日,國無二君,人身無二主。心為君主,經固已言之矣。而養葵謂命門又為十二官之主,是身有二主也,噫!過矣。天地之生萬物也,莫不原本於陰陽,陰陽則又原本於太極。太極者,萬理之元始,而實則無一理之可名,故太極又本於無極。太極而無極矣,而謂萬物之生皆始於無極,而即可畀無極以萬物之主之名乎。人身之有命門也,陰陽於是乎分,水火於是乎宅,臟腑於是乎受氣,真元於是乎托根,氤氤氳氳,無所不包,無所不攝,而究亦無一端之可指,猶之乎太極而無極也,而乃可名之以主乎。命門不可以主名,則夫命門之所以為命門者,其殆人身之根蒂,而為性命之本原,豈若心君之躬率庶職以效順無為而有為者哉。原養葵之意,不過以經列心於十二官之首,而末又云主不明則十二官危,遂意十二官之外,更有所為主,因而推本於命門。且以命門有小心之號,故以命門為十二官之主。噫!何其見之迂而言之鑿也。夫命門之於心,猶天之與天子也。天子奉天以出治,明德作求,則庶續咸熙矣。苟其違天失德,則百爾顛越,均致敗亡矣。主不明則十二官危,官也者,以有所職而言也。臟腑以各盡其職為官,心以率臟腑之各盡其職以為官。臟腑之官,臣也。心之官,君也。君者,主也。心者,君主之官也。養葵不主心而主命門,是不主天子而主天也。
陰陽離合論
動靜未分,一氣而已,既分之後,陰陽判焉。是故靜而陰,動而陽,萬物之所以賦形,陽必動,陰必靜,變化之所以妙用。動靜各出於自然,其陰陽離合之謂乎。篇中所言,俱就陰陽分位解,尚未說到疾病上。
黃帝問曰:余聞天為陽,地為陰,日為陽,月為陰,大小月三百六十日成一歲,人亦應之。今三陰三陽不應陰陽,其故何也?(按,不應謂不與天地之陰陽盡相合也。)岐伯對曰:陰陽者,數之可十,推之可百,數之可千,推之可萬,萬之大不可勝數,然其要一也。(一謂離合也。按:合而不離,則陰陽之氣閉;離而不合,則陰陽之理乖。有離有合,千變萬化,其至道之宗乎。數以見在言,推以充廣言。)
天覆地載,萬物方生。未出地者命曰陰處,名曰陰中之陰;(形未動出,亦是為陰。)則出地者命曰陰中之陽。(形動出者,是則為陽。)陽予之正,陰為之主。(陽施正氣,萬物方生;陰為主持,群形乃立。按:注是矣,然正兼內外而言,主則專乎內也。)故生因春,長因夏,收因秋,藏因冬,失常則天地四塞。(春夏為陽,故生長也;秋冬為陰,故收藏他。若失其常道,則四時之氣閉塞,陰陽之氣無所運行矣。按:天地且然,而況於人乎。故下云:)陰陽之變,其在人者,亦數之可數。(按:天地之道失其常,可以數而知。人乖陰陽之道,亦可指數,若數目之列於前而指數之也。)
帝曰:願聞三陰三陽之離合也。岐伯曰:聖人南面而立,前曰廣明,後曰太衝,(嚮明治物,故聖人南面而立。然在人身中,心臟在南,故謂前曰廣明;衝脈在北,故謂後曰太衝。然太衝脈者,腎脈與衝脈合而盛大,故云太衝。按:凡經中穴名,各有取義,然亦有無義可考者,不必拘泥也。)太衝之地,名曰少陰,少陰之上,名曰太陽,(正明兩脈相合而為表裡也。腎臟陰,膀胱腑為陽,陰氣在下,陽氣在上,此為一合之經氣也。)太陽根起於至陰,結於命門,名曰陰中之陽。(至陰,穴名,在足小趾外側。命門者,臟精光照之所,則兩目也。太陽之脈,起於目而下至於足,故根於指端,結於目也。靈樞經曰:「命門者,目也。」以太陽居少陰之地,故曰陰中之陽。)中身而上,名曰廣明,廣明之下,名曰太陰,(心廣明臟,下則太陰脾臟也。)太陰之前,名曰陽明,(胃為陽明脈,行脾脈之前;脾為太陰脈,行於胃脈之後。)陽明根起於厲兌,名曰陰中之陽。(厲兌,穴名,在足大趾次趾之端。以陽明居太陰之前,故曰陰中之陽。)厥陰之表,名曰少陽,(膽少陽脈,行肝脈之分外;肝厥陰脈,行膽脈之位內。)少陰根起於竅陰,名曰陰中之少陽。(竅陰穴,在足小趾次趾之端。以少陽居厥陰之表,故曰陰中之少陽。按:人身之脈循環上下,周流一身,各有所起之處,起於下者行於上,起於上者行於下,苟非有根焉,何能或離或合如是哉。然篇中止言足經三陰三陽,而不及手之六經,不知何故。熱論篇所言傷寒,亦止足六經。後張仲景作傷寒論,更無增益。豈人身十二經脈,偏重在足歟?抑足之六經,果足以概手,而手之六經,無離合之用,故可略而不言歟?後之君子,必有能知而言之者。按盧廉夫纂丹溪書,其言傳足不傳手之說,謂傷寒所傳六經:太陽膀胱,水也;陽明胃,土也;少陽膽,木也;太陰脾,土也;少陰腎,水也;厥陰肝,木也。水得寒則冰,土得寒則坼,木得寒則枯。足之所主六經,性本畏寒,故邪得入而傳之也。若夫手之六經:太陽小腸,火也;陽明大腸,金也;少陽三焦,火也;太陰肺,金也;少陰心,火也,厥陰心包絡,火也。火熱金堅,性不畏寒,故手之六經,邪不能入而傳之也。其義本之劉草窗。即其義而合觀之,則知此篇所載,止有足之六經,乃外邪出入之門戶,故有開合樞之義,而以陰陽離合命篇焉。比類尋義,將無是歟?!)是故三陽之離合也,太陽為開,陽明為闔,少陽為樞。(離謂離別應用,合謂配合於陰,離別則正位於三陽,配合則表裡而為臟腑矣。開合樞者,言三陽之氣多少不等,動用殊也。夫開者所以司動靜之基,合者所以執禁固之權,樞者所以主動轉之微,由斯殊氣之用,故三變之也。按:注頗確,但云三陽之氣多少不等,多少二字未是,宜云三陽之氣所主不同,動用殊也,於義較通。)三經者,不得相失也,搏而勿浮,命曰一陽。(三經之至,搏擊於手,而無輕重之異,則正可謂一陽之氣,無復有三陽差降之為用也。按:開合樞者,陰陽之妙用,三陰三陽之所以為離合也。動失其宜,疾病於是乎生矣。)帝曰:願聞三陰。岐伯曰:外者為陽,內者為陰,然則中為陰,(按:注言三陽為外運之離合,三陰為內運之離合,太鑿。此蓋承上起下由陽入陰之轉語耳,不必說到離合上。中者外之內也,內為陰,故中亦為陰。)其衝在下,名曰太陰,(衝脈在脾之下,故云。)太陰根起於隱白,名曰陰中之陰。(隱白穴,在足大趾端。以太陰居陰,故曰陰中之陰。)太陰之後,名曰少陰,(臟位及經脈之次也。太陰,脾也。少陰,胃也。脾臟之下近後,則腎之位。)少陰根起於湧泉,名曰陰中之少陰。(湧泉穴,在足心踡指宛宛中。)少陰之前,名曰厥陰,(少陰,腎也。厥陰,肝也。腎臟之前近上,則肝之位。)厥陰根起於大敦,陰之絕陽,名曰陰之絕陰。(大敦穴,在足大趾端三毛中。厥,盡也。陰氣至此而盡,故曰絕陰。按:絕陽者,陽至此而絕,絕陰者,陰至此而極,惟絕陽故絕陰也。)是故三陰之離合也,太陰為開,厥陰為闔,少陰為樞。三經者,不得相失也,搏而勿沉,名曰一陰。(沉,言殊見也,陽浮亦然。若經氣應至,無浮沉之異,則悉可謂一陰之氣,非復有三陰差降之殊用也。)
陰陽⿱山⿲彳黑攵⿱山⿲彳黑攵,積傳為一周,氣里形表而為相成也。(⿱山⿲彳黑攵⿱山⿲彳黑攵言氣之往來也,積謂積脈之動也,傳謂陰陽之氣流傳也。夫脈氣往來,動而不止,積其所動,血氣循環,應水下二刻而一周於身,故曰積傳為一周也。然榮衛之氣,因息遊布,周流形表,拒捍虛邪,中外主司,互相成立,故言氣里形表而為相成也。⿱山⿲彳黑攵⿱山⿲彳黑攵一本作沖沖。按:易曰「沖沖往來」,是矣。)
六節臟象論
六節臟象者,謂天以六節成歲,而人之臟腑與之相應也。然細閱之,通篇約分七段:首三段,俱言節氣。第四段,言五氣更立,各有所勝,所勝則微,所不勝則甚,所謂病因時變,為本篇之要旨,醫家之綱領也。第五段,言天生五味以養人,而人得之以化精液。第六段,言五臟之象,而並解六腑之妙用,與五臟相應,總取決於膽。末段言脈太盛則為關格,啟玄雲「物不可以久盛,極則衰敗」,是矣。
黃帝問曰:余聞天以六六之節以成一歲,人以九九制會,計人亦有三百六十五節以為天地,久矣。不知其所謂也?(按:六六之節以成一歲,其義易明,不必更贅。九九制會,注言「九周於九野之數,以制人形之會通」,誤矣。按本篇後又言地以九九制會,方是九州九野之義。然人所謂九九制會者,以數而言也。夫天地之數,起於一,終於十,數之成也。執其成而不能變,則數窮矣。是故虛其一而九焉,則數變;又復從而九其九焉,則數愈變。是六六之節,雖為天地一定之數。然而氣盈六日,朔虛六日,一歲之中,人則因其盈虛之數,通其變而會於原,於是五歲再閏焉。由是言之,一定不易者天地也,變化無窮者人也。易曰:「參天兩地而倚數。」又曰:「財成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非人無由矣。節謂骨節,惟人與天地合德,故其骨節亦與天地之數相符也。然止應三百六十而余其五者,此以盈而變,亦猶九九之數以其虛而能變也。按此節之下,注言「九九制會,氣之數也」,是啟玄亦知其為數矣,何自相背謬乃爾乎。)岐伯對曰:昭乎哉問也!請遂言之。夫六六之節、九九制會者,所以正天之度,氣之數也。(六六之節,天之度也。九九制會,氣之數也。所謂氣數者,生成之氣也。周天之分,凡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以十二節氣均之,則歲有三百六十日而終,兼以小月日,又不足其數矣,是以六十四氣而常置閏焉。何者?以其積差分故也。天地之生育,本址於陰陽,人神之運為,始終於九氣,九之為用,豈不大哉!律書曰:「黃鐘之律,管長九寸,冬至之日,氣應灰飛。」由此則萬物之生,咸因於九氣矣。古之九寸,即今之七寸二分,大小不同,以其先秬黍之制而有異也。)天度者,所以制日月之行也;氣數者,所以紀化生之用也。(制謂準度,紀謂綱紀。准日月之行度者,所以明日月之行遲速也;紀化生之為用者,所以彰氣至而斯應也。氣應無差,則生成之理不替;遲速以度,而大小之月生焉。按:天雖至廣不可度矣,然而盈虛消息之理,弦望晦朔之期,行有躔次,蝕有分鈔,總不離乎數。數之所至,氣即至焉,故曰氣數。氣數分明,天度雖玄,燎若指掌矣。)天為陽,地為陰;日為陽,月為陰;行有分紀,周有道理。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而有奇焉。故大小月三百六十五日而成歲,積氣余而盈閏矣。(日行遲,故晝夜行天之一度,而三百六十五日一周天而猶有度之奇分矣。月行速,故晝夜行天之十三度余,而二十九日一周天也。言有奇者,謂十三度外,復行十九分度之七,故云月行十三度而有奇也。禮義及漢律曆志云,二十八宿及諸星皆從東而循天西行,日月及五星皆從西而循天東行。今太史說云,並循天而東行,從東而西轉也。諸歷家說,月一日至四日,月行最疾,日夜行十四度余;自五日至八日,行次疾,日夜行十三度余;自九日至十九日,其行遲,日夜行十二度余;二十日至二十三日,行又小疾,日夜行十三度余;二十四日至晦日,行又大疾,日夜行十四度余。今太史說月行之率;不如此矣,月行有十五日前疾,有十五日後遲者;有十五日前遲,有十五日後疾者。大率一月四分之,而皆有遲疾。遲速之度,固無常准矣。雖爾,終以二十七日,月行一周天,凡行三百六十一度。二十九日,日行二十九度,月行三百八十七度,少七度而不及日也。至三十日,日復遷,計率至十三分之八,月方及日矣,此大盡之月也。大率其計率至十三分日之半者,亦大盡法也。其計率至十三分日之五、之六而及日者,小盡之月也。故云大小月三百六十五日而成歲也。正言之者,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乃一歲法。以奇不成日,故舉大以言之。若通以六小為法,則歲止三百五十四日,歲少十一日余矣。取月所少之辰,加歲外余之日,故從閏後三十二日而盈閏焉。尚書曰:「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歲」,則其義也。積余盈閏者,蓋以月之大小,不盡天度故也。)立端於始,表正於中,推余於終,而天度畢矣。(端,首也。始,初也。表,彰示也。正,鬥建也。中,月半也。推,退位也。言立首氣於初節之日,示鬥建於月半之辰,退餘閏於相望之後。是以閏之前,則氣不及月;閏之後,則月不及氣。故常月之制,建初立中,閏月之紀,無初無中,縱歷有之,皆他節氣也。按:此天官家言,是正所謂人以九九制會也。)帝曰:余已聞天度矣,願聞氣數何以合之?岐伯曰:天以六六為節,地以九九制會。(按:首節言天以六六之節以成一歲,人以九九制會,指成歲盈閏言。言天雖有六六之節,必賴人以九九之數推之,而後歲功成也。此則並言天地,言天有六六之節為一歲,地有九州九野而與天相應也。王注竟無分別。)天有十日,日六竟而周甲,甲六復而終歲,三百六十日法也。(按:此言每一歲之常數也。若以盈虛言,則前言大小月三百六十五日而成歲,積氣余而盈閏,與此不同矣。盈謂氣盈,虛謂朔虛也。)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於陰陽。其氣九州九竅,皆通乎天氣。(按:此節無甚深義,註解殊覺支離。蓋言天以六六之節成於上,地以九州九野列於下,人則戴天履地而其氣常與之相通也。)故其生五,其氣三。(按:五,五臟,謂人具五臟以生也。三,生氣通天論注作天氣、地氣、運氣,謂人在天地之中,必本其氣以為氣也。)三而成天,三而成地,三而成人。(非唯人由三氣以生,天地之道亦如是矣,故易乾坤諸卦皆必三矣。)三而三之,合則為九,九分為九野,九野為九臟。(按:九,九州,九野。爾雅云:「邑外謂之郊,郊外謂之牧,牧外謂之野,野外謂之林,林外謂之坰。」王注所引多「郊外謂甸」,然亦止七野而缺其二焉。九野為九臟,猶言九臟應九野,蓋互文也。)故形臟四,神臟五,合為九臟以應之也。(按:神臟五:一肝,二心,三脾,四肺,五腎。五臟藏神,如宣明五氣篇及九針論所言是也。形臟四,三部九候論言「一頭角,二耳目,三口齒,四胸中」,是也。)
帝曰:余已聞六六九九之會也,夫子言積氣盈閏,願聞何謂氣?……岐伯曰:五日謂之候,三候謂之氣,六氣謂之時,四時謂之歲,而各從其主治焉。(按:此言主治,蓋謂一歲則以司天為主,一節則以主令為主,而後為之施治也。)五運相襲而皆治之,終期之日,周而復始,時立氣布,如環無端。候亦同法,故曰不知年之所加,氣之盛衰,虛實之所起,不可以為工矣。(按:春木生夏火,火生長夏土,土生秋金,金生冬水,水又生春木,是相襲也。皆治之,謂各主時行令也。時立氣布,謂時當春則木氣旺而生髮之令行,時當夏則火氣旺而長養之令行之類是也。候亦同法,指治病者言,人與四時之氣相應,亦當隨時施治也。故曰以下,正言不能候時以施治,則不得謂之醫也。注與校正俱不明確。)帝曰:五運之始,如環無端,其太過不及何如?岐伯曰:五氣更立,各有所勝,盛虛之交,此其常也。……帝曰:何謂所勝?岐伯曰:春勝長夏,長夏勝冬,冬勝夏,夏勝秋,秋勝春,所謂得五行時之勝,各以氣命其臟,(長夏者,六月也。土生於火,長在夏中,既長而旺,故云長夏也。以氣命臟者,春之木內合肝,長夏土內合脾之類,故曰以氣命其臟。命,名也。)帝曰:何以知其勝?岐伯曰:求其至也,皆歸始春。(始春謂立春之日也,春為四時之長,故候氣皆歸於立春前之日也。)未至而至,此謂太過,則薄所不勝而乘所勝也,命曰氣淫。……至而不至,此謂不及,則所勝妄行,而所生受病,所不勝薄之也,命曰氣迫。(凡氣之至,皆謂立春前十五日,乃候之初也。未至而至,謂所直之氣,未應至而先期至也。先期而至,是氣有餘,故曰太過。至而不至,謂所直之氣,應至不至而後期至。後期而至,是氣不足,故曰不及。凡五行之氣,我克者為所勝,克我者為所不勝,生我者為所生。假令肝木有餘,是肺金不足,金不制木,故木太過。木氣既余,則反薄肺金,而乘於脾土矣,故曰太過則薄所不勝而乘所勝也。此皆五臟之氣內相淫併為疾,故命曰氣淫也。余太過例同。又如木氣少不能制土,土氣無畏而遂妄行,水被土凌,故云所勝妄行而所生受病也。肝木之氣不平,肺金之氣自薄,故曰所不勝薄之。然木氣不平,土金交薄,相迫為疾,故曰氣迫也。余不及例同。)所謂求其至者,氣至之時也。(按:氣因時而變,一歲有一歲之氣,故佔一歲之氣於始春。一時有一時之氣,又必隨時而驗其氣。氣有至有不至,則知太過與不及,可因時而治病矣。此二句雖是申解皆歸始春句意,卻亦是言四時各有應至之氣,不獨始春為然也。)謹候其時,氣可與期,失時反候,五治不分,邪僻內生,工不能禁也。(按:人之五臟,配合五行,外應四時,病時不同,治法亦異,故云五治。)帝曰:有不襲乎?(言五行之氣,有不相承襲者乎?)岐伯曰:蒼天之氣,不得無常也。氣之不襲,是謂非常,非常則變矣。(按:天氣清淨,高遠難名,洵非形跡之可求。然而春溫夏暑,秋涼冬寒,歷今古而不易,謂之無常不得也。有如春應溫而反寒,夏應暑而反涼,冬應寒而反溫,秋應涼而反熱,四時之氣,不相承襲,則已非天之常道,災害必由是而起,故下文即云變至則病也。)帝曰:非常而變奈何?岐伯曰:變至則病,所勝則微,所不勝則甚,因而重感於邪則死矣。故非其時則微,當其時則甚也。(言蒼天布氣,尚不越於五行;人在氣中,豈不應於天道。按:注此四語是矣,繼云「假命木直之年,有火氣至,後二歲病矣」等語,恐未確。按變至則病,是根上文,言四時之氣,既反其常,是天氣變而人受病也。然病則病矣,其中又有微甚之分焉。譬如木直之年,所能勝木者,金也。若人感不正之氣,病在於肺,肺金也,金能平木,本不為害,雖病亦微。所不能勝木而為木所克者,土也。若人感不正之氣,病在脾胃,脾胃土也,土本畏木,木旺土虛,其病必甚。病既甚矣,而或更感外邪,邪依於肝,肝木愈盛,脾胃愈虛,虛不任邪,故不但病甚,而且必死也。然此特就生克之常而論,若木直之歲,而人病於秋冬之時則病微,病於春夏之日則病甚者,秋非木旺之時故微,春當木旺之時故甚也。變至則病一句是頭;所勝所不勝三句,是說病之微甚,分於五行之相制;非其時二句,則又以邪之衰旺本於時,而分病之微甚也。意各不同,注俱渾淪無別,且以後二三歲病為微,四五歲病為甚,殊屬荒唐。)帝曰:善!余聞氣合而有形,因變以正名。(按:氣不合則形不成,是故形生於氣也;氣不變則病不生,是故病始於變也。正名者,病名於是正也。閔芝慶作正名論,論傷寒與類證。傷寒之名宜正,凡病之名亦不可不正,可類推矣。)天地之運,陰陽之化,其於萬物,孰少孰多,可得聞乎?岐伯曰:悉哉問也!天至廣,不可度,地至大,不可量,大神靈問,請陳其方。草生五色,五色之變,不可勝視,草生五味,五味之美,不可勝極。(言物生之眾,稟化各殊,目視口味,尚無能盡之,況於人心,乃能包括耶。)嗜欲不同,各有所通。(按:人性多偏,故嗜欲亦異。)天食人以五氣,地食人以五味。天以五氣食人者,臊氣湊肝,焦氣湊心,香氣湊脾,腥氣湊肺,腐氣湊腎也。地以五味食人者,酸味入肝,苦味入心,甘味入脾,辛味入肺,鹹味入腎也。陰陽應象論曰:「陽為氣,陰為味。」五氣入鼻,藏於心肺,上使五色修明,音聲能彰。五味入口,藏於腸胃,味有所藏,以養五氣。(心榮面色,肺主音聲,故氣藏於心肺,上使五色修潔分明,音聲彰著。氣為水母,故味藏於腸胃,內養五氣。按:五氣入鼻,無所不到,何獨藏於心肺耶?蓋心者血臟也,氣由鼻入,先行本臟,而後會於心而生血,惟生血,故能使五色修明也。肺者氣龠也,鼻為肺竅,氣由鼻入,會於肺而後頒布於各臟,清濁於是乎分焉,惟能分清濁,故使音聲彰著也。謂之藏於心肺,宜矣。至於五味入口,藏於腸胃,而五臟之氣即借之以養者,蓋人必具五臟以生,而五臟又必須五氣而運。然非飲之食之,則五臟之氣亦乾槁而閉塞矣。是五臟之氣,必借五味之氣以養也。)氣和而生,津液相成,神乃自生。
帝曰:臟象何如?(象謂所見於外,可閱者也。)岐伯曰:心者,生之本,神之處也。其華在面,其充在血脈,為陽中之太陽,通於夏氣。(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萬物系之以興亡,故曰心者,生之本,神之處也。火氣炎上,故華在面。心生血,其主脈,故充在血脈。心王於夏,氣合太陽,以太陽居夏火之中,故曰陽中之太陽,通於夏氣也。按:王本作神之變,元起、太素並作神之處,良是,今從之。)肺者,氣之本,魄之處也。其華在毛,其充在皮,為陽中之少陰,通於秋氣。(肺藏氣,其神魄,其合皮毛,故云。按:王本陽中之太陰,甲乙、太素並作少陰。新校正云:「肺在十二經雖為太陰,然在陽分之中當為少陰也。」良是,今從之。)腎者,主蟄封藏之本,精之處也。其華在發,其充在骨,為陰中之太陰,通於冬氣。(地戶封閉,蟄蟲深藏,腎又主水,受五臟六腑之精而藏之,故云主蟄封藏之本,精之處也。腦為髓之海,腎主骨髓,發者腦之所養,故華在發,充在骨也。按:王本少陰,元起、甲乙、太素並作太陰。新校正云:「腎在十二經雖為少陰,然在陰分之中當為太陰。」從之。)肝者罷極之本,魂之居也。其華在爪,其充在筋,以生血氣,……為陰中之少陽,通於春氣。(夫人之運動者,皆筋力之所為也,肝主筋,其神魂,故曰罷極之本,魂之居也。爪者筋之餘,肝之養,故華在爪,充在筋也。東方為發生之始,故以生血氣也。按:罷與疲通,肝主筋,過勞則運用乏竭而困倦矣,故云罷極。又人之血氣,生於心,統於脾,而藏於肝,肝得其養,則血氣充足而無病,故又云以生血氣也。陽中當作陰中,新校正云全元起、甲乙、太素並同。)脾、胃、大腸、小腸、三焦、膀胱者,倉廩之本,營之居也,名曰器,能化糟粕,轉味而入出者也。此至陰之類,通於土氣。(皆可受盛,轉運不息,故為倉廩之本,名曰器也。營起於中焦,中焦為脾胃之位,故云營之居也。然水穀滋味,入於脾胃,脾胃糟粕,轉化其味,出於三焦膀胱,故云轉味而入出也。土合至陰,金匱真言論曰:「陰中之至陰,脾也。」按:入出二字妙,唯有入故有出也,大小腸脾胃膀胱皆先入而後出者。三焦主氣,何亦並言?蓋三焦之氣亦借飲食之味變化而為升降也。)凡十一臟,取決於膽也。(上從心臟,下至於膽,為十一也。然膽者,中正剛斷無私偏,故皆取決於膽也。)按:一臟有一臟之職司,故在秘典論有十二官之分。然職在專司者,自不可兼攝,乃功同一致者,則又不可不並言。所以同一臟腑也,而此篇或分言,或並舉,以見十二臟腑之功用不同,其義始全也。
故人迎一盛病在少陽,二盛病在太陽,三盛病在陽明,四盛以上為格陽。(一盛者,謂人迎之脈大於寸口一倍也。余盛同法。四倍以上,陽盛之極,故格拒而食不得入也。正理論曰:「格則吐逆。」)寸口一盛病在厥陰,二盛病在少陰,三盛病在太陰,四盛以上為關陰。(盛法同陽。四倍以上,陰盛之極,故關閉而溲不得通也。正理論曰:「閉則不得溺。」)人迎與寸口俱盛四倍以上為關格,關格之脈贏,不能極於天地之精氣則死矣。(俱盛謂俱大於平常之脈四倍也。物不可久盛,極則衰敗,故不能極於天地之精氣則死矣。按:新校正云:「古文贏與盈通用。」)反四時者,有餘為精,不足為消。應太過不足為精,應不足有餘為消。陰陽不相應,病名曰關格。(廣陳其脈應也。夫反四時者,諸不足皆為血氣消損,諸有餘皆為邪氣勝精也。陰陽之氣,不相應合,不得相營,故曰關格也。按:此一段,原刻在脈要精微論中,獨論關格,無問突答,必錯簡也。今移於此,庶文義相貫。謹按靈樞終始篇云:「人迎一盛,病在足少陽;一盛而躁,病在手少陽。人迎二盛,病在足太陽;二盛而躁,病在手太陽。人迎三盛,病在足陽明;三盛而躁,病在手陽明。人迎四盛,且大且數,名曰溢陽,溢陽為外格。脈口一盛,病在足厥陰;一盛而躁,病在手心主。脈口二盛,病在足少陰;二盛而躁,病在手少陰。脈口三盛,病在足太陰;三盛而躁,病在手太陰。脈口四盛,且大且數,名曰溢陰,溢陰為內關,內關不通,死不治。人迎與太陰脈口俱盛四倍以上,命曰關格,關格者與之短期。」又脈度篇云:「邪在腑則陽脈不和,陽脈不和則氣留之,氣留之則陽氣盛矣。陽氣太盛則陰不利,陰不利則血留之,血留之則陰氣盛矣。陰氣太盛,則陽氣不能榮也,故曰關。陽氣太盛,則陰氣弗能榮也,故曰格。陰陽俱盛,不得相榮,故曰關格,關格者,不得盡期而死也。」繼是禁服篇亦言關格。合而觀之,脈陰陽外盛之極者,實真原內竭之象也,死不旋踵,又何疑焉。其辨關格者,始於越人三難,謂脈有太過,有不及,有陰陽相乘,有復有溢,有關有格,以體象言也。仲景云:「在尺為關,在寸為格,關則不得小便,格則吐逆。」叔和因之。東垣則分左為人迎,右為氣口。氣口之脈,大四倍於人迎,此清氣反行濁道也,故曰格。人迎之脈,大四倍於氣口,此濁氣反行清道也,故曰關。關則不得小便,格則吐逆。至於丹溪則別立關格一門,云寒在上,熱在下,脈兩寸俱盛四倍以上,此病多死。吾鄉前輩馬玄臺,言關格是脈體,非病名。張景岳稱其獨超前代,是也,乃以經中所言人迎,專屬之結喉旁之人迎穴,而力詆從前之非,且咎東垣創以左寸為人迎之謬。噫!何其言之過,而所見之偏且鑿也。夫結喉旁之人迎,人迎穴也,經中所言固多指此,且亦原無以左寸名人迎之明文,猶可矇混言之。至謂兩手寸脈盡屬三陰,則謬甚也。請即以經之言脈者證之,脈要精微論曰:「尺內兩旁則季脅也,尺外以候腎,尺裡以候腹中。附上,左外以候肝,內以候膈,右外以候胃,內以候脾。上附上,右外以候肺,內以候胸中,左外以候心,內以候膻中。前以候前,後以候後。」觀此,是不獨三陰俱候於三部,即三陽亦皆候於三部也。經之凡言人迎若何者,蓋以三陽之脈皆上頭,而頸旁之人迎,為陽明胃經之外候,可以候胃經之盛衰,不可以候三陽經之疾病。且也,左寸名人迎,亦非創自東垣也。靈樞五色篇曰:「人迎盛堅者傷於寒,氣口甚堅者傷於食。」夫人迎與氣口對稱,右寸為氣口,右關即脾胃,脾胃傷食,則甚堅之脈形於右寸。左寸為人迎,左關則肝膽,肝感風寒,以致盛堅之脈見於左寸也。是此人迎實指左寸,本篇固已言之矣。但因經無明指左寸為人迎之名,故景岳可以率意言之耳。況人身之內,一名而兩穴者,如臨泣、竅陰、氣海之有上下,三里之分手足,巨虛之別上下廉也,安在結喉旁之名人迎,左寸之不當更名人迎乎。景岳誠未之思耳。且其自言嘗治蒯司馬、田宗伯,脈來堅盛至極者,亦止診之於兩寸,初非上診於喉旁。惟是以關格為脈體,脈盛之極為無陰,真陰敗竭,孤陽浮露,一段妙解,深中關格肯綮,未可以其一言之失而棄之也。)
卷之二
脈要精微論
脈居氣血之先,切為四診之一,凡欲治病,惟脈為要矣。然其道至精至微,苟非手快心靈,鮮不毫釐千里。所載脈法,雖不甚詳,然大略已盡於此矣。
黃帝問曰:診法何如?岐伯對曰:診法常以平旦,陰氣未動,陽氣未散,飲食未進,經脈未盛,絡脈調勻,氣血未亂,故乃可診有過之脈。切脈動靜,而視精明,察五色,觀五臟有餘不足,六腑強弱,形之盛衰,以此參伍,決死生之分。(過謂異於常候也,切謂以指切近於脈也。按:動,注謂動而降卑,降卑之義殊不可解。平旦之時,陽初用事,人氣清明,氣血未亂,故可以審脈之得失,平旦六句正言氣血之所以未亂也。精明注作穴名,誤矣。蓋人一身之精神,皆上注於目。視精明者,謂視目精之明暗,而知人之精氣也,觀下文「夫精明者」一段可見矣。參伍謂較其多寡之數,易曰「參伍以變」是也。)
夫脈者,血之府也。(府,聚也,言血之多少皆聚見於經脈之中也。故刺志論曰:「脈實血實,脈虛血虛,此其常也,反此者病。」由是故也。)長則氣治,短則氣病,數則煩心,大則病進,(夫長為氣和故治,短為不足故病,數急為熱故煩心,大為邪盛故病進也。)上盛則氣高,下盛則氣脹,代則氣衰,細則氣少,澀則心痛。(上謂寸口,下謂尺中,盛謂盛滿。代脈者,動而中止,不能自還。細脈者,動如莠蓬。澀脈者,往來時不利而蹇澀也。)渾渾革至如湧泉,病進而色弊,綿綿其去如弦絕,死。(渾渾,言脈氣濁亂也。革至者,謂脈來弦而大,實而長也。如湧泉者,言脈汩汩但出而不返也。綿綿,言微微似有而不甚應手也。如弦絕者,言脈卒斷如弦之絕去也。若病日進面色弊惡,如此之脈皆必死也。按:王註明確可遵,新校正更引甲乙、脈經,非也。)
夫精明五色者,氣之華也。(按:精明以目言,五色以面言,言目之光采精明,面之五色各正,乃元氣充足,故精華髮見於外也。)赤欲如白裹朱,不欲如赭;白欲如鵝羽,不欲如鹽;青欲如蒼璧之澤,不欲如藍,黃欲如羅裹雄黃,不欲黃土;黑欲如重漆色,不欲如地蒼。(……按:色貴潤澤而有神也,此言五色。)夫精明者,所以視萬物,別白黑,審短長。以長為短,以白為黑,如是則精衰矣。(按:精衰則目不精明,此蓋解精明。)
五臟者,中之守也。(按:腑為陽,屬表;臟為陰,屬裡。惟屬裡故曰中。守者,注云「五神安守之所」,是矣。)中盛臟滿,氣勝傷恐者,聲如從室中言,是中氣之濕也。(按:聲如從室中言者,謂氣閉而聲不外達也。)言而微,終日乃復言者,此奪氣也。衣被不斂,言語善惡,不避親疏者,此神明之亂也。倉廩不藏者,是門戶不要也。(要謂禁要。)水泉不止者,是膀胱不藏也。(按:惡謂詬詈。元氣削奪,則言語斷續,神明昏亂,則凡事錯妄,此易明也。若倉廩不藏,世以責之脾胃,而不知胃有病則不受,脾有病則不運,今非不能受,不能運,乃藏之不固,其責在腎。何則?腎開竅於二陰,腎虛則不能禁固,即如水泉不止,雖是膀胱不能收藏,然其所以不能收藏者,則皆腎虛氣不能攝之故也。水熱穴論曰:「腎者胃之關也。」即門戶之義。)得守者生,失守者死。(按:神以臟藏,臟以神守,故生死因之而判焉。)
夫五臟者,身之強也。(臟安則神守,神守則身強。)頭者精明之府,頭傾視深,精神將奪矣。背者胸中之府,背曲肩隨,府將壞矣。腰者腎之府,轉搖不能,腎將憊矣。膝者筋之府,屈伸不能,行則僂附,筋將憊矣。骨者髓之府,不能久立,行則振掉,骨將憊矣。(按:此皆身之不強也。傾,側垂也。視深,眼胞內陷也。隨,謂與背俱曲也。附,別本作俯,太素作跗,俱非,蓋身既傴僂,不能獨行,必倚附於物而行也。振掉,戰動也。僂音樓,不能仰伸也。)得強則生,失強則死。(……按:常強則疾病不起,一弱則疾病隨之,有不可知者矣。)
帝曰:脈其四時動奈何?知病之所在奈何?知病之所變奈何?知病乍在內奈何?知病乍在外奈何?請問此五者,可得聞乎?岐伯曰:請言其與天運轉大也。(按:天之轉運無窮,五者之變化亦若是也。)萬物之外,六合之內,天地之變,陰陽之應,彼春之暖,為夏之暑,彼秋之忿,為冬之怒,四變之動,脈與之上下。(六合謂四方上下也。按:春氣融和為暖,夏氣酷烈為暑,全元起以暖為緩,非也。注以忿為急解,言秋氣勁急也,良是。秋氣勁急,有似於忿,冬氣肅殺,則似於怒矣。氣因時變,脈則與之相應如是也。)以春應中規,(春脈耎弱而滑,如規之象,中外皆然,故以春應中規。)夏應中矩,(夏脈洪大,兼之滑數,如矩之象,可正平之,故以夏應中矩也。)秋應中衡,(秋脈浮毛,輕澀而散,如秤衡之象,高下必平,故以秋應中衡。)冬應中權,(冬脈如石,兼沉而滑,如秤權之象,下遠於衡,故以冬應中權也。按:四時迭換,脈象應之,若規矩衡權之有不同也。四字不得太泥。)是故冬至四十五日,陽氣微上,陰氣微下;夏至四十五日,陰氣微上,陽氣微下。陰陽有時,與脈為期,期而相失,知脈所分,分之有期,故知死時。(察陰陽升降之准,則知經脈遞遷之象,審氣候遞遷之失,則知氣血分合之期,分期不差,故知人死之時節。)微妙在脈,不可不察,察之有紀,從陰陽始,始之有經,從五行生,生之有度,四時為宜。(按:宜太素作數,非是。蓋脈與四時合宜,則為無病之生脈也。)補瀉勿失,與天地如一。(……按:言治法也。)
是故陰盛則夢涉大水恐懼,陽盛則夢大火燔灼,陰陽俱盛則夢相殺毀傷。上盛則夢飛,下盛則夢墮。甚飽則夢與,甚飢則夢取。肝氣盛則夢怒,肺氣盛則夢哭。短蟲多則夢聚眾,長蟲多則夢相擊毀傷。(按:新校正云:「詳是知陰盛則夢涉至夢哭,乃靈樞之文,誤置於此,仍少心脾腎氣盛則夢,今具甲乙經中。短蟲多二句,亦不當出此,應他經脫簡文也。」)
是故持脈有道,虛靜為寶。(前明脈應,此舉持脈所由也。然持脈之道,必虛其心,靜其志,乃保定盈虛而不失。按:王本作保,頗覺辭費。甲乙作寶,於義較通,從之,寶猶貴也。)春日浮,如魚之遊在波;(雖出猶未全浮。按:亦有和緩之象。)夏日在膚,泛泛乎萬物有餘;(泛泛,平貌。陽氣大盛,脈氣亦象萬物之有餘,易取而洪大也。)秋日下膚,蟄蟲將去;(隨陽氣之漸降,故曰下膚。何以明陽氣之漸降?蟄蟲將欲藏去故也。)冬日在骨,蟄蟲周密,君子居室。(……在骨,言脈深沉也。蟄蟲周密,言陽氣伏藏。君子居室,此人事也。按:新校正云:詳此前對帝問脈其四時動之事。)
心脈搏堅而長,當病舌卷不能言;(搏謂搏擊於手也。諸脈搏堅而長者,皆為勞心而臟脈氣虛極也。心手少陰脈,從心系上挾咽喉,故令舌卷短而不能言也。按:心脈堅長,搏擊指下,火盛氣浮。舌為心苗,故卷而不能言也。注謂勞心而臟氣虛極,恐堅長之脈不可概以虛斷也。)其耎而散者,當消環自已。(諸脈耎散,皆為氣實血虛也。消謂消散,環謂環周,言其經氣如環之周,當其火王自消散也。按:消環義殊不可解,甲乙經作消渴,王注作消散環周,俱不明確,缺疑可也。耎音軟。謹按心、肺、肝、胃、脾、腎五臟一腑凡六經,其脈並以搏堅而長,耎而散,分配病證。王氏俱作虛解,竊嘗疑之。夫六經之脈,為象不同,主病自異,奈何一概以堅長耎散立說:經豈無意乎?用是思之,所謂搏堅而長者,以邪實而言也;其耎而散者,以正虛而言也。一經之內,有實有虛,脈病自各相應。王注惟不明乎虛實之分,宜其言之矇混不確也。雖然,六經之義亦有可議者,即如心脈堅長,搏擊指下,是為火盛氣浮,其證甚多,豈止舌卷不能言。凡此之類,蓋亦約略言之,或止舉其病之尤者言之,未可據以為實也。善讀內經者,亦惟會其大意而已。)
肺脈搏堅而長,當病唾血;(按:肺脈浮澀而短,此其常也。今反搏擊堅長,是為火邪犯肺,病必唾血。唾血者,痰涎之中見血也。)其耎而散者,當病灌汗,至令不復散發也。按:汗出於玄府,玄府者肺之合,今肺脈耎散,是肺虛而邪從其合也,故當灌汗。灌汗者,汗出浸淫,有如澆灌,如是不可更為發散,令肺益虛也。按新校正云:「詳下文諸臟各言色,而心肺二臟不言者,疑缺文也。」
肝脈搏堅而長,色不青,當病墜若搏,因血在脅下,令人喘逆(諸脈見本經之氣而色不應者,皆非病從內生,是外病來勝也。肝厥陰脈布脅肋,循喉嚨之後。其支別者,復從肝貫膈,上注肺。今血在脅下,血氣上熏於肺,故令人喘逆也。按:註解是矣,惟解墜搏處尚欠明確,今刪而補之。青者肝色也,肝內病則色必外見。今脈病而色不見,是病從外來,墜與搏者外來之病也。肝主兩脅而藏血,墜若搏,因而血逆於脅下矣。血離經則敗而氣穢,故上熏肺而喘逆也。)其耎而散,色澤者,當病溢飲,溢飲者,渴暴多飲而易入肌皮腸胃之外也。(面色浮澤,是為中濕。血虛中濕,水液不消,故言當病溢飲也。水飲既滿,故滲溢易而入肌皮腸胃之外也。按:註解易字義確,甲乙經作溢,非也。)
胃脈搏堅而長,其色赤,當病折髀;(按:胃脈宜緩,今見堅長而搏擊,是胃氣有餘,其色赤,是胃中有火,宜見敦阜熱渴,四肢熱痛等證,而云當病折髀,真不可解。王注既不明確,欲更求其義,亦終不能,闕疑可也。髀,股骨也。)其耎而散者,當病食痹。(按:痹注以為痛,誤矣。胃主受納,胃脈耎散,則虛而水穀為之壅閉矣,故云食痹。)
脾脈搏堅而長,其色黃,當病少氣;(按:脾脈本宜平緩,反見堅長而搏擊,是失其和平之性而脾自病。脾病則色外見,故色黃。脾胃者元氣之母也,脾病則氣不運,故少氣。)其耎而散,色不澤者,當病足胻腫若水狀也。(按:澤,潤澤:水之氣也。脾者,土也,制水者也。脾脈耎散,是虛不制水,水反得而侮土矣。然水若上行,則潤澤之氣必見於顏面。今乃不見,是水病下行,故云當病足胻腫若水狀也。治此之法,實土利水為要矣。)
腎脈搏堅而長,其色黃而赤者,當病折腰;(色氣黃赤,是心脾干腎,腎受客傷,故腰如折也。腰為腎府,故病發於中。)其耎而散者,當病少血,至令不復也。(按:腎脈宜沉實,今反耎散,是精血內虧,真元何由得復。)
帝曰:診得心脈而急,此為何病?病形何如?岐伯曰:病名心疝,少腹當有形也。帝曰:何以言之?岐伯曰:心為牡臟,小腸為之使,故曰少腹當有形也。(諸脈勁急者皆為寒,心為牡臟,其氣應陽,今脈反寒,故為疝也。按:少腹注為小腸,誤矣。少腹,臍下,下半腹是也。寒氣聚於中,故有形。心為陽中之太陽,故為牡臟。小腸其腑也,故云為之使。然心為牡臟二句,伯對帝問,似是發語之辭,其所以當有形意,全未說出,故曰二字,承接不上,此處必有闕文,王氏亦竟略過,真缺憾也。余特會其大意而補綴之曰:心與小腸為表裡,並屬火。今寒邪犯心,心為火臟,寒無所容,邪氣以從其合也,寒欲犯心,不得停留,轉入小腸。小腸部分外當少腹,故少腹有形。然病本原於心,故曰心疝也。)
帝曰:診得胃脈,病形何如?岐伯曰:胃脈實則脹,虛則泄。(脈實者氣有餘,故脹滿;脈虛者氣不足,故泄利。按:新校正云:「詳此對前帝問知病之所在。」)
帝曰:病成而變何謂?岐伯曰:風成為寒熱,(按:風邪中人,必為寒熱。)癉成為消中,(癉謂濕熱也,積熱於內,故變為消中也。按:新校正云:「詳王注以善食而瘦為消中,按本經多食而數溲為消中,善食而瘦,乃是食㑊之證,當云善食而溲數。」)厥成為巔疾,(厥謂氣逆也,氣逆上而不已,則變為上巔之疾也。)久風為飧泄,(肝氣內合而乘脾,故為是病焉。按:風者木之化,久風不去,則木盛凌脾,故為飧泄。夕食為飧,飧泄者夜泄利也。)脈風成為癘。風論曰:「風寒客於脈而不去,名曰癘風。」又曰:「癘者,有榮氣熱附,其氣不清,故使其鼻柱壞而色敗,皮膚瘍潰。」然此則癩也。按:癘,原讀作癩。病之變化,不可勝數。(按:新校正云:「詳此前對帝問知病之所變奈何。」)
帝曰:諸癰腫筋攣骨痛,此皆安生?岐伯曰:此寒氣之腫,八風之變也。(八風,八方之風也。)帝曰:治之奈何?岐伯曰:此四時之病,以其勝治之愈也。(勝謂勝克,如金勝木,木勝土之類。)
帝曰:有故病五臟發動,因傷脈色,各何以知其久暴至之病乎?岐伯對曰:悉乎哉問也!徵其脈小色不奪者,新病也;(氣乏而神猶強也。)徵其脈不奪其色奪者,此久病也;(神持而邪凌其氣也。)徵其脈與五色俱奪者,此久病也;(神與氣俱衰也。)徵其脈與五色俱不奪者,此新病也。(……神與氣俱強也。)
尺內兩旁,則季脅也,(尺內,謂尺澤之內也。兩旁,各謂尺之外側也。季脅近腎,尺主之,故尺內兩旁則季脅也。)尺外以候腎,尺裡以候腹中。(按:尺外,注謂尺之外側,尺裡,注謂尺之內側,是與上言兩旁無異,誤矣。蓋兩旁以橫開言,外里以上下直接處言,此兼左右兩手也。)附上,左外以候肝,內以候膈,右外以候胃,內以候脾。(按:此舉兩關而言也。關雖居中,然亦有內外焉,內者關之上半部,外者關之下半部。關上聯寸,故云附上,附上,附寸也。)上附上,右外以候肺,內以候胸中,左外以候心,內以候膻中。(按:此舉兩寸而言也。寸位本上,上聯魚際,故云上附上。然前言關脈以上半部為內,下半部為外,而寸脈則反是者,蓋合三部而論,關居中間為內,尺寸居兩頭為外也。靈蘭秘典論曰:「膻中者,臣使之官,喜樂出焉。」注云位在兩乳間,是也。此注云是嗌,誤矣。)
前以候前,後以候後。(按:王注分上前為左寸口,下前為胸之前膺及氣海,上後為右寸口,下後為胸之後背及氣管,其言怪誕不經。余謂此與下二段皆總上三節寸關尺而言,此言前後者,以三部言,寸為前,尺為後,診寸以候心肺之疾,診尺以候兩腎之疾也;以一部言,上半部為前,下半部為後,如診右外候肺,內候胸中,左外候心,內候膻中之類是也。此以脈之部分,診臟腑之疾病,就內而言,蓋脈有三部,部各有前後,故云前後也。下節言脈之上下而分配胸喉腰足者,是以脈診一身之疾病,就外而言,故云竟上竟下也。)上竟上者,胸喉中事也;下竟下者,少腹腰股膝脛足中事也。(上竟上,至魚際也;下竟下,謂盡尺之脈動處也。按:此節總論一身,而止言上下,要之胸喉以下,少腹以上,中部所主之事,在不言中矣。注但順文平釋,全未發明。)
粗大者,陰不足,陽有餘,為熱中也。(粗大謂脈洪大也,脈洪為熱,故云熱中。按:粗大者,浮大有力之脈,是為實火,不但熱浮於外而已,故謂之熱中。)來疾去徐,上實下虛,為厥巔疾。來徐去疾,上虛下實,謂惡風也。故中惡風者,陽氣受也。(按:疾,急數也。徐,緩弱也。脈之至曰來,回曰去,來主上,去主下。實者邪氣實也,虛者正氣虛也。邪實於上,故病逆於頂巔;氣虛於上,故風邪易入而為惡風之病。然風之得以中人者,非真風之惡也,陽虛不能捍邪故也。)有脈俱沉細數者,少陰厥也。(尺中有脈沉細數者,是腎少陰氣逆也。尺脈不當見數,有數故言厥也。俱沉細數者,言左右尺中也。按:沉細而緩,腎之平脈也,數則為火。今沉細兼數,是陰虛水虧而火上逆,名曰少陰厥。厥,逆而上也,所謂陰虛火動是矣。)沉細數散者,寒熱也。(按:沉細為陰,數散為陽,陰陽相雜,故其為病或寒或熱也。)浮而散者為眴僕。(脈浮為虛,散為不足,氣虛而血不足,故為頭眩而仆倒也。按:眴音瞬。)
諸浮不躁者,皆在陽,則為熱;其有躁者在手。(言大法也。陽為水氣,故為熱。)諸細而沉者皆在陰,則為骨痛;其有靜者在足。(陰主骨,故骨痛。按:浮為陽為熱,沉細為陰為骨痛,此易明也。其有躁者在手,靜者在足二句,注作手陽脈、足陰脈解,未確。其中必有脫誤,闕疑可也。)數動一代者,病在陽之脈也,泄及便膿血。(代,止也。按:凡血必隨氣而行,代則氣斷續而血內壅,血內壅則小大二便皆見膿血矣。)
諸過者切之,澀者陽氣有餘也,滑者陰氣有餘也。(陽有餘則血少,故脈澀,陰有餘則血多,故脈滑也。)陽氣有餘為身熱無汗,陰氣有餘為多汗身寒,陰陽有餘則無汗而寒。(按,身熱無汗者,火盛而氣閉,外感傷寒,陽分病也。多汗身寒者,氣虛自汗,治宜溫補者也。陽盛無汗,陰盛身寒,治宜溫散,仲景之用附子細辛湯是也。證治之妙,可即是而推矣。)
推而外之,內而不外,有心腹積也。(按:浮按不見,沉著於內,心腹之間必有蓄積。)推而內之,外而不內,身有熱也。(按:重按不見,脈浮於外,邪熱在表也。)推而上之,下而不上,腰足清也。推而下之,上而不下,頭項痛也。(按:上謂寸,下謂尺也。寸主頭項,尺主腰足。是故上推之而病脈見於下,是下部虛寒;下推之而病脈見於上,為火升頭項。知脈之升降浮沉,則知病之所在而可以施治矣。王本推而上之,上而不下,推而下之,下而不上,誤矣。按甲乙經,推而上之作下而不上,推而下之作上而不下,是也。今改從之。)按之至骨,脈氣少者,腰脊痛而身有痹也。(陰氣大過故爾。按:重按之而脈微欲絕者,是為陽虛無氣,命門火衰,在腰脊則陰寒而痛,在身中必有不知痛癢處也。)
平人氣象論
平人,無病之人也。脈有常道,反常則病。有病無病,氣象自是不同也。
黃帝問曰:平人何如?岐伯對曰:人一呼脈再動,一吸脈亦再動,呼吸定息脈五動,閏以太息,命曰平人。平人者不病也,常以不病調病人,醫不病,故為病人平息以調之為法。(經脈一周於身,凡長十六丈二尺。呼吸脈各再動,定息脈又一動,則五動也。計二百七十定息,氣可環周。然盡五十營,以一萬三千五百定息,則氣都行八百一十丈。如是則應天常度,脈氣無不及太過,氣象平調,故曰平人也。按:人身之脈,與天合度,是故推演其數,為千為萬,為尺為丈,理自不誣。然欲以之治病,則未免迂闊,不若就文詮釋之為真切也。再動者脈二至,一呼一吸脈各再動,是脈四至也。呼吸定息脈五動者,謂呼吸之間,氣稍一停,脈又一至,是共五動也。閏以太息者,天地之氣,積余而成閏,故閏者氣之餘也。太息者息之半,謂脈既五動,而復有餘氣氤氳於指下,所謂脈有神者也。如是則謂無病,不如是則病,而醫可以施治矣。)
人一呼脈一動,一吸脈一動,曰少氣。(呼吸脈各一動,准候減平人之半。按:脈者氣血之精華,氣弱血虛,則脈來不及。曰少氣,而少血在不言中矣。)人一呼脈三動,一吸脈三動而躁,尺熱曰病溫,尺不熱脈滑曰病風,脈澀曰痹。(呼吸脈各三動,准過平人之半。尺者陰分位也,寸者陽分位也。然陰陽俱熱,是則為溫;陽獨躁盛,則風中陽也;滑為陽盛,故病為風;澀為無血,故為𤸷痹也。躁謂煩躁。按:呼吸脈各三動,是六至之數脈也,躁則數之極矣。尺謂尺澤膚也,注作尺寸,誤矣。言脈既有六至之數躁,而尺內皮膚又且焦熱,為溫熱之病無疑。若尺膚不熱,其脈但數而滑,是火因風熾,為病起於風。若尺膚不熱,脈亦不滑,惟數而澀者,是火盛燥血,其病為痹而不仁也。滑澀俱根數躁言,脈澀又根尺不熱言。經文明說脈是脈,尺是尺,但讀語氣自見,啟玄何不之察耶。)人一呼脈四動以上曰死,脈絕不至曰死,乍疏乍數曰死。(呼吸脈各四動,准候過平人之倍,計二百七十息,氣行三十二丈四尺,況其以上耶。脈法曰:「脈四至曰脫精,五至曰死。」然四至以上,亦近五至也,故死矣。然脈絕不至,天真之氣已無,乍疏乍數,胃谷之精亦敗,皆死之候。)
平人之常氣稟於胃,胃者平人之常氣也。(常平之氣,胃氣致之,靈樞經曰:「胃為水穀之海」也。)人無胃氣曰逆,逆者死。(按:人非飲食則不生故也。)春胃微弦曰平,(按:弦者肝脈,肝屬木,旺於春。微弦者,弦而緩,肝之平脈,是曰春胃也。所以然者,胃脈緩也。後同。)弦多胃少曰肝病,(按:弦多則急而不緩,故病見也。)但弦無胃曰死。(按:純乎勁急,絕無和緩之氣,是真臟見也,焉得不死。)胃而有毛曰秋病,(毛,秋脈,金氣也。按:春脈見毛,木受金刑,雖有胃氣,至金王時亦必病矣。)毛甚曰今病。(按:若金邪王極,其病即發,木不能勝故也。)臟真散於肝,肝藏筋膜之氣也。(按:臟真解,注不明確。夫五臟既以胃氣為本,是胃者五臟之真氣也,故曰臟真。無病之人,胃本和平,其氣隨五臟而轉。是故入於肝,則遂其散發之機,於是肝得和平之氣以養其筋膜而無勁急之患。若以五臟之脈為臟真,是但弦但鉤等,為已當死,又何能藏筋藏血,且亦是真臟而非臟真也。況於散、通、濡、高、下五字之義,竟無著落。)
夏胃微鉤曰平,鉤多胃少曰心病,但鉤無胃曰死。胃而有石曰冬病,(按,夏火畏水,故至水王之時則病也。)石甚曰今病。(按:若水邪極盛,其病即發。)臟真通於心,心藏血脈之氣也。(按:其在於心也,心為五臟主,無所不通。心得和平之氣,包藏血脈而無壅閉之患也。)
長夏胃微軟弱曰平,弱多胃少曰脾病,(按:脾胃尤貴和平,故太強病,太弱亦病。微軟弱者,雖弱而無太過之患,若過弱則健運失職而脾病。)但代無胃曰死。(按:春弦、夏洪、秋毛、冬石,四時迭換,是相代也。而土則分王於四季,故弦洪毛石,脈各帶緩,為有胃氣。若反是,則名但代無胃之脈,為必死也。)軟弱有石曰冬病,(按:凡人之病多見於其所不勝,故肝心二臟皆病於毛石,而脾肺腎反病於其所勝者,何也?五臟之氣無常也,盛則足以抗所不勝,衰則見侮於所勝。如脾者土也,土之所不勝者木,所勝者水。乃木不盛而水盛,故脈來見石也。石者冬脈,水之氣也。水本畏土,今脾弱土虛而水無所畏,至於冬則水愈王而脾病。若水邪王極,土不能制,且不必至冬而即病矣,是故下文曰石甚則今病也。或曰:同一五臟也,肝心見制於所不勝,獨不見侮於所勝,脾肺腎見侮於所勝,獨不見制於所不勝乎?曰:見制於所不勝者常也,見侮於所勝者變也,天地之理有常必有變。岐伯欲並著其理,而偶以肝心當其常,脾肺腎盡其變耳,讀者幸毋拘文牽義可也。知土之見侮於水,則知金水之見侮於木火,可類推矣。)石甚曰今病。(按:王本作弱甚,於義不合。甲乙經作石甚,是也,從之。)臟真濡於脾,脾藏肌肉之氣也。(按:脾乃濕土,內運水穀,外養肌肉,和緩之氣本根於脾。如上無所制,下無所侮,脾自濡潤,而一身之氣皆其所養矣。)
秋胃微毛曰平,毛多胃少曰肺病,但毛無胃曰死。毛而有弦曰春病,弦甚曰今病。臟真高於肺,以行榮衛陰陽也。(肺處上焦,故臟真高也。以其自肺宣布,故云以行榮衛陰陽也。)
冬胃微石曰平,石多胃少曰腎病,但石無胃曰死。石而有鉤曰夏病,鉤甚曰今病。臟真下於腎,腎藏骨髓之氣也。(腎主下焦,故云臟真下也。按:腎為五臟之根,位處於下。腎苟無病,則和緩之氣,兩腎相通。腎主骨,骨藏髓,其本根固,則精自生而形自盛也。)
胃之大絡,名曰虛里,貫膈絡肺,出於左乳下,其動應衣,脈宗氣也。(……宗,尊也,主也,謂十二經脈之尊主也。按:胃之大絡所以謂十二經脈之宗者,胃為水穀之海,人借之以有生,氣血因之以長養故也。)
欲知寸口太過與不及,寸口之脈中手短者,曰頭痛:寸口脈中手長者,曰足脛痛。(短為陽氣不及,故病於頭;長為陰氣太過,故病於足。按:中手謂按之而應手也。)
寸口脈中手促上擊者,曰肩背痛。(按:促上擊者,洪大急數之脈也,陽盛火熾之候。人身以背為陽,陽火太過,故肩背痛也。)
寸口脈沉而堅者,曰病在中;寸口脈浮而盛者,曰病在外。(沉堅為陰,故病在中;浮盛為陽,故病在外也。)
寸口脈沉而橫,曰脅下有積,腹中有橫積痛。(亦陰氣內結也。按:脈道本直,其有不直而橫者,乃有積塊伏匿於其內。)脈雖但言橫,而有力可知也。仲景云:「積者,臟病也,終不移;聚者,腑病也,發作有時,展轉痛移,為可治。……諸積大法:脈來細而附骨者,積也。寸口,積在胸中;微出寸口,積在喉中。關上,積在臍旁;上關上,積在心下;微下關,積在少腹。尺中。積在氣衝。脈出左,積在左;脈出右,積在右;脈兩出,積在中央。各以其部處之。」
寸口脈沉而喘,曰寒熱。(喘為陽吸,沉為陰爭,爭吸相搏,故寒熱也。按:呼吸頻促謂之喘,脈亦何以喘名也?喘者,脈來急數,如氣之喘促也。寒熱者,或寒先而熱後,或寒往而熱來也。沉為寒,數為熱也。)
脈盛滑堅者,曰病在外;脈小實而堅者,病在內。(盛滑為陽,小實為陰;陰病在內,陽病在外也。)
脈小弱以澀,謂之久病;脈滑浮而疾者,謂之新病。(小為氣虛,澀為無血,血氣虛弱,故云久遠之病也;滑浮為陽足,脈疾為氣全,陽足氣全,故云新淺之病也。)
脈急者,曰疝瘕,少腹痛。(按:疝為寒凝,瘕為氣積,寒氣凝積,少腹必痛也。何者?寒則脈急也。)
脈滑曰風,脈澀曰痹。(滑為陽,陽受病則為風;澀為陰,陰受病則為痹。)
緩而滑曰熱中,盛而緊曰脹。(緩謂縱緩之狀,非動之遲緩也。陽盛於中,故脈滑緩;寒氣痞滿,故脈盛緊也。)
脈從陰陽,病易已;脈逆陰陽,病難已。脈得四時之順,曰病無他;脈反四時及不間臟,曰難已。(按:從逆,以脈病相應相反言。反四時,注謂春得秋,夏得冬,秋得夏,冬得四季脈,皆謂反四時,是也。不間臟句,惜未有解。如木病而火不病,病止於肝,猶易也。若肝病而心亦病,是母子俱病,其病最難,是為不間臟也。張景岳謂是傳其所勝,夫傳所勝,是鬼賊相刑,為已當死,豈止難已而已。間去聲。)
臂多青脈,曰脫血。(按:肝,木也,其色青,主筋而藏血。臂之於身,猶木之枝也。肝血內空,其色外見。青脈,青筋也。)
尺脈緩澀,謂之解㑊。(尺謂陰部,腹腎主之。緩謂熱中,澀為無血,熱而無血,故解㑊並不可名之。然寒不寒,熱不熱,弱不弱,壯不壯,亦不可名之,謂之解㑊也。按:解㑊二字,他書並無,惟素問五見。王注殊為可疑,乃歷代高賢,卒未有辨其非者。注言尺為陰部,腹腎主之,澀為無血,皆是也。至以緩為熱中,則非矣。按緩之解有二:一為和緩,所謂脈有胃氣是也;一為緩弱,元氣虧損,脈來不及者是也。由是觀之,澀為血少,緩為氣虛無疑矣。脈之三部,雖各有所重,然常以尺為根本。故尺緩而澀,是知氣虛血少,根本已虧。解當作懈,謂懈弛無力也。㑊字從人從亦,言氣血俱虛,形骸徒具,亦人而已。注以解㑊為不可名狀之病,世豈有腎脈緩澀,而其病即奇怪若此者,恐無是理也。)
安臥脈盛,謂之脫血。(盛謂數急而大鼓也。按:脈盛者其邪必盛,邪盛則臥必不安。今反安臥,是知非陽邪盛強易明也。蓋人日動而行,夜靜而臥,臥而安,其氣靜矣。脈為血之府,脈急而數,其血動矣。故安臥脈盛,必脫血也。要之脫血之後,其臥亦必不安,血脫陰虛故也。)
尺澀脈滑,謂之多汗。(謂尺膚澀而尺脈滑也。膚澀者,謂榮血內涸。脈滑,謂陽氣內余。血涸而陽氣尚餘,多汗而脈乃如是也。)
尺寒脈細,謂之後泄。(尺主下焦,診應腸腹,故膚寒脈細,泄利乃然。按:胃主禁固二便,腎虛而寒則泄利,所謂腎泄是也。今人但見泄利,便用參朮,反補其陽,泄利轉甚,殊可嘆也。)
脈尺粗常熱者,謂之熱中。(按:脈尺粗大,尺膚燥熱,為陰虛陽盛,故令發熱於內也。)
肝見庚辛死,(庚辛,為金伐肝木也。)心見壬癸死,(壬癸,為水滅心火也。)脾見甲乙死,(甲乙,為木克脾土也。)肺見丙丁死,(丙丁,為火鑠肺金也。)腎見戊己死,(戊己,為土刑腎水也。)是謂真臟見,皆死。(按:此死於其所不勝也,亦謂之真臟,不獨但代無胃之謂真臟也。)
頸脈動,喘疾咳,曰水。(按:所以然者,水入於肺則喘而咳,喘而咳則氣上逆,故頸脈動也。)目里微腫,如臥蠶起之狀,曰水。(評熱病論曰:「水者陰也,目下亦陰也,腹者至陰之所居也,故水在腹中,必使目下腫也。」)溺黃赤,安臥者,黃疸。(腎勞胞熱,故溺黃赤也。正理論曰:「謂之勞疸,以女勞得之也。」)已食如飢者,胃疸。(是則胃熱也。熱則消穀,故食已如飢也。)目黃者,曰黃疸。(陽怫於上,熱積胸中,陽氣上燔,故目黃也。)面腫曰風。(按:頭為諸陽之首,而面尤為陽中之陽,陰邪不能入,惟陽邪得而客之,故而腫曰風。風者,陽邪也。)足脛腫曰水。(按:地之濕氣,自下受之。足為下部主陰,而水又為陰邪,故水入下部,則足脛腫也。按王本「目黃者曰黃疸」原在此下,因文義倒置,故移在「面腫曰風」之上。)
婦人手少陰脈動甚者,妊子也。(……按:全元起本作足手陰,而此雲手少陰,於義皆通。蓋手少陰心也,足少陰腎也,腎主精,心主血,精血交合,乃能有子,故少陰動甚為妊子之脈。動謂滑數也。)
人以水穀為本,故人絕水穀則死,脈無胃氣亦死。所謂無胃氣者,但得真臟脈,不得胃氣也。所謂脈不得胃氣者,肝不弦,腎不石也。(按:胃藏水穀,所以為十二經脈之長,見其所繫至重也。脈無胃氣,是為真臟見,宜云肝但弦、腎但石,而此反云不弦不石,且止說肝腎,而不及心肺脾何也?凡脈和緩,名為有胃氣,故弦石而緩,乃得謂之弦石。若但弦石而無和緩之氣,則是真臟而並不得謂之弦石矣,故云不弦不石。言弦石而鉤毛代在其中,蓋省文也。)
太陽脈至,洪大以長;(氣盛故能爾。按:呂廣曰「太陽王五月六月,其氣大盛」故也。)少陽脈至,乍數乍疏,乍短乍長;(以氣有暢未暢者也。按:呂廣云:「少陽王正月二月,其氣尚微,故其脈來進退無常。」)陽明脈至,浮大而短。(穀氣盛滿故也。按:呂廣云「陽明脈王三月四月,其氣始萌未盛」故爾。按新校正云:「詳無三陰脈,應古闕文也。難經云:太陰之至,緊大而長;少陰之至,緊細而微;厥陰之至,沉短以敦。」)
夫平心脈來,累累如連珠,如循琅玕,曰心平。(按:連珠,言其至之相續無間,且如玉之潤澤也。琅玕,玉之光潤者,注言珠類,誤矣。)夏以胃氣為本。(按:萬物生於土,人養於胃,故四季各有土,而人無胃氣則死也。)病心脈來,喘喘連屬,其中微曲,曰心病。死心脈來,前曲後居,如操帶鉤,曰心死。(居,不動也。操,執持也。鉤謂革帶之鉤。按:凡病死之脈,體狀頗不相符,觀者得其大意而已。)
平肺脈來,厭厭聶聶,如落榆莢,曰肺平。(浮薄而虛者也。)秋以胃氣為本。病肺脈來,不上不下,如循雞羽,曰肺病。(謂中央堅而兩旁虛。)死肺脈來,如物之浮,如風吹毛,曰肺死。(按:肺脈固屬輕虛,然過於浮薄則死。如物之浮,如風吹毛,輕浮無根之象也。)
平肝脈來,軟弱招招,如揭長竿末梢,曰肝平。(如竿末梢,言長軟也。)春以胃氣為本。病肝脈來,盈實而滑,如循長竿,曰肝病。(長而不軟,故若循竿。)死肝脈來,急益勁,如新張弓弦,曰肝死。(勁謂勁強,急之甚也。)
平脾脈來,和柔相離,如雞踐地,曰脾平。(按:脾脈尤貴平緩,脈緩而平,是謂和柔而不近於弱,若雞之緩行而不急走也。)長夏以胃氣為本。(按,長夏,夏季十八日也。土分王於四季,而夏季獨尊之為長者,以夏火生土,而土尤王故也。土王於長夏,而胃本屬土,人不再食則飢,飢至七日則死,是故長夏雖當土王之時,亦以胃氣為本也。)病脾脈來,實而盈數,如雞舉足,曰脾病。(按:脾宜安靜,故動則為病,如雞舉足,狀其動之急。)死脾脈來,銳堅如鳥之喙,如鳥之距,如屋之漏,如水之流,曰脾死。(喙距,言銳堅也。水流屋漏,言其至也。水流謂平至不鼓,屋漏謂時動覆住。按:羽屬之足皆曰距,雞距動稍急,故病,鳥距動尤速,故死也。)
平腎脈來,喘喘累累,如鉤,按之而堅,曰腎平。(按:越人云:「其來上大下兌,濡滑如雀之喙曰平。」呂廣曰:「上大者足太陽,下兌者足少陰,陰陽得所為胃氣強,故謂之平。雀喙者,本大而未兌也。」按此但言腎之平脈如是,非解經文也。喘累如鉤等義原不可解,闕疑可也。)冬以胃氣為本。病腎脈來,如引葛,按之益堅,曰腎病。(按,引葛義亦不可解。)死腎脈來,發如奪索,辟辟如彈石,曰腎死。(辟辟如彈石,言促且堅也。按:腎宜沉斂,奪索者解散之意。冬脈雖宜如石,然彈石則搏擊應手而無和緩之氣矣。)
玉機真臟論
此言五臟脈法證治之大要也。篇中精義凡八段:首段言五臟脈病,而論脾為孤臟,其義甚微;第二段言五臟受傳之次,所謂死於其所不勝也;三段言眾病皆始於風,以次傳入,變化無窮;四段言真臟死期有遠近之不同;五段言真臟脈之形象;六段言真臟所以獨見之故,為篇中之要義;七段言診視之法;末段言五實五虛,死中求活之妙。逐節不同如此,而名篇之意,單揭真臟,蓋真臟之脈,以別死生,醫家要務。玉機云者,即金匱名篇之意,皆珍重之辭也。
黃帝問曰:春脈如弦,何如而弦?岐伯對曰:春脈者肝也,東方木也,萬物之所以始生也,故其氣來軟弱輕虛而滑,端直以長,故曰弦。反此者病。(按:越人云:「萬物始生,未有枝葉,故其脈來,濡弱而長。」蓋惟長則為弦,惟濡弱則弦而緩,弦緩故無病,反此則病矣。後俱仿此。)帝曰:何如而反?岐伯曰:其氣來實而強,此謂太過,病在外;其氣來不實而微,此謂不及,病在中。(氣余則病在於外,氣少則病在於中也。按:呂廣云:「實強者陽氣盛也,少陽當微弱,今更實強,謂之太過。陽處表,故令病在外。厥陰之氣養於筋,其脈弦,今更虛微,故曰不及。陰處中,故令病在內也。」)
帝曰:春脈太過與不及,其病皆何如?岐伯曰:太過則令人善忘,忽忽眩冒而巔疾;其不及則令人胸痛引背,下則兩脅胠滿。帝曰:善!(忽忽,不爽也。眩謂目眩,視如轉也。胠謂腋下,脅也。忘當為怒字之誤也。按:舊本作忘,注云是怒,今從之。蓋肝主怒,故肝盛則善怒。肝屬木而主風,故眩冒。肝脈上出額與督脈會於巔,故巔疾。肝脈布脅,故脅胠滿,肝虛亦滿,凡滿不可即以為實也。胠音區。)
夏脈如鉤,何如而鉤?岐伯曰:夏脈者心也,南方火也,萬物之所以盛長也,故其氣來盛去衰,故曰鉤。反此者病。(按:越人云:「夏脈鉤者,南方火也,萬物之所盛,垂枝布葉,皆下曲如鉤,故其脈來疾去遲。」夫鉤之為象,乃夏之平脈,經以盛衰為解,則似有病之脈。越人以疾遲注之,理不誣矣。然越人止言盛,經則言盛長,蓋盛則自無不長也。)帝曰:何如而反?岐伯曰:其氣來盛去亦盛,此謂太過,病在外;(來盛去亦盛,是陽之盛也,心氣有餘,是為太過。)其氣來不盛,去反盛,此謂不及,病在中。(按:新校正云:「詳越人肝心肺腎四臟脈,俱以實強為太過,虛微為不及,與素問不同。」)帝曰:夏脈太過與不及,其病皆何如?岐伯曰:太過則令人身熱而膚痛,為浸淫;其不及則令人煩心,上見咳唾,下為氣泄。帝曰:善!(按:心為牡臟而主火,故太過則火盛而為病矣。身熱膚痛者,火外灼也。浸淫者,汗也,火逼肺而為汗也。心虛則火動而煩,火動則上炎於肺而咳,下入大腸,轉魄門而為屁矣。然此本言心,而何以病必及於肺?蓋火病則無所制而亂動以刑金也。)
秋脈如浮,何如而浮?岐伯曰:秋脈者肺也,西方金也,萬物之所以收成也,故其氣來輕虛以浮,來急去散,故曰浮。反此者病。(按:越人云:「秋脈毛者,西方金也,萬物之所終,草木華葉,皆秋而落,其枝獨在,若毫毛也,故其脈來輕虛以浮,故曰毛。」蓋物之輕者莫如毛,而秋脈輕浮,故以名也。然秋脈之所以輕浮者,以秋當溽暑之後,去濁而清,唯清故輕,唯輕故浮。秋脈或言毛,此又言浮,同一理也。)帝曰:何如而反?岐伯曰:其氣來毛而中央堅,兩旁虛,此謂太過,病在外;其氣來毛而微,此謂不及,病在中。帝曰:秋脈太過與不及,其病皆何如?岐伯曰:太過則令人逆氣而背痛,慍慍然;其不及則令人喘,呼吸少氣而咳,上氣見血,下聞病音。帝曰:善!(按:旁虛中堅,內實之象,故為太過。肺氣內實,必挾邪有火,故上逆而背痛。背為陽,氣盛則並於陽。慍慍者,氣凝滯而不散也。肺虛則氣浮散而急促,故為喘為咳。肺虛亦喘咳,世盡以實治者,非也。見血者,氣浮血動也,病音注亦作喘息,誤矣,蓋氣下泄而多屁,故云下聞也。)
冬脈如營,何如而營?岐伯曰:冬脈者腎也,北方水也,萬物之所以合藏也,故其氣來沉以濡,故曰營。反此者病。(按:王本作沉以搏,甲乙經搏當作濡,濡古軟字,乃冬之平調脈。若沉而搏擊於手,則冬脈之太過也。今改從之。又別篇腎脈並言石,而此言營,蓋兵之駐處曰營,又經營、營謀皆取固密之義,亦石之意也。)帝曰:何如而反?岐伯曰:其氣來如彈石者,此謂太過,病在外;其去如數者,此謂不及,病在中。(按:腎脈宜石,而彈石則擊指矣。腎脈沉細而緩,乃為平脈,如數則陰虛矣。)帝曰:冬脈太過與不及,其病皆何如?岐伯曰:太過則令人解㑊,脊脈痛而少氣,不欲言;其不及則令人心懸如病飢,䏚中清,脊中痛,少腹滿,小便變。帝曰:善!(按:解㑊解已辨於前,但太過之脈,病宜有餘,而此見證並屬不足,此何以故?丹溪云:「陰常不足。」蓋人自有生以後,火日動,水日虧,其所謂太過者,不過脈象之搏擊,正屬水虧火動,非真腎氣有餘,故脈似太過而證皆不足也。如病飢者,水不制火也。䏚中清者,腎虛故寒也。少腹滿者,腎氣溢而不藏也。小便變者,溺色黃赤,水涸則濁,世盡以為熱而治之以寒涼者,非也。)
帝曰:四時之序,逆從之變異也,然脾脈獨何主?岐伯曰:脾脈者土也,孤臟,以灌四旁者也。(納水穀,化津液,溉灌於心肝肺腎也。以不正主四時,故謂之孤臟。按:四臟偏守一隅,脾則居中四應,不主四時,乃為四時之所宗。)帝曰:然則脾善惡可得見之乎?岐伯曰:善者不可得見,惡者可見。(按:土王四季,隨時而轉,其無病也,平平而已。一有所苦,則形於脈而證見焉。)帝曰:惡者何如可見?岐伯曰:其來如水之流者,此謂太過,病在外;如鳥之喙者,此謂不及,病在中。(按:脾脈太過,比之水流,當是浮洪脈也。鳥喙,謂脾死脈,而止云不及,觀者得其大意而已。)帝曰:夫子言脾為孤臟,中央土以灌四旁,其太過與不及,其病皆何如?岐伯曰:太過則令人四肢不舉;(按:脾屬土而主四肢,濕勝則凝重而不可舉,脾雖濕土,常惡濕也。)其不及則令人九竅不通,名曰重強。(……脾為孤臟以灌四旁,今病則五臟不和,故九竅不通也。八十一難曰:「五臟不和則九竅不通。」重謂臟氣重迭,強謂氣不和順。)
五臟受氣於其所生,傳之於其所勝,氣舍於其所生,死於其所不勝。……此言氣之逆行也,故死。(所謂逆者,次如下說。)肝受氣於心,傳之於脾,氣舍於腎,至肺而死。心受氣於脾,傳之於肺,氣舍於肝,至腎而死。脾受氣於肺,傳之於腎,氣舍於心,至肝而死。肺受氣於腎,傳之於肝,氣舍於脾,至心而死。腎受氣於肝,傳之於心,氣舍於肺,至脾而死。此皆逆死也。一日一夜五分之,此所以占死者之早暮也。(……朝主甲乙,晝主丙丁,四季土主戊己,晡主庚辛,夜主壬癸,由此則死生之早暮可知也。按:此五行生剋之定例也。王本云死生之早暮,甲乙經云占死者之早暮,詳經文正言逆行死期,當以甲乙為是,從之。)
是故風者,百病之長也。(按:生氣通天論「風者百病之始」,言百病皆起於風。此云百病之長,言諸邪以風為最也。其文雖殊,其義則同。)今風寒客於人,使人毫毛畢直,皮膚閉而為熱,當是之時,可汗而發也。(按:陰陽應象大論曰:「善治者治皮毛。」此之謂也。)或痹不仁,腫痛,當是之時,可湯熨及火灸刺而去之。(熱中血氣,則𤸷痹不仁。寒氣傷形,故為腫痛。)弗治,病入舍於肺,名曰肺痹,發咳上氣。(按:宣明五氣論曰:「邪入於陽則狂,邪入於陰則痹。」肺在變動為咳,咳則氣上,故上氣也。)弗治,肺即傳而行之肝,病名曰肝痹,一名曰厥,脅痛出食。(肺金伐木,氣下入肝,故曰勿治行之肝也。肝氣通膽,膽善為怒,怒者氣逆,故一名厥也。肝脈布脅,故脅痛。按:出食,註解不明。蓋邪入於肝,則肝木盛而凌胃,故吐也。)當是之時,可按若刺耳。弗治,肝傳之脾,病名曰脾風,發癉,腹中熱,煩心,出黃。(肝應風木,勝脾土,土受風氣,故曰脾風,蓋為風氣通肝而為名也。脾之為病,善發黃癉,故發癉也。脾支別脈上膈注心,故腹中熱而煩心,出黃色於便瀉之中也。按:出黃注單指便瀉,偏矣。蓋黃為脾色,脾病則色見於外,凡身面發黃皆是也。)當此之時,可按,可藥,可浴。弗治,脾傳之腎,病名曰疝瘕,少腹冤熱而痛,出白,一名曰蠱。(按:邪氣入腎,聚而成形,故為疝瘕。腎之腑,膀胱也,膀胱當少腹,熱結膀胱,氣不得出,若冤抑者然,故曰少腹冤熱而痛。惟熱在膀胱,故又溺出白液也。一名曰蠱,注言「冤熱內結,消鑠脂肉,如蟲之食,日內損削,故名曰蠱」,是也。)當此之時,可按,可藥。弗治,腎傳之心,病筋脈相引而急,病名曰瘛。(腎不足則水不生,水不生則筋燥急,故相引也。陰氣內弱,陽氣外燔,筋脈受熱而自跳掣,故名曰瘛。按:瘛音熾,筋抽掣也。)當此之時,可灸,可藥。勿治,滿十日,法當死。(至心而氣極則如是矣,若復傳行,當如下說。)腎因傳之心,心即復反傳而行之肺,發寒熱,法當三歲死。(反傳於肺金,肺已再傷,故寒熱也。三歲者,肺至腎一歲,腎至肝一歲,肝至心一歲,火又乘肺,故云三歲死。)此病之次也。然其卒發者,不必治於傳。(按:以勝相傳,則有次第之可數。若夫猝然而起,或暴感外邪,或真元脫竭,病雖有因,實非傳來,如傷寒之直中、中風之眩僕、雜病厥逆之類,但當考其致病之由,不必泥於相傳之次論治也。)或其傳化有不以次。不以次入者,憂恐悲喜怒,令不得以其次,故令人有大病矣。(憂恐悲喜怒,發無常分,觸遇則發,故令病氣亦不次而生。按:此正解病之卒發者,五志之傷,蓄久忽發,初非循序而來也,故病不以次。)然猝發之病頗多,而經但以五志為言者,蓋以人之為病,苟非本於七情內傷,雖危不死也。因而喜大虛,則腎氣乘矣。(按:喜者心之志,過喜則心氣虛,心虛則火弱而水邪乘心矣。)怒則肝氣乘矣,(按:怒者肝之志,盛怒則肝氣強急,必有乘脾之患矣。)悲則肺氣乘矣,(按:悲者肝之志,悲則金氣急切,必有伐木之患矣。)恐則脾氣乘矣,(按:恐者腎之志,恐極則腎弱,腎弱則水虛而土來制水矣。)憂則心氣乘矣,(按:肺之志又為憂,過憂則肺傷,肺傷則金弱而火將乘之矣。此五者,蓋言卒發為病也。然細觀五者又是不同,精氣並而獨盛,因而乘其所勝者,肝與肺也。過勞其氣,以致虛極,因而見乘於其所不勝者,心與腎與肺也。注俱矇混不確,學者所當詳審而分別之也。)此其道也。故病有五,五五二十五變,及其傳化。傳,乘之名也。(五臟相併而各五之,五而乘之,則二十五變也。然其變化,以勝相傳,傳而不次,變化多端。按:以上臨下,以強凌弱曰乘。邪之傳也,正謂乘其所勝而侮之,以其勢足相乘而後傳之也。)
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氣滿,喘息不便,其氣動形,期六月死。真臟脈見,乃予之期日。(此肺之臟也。)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氣滿,喘息不便,內痛引肩項,期一月死。真臟見,乃予之期日。(此心之臟也。)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氣滿,喘息不便,內痛引肩項,身熱,脫肉,破䐃,真臟見,十月之內死。(䐃者肉之標,脾主肉,故肉如脫盡,䐃如破敗,此脾之臟也。)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肩髓內消,動作益衰,真臟未見,期一歲死。見其真臟,乃予之期日。(肩髓內消,謂缺盆深也。衰於動作,謂交接漸微。此腎之臟也。按:王本來見,全元起及甲乙經俱作未見,於義較確,今從之。)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氣滿,腹內痛,心中不便,肩項身熱,破䐃脫肉,目匡陷,真臟見,目不見人,立死。其見人者,至其所不勝之時則死。(肝主目,故目匡陷及不見人,立死也。不勝之時,謂於庚辛之月。此肝之臟也。)急虛,身中卒至,五臟絕閉,脈道不通,氣不往來,譬於墮溺,不可為期。(按:人之所恃以生者,惟此一息之氣耳。氣治則安,氣乖則病,倘或元氣虧竭,病起倉猝,眩僕厥絕,不省人事,此蓋由於五臟之氣,敗絕無餘,故九竅閉塞,而脈亦為之壅閉也。脈既不通,氣自不行而死矣。此等最為猝暴,猶如墮溺之死,出於意外也。)其脈絕不來,若人一呼五六至,其形肉雖不脫,真臟雖不見,猶死也。(按:脈絕不來者,無脈者也。一呼五六至者,數極者也。無脈則真氣絕,數極則本根脫,二者之象,亦猶卒至之類,無不立死,固無俟於形肉真臟等候為驗也。注謂即是急虛卒至之脈,誤矣。王本一息,按新校正云:「人一息脈五六至,何得為死,息當為呼。」是也,今從之。)
真肝脈至,中外急,如循刀刃責責然,如按琴瑟弦,色青白不澤,毛折,乃死。真心脈至,堅而搏,如循薏苡子累累然,色赤黑不澤,毛折,乃死。真肺脈至,大而虛,如以羽毛中人膚,色白赤不澤,毛折,乃死。真腎脈至,搏而絕,如指彈石辟辟然,色黑黃不澤,毛折,乃死。真脾脈至,弱而乍數乍疏,色黃青不澤,毛折,乃死。諸真臟脈見者,皆死不治也。(按:楊上善云:無餘物和雜,故名真也。五臟之氣,皆胃氣和之,不得獨用。如至剛不得獨用,獨用則折,和柔用之即固也。如弦是肝脈、微弦為平和。所謂微弦者,謂二分胃氣,一分弦氣也。若三分並是弦而無胃氣,為真臟見也。余准此。楊說是矣,但以分數為喻,未免支離。所謂胃氣者,和緩也。弦而和緩,便是有胃氣。若純是弦急,是名真臟也。)
帝曰:見真臟曰死,何也?岐伯曰:五臟者皆稟氣於胃,胃者五臟之本也。(胃為水穀之海,故五臟稟焉。)臟氣者不能自致於手太陰,必因於胃氣乃至於手太陰也。(按:手太陰者,手太淵,寸關尺也。人非水穀不生活,故五臟必資胃氣以為養,水穀之氣行,而後五臟之得失,變見於寸口矣。甲乙經曰:「人以胃氣為本,脈亦以胃氣為本。」是也。)故五臟各以其時自為而至於手太陰也。(按:五臟分主四時,苟得胃氣,則合於時而順脈見,苟失胃氣,則逆於時而死脈出也。)故邪氣勝者,精氣衰也。故病甚者,胃氣不能與之俱至於手太陰,故真臟之氣獨見。獨見者,病勝臟也,故曰死。帝曰:善!(按:邪氣勝故病甚,病甚則水穀不入於胃,而脈自無和緩之氣,於是賊邪之形獨見而為但代矣。)
帝曰:凡治病,察其形氣色澤,脈之盛衰,病之新故,乃治之無後其時。(必欲先時而取之。)形氣相得,謂之可治。(氣盛形盛,氣虛形虛,是相得也。)色澤以浮,謂之易已。(……氣色浮潤,氣血相營,故易已。)脈弱以滑,是有胃氣,命曰易治,取之以時……。(候可取之時而取之,則萬舉萬全。按:此弱滑二字是好字面,弱者無強急之形,滑者無枯澀之意也。)脈實以堅,謂之益甚。(按:實堅者,強硬而無柔和之氣也。純陽無陰,其病必日進矣。)脈逆四時,謂不可治。……所謂逆四時者,……春夏而脈沉澀,秋冬而脈浮大,命曰逆四時也。(按:此言脈與時反也。)病熱脈靜;泄而脈大;脫血而脈實;病在中,脈實堅;病在外,脈不實堅者。皆難治。(按:此言脈與證相反也。但病在中二句,與平人氣象論不同。彼云病在中脈虛,謂內有實積而脈反虛。此則言原本已虛,而脈反強盛也。彼云病在外脈澀堅,謂邪盛脈不宜沉澀。此則言邪在表,脈不當無力也。其言雖殊,總是虛實相反之意。新校正反以為誤,則真誤矣。)
黃帝曰:余聞虛實以決死生,願聞其情。岐伯曰:五實死,五虛死。帝曰:願聞五實五虛。岐伯曰:脈盛,皮熱,腹脹,前後不通,悶瞀,此謂五實。(實謂邪氣盛實。然脈盛,心也;皮熱,肺也;腹脹,脾也;前後不通,腎也;悶瞀,肝也。)脈細,皮寒,氣少,泄利前後,飲食不入,此謂五虛。虛謂真氣不足也。然脈細,心也;皮寒,肺也;氣少,肝也;泄利前後,腎也;飲食不入,脾也。帝曰:其時有生者何也?岐伯曰:漿粥入胃,泄注止,則虛者活;身汗得後利,則實者活。此其候也。(按:虛者所寶在元氣,實者所惡在賊邪故也。)
三部九候論
三部謂上中下,九候謂上中下各三候也,經旨如是。後世則以寸關尺為三部,而分浮中沉取之,就脈辨證,較有實際,名雖與經殊,而實則與經同也。九候之中又分七診,七診之外又有決法,為醫家要領,蓋惟能決死,而後為能救生也。
黃帝問曰:……願聞天地之至數,合於人形血氣,通決死生,為之奈何?岐伯曰:天地之至數,始於一,終於九焉。(按:九為奇數之終。)一者天,二者地,三者人,因而三之,三三者九,以應九野。故人有三部,部有三候,以決死生,以處百病,以調虛實而除邪疾。(按:九野注見前。)帝曰:何謂三部?岐伯曰:有下部,有中部,有上部,部各有三候。三候者,有天,有地,有人也。必指而導之,乃以為真。(言必當諮受於師也。)上部天,兩額之動脈;(在額兩旁,動應於手,足少陽脈氣所行也。)上部地,兩頰之動脈;在鼻孔下兩旁,近於巨髎之分,動應於手,(足陽明脈氣之所行。)上部人,耳前之動脈。(在耳前陷者中,動應於手,手少陽脈氣之所行也。)中部天,手太陰也;(謂肺脈也,在掌後寸口中,是謂經渠,動應於手。)中部地,手陽明也;(謂大腸脈也,在手大指次指岐骨間,合谷之分,動應於手也。)中部人,手少陰也。(謂心脈也,在掌後銳骨之端,神門之分,動應於手也。)下部天,足厥陰也;(謂肝脈也,在毛際外,羊矢下一寸半陷中,五里之分,臥而取之,動應於手也。女子取太衝,在足大趾本節後二寸陷中是。)下部地,足少陰也,(謂腎脈也,在足內踝後跟骨上陷中,太谿之分,動應手。)下部人,足太陰也。(謂脾脈也,在魚腹上趨筋間,直五里下箕門之分,寬鞏足單衣沉取乃得之,而動應於手也。候胃氣者,當取足跗之上,衝陽之分,動應手也。按:本經所指,蓋合經脈穴道,二者並言,不徒專取寸關尺也,宜分別觀之。)故下部之天以候肝,地以候腎,人以候脾胃之氣。(脾臟與胃以膜相連,故以候脾兼候胃也。)帝曰:中部之候奈何?岐伯曰:亦有天,亦有地,亦有人。天以候肺,地以候胸中之氣,(經云腸胃同候,故以候胸中也。)人以候心。帝曰:上部何以候之?岐伯曰:亦有天,亦有地,亦有人。天以候頭角之氣,地以候口齒之氣,人以候耳目之氣。(按:後三段不過復解前文,無深義也。)三部者,各有天,各有地,各有人。三而成天,三而成地,三而成人。三而三之,合則為九,九分為九野,九野為九臟。故神臟五,形臟四,合為九臟。(……神臟五者,肝藏魂,心藏神,脾藏意,肺藏魄,腎藏志,以其皆神氣居之故也。形臟四者,一頭角,二耳目,三口齒,四胸中也。按:此一節是上文三部九候之總結也。為猶應也,九野為九臟,猶言九臟應九野也。謹按上部三候,形臟居其三;中部三候,神臟居其二,形臟居其一;下部三候,則盡神臟也。然其中有可疑者,前言中部地,手陽明也,注云大腸脈也。乃岐伯復解,則又云地以候胸中之氣,注云手陽明脈當其處,按手陽明脈,自肩髃前廉,上出柱骨之會,下入缺盆,絡肺下膈,屬大腸。雖有下膈二字,不可直言胸中,一疑也。若言大腸所盤折之地,乃是當臍,又非胸中,二疑也。後既總言形臟四,則胸中二字,必非差誤。前言手陽明三字,三部中止言臟脈,並不及腑,而手陽明為腑脈,或是錯誤,亦未可知,三疑也。前後不合,存之以俟後之識者。)帝曰:以候奈何?岐伯曰:必先度其形之肥瘦,以調其氣之虛實,實則瀉之,虛則補之。……帝曰:決死生奈何?岐伯曰:形盛脈細,少氣不足以息者危;(形氣相反,故生氣至危。危者言其近死,猶有生者也。)形瘦脈大,胸中多氣者死。(凡如是類皆形氣不相得也。按:形盛謂肌肉未消,脈細謂小弱無力。惟脈細故少氣,惟少氣故不足以息也。此等脈證,多見於初病之人。蓋由天稟素弱,故脈來無力。苟能峻補,猶可以生,故但云危也。若夫肌肉既脫而脈反浮大,為真原枯竭。胸中多氣,為元氣脫根。此等脈證,久病之人見之,死不旋踵矣。然則新起之病,獨無之乎?曰:有之,脈大氣浮,甚且喘促者,則為陰竭陽浮之證。切忌補氣,急用斂陰。如或不應,更加桂附,庶使氣納丹田。俗醫不知此理,誤用利氣,速其死矣。新病之與久病,其死皆同,惟形瘦與不瘦為異耳。)形氣相得者生,參伍不調者病,(參謂參校,伍謂類伍。按:謂脈來至數不等也。)三部九候皆相失者死。(按:相失謂大小遲疾懸殊也。)三部之脈,半得半失,猶可以治。若皆相失,則死也。上下左右之脈相應如參舂者病甚,上下左右相失不可數者死。(按:上下謂寸尺,左右謂兩手,蓋言兩手三部也。每部三候,三六一十八,注以為十八診是也。參舂謂頻動擊手,加杵米也。脈法曰:「人一呼脈再至,一吸脈亦再至曰平。」今所謂一呼一吸脈四至也。三至曰離經,四至曰脫精,五至曰死,六至曰命盡,是一呼一吸脈十二至矣。若兩手三部之脈至幹不可數,是亦脈來十至以外之類,欲不死得乎。)中部之候雖獨調,與眾臟相失者死;中部之候相減者死。(按:中部謂兩關也,言尺寸之脈既失其常,即使關脈無病,猶之三部九候相失之類也,故亦曰死。若兩關獨病,脈日減少,即使尺寸無病,是亦三部九候相失之類也。上下一意,特互言之以暢其說,非有二也。)目內陷者死。(按:內陷謂眼珠深窅。五臟之精皆上會於目,內陷則真精枯竭,故死。注單指太陽,偏矣。)帝曰:何以知病之所在?岐伯曰:察九候,獨小者病,獨大者病,獨疾者病,獨遲者病,獨熱者病,獨寒者病,獨陷下者病。(……脈見七診,謂參伍不調,隨其獨異,以言其病爾。)九候之相應也,上下若一,不得相失。(上下若一,言遲速大小等也。)一候後則病,二候後則病甚,三候後則病危。所謂後者,應不俱也。(……俱猶同也,一也。按:此就一部而言也。不俱謂脈來之數,後不應前也。)真臟脈見者勝死。(按:真臟脈見,死無疑矣。然其死也,又必於勝已之日。)足太陽氣絕者,其足不可屈伸,死必戴眼。(足太陽脈起於目內眥,上額交巔,上從巔入絡腦,還出別下項,循肩髆內,挾脊抵腰中。其支者,復從肩髆,別下貫胂,過髀樞,下合膕中,貫腨循踵,至足外側。太陽氣絕,死如是矣。按:新校正云:「按診要經終論載三陽三陰脈終之證,此獨紀足太陽氣絕一證,余應闕文也。」)帝曰:冬陰夏陽奈何?(言死時也。)岐伯曰:九候之脈皆沉細懸絕者為陰,主冬,故以夜半死;盛躁喘數者為陽,主夏,故以日中死。(位無常居,物極則反也。乾坤之義,陰極則龍戰於野,陽極則亢龍有悔,是以陰陽極脈,死於夜半日中也。)是故寒熱病者以平旦死。(平曉木王,木氣為風,故木王之時,寒熱病死。)熱中及熱病者以日中死。(陽之極也。)病風者以日夕死。(卯酉沖也。)病水者以夜半死。(水王故也。)其脈乍疏乍數,乍遲乍疾者,日乘四季死。(辰戌丑未,土寄王之,脾氣內絕,故日乘四季而死。)形肉已脫,九候雖調猶死。(亦謂形氣不相得也。按:人之所以為人者,內而精神,外而形肉而已。形肉消脫,則精神亦且渙散而無依。當此之時,九候豈有尚調之理,經特甚言之耳。)七診雖見,九候皆從者不死。所言不死者,風氣之病及經月之病,似七診之病而非也,故言不死。(按:皆從者,脈至前後相合也。脈見七診,前後不移,為病而已,必不至死。然其所以不死者,惟風病脈多疾大,久病脈必遲小,非真如七診之脈與死為鄰也。經,久也,謂病至逾月之久也,注作月經,誤矣。)若有七診之病,其脈候亦敗者死矣,必發噦噫。(……按:既犯七診,而九候錯亂,無有不死。必發噦噫者,病劇氣亂故也。噦,胃疾,吃忒也。噫,心疾,氣厄於下,欲上出而取氣也。)其脈疾者不病,(氣強盛故。)其脈遲者病,(氣不足故。)脈不往來者死,(按:氣血凝澀故也。)皮膚著者死。(按:著謂著骨,血肉乾實故也。著,直略切。)帝曰:其可治者奈何?岐伯曰:經病者治其經,絡病者治其絡,(求有過者。按:王本孫絡病者治其孫絡血,甲乙經無孫血二字,今從之。)身有痛者治其經絡。(按:王本血病身有痛,甲乙無血病二字,今從之。)其病者在奇邪,奇邪之脈,則繆刺之。(繆刺者,刺絡脈,左取右,右取左也。)留瘦不移,節而刺之。(……病氣淹留,形容減瘦,證不移易,則消息節級,養而刺之。)瞳子高者太陽不足,戴眼者太陽已絕,此決生死之要,不可不察也。(……此復明前太陽氣欲絕及已絕之候也。)
五臟生成篇
新校正云:按此篇云五臟生成篇而不云論者,蓋此篇直記五臟生成之事,而無問答論議之辭,故不云論。後不言論者皆仿此。
心之合,脈也;(火氣動躁,脈類齊同,心臟應火,故合脈也。)其榮,色也;(按:新校正云:「王注以赤色為面榮美,未通。大抵發見於面之色,皆心之榮也,豈專指赤色哉。」)其主,腎也。(按:主者僕之所畏,心火畏腎水,故以腎為主也。)肺之合,皮也;(金氣堅定,皮象亦然,肺臟應金,故合皮也。)其榮,毛也;(毛附皮革故外榮。)其主,心也。(按:肺金畏心火。)肝之合,筋也;(木性曲直,筋體亦然,肝臟應木,故合筋也。)其榮,爪也;爪者筋之餘,故外榮也。其主,肺也。(按:肝木畏肺金。)脾之合,肉也;(土性柔厚,肉體亦然,脾臟應土,故合肉也。)其榮,唇也;(口為脾之官,故榮於唇。唇謂四際白色之處,非赤色也。)其主,肝也。(按:脾土畏肝木。)腎之合,骨也;(水性流濕,精氣亦然,骨通精髓,故合骨也。按:腎為作強之官,骨為人身之干,又腎主精而藏於骨,故合骨也。)其榮,發也;(腦為髓海,腎氣主之,故外榮發也。)其主,脾也。(按:腎水畏脾土。)
是故多食鹹,則脈凝泣而變色;(心合脈,其榮色。咸益腎,勝於心。心不勝,故脈凝泣而顏色變易也。)多食苦,則皮槁而毛拔;(肺合皮,其榮毛。苦益心,勝於肺。肺不勝,故皮枯槁而毛拔去也。)多食辛,則筋急而爪枯;(肝合筋,其榮爪。辛益肺,勝於肝。肝不勝,故筋急而爪乾枯也。)多食酸,則肉胝䐢而唇揭;(脾合肉,其榮唇。酸益肝,勝於脾。脾不勝,故肉胝䐢而唇皮揭舉也。按:胝音支,䐢音皺。)多食甘,則骨痛而發落。(腎合骨,其榮發。甘益脾,勝於腎。腎不勝,故骨痛而發墮落。)此五味之所傷也。
故心欲苦,肺欲辛,肝欲酸,脾欲甘,腎欲咸,(按:至真要大論曰:「五味入口,各歸所喜。」惟其喜之,是以欲之也。)此五味之所合也。
五臟之氣,故色見青如草茲者死,(按,茲,滋也,言如草初生之滋潤也。)黃如枳實者死,(色青黃也。)黑如炲者死,(炲謂炲煤也。按:炲音苔。)赤如衃血者死,(衃血謂敗惡凝聚之血,赤黑也。按:衃,芳杯切。)白如枯骨者死,(白而枯槁,如干骨也。)此五色之見死也。青如翠羽者生,赤如雞冠者生,黃如蟹腹者生,白如豕膏者生,黑如鳥羽者生,此五色之見生也。(按,同一色也,前何以死?後何以生?得神則生,失神則死也。)生於心,如以縞裹朱;生於肺,如以縞裹紅;生於肝,如以縞裹紺;生於脾,如以縞裹栝蔞實;生於腎,如以縞裹紫。(縞,白色。紺,薄青色。)此五臟所生之外榮也。(按:此特形容人之生色而已,未可泥於字句之間也。)
色味當五臟,白當肺辛,赤當心苦,青當肝酸,黃當脾甘,黑當腎咸。(各當其應而為色味也。)故白當皮,赤當脈,青當筋,黃當肉,黑當骨。(按,當猶屬也。)
諸脈者皆屬於目,(按:心為君主之官,庶司百職皆所統帥,故其應於脈也,周流一身,循環上下,亦若目之為體,合五臟六腑之精以為用,故云皆屬於目也。)諸髓者皆屬於腦,(腦為髓海故。)諸筋者皆屬於節,(按,節者,骨之接合處也。筋雖絡骨,而骨無節則不能系聯而屈伸不便也。)諸血者皆屬於心,(按:心生血故。諸氣者皆屬於肺,按:肺生氣故。此四肢八溪之朝夕也。按:四肢猶言四體,蓋兼臟腑經絡而言,非單指手足也。肉之小會為溪,八溪者猶言出入之道路,言人之五臟為氣血筋骨脈絡出入之道路,循環上下,若朝明夕晦之無間斷也。)
故人臥血歸於肝,(肝藏血,心行之,人動則血運於諸經,人靜則血歸於肝臟。何也?肝主血海故也。)肝受血而能視,(言其用也。)足受血而能步,(按:血盛乃能隨氣而動。)掌受血而能握,指受血而能攝。(按:人之運動雖屬於氣,而能使之運動而有力者全賴於血。故握攝氣也,而能握能攝則血也。)
臥出而風吹之,血凝於膚者為痹,(謂𤸷痹也。按:𤸷音頑。)凝於脈者為泣,(泣謂血行不利。按:泣讀作澀。)凝於足者為厥。(謂足逆冷也。)此三者,血行而不得反其空,故為痹厥也。(空者血流之道,大經隧也。按:三者並根臥出風吹言。)
人有大谷十二分,(大經所會,謂之大谷。十二分者,十二經脈之部分。)小溪三百五十四名,少十二俞,(小絡所會,謂之小溪。然以三百六十五小絡言之者,除十二俞外,則當三百五十三。經言三百五十四,傳寫誤以三為四也。按:俞,別本、元起,太素並作關。)此皆衛氣之所留止,邪氣之所客也,(按:衛為水穀之悍氣。衛氣者,晝日行於陽,夜行於陰。邪氣中人,必依衛氣為出入。是大谷小溪,為衛氣留止之所,即為邪氣出入之所也。客解已見前。)針石緣而去之。(按:緣,因也。因邪客於何所,而用針石以攻去其病也。注以為夤緣隨脈而行,似未確。)
診病之始,五決為紀。五決謂以五臟之脈決生死之綱紀也。欲知其始,先建其母。(建,立也。母謂應時之王氣也。先立應時之王氣,而後乃求邪正之氣也。)所謂五決者,五脈也。(五臟脈也。)是以頭痛巔疾,下虛上實,過在足少陰、巨陽。(……按:頭痛巔疾,是為上實。然其實也,似乎外感風邪,而豈知由於下虛之所致,故歸原於腎與膀胱,蓋惟下虛,故上實也。通評虛實論曰:「邪氣盛則實。」精氣奪則虛。是以善治者,不治標而治本也。)徇蒙招尤,目冥耳聾,下實上虛,過在足少陽厥陰。(……按:徇蒙招尤四字義,王注與新校正解俱未確。余謂當別是一病,或字有脫誤,不得以其下有目冥句而即以目病為解,闕疑可也。目冥耳聾,上虛病也,雖似乎虛而非虛也,下實故也。肝膽二經相火寄焉,沖逆而上,故令冥聾。或曰:經但言下實,而子何以知其為火也?曰:冥聾之病,若非是火,則為精血虧損之候,是上下俱虛矣。今經言下實者,蓋謂冥聾之病,不盡是虛,宜於肝膽求之,不可一於補腎也。然則何以治之?抑而瀉之是矣。)腹滿䐜脹,支膈胠脅,下厥上冒,過在足太陰、陽明。(按:滿,飽悶也,䐜脹,則內外急迫矣。腹中如是,漸令胠脅之間,支撐膈塞,其氣逆上,令人昏冒者,皆脾胃之病。虛補實瀉,令中氣條達則善矣。胠,腋上。脅,兩肋也。)咳嗽上氣,病在胸中,過在手陽明、太陰。(按:王本厥在胸中,甲乙經厥作病,今改從之。蓋既云上氣,不必更言厥矣。咳者有聲無痰,嗽者有聲有痰,咳嗽則氣必上。肺病必咳嗽者,肺主諸氣故也。然止治其太陰是矣,而並治其陽明何也?疏其腑而臟自通也。)心煩頭痛,病在膈中,過在手巨陽、少陰。(……按:心主火,心病必煩,火上炎則頭痛。膈中者心所主治,故云病在膈中也。治此之法,瀉心不已,更利小腸是矣。按:診病之法,但取五臟五腑之脈,而不及手少陽三焦、厥陰心包絡者,何也?五臟之脈,專配五行,其為病也,確有指名。若夫三焦統括一身,包絡輔佐心君,而總職在乎相火,遊行無定,寄附各經。伯之缺而不言,或者其為是歟。)
凡相五色,……面黃目青,面黃目赤,面黃目白,面黃目黑者,皆不死也。(凡色見黃,皆為有胃氣,故不死也。)面青目赤,面赤目白,面青目黑,面黑目白,面赤目青,皆死也。(無黃色而皆死者,以無胃氣也。五臟以胃氣為本,故無胃氣皆曰死也。)
宣明五氣篇
五氣,五臟之病氣也。宣明者,宣發其義而使之彰明也。凡一十三則,為醫宗之要旨,證治之津筏,臨病所當體認者也。
五味所入:酸入肝,(肝合木而味酸也。)辛入肺,(肺合金而味辛也。)苦入心,心合火而味苦也。鹹入腎,(腎合水而味鹹也。)甘入脾,(脾合土而味甘也。按:新校正云:「太素又云淡入胃。」)是謂五入。
五氣所病:心為噫,象火炎上,煙隨焰出,心不受穢,故噫出之。按:噫者,有氣無聲。心為火臟,火鬱於內,欲上出而不能,於是閉口內吸,提下郁之氣而出於口也。噫,於介切。肺為咳,(象金堅勁,扣之有聲,邪擊於肺,故為咳也。)肝為語,(象木枝條,而形支別,語宣委曲,故出於肝。按:語者,所以暢中之郁也。肝喜暢而惡郁,故為語以宣暢其氣之郁。)脾為吞,(象土包容,物歸於內,翕如皆受,故為吞也。)腎為欠、為嚏,(按,欠,呵欠也,神氣昏惰之所致。蓋腎藏精,精虛則神氣昏惰而欠焉。嚏,噴嚏也,肺氣外達之所致。腎乃寒水,氣易冰凝,腎為肺子,上達於母,則發而為嚏,不獨外感風寒為嚏也。)胃為氣逆、為噦、為恐,(按:氣逆者肺之病也,胃亦何以氣逆?蓋胃為水穀之海,過飽則上行而為噯腐。更或停滯不能下行,甚且逆出而為嘔吐。雖與肺之喘促不同,其為氣上衝逆則一也。噦,吃忒也。胃喜熱而惡寒,寒入於胃,則氣滯而為噦,是胃寒則噦也。其或胃火大熾,口必喜冷,或多食梨柿,或過用苦寒,以致火為寒抑,氣亂而噦,是熱極過寒則噦也。腎虛則恐,恐非胃病也。然胃本多氣多血,其火最盛,火盛則爍水,水虛腎弱,腎不敵胃故為恐。胃病亦恐,不可不知也。)大腸小腸為泄,下焦溢為水,(大腸為傳道之腑,小腸為受盛之腑,受盛之氣既虛,傳道之司不禁,故為泄利也。下焦為分注之所,氣窒不瀉,則溢而為水。)膀胱不利為癃,不約為遺溺,(按:靈樞經曰:「足三焦者,太陽之別也,並太陽之正,入絡膀胱,約下焦,實則閉癃,虛則遺溺。」是也。)膽為怒,(按:怒者肝之志,膽其合也。然膽為中正之官,決斷出焉。膽病則偏倚而不能決斷,氣從其合而為怒矣。)是為五病。
五精所並:精氣並於心則喜,並於肺則悲,並於肝則憂,並於脾則畏,並於腎則恐,是謂五並,虛而相併者也。(按:五臟各有精,有精則有氣,注謂火之精氣,偏矣。經總言虛而相併,是並者兼併吞併之意。五臟之氣,弱則見並於所不勝,金弱畏火,精氣並於心而心盛矣。心主喜,心盛則氣偏勝,於是不當喜而喜,喜即是病,病之有餘者。治此之法,以恐勝之而已。若餘四臟,文雖一例,而義實不同。如心之志為喜,腎之志為恐,精氣並而入之,則志偏勝,是也。肺之志為憂,而此云悲,然悲從憂生,憂則必悲,義猶可通。若夫肝之志本為怒,而此反云憂;脾之志本為思,而此又云畏。夫憂者肺志,勝肝者也;畏者恐之類,腎志也,見勝於脾者也。五並之中,不同若此,豈得無說乎?曰:下文不言乎,虛而相併。蓋謂人不虛則已,一虛則不惟見並於所不勝,即所勝者亦為其所並,而己之志盡為其所奪。是故肝並夫肺而為憂,脾並其腎而直畏,總為一虛之所致。悉而論之,精氣並而自得其志者,心肺腎也。精氣盛於所不勝以並其所勝者,脾也。精氣盛於所勝,而反並其所不勝者,肝也。相併之故,皆本於虛。虛而相併,本則獨多此語,伯蓋自為註解。若如注所言,是止言並而非相併矣。)
五臟所惡:心惡熱,(按:心雖火臟,然熱極即以自焚。)肺惡寒,(按:肺合皮毛,寒氣易入,故曰形寒飲寒則傷肺也。)肝惡風,(按:肝雖屬木而主風,然風太盛則木折。)脾惡濕,(按,脾本濕土,而性則喜燥,蓋濕極則其氣滯而不能運化矣。)腎惡燥,(燥則精竭涸。按:腎者水也,以濕為事,水虛則無以制火而病燥,必有精血乾槁之患矣。)是為五惡。
五臟化液:心為汗,(泄於皮腠也。)肺為涕,(潤於鼻竅也。)肝為淚,(注於眼目也。)脾為涎,(溢於唇口也。)腎為唾,(生於牙齒也。)是為五液。
五味所禁:辛走氣,氣病無多食辛;(病謂力少不自勝也。按:辛入肺而肺主氣,氣既病矣,乃辛性宣散,少食以開鬱滯可也,多食不幾耗散真氣乎。)咸走血,血病無多食鹹;苦走骨,骨病無多食苦;(按:咸本入腎,而性陰走血,血生於心。五臟生成篇曰:「多食鹹,則脈凝泣而色變。」脈又與心合,咸不宜多食,且有心火畏水之義焉。苦本入心,乃其性亦陰,其氣堅而兼走骨,骨屬陰而質堅也。然骨者,腎所主也。五臟生成篇曰:「多食苦,則皮槁而毛拔。」皮毛屬肺,言苦入心而補火,火盛則刑金也。今言骨病無多食苦,是苦益心而火熾強,水不勝火之義也。心腎為水火之源,鹹苦為味中之濁,為害更異,可多食乎,二者所禁與眾不同,宜分別之。)甘走肉,肉病無多食甘,酸走筋,筋病無多食酸。(按:肉屬脾,甘其味也。筋屬肝,酸其味也。甘酸為脾肝之正味,食之得宜,自足以補肉而養筋。若肉與筋既受病矣,而又恣其所喜,則補肉者適以消肉,而養筋者反以害筋矣,可多食乎。)是謂五禁,無令多食。(按:本則獨多此一語,蓋以藥食失宜,病必轉甚,所以諄諄致戒,前言之而末又重言之也。)
五病所發:陰病發於骨,陽病發於血,陰病發於肉,(骨肉陰靜,故陽氣從之;血脈陽動,故陰氣乘之。)陽病發於冬,陰病發於夏,(夏陽氣盛,故陰病發於夏,冬陰氣盛,故陽病發於冬,各隨其少也。按:陽病何以發於冬?冬陰氣斂,陽不能安,陽邪惡郁故也。陰病何以發於夏?夏陽氣泄,陰乃外達,陰邪必隨陽而出故也。)是謂五發五邪所亂:邪入於陽則狂,邪入於陰則痹,(邪居於陽脈之中,則四肢熱盛,故為狂;邪入於陰脈之內,則六經凝澀而不通,故為痹。按:注脈字太鑿,只云陰分陽分是矣。)搏陽則為巔疾,(邪內搏於陽,則脈流薄疾,故為上巔之疾。)搏陰則為喑,(邪內搏於陰,則脈不流,故令喑不能言。按:難經云:「重陽者狂,重陰者癲。」巢元方以邪入於陰則為癲。脈經云:「陰附陽則狂,陽附陰則癲。」孫思邈云:「邪入於陽則狂,邪入於陰則為血痹。邪入於陽,傳則為癲痙;邪入於陰,傳則為痛喑。」全元起云:「邪已入陰,復傳於陽,邪氣盛,臟腑受邪,使其氣不朝,榮氣不復周身,邪與正氣相擊,發動為癲疾。邪已入陽,今復傳於陰,臟腑受邪,故不能言,是勝正也。」諸家之論不同,今具載之。)陽入之陰則靜,陰出之陽則怒。(按:千金方云:「陽入之陰病靜,陰出之陽病怒。」靜與怒皆病也。要之靜多凶,怒多吉。所以然者,凡病喜陽而惡陰也。)是謂五亂。
五邪所見:春得秋脈,夏得冬脈,長夏得春脈,秋得夏脈,冬得長夏脈,……是謂五邪,……死不治。(按:此相剋之定例,所謂制於其所不勝,鬼賊相刑,未有不死者也。)
五臟所藏:心藏神,(按:靈樞經曰:「兩精相搏謂之神。」神也者,主宰一身而司變化者也。)肺藏魄,(按:靈樞經曰:「並精而出入者謂之魄。」)肝藏魂,(按:靈樞經曰:「隨神而往來者謂之魂。」)脾藏意,(記而不忘者也。按:靈樞經曰:「心有所憶謂之意。」)腎藏志,(專意而不移者也。按:靈樞經曰:「意之所存謂之志。」腎受五臟六腑之精而藏之,本生成之根,為胃之關,是以志能則命通。又楊上善云:「腎有二枚:左為腎,藏志;右為命門,藏精。」)是謂五臟所藏。
五臟所主:心主脈,(壅遏榮氣,應息而動也。)肺主皮,(包裹筋肉,間拒諸邪也。)肝主筋,(束絡機關,隨神而運也。)脾主肉,(復藏筋骨,通行衛氣也。)腎主骨,(張筋化髓,干以立身也。)是謂五主。
五勞所傷:久視傷血,(按,目得血而能視,視久則目力竭而血傷。)久臥傷氣,(按:氣隨動而運,臥久則氣懈怠而不行。)久坐傷肉,(按,包藏臟腑,擁護筋骨,而豐滿於一身者,肉也。肉也者,外靜而內動,氣血流焉,脾胃應焉。若久坐,則氣血凝滯而肉疾矣。)久立傷骨,(按:骨者身之干也,挺直不僕,惟骨是賴。若立之太久,不無痿弱之患矣。)久行傷筋,(按:維繫肢節而能屈伸俯仰者,筋也。以動為用,以靜為養,可以行而不可以久。若久行,則不無阻弛之患矣。)是謂五勞所傷。(五者之用,缺一不可。用之太過,則勞傷矣。經脈別論篇曰:「四時陰陽生病,起於過用。」此之謂也。)
五脈應象:肝脈弦,(耎虛而滑,端直以長也。)心脈鉤,如鉤之偃,來盛去衰也。脾脈代,(耎而弱也。)肺脈毛,(輕浮而虛,如毛羽也。)腎脈石,(沉堅而搏,如石之投也。)是謂五臟之脈。
臟氣法時論
人之五臟,本應四時,故行不合時則病,治不合時則乖,是故貴乎法時也。
黃帝問曰:合人形以法四時五行而治,何如而從?何如而逆?得失之意,願聞其事。岐伯對曰:五行者,金木水火土也。更貴更賤,以知死生,以決成敗,而定五臟之氣,間甚之時,死生之期也。(按:主時者貴,非時者賤。順時則間而生,逆時則甚而死。)帝曰:願卒聞之。岐伯曰:肝主春,足厥陰、少陽主治。(厥陰肝脈,少陽膽脈,肝與膽合,故治同。)其日甲乙。(東方木干也。)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甘性和緩。按:全元起云:「肝苦急,是其氣有餘。」)蓋肝為將軍,多氣善怒,相火寄焉。其證其脈,病則必急,是其常也。治肝之法,先瀉後補,是矣。
心主夏,手少陰、太陽主治。(少陰心脈,太陽小腸脈,心與小腸合,故治同。)其日丙丁。(丙丁為火,南方干也。)心苦緩,急食酸以收之。(酸性收斂。按:全起元云:「心苦緩,是心氣虛。」蓋心生血而為一身之主宰,善動多慮,其血易虧,病則緩弱,是其常也。然緩則必散,故欲補心,必用酸收。)
脾主長夏,足太陰、陽明主治。(太陰脾脈,陽明胃脈,脾與胃合,故治同。)其日戊己。(戊己為土,中央干也。)脾苦濕,急食苦以燥之。(苦性堅燥。按:脾者土也,土虛則不能制水而濕勝,濕勝則濡瀉,濡瀉則脾愈虛,故脾病常苦於濕也。治濕之法,燥之以苦。蓋苦先入心而補火,火能生土,於是土得火而燥,脾得苦而濕去矣。)
肺主秋,手太陰、陽明主治。(太陰肺脈,陽明大腸脈。)其日庚辛。(庚辛為金,西方干也。)肺苦氣上逆,急食苦以泄之。(苦性宣泄。按:元起云:「是亦為其氣有餘。」蓋肺主諸氣,無病則順而下行,病則氣上逆矣。然上逆之故,多本於火,利用苦寒以泄其熱,則轉逆為順矣。)
腎主冬,足少陰,太陽主治。(少陰腎脈,太陽膀胱脈。)其日壬癸。(壬癸為水,北方干也。)腎苦燥,急食辛以潤之,開腠理,致津液通氣也。(辛性津潤。按:日用而日竭者水也,故腎苦燥。燥則津液枯,腠理閉,上下之氣不通矣。然欲開而通之,非辛不可。辛走肺,肺為腎之母,降下之令操焉。母得益,自能養其子,於是腠理開,津液致,氣自通而燥自潤矣。)
病在肝,愈於夏,(子制其鬼也。余同。)夏不愈,甚於秋,(子休鬼復王也。)秋不死,持於冬,(鬼休而母養,故氣執持於父母之鄉也。)起於春。(自得其位故復起。)禁當風。(風氣通於肝,故禁勿犯。按:此言四時生克之例也。)肝病者,愈在丙丁,丙丁不愈,加於庚辛,庚辛不死,持於壬癸,起於甲乙。(按:此言日期生克之例也。)肝病者,平旦慧,(按:木王之時故。)下晡甚,(按:金王之時故。)夜半靜。(按:水王之時故。此言時刻生克之例也。五行相生相剋,自是不易之定例,而此篇所載,一臟之內,文義似同,然實有四時、日期、時刻三折之異。否則前言愈於夏矣,繼又言愈在丙丁,如此之類,不幾重襲無味乎。王注與元起注本並皆矇混無別,真缺憾也,今釐正之。後四臟同。)肝欲散,急食辛以散之,用辛補之,酸瀉之。(按:此言一臟補瀉之例也。肝何以欲散也?蓋肝者木也,木性生髮,喜暢而惡郁,故肝鬱則病,經曰:「木鬱則達之。」是也。欲散肝鬱,莫如用辛,辛既能發散肝鬱,是散之即所以補之也。然味之入肝者酸也,以酸治肝,正宜云補,而此反云瀉者何也?凡病在某臟,欲用某藥以治之,而苟不得其氣之相習者以引之,則必拒而不得入。故欲治肝病,必用味之酸者以為引,而後肝病可治也。是酸之為味,雖以收斂為功,而亦有宣瀉之用焉。)
病在心,愈在長夏,長夏不愈,甚於冬,冬不死,持於春,起於夏。禁溫食熱衣。(熱則心躁,故禁止之。)心病者,愈在戊己,戊己不愈,加於壬癸,壬癸不死,持於甲乙,起於丙丁。心病者,日中慧,(按:火王故也。)夜半甚,(按:水王故也。)平旦靜,(按:木王故也。)心欲耍,急食鹹以耎之,用鹹補之,甘瀉之。(按:心為牡臟,主血與火,以陽為事,陽盛則亢,故病則欲耎。善於耎者,莫過於咸,咸者水也,以水治火,則火自息而心自寧,故耎之即所以補之。然耎之為言柔也,心火易亢而欲其柔軟也。若欲折其上逆之勢而使之下泄,則又宜用甘,甘性緩而善於泄熱也。)
病在脾,愈在秋,秋不愈,甚於春,春不死,持於夏,起於長夏。禁溫食飽食,濕地濡衣。(溫濕及飽,並傷脾氣,故禁之。)脾病者,愈在庚辛,庚辛不愈,加於甲乙,甲乙不死,持於丙丁,起於戊己。脾病者,日昳慧,日出甚,下晡靜。(土王則爽慧,木克則增甚,金扶則靜退,亦休王之義也。按:昳音經,日昃也。)脾欲緩,急食甘以緩之,用苦瀉之。甘補之。(按:脾與胃相連,故胃喜緩,脾亦欲緩。然味之緩者莫如甘,以甘緩脾,歸其所喜,脾得補矣。若純用甘而補太甚,則又宜瀉之以苦。夫苦者甘之反也,甘多則熱,自不得不瀉之以苦寒也。按脾本喜甘而惡苦,其瀉其補,脾臟之正義也。若餘四臟所欲,皆非本臟所喜,蓋舉其既病而言也。細閱文義自明。)
病在肺,愈在冬,冬不愈,甚於夏,夏不死,持於長夏,起於秋。禁寒飲食寒衣。(肺惡寒氣故禁之。靈樞經曰:「形寒寒飲則傷肺。」飲尚傷肺,其食甚焉。肺不獨惡寒,亦畏熱也。)肺病者,愈在壬癸,壬癸不愈,加於丙丁,丙丁不死,持於戊己,起於庚辛。肺病者,下晡慧,日中甚,夜半靜。(金王則慧,水王則靜,火王則甚。)肺欲收,急食酸以收之,用酸補之,辛瀉之。(酸收斂故補,辛發散故瀉。按:辛之為味,專主發散,故其為瀉,是其本性。非若肝腎之瀉,必借酸鹹為引而後能瀉也。)
病在腎,愈在春,春不愈,甚於長夏,長夏不死,持於秋,起於冬。禁犯淬㗜熱食溫炙衣。(腎性惡燥故禁之。)腎病者,愈在甲乙,甲乙不愈,甚於戊己,戊己不死,持於庚辛,起於壬癸。腎病者,夜半慧,四季甚,下晡靜。(水王則慧,土王則甚,金王則靜。)腎欲堅,急食苦以堅之,用苦補之,咸瀉之。(按:腎何以欲堅也?腎者水也,水一而已,一水不能勝五火,故水虧則腎氣痿弱,是以腎病欲堅也。以苦堅腎,是腎又以苦為補也。咸瀉之義,與肝同。)
夫邪氣之客於身也,以勝相加,(邪者不正之目,風寒暑濕飢飽勞逸皆是也,非唯鬼毒疫癘也。)至其所生而愈,(按:其所生,我之所生也。)至其所不勝而甚,(按:我所不勝,克我者也。)至於所生而持,(按:所生,生我者也。)自得其位而起。(居所王處,謂自得其位也。按:此總結以前五臟間甚生死之期也。)必先定五臟之脈,乃可言間甚之時,死生之期也。(按:間,少愈。甚,病劇。間生而甚死也。間音閒。)
肝病者,兩脅下痛引少腹,令人善怒。肝厥陰脈,自足而上,壞陰器,抵少腹,又上貫膈,布脅肋,故兩脅下痛引少腹也。其氣實則善怒,靈樞經曰:「肝氣實則怒。」虛則目䀮䀮無所見,耳無所聞,善恐,如人將捕之。(肝厥陰脈,自脅肋,循喉嚨,入頏顙,連目系。膽少陽脈,其支者,從耳後,入耳中,出走耳前,至目銳眥後。故病如是也。恐謂恐懼,魂不安也。按:䀮音荒。)取其經,厥陰與少陽。(經,經脈也,非其絡病,故取其經也。)氣逆則頭痛,耳聾,不聰,頰腫。(肝厥陰脈,自目系,上出額,與督脈會於巔,故頭痛。膽少陽脈,支別者,從耳中,出走耳前。又支別者,加頰車。又厥陰之脈,支別者,從目系,下頰裡。故耳聾、不聰、頰腫也。是以上文兼取少陽也。)取血者。(脈中血滿,獨異於常,乃氣逆之診,隨其左右,有則刺之。按:自此以下五段,言五臟之證虛實不同,宜按經而施治也。肝實則怒,氣盛故也。虛則恐,氣餒故也。如人將捕之,善恐之狀也。肝為臟,膽為腑,取經必兼臟腑者,治臟不愈,兼治其腑自愈。注以為取厥陰以治肝氣,取少陽以調氣逆,即連下文,謬誤甚矣。下復言氣逆者,謂肝寄相火,其氣易逆,氣逆則又有三者之病見於上部也。一無所聞謂之聾,不聰者聞而不明也。取血者,針砭也。若前取經,則兼藥石針刺而言也。)
心病者,胸中痛,脅支滿,脅下痛,膺背肩甲間痛,兩臂內痛。(心少陰脈,支別者,循胸出脅。又手心主厥陰之脈,起於胸中。其支別者,亦循胸出脅,下腋三寸,上抵腋下,下循臑內,行太陰少陰之間,入肘中,下循臂,行兩筋之間。又心少陰之脈,直行者,復從心系卻上肺,上出腋下,下循臑內後廉,行太陰心主之後,下肘內,循臂內後廉,抵掌後銳骨之端。又小腸太陽之脈,自臂臑,上繞肩甲,交肩上。故病如是。)虛則胸腹大,脅下與腰相引而痛。(手心主厥陰之脈,從胸中出屬心包,下膈歷絡三焦。其支別者,循胸出脅。心少陰之脈,自心系下膈絡小腸。故病如是。)取其經,少陰、太陽、舌下血者。(少陰之脈,從心系上挾咽喉。故取舌本下,及經脈血也。)其變病,刺郄中血者。(按:變病,謂與初起之病不同也,注作嘔變,誤矣。手少陰之郄,在掌後脈中,去腕半寸,當小指之後。)
脾病者,身重,善飢,肉痿,足不收行,善瘛,腳下痛。(脾象土而主肉,故身重肉痿也。痿謂萎無力也。脾太陰之脈,起於足大趾之端,循指內側,上內踝前廉,上腨內。腎少陰之脈,起於足小趾之下,斜趨足心,上腨內,出膕內廉。故病則足不收行,善瘈,腳下痛也。按:王本善肌,甲乙經作善飢,是也,從之。)虛則腹滿腸鳴,飧泄食不化。(脾太陰脈,從股內前廉,入腹屬脾絡胃,故病如是。靈樞經曰:「中氣不足,則腹為之滿,腸為之鳴。」)取其經,太陰、陽明、少陰血者。(少陰,腎脈也。以前病行善瘈,腳下痛,故取之而出血。按:注以善瘈腳痛為腎病,故取經兼及少陰,是也。但足不收行,亦是腎病,注乃遺漏何也?!又經言脾病,如痰氣壅滯則身重,火盛於府則善飢,其為實病無疑也。至於肉痿、足不收行及痛等證,有似於虛,而不知火善消爍故肉痿,濕痰下注則不能行而且痛,火燥筋急則善瘈,病有似虛本實者,不可不知也。然此本言脾經之病,何以及腎?蓋土實則乘其所勝而侮水,故脾經之病且並傳及於腎也。)
肺病者,喘咳,逆氣,肩背痛,汗出,尻、陰、股、膝、髀、腨、胻、足皆痛。(肺藏氣而主喘息,在變動為咳,故病則喘咳逆氣也。肺養皮毛,邪盛則心液外泄,故汗出也。腎少陰之脈,從足下上循腨內,出膕內廉,上股內後廉,貫脊屬腎絡膀胱。今肺病則腎脈受邪,故尻、陰、股、膝、髀、腨、胻、足皆痛,故下取少陰也。按:肩背痛,注不明確。蓋惟喘咳故氣逆,惟氣逆於上故肩背痛也。)虛則少氣不能報息,耳聾嗌乾。(氣虛少,故不足以報入息也。肺太陰之絡,會於耳中,故聾也。腎少陰之脈,從腎上貫肝膈,入肺中,循喉嚨,挾舌本。今肺虛,則腎氣不足以上潤於嗌,故嗌乾也。)取其經,太陰、足太陽之外厥陰內血者。(正謂腨內側內踝後之直上,則少陰也。按:此肺病也,亦何以並及於腎?蓋肺者母也,腎者子也,母病必及其子,相因之勢也。)
腎病者,腹大脛腫,喘咳身重,寢汗出,憎風。(腎少陰脈,起於足而上循腨,復從橫骨中,挾臍循腹裡,上行而入肺,故腹大脛腫而喘咳也。腎病則骨不能用,故身重也。腎邪攻肺,心氣內微,心液為汗,故寢汗出也。脛既腫矣,汗復津泄,陰凝玄府,陽爍上焦,內熱外寒,故憎風也。)虛則胸中痛,大腹、小腹痛,清厥,意不樂。(腎少陰脈,從肺出絡心,注胸中。然腎氣既虛,心無所制,心氣熏肺,故痛聚胸中也。足太陽脈,從項下行而至足。腎虛則太陽之氣,不能盛行於足,故足冷而氣逆也。清謂氣清冷,厥謂氣逆也,以清冷氣逆,故大腹小腹痛。志不足則神躁擾,故不樂也。)取其經,少陰、太陽血者。
肝色青,宜食甘。粳米、牛肉、棗、葵皆甘。(肝性喜急,故食甘物而取其寬緩也。)心色赤,宜食酸。小豆、犬肉、李、韭皆酸。(心性喜緩,故食酸物而取其收斂也。)肺色白,宜食苦。麥、羊肉、杏、薤皆苦。(肺善氣逆,故食苦物而取其宣泄也。)脾色黃,宜食鹹。大豆、豕肉、慄、藿皆咸。(究斯宜食,乃調利機關之義也。腎為胃關,脾與胃合,故假咸柔軟以利其關,關利而胃氣乃行,胃行而脾氣方化,故應脾宜味,與眾不同也。)腎色黑,宜食辛。黃黍、雞肉、桃、蔥皆辛。(腎性喜燥,故食辛物而取其津潤也。)此五者,有辛、酸、甘、苦、咸,各有所利,或散、或收、或緩、或急、或堅、或耎,四時五臟,病隨五味所宜也。(用五味而調五臟,配肝以甘、心以酸、脾以咸、肺以苦、腎以辛,各隨其宜,欲緩、欲收、欲耎、欲泄、欲散、欲堅而為用,非以相生相養而為義也。按:此前王本有「辛散酸收甘緩苦堅咸耎」十字,而此一段,王本又刻在篇末。詳察字義,前十字已具於此段內,因去之,移此段補之,庶幾上下文義不致參錯云。)
毒藥攻邪,(辟邪安正,唯毒乃能,以其能然,故通謂之毒藥也。按,邪者不正之氣,所以害人正氣者也。欲扶正不得不攻邪,是非毒藥不可。然所謂毒藥者,非必如狼毒、人言也。凡氣味俱重,質性駛利,足以闢除邪氣者,皆是也。新校正單指下藥,偏矣。)五穀為養,(按:凡藥性皆偏,所以扶正氣之不逮也。若五穀之性味和平,充胃補脾,化生氣血,人之性命實資之為養也。)五果為助,(按:助者輔正之稱,所以補五穀之不足也。)五畜為益,(按:精血不充,非草木之類所能益,是必血氣之屬以補之,經曰「精不足者補之以味」是也。)五菜為充,(按,充者,盈其量而實之也。菜質粗糲,易食易消,用以充塞虛腸而已。)氣味合而服之,以補精益氣。(氣為陽化,味為陰施,氣味和合,則補益精氣矣。)
陰陽別論
陰陽之變無窮,故其稱名亦異。此篇以真臟為陰,以胃脘為陽,與諸篇之言陰陽大別,故以別論名篇焉。但其中所定死期,不可執泥。蓋人非軒岐,其言恐難鑿鑿,是以並皆節略云。
黃帝問曰:人有四經十二從,何謂?岐伯對曰:四經應四時,十二從應十二月,十二月應十二脈。(按:四經即肝心肺腎,獨缺脾者,以土分王於四季,脾不主時,故言四經而脾自在其中,非五臟之外別有四經也。從,附從也。脈之正曰經,附曰從。經專指臟,從則兼腑而言,亦猶合之為四時,分之則為十二月也。從,去聲。)
脈有陰陽,知陽者知陰,知陰者知陽。(深知則備識其變易。)凡陽有五,五五二十五陽。(五陽謂五臟之陽氣也。五臟應時,各形一脈,一脈之內,包總五臟之陽,五五相乘,故二十五陽也。)所謂陰者,真臟也。見則為敗,敗必死也。(五臟為陰,故:曰陰者真臟也。按:五臟誠為陰矣,然陰何以即謂之真臟?真字之解,注不明言,止將真臟脈象引⿰口枲,殊欠發揮。竊謂真者本色之謂。五臟為陰,六腑為陽,凡陽必得陰而生,陰必得陽而化。經曰:「陰平陽秘,精神乃治。」今脈如肝之至,中外急如循刀刃等,是止有陰急而無陽和,為五臟之真,本色獨見,臟氣已敗,焉得不死。真字之解,然乎否耶?)所謂陽者,胃脘之陽也。(胃脘之陽,人迎之氣也。人迎在結喉兩旁,動脈應手。其脈之動,常左小而右大。左小常以候臟,右大常以候腑。一云胃胞之陽,非也。)別於陽者,知病處也;別於陰者,知死生之期。(陽者衛外而為固,然外邪所中,別於陽則知病處;陰者藏神而內守,若考真正成敗,別於陰則知死生之期。)三陽在頭,三陰在手,所謂一也。(……頭謂人迎,手謂氣口,兩者相應,俱往俱來,小大齊等,名曰平人,故言所謂一也。按:所謂一,言皆可以知病之生死也。)謹熟陰陽,無與眾謀。(按:潛心理會之謂謹,洞徹無疑之謂熟,陰陽之變不能眩吾心,則諸病迎刃而解矣。若以陰為陽,以陽為陰,是曰眾人。眾人庸庸,有敗無功。無與眾謀,聖賢之心,英雄之言哉。)
所謂陰陽者,去者為陰,至者為陽;靜者為陰,動者為陽;遲者為陰,數者為陽。(……按:此言脈體之有陰陽也。與前所言略異,當分別觀之。)
曰:二陽之病發心脾,有不得隱曲,女子不月。(二陽,謂陽明胃及大腸之脈也。隱曲,隱蔽委曲之事也。按:注又謂男子則脾受之而味不化,故少精;女子則心受之而血不流,故不月。分心脾為男女各受立說,竊嘗疑之。惟王安道論之最確,其言曰:「二陽,陽明也。……發心脾猶言延及於心脾也。脾胃為合,胃病而及脾,理固宜矣。大腸與心,本非合也,今大腸而及心何哉?蓋胃為受納之腑,大腸為傳化之腑。食入於胃,濁氣歸心,飲入於胃,輸精於脾者,以胃之能納,大腸之能化耳。腸胃既病,則不能受、不能化,心脾何所資乎。心脾既無所資,則無所運化而生精血矣。故腸胃有病,心脾受之,則男為少精,女為不月矣。心脾當總言男女,不當分說,至隱曲不月,方可分說耳。若如王氏之言,則男之精獨資於脾而不資於心,女之血獨資於心而不資於脾,有是理乎!……經本曰男女皆有心脾之病,但在男子則隱曲不利,女子則月事不來爾。」安道此論,精確不易。余初閱原注正欲改定,讀溯洄集見之,無以易也,因仍之。)其傳為風消,其傳為息賁者,死不治。(言其深久者也。胃病深久,傳入於脾,故為風熱以消削。大腸病甚,傳入於肺,為喘息而上賁。然腸胃脾肺,兼及於心,三臟二腑,互相剋薄,故死不治。按:自此以下六段,陰陽經發病,王注俱兼手足經脈言。而馬玄臺以為單指足經,蓋泥於傳足不傳手之說,誤矣。當以注言為正。)
曰:三陽為病發寒熱,下為癰腫,及為痿厥腨㾓。(三陽,謂太陽小腸及膀胱之脈也。小腸之脈起於手,循臂繞肩髆,上頭。膀胱之脈,從頭別下背,貫臀,入膕中,循腨。故在上為病,則發寒熱;在下為病,則為癰腫腨㾓及為痿厥。㾓,痠疼也。痿,無力也。厥,足冷,即氣逆也。按:腨音善,足肚也。㾓音淵,痠疼也。)其傳為索澤,其傳為頹疝。(按,索,消索也。澤,潤澤也。熱久則肌膚枯燥而無潤澤之氣,膀胱主表故也。頹疝,睪丸重墜,俗名小腸氣是也。疝者寒氣不行之病,小腸主火,病久則經虛而寒壅於其中,故傳為頹疝也。)
曰:一陽發病,少氣,善咳,善泄。(一陽,謂少陽膽及三焦之脈也。膽氣乘胃故善泄,三焦內病故少氣,陽上熏肺故善咳。何故?心火內應也。)其傳為心掣,其傳為隔。(按:膽者木也,膽病不已,木鬱火閉,心氣厄塞,若以手掣之者然。隔,閉塞不通也,三焦主氣,灌注一身,循環上下,病久不愈,則上下之氣閉塞不通矣。)
二陽一陰發病,主驚駭,背痛,善噫,善欠,名曰風厥。(一陰,謂厥陰心主及肝之脈也。按:二陽胃與大腸,一陰肝與心主,其云發病,蓋合四經而皆病,故見證有此四端。注單解肝與心主而不及二陽,且解善欠作腎氣乘之,偏矣。夫肝病則驚,心病則背痛而噫,胃病則噫而欠。又肝,木也。大腸,金也。金氣凌木,則驚且駭矣。驚駭則風動,木金火土,四氣逆亂,是為風厥也。)
二陰一陽發病,善脹,心滿,善氣。(二陰,謂少陰心腎之脈也。按:二陰心與腎,一陽膽與三焦。三焦主氣,氣治則上下周流,氣病則壅閉不通。今四經之病,脹滿善氣,似專屬於三焦。而不知三焦者,決瀆之官,水道出焉,上通氣於心,下泄氣於腎,而中則取決於膽。故四者皆病,則為脹為滿,上壅下滯,氣聚不行,而有似於三焦一經之病也。注言膽腎同逆,三焦不行,同逆二字既無著落,單說三焦亦偏。)
三陽三陰發病,為偏枯痿易,四肢不舉。(按:三陰,注不明指何經,而且以偏枯屬三陰不足,痿易屬三陽有餘。偏枯固不足矣,痿弱而至變易無常,是又豈有餘者,真可怪也。夫三陰者,太陰脾與肺也。脾統血,脾病則血少而偏枯;肺主氣,肺病則氣虛而痿弱。易者變易不定,或手已而足,或足已而手,故云四肢不舉也。然四肢者,諸陽之本也。太陽小腸膀胱為陽經之一,小腸主受化物,膀胱主藏津液。二者同病,則一身乏灌溉之資,而筋絡乾槁,此皆足以致偏枯痿廢之病者也。余謂此節之注,視二陽發病之注,其誤更甚。夫以安道之賢,但知解分配之非,而又不能糾三陽有餘之謬,此中缺陷,可勝補哉!)
鼓一陽曰鉤,鼓一陰曰毛,鼓陽勝急曰弦,鼓陽至而絕曰石,陰陽相過曰溜。(按:此蓋言陰陽為病之邪脈也。然鉤為心脈,毛為肺脈,弦為肝脈,石為腎脈,而溜則義無可考。今取鼓一陽等語觀之,既非狀其脈之形似,又非指其病之因由,實無意義,故注與諸家雖曲為之解,終未見其明確也。余謂素問中如此之類,不必強解,存之可也。)陰爭於內,陽擾於外,魄汗未藏,四逆而起,起則熏肺,使人喘鳴。(……按:此言陰陽紛擾,以致氣逆而為喘急之病者,肺病之一端也。陰主內,陽主外,內外爭擾,則氣亂而汗大泄,汗愈泄則氣愈亂。四逆非四肢厥逆,言諸經之氣,奔迸逼肺,致令喘急叫呼也。注謂金鼓不已,以致肺病,是頂上文,誤矣。魄汗,解已見前。未藏,謂汗出不止也。喘鳴者,氣急則喘,喘急則有呼吸之聲也。)是故剛與剛,陽氣破散,陰氣乃消亡。(……剛謂陽也,盛極不久存,而陽氣自散,陽已破敗,陰不獨存,故陽氣破散,陰氣亦消亡。按:註解精矣,但前節言陰陽爭擾則病肺,而此節則言兩陽相併,為純陽而無陰也。然剛即陽也,不言陽與陽,而言剛與剛者,兩陽相併,暴悍之氣,陽之亢也,是一說也。若其人已病陽強之症,而醫復補其陽,或輕投參朮,或誤用姜附,是亦謂之剛與剛,保無破散消亡之患乎。)
死陰之屬,不過三日而死;生陽之屬,不過四日而已。(按:原本作四日而死,詳上下文義,誤矣。全元起注本作四日而已,今從之。)所謂生陽死陰者,肝之心謂之生陽,(母來親子,故曰生陽,非惟以木生火,亦自陽氣主生爾。)心之肺謂之死陰,(陰主刑殺,火復乘金,金得火亡,故云死。)肺之腎謂之重陰,(亦母子也,以俱為陰氣,故曰重陰。)腎之脾謂之闢陰,死不治。(按:闢陰解,注不明快。闢猶僻也。腎,少陰也。脾,太陰也。腎病並脾,偏僻於陰矣,與肺之腎謂之重陰同意。夫人生於陽而死於陰,故其為病也,得陽則輕,得陰則重。木火之病何以生?陽也。心之肺,肺之腎,腎之脾,何以死?皆陰之屬也。知陽之所以生,則知陰之所以死矣。)
結陽者,腫四肢。(以四肢為諸陽之本故。)結陰者,便血一升,(陰主血故。)再結二升,三結三升。(按,結者,聚而不散之謂。陽主氣,陰主血。熱結陽分,則氣壅於四肢而浮腫;熱結陰分,則血動下行而見於二便,且視其結之深淺而血異焉。)陰陽結斜,多陰少陽曰石水,少腹腫。(按:同一結也,此何以言結斜?斜字之解,注不明言。夫斜猶偏也,偏於陽則熱,偏於陰則寒。既陰陽並結矣,而其氣之所結,或偏於陰,是多陰而少陽,為陰寒凝結,名曰石水。石水者,水氣凝結如石,少腹股足腫硬之類是也。)二陽結,謂之消。胃及大腸俱熱結也。腸胃藏熱則喜消水穀。三陽結,謂之隔。(小腸膀胱俱熱結也。小腸結熱則血脈燥,膀胱熱則津液涸,故隔塞而不便瀉。)三陰結,謂之水。(脾肺之脈俱寒結也。脾肺寒結則氣化為水。)一陰一陽結,謂之喉痹。(三焦心主,脈並絡喉,氣熱內結,故為喉痹。)陰搏陽別,謂之有子。(按,子者,男女之通稱。陰謂尺脈,陽謂寸脈也。陰脈滑數,搏擊獨異,是為女子;陽脈滑動,與眾相別,是為男子。陰陽宜分配男女,若如注所言,則混淪而無辨矣。據云尺脈搏擊,與寸口殊別,陽氣挺然,則為有子。既知尺為陰矣,尺脈搏擊,何雲陽氣挺然?!若陽氣挺然,則當是男子,而女子竟無診法。啟玄為先醫宗匠,其誤乃至於此。)陰陽虛,腸闢死。(按:陰陽虛者,氣血兩虧之人也。如病他證,猶可平補。若犯下利膿血之證,則陰更乏竭,陽必耗散無餘,未有不死者也。闢音澼。)陽加於陰,謂之汗。(按:謂寸關浮大,加倍於尺脈,是邪氣外達,其人必發汗。所以然者,凡邪得陰則內伏,得陽則外出也。注云「陽上搏,陰固之」等語,殊不可解。)陰虛陽搏,謂之崩。(……陰脈不足,陽脈盛搏,則內崩而血流下。按:陰虛則水涸不能制火,陽愈躁動,內擾其陰,而血為之不寧,其人必有崩漏之患矣。)
五臟別論
五臟各有專司,如五行五色五味等,論之常也。然有常必有變,軒岐為之旁搜而曲盡其義。亦如陰陽之理,有正有變,並以別論名篇焉。
黃帝問曰:余聞方士,或以腦髓為臟,或以腸胃為臟,或以為腑。敢問更相反,皆自謂是,不知其道,願聞其說。岐伯對曰:腦、髓、骨、脈、膽、女子胞,此六者地氣之所生也,皆藏於陰而象於地,故藏而不瀉,名曰奇恆之府。(腦髓骨脈,雖名為府,不正與神臟為表裡。膽與肝合,而不同六腑之傳瀉。胞雖出納,納則受納精氣,出則化出形容,然出納之用有殊於六腑,故言藏而不瀉,名曰奇恆之府也。)夫胃、大腸、小腸、三焦、膀胱,此五者天氣之所生也,其氣象天,故瀉而不藏,此受五臟濁氣,名曰傳化之府,此不能久留,輸瀉者也。(言水穀入已,糟粕變化而泄出,不能久久留住於中,但當化已輸瀉,令去而已,傳瀉諸化,故曰傳化之府也。按:惟所受皆五臟之濁氣,故不得不輸瀉而不能久留也。)魄門亦為五臟使,水穀不得久藏。(謂肛之門也。內通於肺,故曰魄門。受已化物,故為五臟行使。然水穀亦不得久藏於中。按:肛何以通於肺?肛為大腸之盡竅,而大腸與肺合故也。六腑受五臟之濁氣,轉輸而下,必由肛出。故瀉而不藏,不特六腑,即魄門亦然也。)所謂五臟者,藏精氣而不瀉也,故滿而不能實。六腑者,傳化物而不藏,故實而不能滿也。(按:精氣至貴而難實,化物至穢而不可久留,其藏其瀉,真造化自然之妙用乎。化物,水穀所化之物也。)所以然者,水穀入口,則胃實而腸虛;食下,則腸實而胃虛。故曰實而不滿,滿而不實也。(按:食入於胃而未至於腸,故胃實而腸虛;食離於胃而轉入於腸,故腸實而胃虛。此以食之所在為實,食之所不在為虛,單指腸胃而言也。然就上文觀之,語氣雖似一意承轉而下,確求其義,則逐節又各不同。首言腦髓骨脈膽胞六者,在臟腑之外,名曰奇恆。蓋臟腑為正,而此為奇也。膽為肝腑,宜與胃大小腸等同言,而附於此者,以腸胃等五腑,俱上入而下出,皆瀉而不藏,而膽則實藏而不瀉,故並列於此也。次言五腑主瀉者,以受五臟之濁氣,故不能久留。不言水穀而水穀自在其中。然瀉而不藏,不特五腑,更有魄門。魄門出糟粕,故單言水穀也。第三段雖是申論藏瀉之義,乃其所言,則僅以滿實為解。四段則以水穀之上下為虛實,專指腸胃而言,而三焦膀胱之義又缺也。余謂素問一書,如歲運、經穴、針灸、諸篇,辭義明顯,學者可以字句求之。若夫陰陽變化之理,證治逆從之妙,臟腑職司之微,或離或合,或正或奇,是必神而明之乃可耳。如以前四節細閱之,方知文義甚活,讀者幸毋拘執也。)
帝曰:氣口何以獨為五臟主?(按:氣口,寸關尺之總名。所以診脈而知臟腑之病者,謂臟腑有病,何以必診於脈而知也。)岐伯曰:胃者水穀之海,六腑之大源也。(人有四海,水穀之海則其一也。受水穀已,榮養四旁,以其當運化之源,故為六腑之大源也。)五味入口,藏於胃以養五臟氣,氣口亦太陰也。(按:胃之所以為六腑之大源者,以五臟之氣,皆借之以養也。胃為足太陰之腑,氣口乃手太陰之經。飲食入胃而能運化為氣者脾也,氣充於五臟而使之著見於氣口者則是肺,故云亦太陰也。)是以五臟六腑之氣味,皆出於胃,變見於氣口。(按:全元起本,出作入,謬矣。蓋人得飲食之味以為養,而後臟腑之氣充,是五臟六腑之氣味,皆從胃出也。若作入解,是仍言五味矣。然養臟腑之氣者,胃也。而驗臟腑之氣者,氣口也。有變必見,故曰變見。見,去聲。)故五氣入鼻,藏於心肺,心肺有病而鼻為之不利也……。(按:亦外候之一端也。)
拘於鬼神者,不可與言至德;(按:醫道精微,是為至德,既惑於邪,言必不信。)惡於針石者,不可與言至巧;(惡於針石則巧不能施。)病不許治者,病必不治,治之無功矣。(心不許人治之,是其必死,強為治者,功亦不成。按:不許治,非不令人治也,如病本深而責效速,不知醫而妄自用,及縱欲恣食,不遵教戒,皆不許治之類也。如是之人,強與之治,亦必無功,至哉先聖,為戒深矣。)
經脈別論
陰陽五臟既有別論,而此篇亦以別論命名,蓋以篇中所載,皆於正經正脈之外,旁搜其義,如喘汗各有所發之經,食飲入胃,五臟資之以為養等義,有正有奇,經脈之理始備,能經能權,治療之法乃全也。
黃帝問曰:人之居處動靜勇怯,脈亦為之變乎?岐伯對曰:凡人之驚恐恚勞動靜,皆為變也。(變謂變易常候。按:恚,心怒也。)是以夜行則喘出於腎,(腎主於夜,氣合幽冥,故夜行則喘息內從腎出也。)淫氣病肺。(按:淫者溢也,謂病之餘氣也。勞腎腎虛,病必及肺,子令母虛也。)有所墮恐,喘出於肝,(恐生於肝,墮損筋血,因而奔喘,故出於肝也。)淫氣害脾。(按:諸經凡虛則皆見侮於所不勝,惟肝虛則氣有所激而反能乘其所勝。古人謂肝不宜補,良有以也。)有所驚恐,喘出於肺,(驚則心無倚,神無所歸,氣亂胸中,故喘出於肺也。)淫氣傷心。(按:心主神明,驚恐則氣上奔肺,神明亂而心反為之傷矣。)度水跌僕,喘出於腎與骨。(跌謂足跌,僕謂身倒也。按:水濕則病腎,跌僕則傷骨,故均令為之喘也。)當是之時,勇者氣行則已,怯者則著而為病也……。(評熱論曰:「邪之所湊,其氣必虛。」固如是也。)
故飲食飽甚,汗出於胃。(飽甚胃滿故也。)驚而奪精,汗出於心。(按:變出意外,心不及持,故精氣奪而汗出也。)持重遠行,汗出於腎。(按:腎主骨,骨勁乃能持重。若所持既重而行又遠,則骨憊腎虛,氣外泄而為汗矣。)疾走恐懼,汗出於肝。(按:肝主筋,腎主恐懼,走疾則筋傷,恐懼則氣餒,肝外泄而為汗矣。恐者慮患之將來,懼則畏縮而不前也。)搖體勞苦,汗出於脾。(按:勞倦傷脾故也。)故春秋冬夏,四時陰陽,生病起於過用,此為常也。(五臟受氣,蓋有常分。用而過耗,是以病生。按:過用謂不量力而勉強也。)
食氣入胃,散精於肝,淫氣於筋。(按:此言食之養人,其氣流行於臟腑,變化精微而成脈也,食既入胃,脾為之運,糟粕下行,而其精華則先散布於肝經,以肝為春木,主生髮之令故也。肝主筋,肝得食氣以為養,則厭飫之餘,自當淫溢而及於筋矣。病氣為淫,食之精氣亦以淫言者,皆指其餘而稱也。)食氣入胃,濁氣歸心,淫精於脈。(按:食之所化,有清有濁;清化氣,氣無形而行五臟,必借肝以散布,故肝言散精也;濁化血,血有質,心得食氣以為養,而血始生焉,故云濁氣歸心也。然心之合,脈也。心惟得食之濁氣以生血,而後血乃灌注於一身而成脈,是脈之精華,又實心所淫溢而成也。此脈字指周身脈絡,下漸說到寸關尺上。)脈氣流經,經氣歸於肺,肺朝百脈,輸精於皮毛。(按:經,經絡也。言血之精華,既化而為脈,而脈已有氣,流行於十二經絡之中,總上歸於肺。肺為華蓋,貫通諸臟,為百脈之大要會,故云朝百脈也。然肺之合,皮毛也。既周身之血脈,皆上朝於肺,於是肺聚血脈之精華,外輸於所合,血氣盛者皮毛潤澤,虛者自枯槁也。)毛脈合精,行氣於府。(府謂氣之所聚處也,是謂氣海,在兩乳間,名曰膻中也。按:氣海穴名,在臍下一寸五分。據此膻中亦名氣海,所謂上氣海也。)府精神明,留於四臟,氣歸於權衡,權衡以平,氣口成寸,以決死生。(按:言食入於胃,變化氣血,外輸於皮毛,內運於諸臟,而總變見於氣口也。臟本五而此言四者,蓋指心肝脾腎言。以肺為諸臟之蓋,經氣歸肺,肺朝百脈,而行氣於心肝脾腎,故云留於四臟也。)
飲入於胃,遊溢精氣,上輸於脾。(水飲流下,至於中焦,水化精微,上為雲霧,雲霧散變,乃注於脾。靈樞經曰:「上焦如霧,中焦如漚。」此之謂也。按:此又言飲之養人,其氣亦流行於臟腑,變化精氣而見於脈也。胃主受納,脾主運化,故飲入於胃,而其精氣必先及脾也。然前食入於胃,何以獨不言脾?蓋前言食之養人,其功效至於如此,雖不言脾,而運化之力自在其中矣。此則言水飲循經而行,無所不到,始於脾而遍於五臟。遊溢者,涵泳遍滿之義也。)脾氣散精,上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土合化,上滋肺金,金氣通腎,故調水道,轉註下焦,膀胱稟氣,乃為溲矣。靈樞經曰:「下焦如瀆。」此之謂也。)水精四布,五經並行,合於四時五臟,陰陽動靜,以為常也……。(按:水之入胃也,濁汁雖下達於膀胱矣,而其精華灌注洋溢,化為津液,於是一身無干槁之患,無病之人常如是也。王本陰陽揆度,新校正云:「一本作陰陽動靜。」較確,今從之。)
陽並於上,四脈爭張,氣歸於腎。宜治其經絡,瀉陽補陰。(……心脾肝肺,四脈爭張,陽並於上者,是腎氣不足,故氣歸於腎也。陰氣足,則陽氣不復並於上矣。按:註解精妙。凡六脈浮數洪大,重按無力,其證面紅目赤,火氣上升,躁擾不寧,至夜尤甚者,盡屬腎虛水虧,不能制火,孤陽上浮,有似三陽實熱,而不知為腎氣不足之所致。腎足則水王,水王則火自降而歸於源矣。俗醫輒用苦寒,其火愈盛,曷不取此書而讀之也。)
血氣形志篇
人身臟腑氣血,表裡配合,自有一定之常數,篇中但為平敘,而無所論斷焉。至於經穴針刺之法,亦略舉其大概而已,不足錄也。
夫人之常數,太陽常多血少氣,少陽常少血多氣,陽明常多氣多血,少陰常少血多氣,厥陰常多血少氣,太陰常多氣少血,此天之常數。(血氣多少,此天之常數,故用針之道,常瀉其多也。按:新校正云:「按甲乙經十二經水篇云:『陽明多血多氣,太陽多血多氣,少陽少血多氣,太陰多血少氣,少陰少血多氣,厥陰多血少氣。太陽太陰血氣多少與素問不同,又陰陽二十五人形性血氣不同篇與素問同,蓋皇甫疑而兩存之也。』」)足太陽與少陰為表裡,少陽與厥陰為表裡,陽明與太陰為表裡,是為足陰陽也。手太陽與少陰為表裡,少陽與心主為表裡,陽明與太陰為表裡,是為手之陰陽也。(按:足太陽,膀胱;少陰,腎也。少陽,膽;厥陰,肝也。陽明,胃;太陰,脾也。手太陽,小腸;少陰,心也。少陽,三焦;厥陰,心主也。陽明,大腸;太陰,肺也。臟陰而腑陽,臟為里而腑為表也。)今知手足陰陽所苦,凡治病必先去其血,乃去其所苦,伺之所欲,然後瀉有餘,補不足……。(按:惡血留於經絡,病為所苦,故欲去所苦,必先刺去其血也。伺,潛察也。血去之後,潛察其好惡,則知其病屬有餘或不足,而後可以補瀉矣。)刺陽明,出血氣;刺太陽,出血惡氣;刺少陽,出氣惡血;刺太陰,出氣惡血;刺少陰,出氣惡血;刺厥陰,出血惡氣也。(明前三陽三陰氣血多少之刺約也。按:篇首注云:「用針之道,常瀉其多。」是以多者宜出,而少者常惡其出也。按:新校正云:「此刺陽明一節,宜續前瀉有餘補不足之下,不當在治五形志之後。」今詳文義,最為恰當,故挈置於此。)
形樂志苦,病生於脈,治之以灸刺。(形謂身形,志謂心志,形樂謂不甚勞役,志苦謂結慮深思。按:脈,周身脈絡也。脈絡者,血氣之所榮。今身雖逸而心獨苦,氣秘血滯,周身之脈絡為之壅遏而病生矣。秘者疏之,滯者導之,疏秘導滯,無如灸刺。)形樂志樂,病生於肉,治之以針石。(筋骨不勞,心神悅懌,則肉理相比,氣道滿填,衛氣怫結,故病生於肉也。夫衛氣滿,以針瀉之。結聚膿血,石而破之。石謂石針,則砭石也。)形苦志樂,病生於筋,治之以熨引。(形苦謂修業就役也,熨謂藥熨,引謂導引。按:過勞則筋傷,筋傷遇熱則弛緩,遇寒則拘急,熨而引之,斯柔和而無緩急之患矣。)形苦志苦,病生於咽嗌,治之以百藥。(按:內苦其心神,外勞其形體,則火焰而水虧矣。水不勝火,火無所制而上浮於咽嗌,與恣食炙煿以致實熱結聚者不同也。治此之法,或滋陰以降火,或引火以歸源,少佐辛涼,以開其結滯。按:甲乙經咽嗌作困竭,百藥作甘藥。)形數驚恐,經絡不通,病生於不仁,治之以按摩醪藥。是謂五形志也。(按摩者,所以開通閉塞,導引陰陽。醪藥者,所以養正祛邪,調中理氣。醪藥,酒藥也。不仁,𤸷重也。按:驚則氣亂,恐則氣下,故令經絡閉拒而不通。氣既不通,則血凝滯而不知痛癢。不仁者,氣血頑木之故也。)
寶命全形論
命者人所寶,形者命所倚,欲寶其命,必全其形。全形之道,針其一矣,故篇中所載,多用針之法。至於木得金而伐五句,雖是生克之常,然其中別有至理。但與上下文義不甚相合,此篇當是綴集成文者也。
黃帝問曰:天覆地載,萬物悉備,莫貴於人。人以天地之氣生,四時之法成。君王眾庶,盡欲全形,形之疾病,莫知其情,留淫日深,著於骨髓,心私慮之。余欲針除其疾病,為之奈何?(按:病各有情,情不易知,故常留連淫泆而深入於內也。)岐伯對曰:夫鹽之味鹹者,其氣令器津泄。(凡虛中而受物者,皆謂之器,其於體外則為陰囊,其於身中所同,則為膀胱矣。咸之為氣,天陰則潤,在土則浮,在人則囊濕而皮膚剝起。)弦絕者其音嘶敗,木敷者其葉發,病深者其聲噦。(按:弦,肝脈也。絕者,急而欲絕也。弦急之極,木反侮金,肺不得令。肺主音聲,故令嘶嘎而敗壞。嘶嗄者,喑啞不清也。敷,布也。發,暢茂也。木氣敷布於外則枝葉茂,然惟葉太茂而木力竭矣。噦,吃忒也。雖有寒熱誤治之不同,總為胃氣乖忤上逆於肺之所致,暴病得之猶為易治,若久病犯此,九死一生。所以者何?萬物養於土,人命養於胃,胃不安而氣乖逆,以致吃忒不已,即或不死,病亦深矣。按帝問本欲用針除疾,而伯乃以病之難治三者為對,意謂若此之類,針亦無用。而且先以鹹味引興,以見病在內者形於外也,猶器內盛鹽,外必潮濕。王注混解無別。楊上善又以鹹味、弦絕、木敷三者,引入聲噦。皆不善解經旨者也。嘶音西,破聲也。嗄音沙,去聲。噦音一決切。)人有此三者,是謂壞府,毒藥無治,短針無取,此皆絕皮傷肉,血氣爭黑。(按:壞府注謂損壞其府而取病,且引抱朴子開胸納餅為證,荒誕極矣。壞府者,謂臟腑敗壞,病之難治者也。毒藥解已見前。爭黑謂血氣紛爭而黑色見於外,今之病危色黯者是也。)
帝曰:余念其痛,……為之奈何?岐伯曰:夫人生於地,懸命於天,天地合氣,命之曰人。……天有陰陽,人有十二節。(節謂節氣,外所以應十二月,內所以王十二經脈也。)天有寒暑,人有虛實。(寒暑有盛衰之紀,虛實表多少之殊。)能經天地陰陽之化者,不失四時。知十二節之理者,聖智不能欺也。能有八動之變,五勝更立,能達虛實之數者,獨出獨入,呿吟至微,秋毫在目。(按:易曰:「與天地合其德,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殆謂是歟。聖智豈欺人,此特甚言之耳。八動注謂八節之風變動,五勝謂五行之氣相勝,立謂當其王時,變謂氣至而變易,分疏是也。吟,吟詠也。呿,楊上善云:「謂露齒出氣。」非也。呿音區,張口貌。呿吟至微,猶言開口皆是至理也。)
帝曰:人生有形,不離陰陽,天地合氣,……不可勝量,虛實呿吟,敢問其方?岐伯曰:木得金而伐,火得水而滅,土得木而達,金得火而缺,水得土而絕,萬物盡然,不可勝竭。(按:五行相勝,此其常也。乃土獨與眾異者,土厚而頑,苟無物焉以通之,則且為石田而何以生長夫萬物。是故乘其弱而克之者木也,疏其理而通之者亦木也。土得木而達,其義精哉!但此五句,與上下文義不合,宜分別之。)
故針有懸布天下者五,黔首共餘食,莫知之也。(按:懸布猶言昭著。黔首,黎民也。餘食,多食也,言但知飲食而不知其理也。)一曰治神,(專精其心,不妄動也。按:此注作用針者言,是也。楊上善作治五臟之神,誤矣。)二曰知養身,(按:平人氣象論曰:「醫不病,故為病人平息以調之為法。」然則欲治人之病者,可不自養其身乎。楊上善又作內外養形解,新校正復從而和之,反優楊劣王,皆不體認經旨而相率傅會也。)三曰知毒藥為真,(按:病可速取者針為便,病宜緩治者藥為安。但知之不真,則宜正宜從,未免與病相左耳。血氣形志篇曰:「形樂志樂,病生於肉,治之以針石。形苦志苦,病生於咽嗌,治之以百藥。」然則針與藥二者,凡病所必需,而醫家所當互用也。新校正本楊氏之說,亦以此節為病人自知。噫!病人苟自知真藥,安用醫為哉。毒藥,駃劑也。)四曰制砭石小大,古者以砭石為針,故不舉九針,但言砭石耳。當制其大小,隨病所宜而用之。五曰知臟腑血氣之診。(……按:用針者固須知藥,然尤當知脈也。不知脈,則孰為臟腑,孰為血氣,或虛或實,而補瀉之法奚施。果知脈,且知藥矣,用針之道,其全矣乎。)帝曰:願聞其道。岐伯曰:凡刺之真,必先治神。(按:再言治神,楊說之誤可見矣。)五臟已定,九候已備,後乃存針。(先定五臟之脈,備循九候之診,而有太過不及者,後乃存意於用針之法。)眾脈不見,眾凶弗聞,外內相得,無以形先。(按:心有所存,弗見弗聞,略形跡而專尚神明也。此正所謂治神者,用針者當如是也。可玩往來,乃施於人。玩謂玩弄,言精熟也。)人有虛實,五虛勿近,五實勿遠,至其當發,閒不容瞚。(按:虛者病深而效緩,實者病淺而功速,應機決策,毫釐莫爽。瞚音舜,目開闔搖動也。)手動若務,針耀而勻。(按:手持針而心不亂營,針明淨而中病得所,此持針之要道也。)靜意視義,觀適之變,是謂冥冥,莫知其形。……伏如橫弩,起如發機……。(按:內治其神,外應多變,幾無形跡之可求,而一發則無不中也。)
湯液醪醴論
本篇雖以湯液醪醴名篇,而其要義在後半截。蓋脹證一項,最為吃緊。去宛陳莝者,除實積也。開鬼門者,表外邪也。潔淨府者,利小便而水下泄也。三者治脹之法略備矣。
黃帝問曰:為五穀湯液及醪醴奈何?(按,張景岳曰:「湯液醪醴,皆酒之屬。」韻義云:「醅酒濁酒曰醪。」詩話云:「酒之甘濁而不泲者曰醴。」然則湯液者,其即清酒之類歟。醪音勞。醴音禮。泲音濟。)岐伯對曰:必以稻米,炊之稻薪,稻米者完,稻薪者堅。帝曰:何以然?岐伯曰:此得天地之和,高下之宜,故能至完;伐取得時,故能至堅也。(按:完,全備也。堅,蒼勁也。稻得四時中和之氣,其性平,其味淡,日以養人,以其力全而功備也。稻薪採於秋末冬初,故其色蒼而質勁也。)帝曰:上古聖人之作湯液醪醴,為而不用,何也?岐伯曰:自古聖人作湯液醪醴者,以為備耳,夫上古作湯液,故為而弗服也。按:聖人不治已病治未病,故但為備用而不服也。中古之世,道德稍衰,邪氣時至,服之萬全。(雖道德稍衰,邪氣時至,以心猶近道,故服用萬全也。)帝曰:今之世不必已,何也?(言不必如中古之世,何也?)岐伯曰:當今之世,必齊毒藥攻其中,鑱石針艾治其外也。(按:世愈隆則法愈備。齊,劑同。)帝曰:形弊血盡而功不立者何?岐伯曰:神不使也。(按:張景岳曰:「凡治病之道,攻邪在乎針藥,行藥在乎神氣,故治施於外,而神應於中,使之升則升,使之降則降,是其神之可使也。若以藥劑治其內而臟氣不應,針艾治其外而經氣不應,是其神氣已去而無可使,雖竭力治之,終成虛廢爾。」)帝曰:何謂神不使?岐伯曰:針石道也。精神進,志意治,故病可愈。(按:治病之法,必需針石,是針器也而道存焉。王本「精神不進,志意不治,故病不可愈。」今詳上下文語氣,似有錯誤。按新校正云:「全元起本作精神進,志意治,故病可愈。」文義較貫,今改從之。)今精壞神去,榮衛不可復收。何者?嗜欲無窮,而憂患不止,精氣弛壞,榮泣衛除,故神去之而病不愈也。(按:張景岳曰:「腎藏精,精為陰;心藏神,神為陽。精壞神去,則陰陽俱敗,表裡俱傷,榮衛不可復收拾矣。此其故,以今人嗜欲憂患不節,失其所養,故致精氣弛壞,榮泣衛除而無能為力也。榮,營同。泣,澀同。」)帝曰:夫病之始生也,極微極精,必先入結於皮膚。今良工皆稱曰病成,名曰逆,則針石不能治,良藥不能及也。今良工皆得其法,守其數,親戚兄弟,遠近音聲日聞於耳,五色日見於目,而病不愈者,亦何暇不早乎?(按。張景岳曰:「極微者,言輕淺未深,極精者,言專一未亂,斯時也,治之尚易。及其病成,則良工稱為逆矣。然良工之治,既云得法,而至數勿失,親戚之聞見極熟,而聲色無差,宜乎無不速愈者。而願使其直至於精壞神去而病不能愈,亦何暇治之不早乎。暇,猶言慢事也。」)岐伯曰:病為本,工為標,標本不得,邪氣不服,此之謂也。(按:本猶先也,標猶後也,言先有病而後有醫治之也。病必得醫而後愈,醫能勝任謂之良。倘真良者或不任,而所任者未必良,則邪仍暴橫,病何由愈,是謂標本不相得,惜乎後世多蹈此弊也!五臟別論曰:「拘於鬼神者,不可與言至德;惡於針石者,不可與言至巧;病不許治者,病必不治,治之無功矣。」正此謂也。)
帝曰:其有不從毫毛生,而五臟陽已竭也,津液充郭,其魄獨居,孤精於內,氣耗於外,形不可與衣相保,此四極急而動中,是氣拒於內,而形施於外,治之奈何?(按:張景岳曰:「不從毫毛生,病生於內也。五臟陽已竭,有陰無陽也。津液,水也。郭,形體胸腹也。脹論曰:『夫胸腹,臟腑之郭也。』凡陰陽之要,陰無陽不行,水無氣不化。故靈蘭秘典論曰:『氣化則能出矣。』今陽氣既竭,不能通調水道,故津液妄行,充於郭也。魄者陰之屬,形雖充而氣則去,故其魄獨居也。精中無氣,則精孤於內。陰內無陽,則氣耗於外。三焦閉塞,水道不通,皮膚脹滿,身體羸敗,故形不可與衣相保也。四肢者諸陽之本,陽氣不行,故四極多陰而脹急也。脹由陰滯,以胃中陽氣不能制水,而肺腎俱病,喘咳繼之,故動中也。此以陰氣格拒於內,故水脹形施於外而為是病。」郭音廓。)岐伯曰:平治於權衡。(按:張景岳曰:「平治之法當如權衡者,欲得其平也。且如水脹一證,其本在腎,其標在肺。如五臟陽已竭,魄獨居者,其主在肺,肺主氣,氣須何法以化之。津液充郭,孤精於內,其主在腎,腎主水,水須何法以平之。然肺金生於脾,腎水制於土,故治腫脹者,必求脾肺腎三臟,隨盛衰而治得其平,是為權衡之道也。」)去宛陳莝,微動四極,溫衣,繆刺其處,以復其形,開鬼門,潔淨府,精以時服,五陽已布,疏滌五臟,故精自生,形自盛,骨肉相保,巨氣乃平。帝曰:善!(按:張景岳曰:「宛,積也。陳,久也。莝,斬草也。謂去其水氣之陳積,欲如斬草而漸除之也。四極,四肢也。微動之,欲其流通而氣易行也。溫衣,欲助其肌表之陽,而陰凝易散也。然後繆刺之,以左取右,以右取左,而去其大絡之留滯也。鬼門,汗空也,肺主皮毛,其藏魄,陰之屬也,故曰鬼門。淨府,膀胱也,上無入孔而下有出竅,滓穢所不能入,故曰淨府。邪在表者散之,在裡者化之,故曰開鬼門潔淨府也。水氣去則真精服。服,行也。陰邪除則五陽布。五陽,五臟之胃氣也。由是精生形盛,骨肉相保,而巨氣可平矣。宛,郁同。莝音剉。」)
異法方宜論
五方之地,各有所宜,治病之法,因之而異,乃方土大略之論也。若夫賦性特異,則北反熱而南反寒,間氣為病,則夏惡寒而冬惡熱,有不可以執一論者,是又貴乎變而通之也。
黃帝問曰:醫之治病也,一病而治各不同,皆愈,何也?(不同,謂針石、灸爇、毒藥、導引、按蹺也。)岐伯對曰:地勢使然也。(按:同一地也,而五方之勢不同;其為病也,治之自不得不異。)故東方之域,天地之所始生也。(按:應時之春。)魚鹽之地,海濱傍水,其民食魚而嗜咸,皆安其處,美其食。(按:性以習而遷。)魚者使人熱中,鹽者勝血。(魚發瘡,則熱中之信;鹽發渴,則勝血之徵。)故其民皆黑色疏理,其病皆為癰瘍。(按:血受熱也。)其治宜砭石。砭石,謂以石為針也。山海經曰:「高氏之山,有石如玉,可以為針。」則砭石也。故砭石者,亦從東方來。(按:謂砭石始自東方也。)西方者,金玉之域,沙石之處,天地之所收引也。(按:應時之秋。)其民陵居而多風,水土剛強,(按:西民穴居,至今猶然,以陵為居,故曰陵居,詩言陶穴是矣。注謂居室如陵,新校正言民居高陵,皆未之知也。其多風而剛強者,以西方之氣清勁故也。)其民不衣而褐薦,其民華食而脂肥。(不衣絲綿,故曰不衣。褐謂毛布也,薦謂細草也。華謂鮮美,酥酪骨肉之類也。以食鮮美,故人體脂肥。)故邪不能傷其形體,其病生於內。(內謂喜怒悲思恐及飲食男女之過甚也。按:邪,外邪也,六淫之邪必自外入。今脂肥則腠密,褐薦則體溫,而邪無自而入。然惟過於飽暖,則肥甘積於腸胃,情欲耗其真元,病不在外而在於內矣。)其治宜毒藥。(按:臟腑之病,非輕淡之藥所能治,故宜毒藥。毒藥者,氣重味厚者也。)故毒藥者,亦從西方來。(按:西人宜之而其法傳於天下。)北方者,天地所閉藏之域也。其地高,陵居,(按:謂土阜之處。)風寒冰冽,(按:應時之冬。)其民樂野處而乳食,臟寒生滿病。(按:野處則無重垣複壁,風寒易入,而且食酥酪之屬,則又性寒氣膩,凝滯於中,臟欲不寒,其可得乎。臟既寒矣,氣閉不行,以致中滿,胸腹腸臟之間,膨脹如鼓。所以然者,地氣寒而臟又寒也。惟滿病多生於寒也,不獨北方,即南方之人,凡性喜寒涼,恣食瓜梨,或因暑飲水,凝寒傷冷,為滿病者當不少矣。昧者不察,以為南方多火,一於清利而不知溫中,皆非治滿之道也。)其治宜灸爇。故灸爇者,亦從北方來。(按:去寒莫如灸爇。灸,艾灼。爇,火針火罐之類也。北人用之,而其法傳於後世。)南方者,天地所長養,陽之所盛處也。(按:應時之夏。)其地下,水土弱,霧露之所聚也。(按:霧露者濕氣之所升,南方卑濕,故多霧露。)其民嗜酸而食胕,(按:張景岳曰:「胕,腐也,如豉鮓曲醬之屬。胕音父。」)故其民皆緻理而赤色,其病攣痹。(按:張景岳曰:嗜酸者收,食胕者濕,故其病緻理而攣痹。攣痹者,濕熱盛而病在筋骨也。南方屬火,故其色赤。緻,密也。緻音致。)其治宜微針。故九針者,亦從南方來。(按:攣痹屬經絡,故宜用針。其法始自南方,而傳之後世也。)中央者,其地平以濕,天地所以生萬物也眾。(按:土王於中,平其體而濕其性也。中為四方之會,土為萬物之母,故眾物生焉。)其民食雜而不勞,(按,無物不有故食雜,居中四應故不勞。)故其病多痿厥寒熱。(按:張景岳曰:「土氣通脾而主四肢,故濕滯則為痿,寒熱則為厥。中央者,四方之氣交相集,故病則或寒或熱也。」)其治宜導引按蹺。故導引按蹺者,亦從中央出也。(按:張景岳曰:「導引,謂搖動筋骨支節以行氣血也。蹺即陽蹺陰蹺之謂,蓋謂推拿溪谷蹺穴以除疾病也。病在支節,故用此法。凡後世所用導引按摩之法,亦自中州出也。蹺音喬。」)故聖人雜合以治,各得其所宜。故治所以異而病皆愈者,得病之情,知治之大體也。(按:五方之地不同,五方之病自異,因其病而施其治,故治雖異而病皆愈,是惟聖人為能各盡其宜也。)
調經論
病有有餘不足,調者,抑其有餘而補其不足也。然有餘不足,各有其經,故欲治病,必用調經,蓋就既病而言也。若先事預防,莫過於守經隧焉。
黃帝問曰:余聞刺法言,有餘瀉之,不足補之。何謂有餘?何謂不足?岐伯對曰:有餘有五,不足亦有五,帝欲何問?帝曰:願盡聞之。岐伯曰:神有餘有不足,氣有餘有不足,血有餘有不足,形有餘有不足,志有餘有不足。凡此十者,其氣不等也。(神屬心,氣屬肺,血屬肝,形屬脾,志屬腎。以各有所宗,故不等也。)帝曰:人有精氣、津液、四肢、九竅、五臟、十六部、三百六十五節,乃生百病,百病之生,皆有虛實。今夫子乃言有餘有五,不足亦有五,何以生之乎?(按,十六部,注謂手足、九竅、五臟合為十六部也。三百六十五節,注謂非骨節,是神氣出入之處。按本篇後言「夫十二經脈者,皆絡三百六十五節,節有病,必被經脈」,其為骨節,居然無疑。且果非骨節,何以言絡也。)岐伯曰:皆生於五臟也。夫心藏神,肺藏氣,肝藏血,脾藏肉,腎藏志,而此成形。……五臟之道,皆出於經隧,以行血氣。血氣不和,百病乃變化而生,是故守經隧焉。(隧,潛道也,經脈伏行而不見,故謂之經隧焉。血氣者人之神,邪侵之則血氣不正,血氣不正,故變化而百病乃生矣。按:經隧者,血脈運行之道路也。正氣所由出,邪氣所由入。故欲防其入,而慎氣,實則喘喝胸憑仰息也。)帝曰:補瀉奈何?岐伯曰:氣有餘則瀉其經隧,無傷其經,無出其血,無泄其氣。不足則補其經隧,無出其氣。(……按:楊上善云:「經隧者,手太陰之別,從手太陰走手陽明,乃是手太陰向手陽明之道。欲導臟腑陰陽,故補瀉皆從正經別走之絡,瀉其陰經別走之路,不得傷其正經也。」)帝曰:善!血有餘不足奈何?岐伯曰:血有餘則怒,不足則恐。(……肝之藏也。針經曰:「肝藏血。肝氣虛則恐,實則怒。」按:甲乙經、太素、全元起本,恐並作悲。)帝曰:補瀉奈何?岐伯曰:血有餘則瀉其盛經出其血,不足則視其虛經內,針其脈中久留之血。(按:王本久留而視,甲乙經與太素並作久留之血,從之。)脈大,疾出其針,無令血泄。(按:脈大則氣虛,氣既虛矣,若針之太久,則氣散而不能攝血,故當疾出其針,庶血不致於過動也。注作兩截解,誤矣。)帝曰:刺留血奈何?岐伯曰:視其血絡,刺出其血,無令惡血得入於經,以成其疾。(按:血不流動,則留滯而成惡血矣。惡血在絡,若不刺出,必入於經而為病也。按心肺脾腎俱有微證刺法,而此肝臟獨以刺留血為解,或者以肝主藏血故也。)帝曰:善!形有餘不足奈何?岐伯曰:形有餘則腹脹,涇溲不利。不足則四肢不用。(……脾之藏也。針經曰:「脾氣虛則四肢不用,五臟不安。實則腹脹,涇溲不利。」涇,大便也。溲,小便也。按:楊上善云:「涇作經,婦人月經也。」亦通。)帝曰:補瀉奈何?岐伯曰:形有餘則瀉其陽經,不足則補其陽絡。(……並胃之經絡。)帝曰:善!志有餘不足奈何?岐伯曰:志有餘則腹脹飧泄,不足則厥。(……腎之藏也。針經曰:「腎藏精,精舍志,腎氣虛則厥,實則脹。」脹謂脹起,厥謂逆行上衝也。足少陰脈下行,今氣不足,故隨衝脈逆行而上衝也。)帝曰:補瀉奈何?岐伯曰:志有餘則瀉然筋血者,(按:新校正云:「按甲乙經及太素云:『瀉然筋血者,出其血。』楊上善云:『然筋,當是然谷下筋。』再詳諸處,引然谷者,多雲然谷之前血者。疑少『谷之』二字,前字誤作筋字也。」不足則補其復溜。……然謂然谷,足少陰滎也,在內踝之前,大骨之下,陷者中。血絡盛則瀉之,刺三分,留三呼,灸三壯。復溜,足少陰經也,在內踝上二寸陷者中。刺三分,留三呼,灸五壯。)
帝曰:善!余已聞虛實之形,不知其何以生?岐伯曰:氣血以並,陰陽相傾,氣亂於衛,血逆於經,血氣離居,一實一虛。(衛生脈外,故氣亂於衛。血行經內,故血逆於經。血氣不和,故一虛一實。)血並於陰,氣並於陽,故為驚狂。(氣並於陽,則陽氣外盛,故為驚狂。)血並於陽,氣並於陰,乃為炅中。(氣並於陰,則陽氣內盛,故為熱中。炅,熱也。按:炅音景。)血並於上,氣並於下,心煩惋善怒。血並於下,氣並於上,亂而善忘。(按:氣血運行,上下循環,乃為無病。並則偏於一,而病起矣。血者生於心而藏於肝,血並於上,則血偏盛而氣自並於下,下衝其上,心與肝動,故令煩惋善怒也。氣者蓄于丹田,則神自清而精自攝;今並於上,則氣盡升而血自並於下,上離乎下,精神渙散,故令亂而喜忘也。)
帝曰:血並於陰,氣並於陽,如是血氣離居,何者為實?何者為虛?岐伯曰:血氣者喜溫而惡寒,寒則泣不能流,溫則消而去之。(泣謂如雪在水中,凝住而不行。按:寒則凝,溫則行。澀不能流者,凝也。消而去之者,行也。)是故氣之所併為血虛,血之所併為氣虛。(按:氣並於上,則血虛而並於下;血並於上,則氣虛而並於下。)帝曰:人之所有者,血與氣耳。今夫子乃言血併為虛,氣併為虛,是無實乎?岐伯曰:有者為實,無者為虛,故氣並則無血,血並則無氣。今血與氣相失,故為虛焉。(氣並於血則血失其氣,血並於氣則氣失其血,故曰血與氣相失。按:並則血與氣相失而虛實分焉。是故惟並則有,惟有則實。惟有有有實,故有無有虛也。相失者,虛實懸殊也。)絡之與孫脈俱輸於經,血與氣並,則為實焉。血之與氣並走於上,則為大厥,厥則暴死,氣復反則生,不反則死。(按:是則血與氣共並於上者之為害也。)帝曰:實者何道從來?虛者何道從去?虛實之要,願聞其故。岐伯曰:夫陰與陽皆有俞會。陽注於陰,陰滿之外,陰陽勻平,以充其形,九候若一,命曰平人。夫邪之生也,或生於陰,或生於陽。其生於陽者,得之風雨寒暑;其生於陰者,得之飲食……喜怒。(按:陰主內,陽主外。風雨寒暑者,外感之邪也,故云生於陽。飲食喜怒者,內傷也,故云生於陰。)帝曰:風雨之傷人奈何?岐伯曰:風雨之傷人也,先客於皮膚,傳入於孫脈,孫脈滿則傳入於絡脈,絡脈滿則輸於大經脈,血氣與邪並,客於分腠之間,其脈堅大,故曰實。實者外堅充滿,不可按之,按之則痛。(按:是謂外感之實邪,所當攻發者也。)帝曰:寒濕之傷人奈何?岐伯曰:寒濕之中人也,皮膚收,(按:王本皮膚不收。不收者,緩散也。下文云肌肉堅緊,寒濕中人,理宜堅緊。其云不收,誤也。按甲乙經及太素俱無不字,是也,今刪之。)肌肉堅緊,榮血泣,衛氣去,故曰虛。虛者聶闢氣不足,按之則氣足以溫之,故快然而不痛。(按:聶闢,怯弱也。寒束肌腠,榮澀衛去,氣血虛寒。按之則血動氣行,轉寒為溫,故快然而不痛也。)
帝曰:善!陰之生實奈何?岐伯曰:喜怒不節,則陰氣上逆,上逆則下虛,下虛則陽氣走之,故曰實矣。帝曰?陰之生虛奈何?岐伯曰:喜則氣下,悲則氣消,消則脈虛空,因寒飲食寒氣熏滿,則血泣氣去,故曰虛矣。(按:陰陽之病,並有虛實,此但言陰而不言陽者,以陽之虛實,顯形於外,惟陰之生病,或實或虛,變而難測也。生,猶變也。喜怒悲者,五志之三也。三者過極,則氣上浮而入於陽分之中,有似於實矣。抑或氣消散而降於下,則氣虛寒而不能化食,血澀氣去,因之愈虛矣。此病之由陰而變為他證之大凡,與陽分之變不同也。)
帝曰:經言陽虛則外寒,陰虛則內熱,陽盛則外熱,陰盛則內寒,余已聞之矣,不知其所由然也。岐伯曰:陽受氣於上焦,以溫皮膚分肉之間。今寒氣在外,則上焦不通,上焦不通,則寒氣獨留於外,故寒慄。(按:陽盛則氣足以衛外,虛則邪襲肌膚之間而寒矣。)帝曰:陰虛生內熱奈何?岐伯曰:有所勞倦,形氣衰少,穀氣不盛,上焦不行,下脘不通,(按:甲乙經作下焦不通。)胃氣熱,熱氣熏胸中,故內熱。(甚用其力,致勞倦也。貪役不食,故穀氣不盛也。按:勞倦則氣弱而不能化食,故二焦不通,以致胃熱蓄積,熱盛於內,此勞倦飲食,內傷其陰分,陰虛內熱之輕證也。若夫證之重者,請更得而申論之:夫所謂陰者,水也。水者,天一之所生,乃真陰也。水為陰,陰中之陽,精也;陰中之陰,血也。精與血皆水之所化,人言陰但言血而不言精者,從其純陰而言,故與陽對稱,必曰氣血也。人自稟賦以來,氣血本應均平,其或父母之氣,偏陽偏陰,抑或情識初開,早肆雕琢,更有中年之人,稟素不弱,止因過用乏竭,精血漸少,以致火日盛,水日虧,真陰耗散,而陰為之虛矣。然陰水者,所以配陽而制火者也。水愈虧則火愈熾,火寡所畏而熱於內,是火之熱於內也,非真火氣有餘也。陰虛水涸不能制火,故火獨盛,如勞瘵之證是也。昧者不解其故,每以苦寒治火。間有少知讀書者,則又以桂附引火歸源。噫!豈知此證正治固非所宜,即從治之法亦不可用。蓋內熱原本於陰虛,下已無水,故令火升。若用桂附以降火,火既獨盛,無水相濟,隨降隨升,其火益熾矣。與至真要大論所言從治反治,陰證似陽之可以引火歸源者不同。惟宜純陰補水之劑,滋陰以降火,使真陰漸充,浮焰自息。王太僕曰:「壯水之主以制陽光。」誠千古不易之治法也。奈何今之治勞瘵者,不知其為下無水而火上升,竟錯認為內真寒而外假熱,妄投薑桂,更用參附,不壯水而反益火,使輕者轉重,重者立斃,抱薪救火,殊可嘆也!)帝曰:陽盛生外熱奈何?岐伯曰:上焦不通利,則皮膚緻密,腠理閉塞不通,(按:王本玄府不通,甲乙經無玄府二字,今去之。)衛氣不得泄越,故外熱。(外傷寒毒,內薄諸陽,寒外盛則皮膚收,皮膚收則腠理密,故衛氣稸聚無所流行矣。寒氣外薄,陽氣內爭,積火內燔,故生外熱也。)帝曰:陰盛生內寒奈何?岐伯曰:厥氣上逆,寒氣積於胸中而不瀉,不瀉則溫氣去,寒獨留,則血凝泣,凝則脈不通,(按:甲乙經作腠理不通。)其脈盛大以澀,故中寒……。(溫氣,謂陽氣也。陰逆內滿,則陽氣去於皮外也。)
帝曰:夫子言虛實者有十,生於五臟。五臟,五脈耳。夫十二經脈,皆生百病,(按:王本生其病,甲乙經作生百病,從之。)今夫子獨言五臟。夫十二經脈者,皆絡三百六十五節,節有病必被經脈,經脈之病皆有虛實,何以合之?岐伯曰:五臟者,……六腑與為表裡,經絡支節,各生虛實,其病所居,隨而調之。病在脈,調之血。(脈者血之府,脈實血實,脈虛血虛,由此脈病而調之血也。按:甲乙經作病在血,調之脈。疑與下文意重,不若王本為妥。)病在血,調之絡。(按:注云血病則絡脈易,殊欠明快。蓋血榮一身,不獨絡也。調之絡者,謂血之流行由絡走經,故病在血分,必調其經絡也。)病在氣,調之衛。(衛主氣,故氣病而調之衛也。)病在肉,調之分肉。(按:擁護一身者,肉也。然而前後左右各有部分,故曰分肉,肉之所分,經絡系焉。觀其病在何部,則知其內屬何經,然後或用藥或用針也。)病在筋,調之筋,病在骨,調之骨,……淬針藥熨。(按:此調筋骨法也。淬,火針。藥熨,謂製藥以熨患處也。注分筋骨,誤矣。)病不知所痛,兩蹺為上。(陰蹺之脈,出於照海。陽蹺之脈,出於申脈。)身形有痛,九候莫病,則繆刺之。(……莫病,謂無病也。繆刺者,刺絡脈,左痛刺右,右痛刺左。按:脈無病而身有痛,其病在外,但繆刺之,而其痛自止也。)
標本病傳論
先病為本,後病為標,標本固所當明。而逆從尤不可不辨,逆者宜先,從者可後。倘先其所可後,而後其所宜先,則失之遠矣。
黃帝問曰:病有標本,刺有逆從,奈何?岐伯對曰:凡刺之方,必別陰陽,前後相應,逆從得施,標本相移,故曰有其在標而求之於標,有其在本而求之於本,有其在本而求之於標,有其在標而求之於本。故治有取標而得者,有取本而得者,有逆取而得者,有從取而得者。(得病之情,知治大體,則逆從皆可,施必中焉。)故知逆與從,正行無問,知標本者,萬舉萬當。(道不疑惑,識既深明,則無問於人,正行皆當。)不知標本,是謂妄行。(識猶褊淺,道未高深,舉且見違,故行多妄。)夫陰陽逆從標本之為道也,小而大,言一而知百病之害。(著之至也。觀其所舉則小,尋其所利則大,以斯明著,故言一而知百病之害。)少而多,淺而博,可以言一而知百也。(……按:博多不外乎淺少,是故貴乎知要也。)治反為逆,治得為從。先病而後逆者治其本,先逆而後病者治其本;先寒而後生病者治其本,先病而後生寒者治其本;先熱而後生病者治其本,先熱而後生中滿者治其標;先病而後泄者治其本,先泄而後生他病者治其本,必且調之,乃治其他病;先病而後生中滿者治其標,先中滿而後煩心者治其本。人有客氣,有同氣。小大不利治其標,小大利治其本。(按:病雖有標本之分,而治當從緩急之勢。勢之急而危者,無過中滿、小大不利,二者而已。故不論其屬標屬本,而惟以先治為貴也。)病發而有餘,本而標之,先治其本,後治其標;病發而不足,標而本之,先治其標後治其本。(按:有餘之病,易治而無變,故可由本以及標;不足之病,難治而多變,故當先標而後本。何者?以緩急之勢不同也。)謹察間甚,以意調之,間者並行,甚者獨行。(間謂多也,甚謂少也。多謂多形證而輕易,少謂少形證而重難也。以意調之,謂審量標本不足有餘,非謂舍法而以意妄為也。按:並行獨行,謂間甚之治法也。間病勢緩而證多,尚可參用君佐以調治,故云並行;若病之甚者,證危而勢急,非簡要之藥不能治,故云獨行也。注以併為共受邪氣,獨為一經受邪,誤矣。)先小大不利而後生病者治其本。(按:此再言小大不利,為病最急,則治之不可不早也。)
夫病傳者,心病先心痛,(按:心為火臟,火熾燔則痛也。)一日而咳,(心火勝金,傳於肺也,肺在變動為咳故爾。)三日脅支痛,(肺金勝木,傳於肝也,以其脈循脅肋,故如是。五日閉塞不通,身痛體重,肝木勝土,傳於脾也。按:脾主運動,為木所傷則不能運動,故如是。)三日不已死,冬夜半,夏日中。以勝相伐,唯弱是從,五臟四傷,豈其能久,故死於子午之時也。(按:新校正云:「按靈樞經云:『大氣入臟,病先發於心,一日而之肺,三日而之肝,五日而之脾,三日不已死,冬夜半,夏日中。』甲乙經云:『病先發於心,心痛,一日之肺而咳,三日之肝脅支痛,五日之脾閉塞不通,身痛體重,三日不已死,冬夜半,夏日中。』詳素問言其病,靈樞言其臟,甲乙經並素問靈樞之文,而病與臟兼舉之。」)肺病喘咳,(按:肺主息主氣,故病則喘咳。)三日而脅支滿痛(肺傳於肝。)一日身重體痛,(肝傳於脾。)五日而脹,(按:脾傳於腎,水壅不行,故脹。注言自傳於腑,誤矣。)十日不已死,冬日入,夏日出。肝病頭目眩,脅支滿,(肝脈內連目脅,故如是。)三日體重身痛,(按:肝傳於脾,故體重身痛,脾主肌肉故也。注言傳肺,又誤矣。)五日而脹,(自傳於腑。)三日腰脊少腹痛,痙痠,(謂胃傳於腎,以其脈起於足,循腨內,出膕內廉,上股內後廉,貫脊屬腎,絡膀胱,故如是。)三日不已死,冬日入,(按:甲乙經作日中。)夏早食。(卯正之時也。)脾病身痛體重,(脾主肌肉故爾。)一日而脹,(按:脾傳胃也。)二日少腹腰脊痛,脛痠,(胃傳於腎。)三日背𦛗筋痛,小便閉,(按:腎傳膀胱故便閉。𦛗,脊肉也。脊開一寸五分為膀胱經脈,邪傳入故痛。靈樞經言之𦛗,蓋謂此也。𦛗音呂。)十日不已死,冬人定,夏晏食。(人定謂申後二十五刻,晏食謂寅後二十五刻。)腎病少腹腰脊痛,胻痠,(臟真下於腎故如是。)三日背𦛗筋痛,小便閉,自傳於腑。按:新校正云:「靈樞經云之𦛗膀胱,是自傳於腑及之𦛗也。」三日腹脹,膀胱傳於小腸。按:水傳火腑,氣壅不行故脹。甲乙作「上之心,心脹。」三日兩脅支痛,(腑傳於臟。按:新校正云:「按靈樞經云:『三日之小腸,三日上之心。』今云兩脅支痛,是小腸腑傳心臟而發痛也。」)三日不已死,冬大晨,夏晏晡。(大晨,大明時也。晏晡,向昏時也。)胃病脹滿,(以其脈循腹故。按:其脈雖循腹,然胃為水穀之海,胃病則不能化水穀,故脹而滿也。)五日少腹腰脊痛,䯒痠,(胃傳於腎。)三日背𦛗筋痛,小便閉,(自傳於腑,及之𦛗也。)五日身體重,(膀胱水腑,傳於脾也。按:新校正云:「按靈樞經及甲乙經各云五日上之心,是膀胱傳心,為相勝而身體重。今王氏言傳脾者,誤也。」謹按身重本屬脾病,傳心亦令身重,不可不知也。)六日不已死,冬夜半後,夏日昳。(日昳,謂午後八刻,未正時也。)膀胱病小便閉,(以其為津液之腑故爾。)五日少腹脹,腰脊痛,䯒痠(自歸於臟。)一日腹脹,(腎復傳於小腸。)一日身體痛,(小腸傳於脾。按:新校正云:「按靈樞經云一日上之心,是腑傳於臟也。甲乙經作之脾,與王注同。」)二日不已死,冬雞鳴,夏下晡。(雞鳴,謂醜正之分。下晡,謂日下於晡,申後時也。)諸病以次是相傳,如是者,皆有死期,不可刺。(按:五行以勝相傳,言其常也。若夫死期,有相符者,有未必相符者,不可拘執。)間一臟,及至三四臟者,乃可刺也。(至三臟者,皆是其己不勝之氣也。至四臟者,皆至己所生之父母也。不勝則不能為害於彼,所生則父子無克伐之期,氣順以行,故刺之可矣。按:王本間一臟止,甲乙經無止字,是也,今刪之。)
移精變氣論
篇中專論脈色,而末則歸重於一。一者,神也。謂色為外候,脈為內候,神則攝乎內外之間,脈色得之則善,失之則凶,治病之要,惟此而已。篇中以移精變氣為名者,蓋由帝問古用祝由治病以移易精氣,而即以引端之辭為名也。景岳註解明暢,故採錄之。
黃帝問曰:余聞古之治病,惟其移精變氣,可祝由而已。今世治病,毒藥治其內,針石治其外,或愈或不愈,何也?(移謂移易,變謂變改,皆使邪不傷正,精神復強而內守也。按:張景岳曰:「上古以全德之世,邪不能侵,故凡有疾病,惟用祝由而已,以其病不甚而治亦易也。按明制醫術十三科:曰大方脈,曰小方脈,曰婦人,曰傷寒,曰瘡瘍,曰針灸,曰眼,曰口齒,曰咽喉,曰接骨,曰金鏃,曰按摩,曰祝由。今按摩、祝由二科失其傳,惟民間尚有之。祝,之救切。」)岐伯對曰:往古人居禽獸之間,動作以避寒,陰居以避暑,內無眷慕之累,外無伸宦之形,此恬憺之世,邪不能深入也。故毒藥不能治其內,針石不能治其外,故可移精祝由而已。(古者巢居穴處,夕隱朝遊,禽獸之間,斷可知矣。然動躁陽盛,故身熱足以禦寒:涼氣生寒,故陰居可以避暑。夫志捐思想,則內無眷慕之累;心亡願欲,故外無伸宦之形。靜保天真,自無邪勝。是以移精變氣,無假毒藥,祝說病由,不勞針石而已。按:張景岳曰:「伸,屈伸之情。宦,名利之累。內無眷慕,外無趨求,故曰恬憺之世。祝,咒同。由,病所從生也。故曰祝由。」)當今之世不然,憂患緣其內,苦形傷其外,又失四時之逆從,寒暑之宜,賊風數至,虛邪朝夕,內至五臟骨髓,外傷孔竅肌膚,所以小病必甚,大病必死,故祝由不能已也。
帝曰:善!余欲臨病人,觀死生,決嫌疑,欲知其要,如日月光,可得聞乎?(按:日月之光,有目共見,此問治病之要,欲求顯而易見也。)岐伯曰:色脈者,上帝之所貴,先師之所傳也。(上帝,上古之帝。先師,岐伯祖世之師僦貸季也。)上古使僦貸季,理脈色而通神明,合之金木水火土,四時八風六合,不離其常。(按:張景岳曰:「理色脈,察內外之精微也。通神明,色脈辨而神明見也。色脈之應,無往不合,如五行之衰王,四時之往來,八風之變,六合之廣,消長相依,無不有常度也。」)變化相移以觀其妙,以知其要。欲知其要,則色脈是矣。(按:張景岳曰:「五行四時八風之氣,迭有盛衰,則變化相移,色脈隨之而應,故可以觀其妙,知其要。凡人之五臟六腑,百骸九竅,脈必由乎氣,氣必合乎天,雖其深微難測,而惟於色脈足以察之,故曰欲知其要,則色脈是矣。」)色以應日,脈以應月,常求其要,則其要也。(按:張景岳曰:「色分五行,而明晦是其變,日有十二干,而陰晴是其變,故色以應日。脈有十二經,而虛實是其變,月有十二建,而盈縮是其變,故脈以應月。常求色脈之要,則明如日月,而得其變化之要矣。」)夫色之變化,以應四時之脈,此上帝之所貴,以合於神明也。所以遠死而近生,生道以長,命曰聖王。(按:脈隨時而應於內,色應脈而形於外,色脈相應,死可遠而生自近矣。惟古帝知之,故能卻老全形,動合神明,而養生之道獨全也。)中古之治,病至而治之湯液,十日以去八風五痹之病,十日不已,治以草蘇草荄之枝,本末為助,標本已得,邪氣乃服。(八風,八方之風。五痹,謂皮肉筋骨脈之痹也。按:張景岳曰:「中古之治病,必病至而後治之,其治也先以湯液。湯液者,五穀所制而非藥也。服之十日而八風五痹之病可以去矣。使十日不已,則治以草蘇草荄之枝。蘇,葉也。荄,根也。枝,莖也。根枝相佐,故云本末為助,即後世之湯劑也。病原為本,病變為標,得其標本,邪無不服。此中古之治,雖不若上古之見於未然,而猶未若後世之誤也。荄音該。」)暮世之治病也則不然,治不本四時,不知日月。不審逆從。(四時之氣各有所在,不本其處而即妄攻,是反古也。四時刺逆從論曰:「春氣在經脈,夏氣在孫絡,長夏氣在肌肉,秋氣在皮膚,冬氣在骨髓。」當各隨其所在而闢伏其邪爾。不知日月者,謂日有寒溫明晦,月有空滿盈虧也。八正神明論曰:「凡刺之法,必候日月星辰四時八正之氣,氣定乃刺之。是故天溫日明,則人血淖液而衛氣浮,故血易瀉,氣易行;天寒日陰,則人血凝泣而衛氣沉。月始生,則血氣始精,衛氣始行;月廓滿,則血氣盛,肌肉堅;月廓空,則肌肉減,經絡虛,衛氣去,形獨居。是以因天時而調血氣也。是故天寒無刺,天溫無疑,月生無瀉,月滿無補,月廓空無治,是謂得時而調之。」此之謂也。不審逆從者,謂不審量其病可治與不可治也。按:張景岳曰:「按太僕引經注此,其說雖是,而殊有未盡者。如不本四時,則有不知運氣之盛衰,陰陽之消長。故好用溫熱者,忘天地之赫曦;專用寒涼者,昧主客之流衍。五音皆有宜忌,胡可視為泛常。故五常政大論曰:『必先歲氣,無伐無和。』設不知此而犯之,如抱薪救火,因雪加霜矣。如不知日月,王注即以日月為解。然本篇所言,原在色脈。故不知色脈,則心無參伍之妙,診無表裡之明。色脈不合者,孰當舍證而從脈;緩急相礙者,孰當先此而後彼。理趣不明,其妄孰甚。此色脈之參合,必不可少,故云日月也。又若不審逆從,則有氣色之逆從,如玉版論要曰:『色見上下左右,各在其要。上為逆,下為從;女子右為逆,左為從:男子左為逆,右為從。』有四時脈息之逆從,如平人氣象論曰:『脈有逆從四時,未有臟形,春夏而脈瘦,秋冬而脈浮大,命曰逆四時也。』玉機真臟論曰:『所謂逆四時者,春得肺脈,夏得腎脈,秋得心脈,冬得脾脈,其至皆懸絕沉澀者,命曰逆四時也。』有脈證之逆從,如平人氣象論曰:『風熱而脈靜,泄而脫血脈實,病在中脈虛,病在外脈澀堅者,皆難治,命曰反四時也。』又玉機真臟論曰:『病熱脈靜,泄而脈大,脫血而脈實,病在中脈實堅,病在外脈不實堅者,皆難治也。』有治法之逆從,如至真要大論曰:『有逆取而得者,有從取而得者。逆,正順也。若順,逆也。』又曰:『微者逆之,甚者從之。』又曰:『逆者正治,從者反治,從少從多,觀其事也。』五常政大論曰:『強其內守,必同其氣,可使平也,假者反之。』是皆逆從之道,醫所最當潛心者。若不明四時脈證之逆從,則不識生死之理,而病必多失。不明論治之逆從,則必致妄投而絕人長命,是真醫殺之耳。此暮世之通弊也,宜詳察之。」)病形已成,乃欲微針治其外,湯液治其內,粗工凶凶,以為可攻,故病未已,新病復起。(……按:張景岳曰:「既不能防於未然,又不能察其見在,心粗且淺,針藥亂施。若輩者,意其為實而攻之,則假實未去而真虛至,意其為熱而寒之,則故熱未去而新寒起,是不足以治人而適足以害人耳。」)
帝曰:余聞其要於夫子矣,夫子言不離色脈,此余之所知也。岐伯曰:治之極於一。(按:張景岳曰:「一之為道大矣,萬事萬物之原也。易曰:『天一生水。』堯曰:『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又曰:『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孔子曰:『吾道一以貫之。』釋氏曰:『萬法歸一。』莊子曰:『通於一而萬事畢。』邵子曰:『天向一中分造化。』至真要等論曰:『知其要者,一言而終;不知其要,流散無窮。』此曰治之極於一,其道皆同也。故人能得一,則宇宙在乎手,人能知一,則萬化歸乎心矣。」)帝曰:何謂一?岐伯曰:一者因得之。(按:天地萬物本於一,則一者統辭也,合之於病將何如?蓋凡病之初起,莫不有因,隨其因而推求之,則一可得矣。欲得其一,誠如下文是矣。)帝曰:奈何?(按:謂何如可得也。)岐伯曰:閉戶塞牖,系之病者,數問其情,以從其意,得神者昌,失神者亡。帝曰:善!(按:此正求因得一之法也。一者神而已矣,神之得失未易遽窺也,必使病者靜居一室之中,耳無所聞,目無所見,然後委婉曲折,叩問其衷情,因事致宜,順適其心意,以觀其神明之得失,則存亡可以立辨,所謂治之極於一也,如是而已。景岳通論一字之義甚確,而以神與一分解,似尚未之思也。)
卷之三
熱論
仲景作傷寒論,為萬世湯液之祖,而其源實本於此篇。此篇本論傷寒,而以熱論名篇者,寒言其因,熱言其成也。
黃帝問曰:今夫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或愈或死,其死皆以六七日之間,其愈皆以十日以上者,何也?不知其解,願聞其故。(寒者,冬氣也。冬時嚴寒,萬類深藏,君子固密,不傷於寒,觸冒之者,乃名傷寒。其傷於四時之氣,皆能為病,以傷寒為毒者最。乘殺厲之氣,中而即病,名曰傷寒。不即病者,寒毒藏於肌膚,至夏至前變為溫病,夏至後變為熱病。然其發起皆為傷寒致之,故曰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岐伯對曰:巨陽者,諸陽之屬也。(巨,大也。太陽之氣,經絡血氣,榮衛於身,故諸陽氣皆所宗屬。)其脈達於風府,(風府,穴名,在項上入髮際一寸,宛宛中是。)故為諸陽主氣也。人之傷於寒也,則為病熱,熱雖甚,不死。(寒毒薄於皮膚,陽氣不得發散而內怫結,故傷寒者反為病熱。)其兩感於寒而病者,必不免於死。(臟腑相應而俱受寒,謂之兩感。按:傷寒之為病也,感之平日,發於一時,傳變不常,真假難辨,為諸病之最,為證治之綱,醫家所當精思而熟計者。以故軒岐特為之立論,仲景更為之闡揚。然其義旨精深,雖以王氏之解,頗稱明確,惜尚有未詳盡處。茲特更採閔氏之意而分注之,庶幾字句精核,條貫分明,今而後可以讀熱論,並可讀傷寒論矣。閔氏名芝慶,西吳人也,著作甚富,余恨不盡見,此特其一斑爾。閔氏曰:「此承帝問而先舉其大略以對也。帝言病熱由於傷寒,則凡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然其愈其死必有其期者何故?伯言足太陽經,稱為巨陽,其脈自睛明而始,上連於督脈之風府穴,由頭項至背至足,凡一身手足陽經,皆屬於此,故穴有一百二十六,真為諸陽主氣也。人傷於寒,始自巨陽之氣,不得伸越於表,鬱而成熱,由此漸傳入里,皆為熱病。熱雖甚不死,有大邪衰而自愈者,有可汗可泄者也。唯兩感於寒而一日二經病者,必死。」)帝曰:願聞其狀。岐伯曰:傷寒一日,巨陽受之。故頭項痛,腰脊強。二日,陽明受之。陽明主肉,其脈挾鼻絡於目,故身熱目疼而鼻乾,不得臥也。三日,少陽受之。少陽主膽,其脈循脅絡於耳,故胸脅痛而耳聾。三陽經絡皆受其病,而未入於臟者,故可汗而已。四日,太陰受之。太陰脈布胃中,絡於嗌,故腹滿而嗌乾。五日,少陰受之。少陰脈貫腎絡於肺,系舌本,故口燥舌乾而渴。六日,厥陰受之。厥陰脈循陰器而絡於肝,故煩滿而囊縮。三陰三陽五臟六腑皆受病,營衛不行,五臟不通,則死矣。其不兩感於寒者,七日,巨陽病衰,頭痛少愈;八日,陽明病衰,身熱少愈;九日,少陽病衰,耳聾微聞;十日,太陰病衰,腹減如故,則思飲食;十一日,少陰病衰,渴止不滿,舌乾已而嚏;十二日,厥陰病衰,囊縱,少腹微下,大氣皆去,病日已矣。(按:此詳論傷寒傳經非兩感者,其死其愈之故也。人之一身,三陽為表,三陰為里。其巨陽為三陽,最在外;陽明為二陽,在太陽之內;少陽為一陽,在陽明之內,此三陽者為表也。其太陰為三陰,在少陽之內;少陰為二陰,在太陰之內;厥陰為一陰,在少陰之內,此三陰者為里也。皆由內數至外,故一二三紀其次第如此。傷寒自表入里,以六經言,則始太陽,終厥陰;以一身言,則先入皮膚,次入肌肉,次入半表半裡,次入臟腑,隨經之傳而日深者也。經之最在外者先受病,故一日巨陽受之,即太陽膀胱經也。啟玄曰:「太陽脈浮。」傷寒論曰:「尺寸俱浮者,太陽受病也,當一二日發。」仲景意謂不可拘夫一日也,故其六經皆兼兩日而言。太陽之脈,從巔下項,挾脊抵腰,經為邪壅而不利,故痛且強也。表邪不解,日漸深入,故二日足陽明受之。三日足少陽受之,故曰主膽。自太陽以至陽明、少陽,三陽經絡皆受其病,而未入於臟腑者,可汗之而已。如可汗不汗,病不得已,及至四日,足太陰脾經受之。又至五日,足少陰腎經受之。又至六日,足厥陰肝經受之。其病之所苦者,一如其脈絡之所到。三陰繼三陽而受病,五臟六腑皆同三陰而受病。如可泄不泄,病亦不已,則終於營衛不行,臟腑不通死矣,所謂死皆以六七日之間者如此。然日傳一經之證,非若兩感於寒,必不免於死也。其不兩感於寒,亦有自愈焉者,一日巨陽受之,若病不傳別經,不加異氣而變為他證,則自一日至七日,當自愈也。傷寒論曰:「發於陽者七日愈,以陽數七故也。又自二日至八日,亦是七日而當愈,余經皆以是數計之。如少陰病不傳不變而至十一日衰,渴止、舌乾已而發為嚏。原病式曰:心火邪熱干於陽明,發於鼻而癢則嚏也。……傷寒衰而成嚏者,由火熱已退,虛熱為癢,癢發則嚏也。」又曰:「微熱則癢。」由太陽以至厥陰,自一日以至十二日,不傳變而病衰者,大邪之氣皆去,病日已矣。所謂愈皆在十日以上者如此,所謂熱雖甚不死者如此。奈何後世有再傳之說也。考之內經本篇與仲景傷寒論並無此義,乃成氏註釋之誤耳。夫三陽為表,三陰為里,自太陽以至厥陰,猶人入戶升堂以入於室耳。既至厥陰,乃復出而傳之太陽,奈有二陰、三陰、一陽、二陽以隔之,豈有遽出而傳之太陽之理。)
帝曰:治之奈何?岐伯曰:治之各通其臟脈,病日衰已矣。其未滿三日者,可汗而已;其滿三日者,可泄而已。(按:此因上文有死於失治者,而言治之大體也。未滿三日之前,見三陽病形,如頭痛、身熱、耳聾之類,可汗而已其表病。已滿三日之後,見三陰病形,如腹滿、燥渴、囊縮之類,可泄而已其里病。各能通其臟腑之脈,病日衰矣。所謂熱雖甚不死者又如此。按正理傷寒論曰:脈大浮數,病為在表,可發其汗。脈細沉數,病為在裡,可下之。)如或日數過多,尚有表證而脈大浮數,猶宜發汗。日數雖少,已見里證而脈沉細數者,便可下之。汗下之法,須審脈辨證,不可拘夫日數也。
帝曰:熱病已愈,時有所遺者,何也?岐伯曰:諸遺者,熱甚而強食之,故有所遺也。若此者,皆病已衰而熱有所藏,因其穀氣相搏,兩熱相合,故有所遺也。帝曰:善!治遺奈何?岐伯曰:視其虛實,調其逆從,可使必已矣。帝曰:病熱當何禁之?岐伯曰:病熱少愈,食肉則復,多食則遺,此其禁也。(按:此言病遺治法,而禁強食也。熱甚之後而強食之,則餘邪與穀氣相蒸,兩熱相合,故病有所遺也。視其虛實而補瀉之法合其宜,調其逆從而反正之治得其道,病必已矣。然與其既遺而治之,孰若思患而禁之。病熱少愈,胃氣尚虛,食肉難化,鬱而助熱,熱病當復發如故矣。肉固不可多食,凡不可多食者而多食之,則病熱有所遺焉,當禁者也。)
帝曰:其病兩感於寒者,其脈應與病形何如?岐伯曰:兩感於寒者,病一日,則巨陽與少陰俱病,則頭痛口乾而煩滿。二日,則陽明與太陰俱病,則腹滿身熱,不欲食,譫語。三日,則少陽與厥陰俱病,則耳聾囊縮而厥。水漿不入,不知人,六日死。帝曰。五臟已傷,六腑不通,營衛不行,如是之後,三日乃死,何也?岐伯曰:陽明者,十二經脈之長也,其血氣盛,故不知人,三日其氣乃盡,故死矣。(按:此言兩感於寒者,必不免於六日死也。以經脈之應與病形言之,日傳兩經,表裡之證並見,至三日則六經傳盡,水漿不入口,不知人,延至六日必死矣。當不知人之時,五臟六腑已傷而不通,營衛已不行,宜即死矣,必又三日乃死何也?蓋陽明為十二經脈之長,其氣血俱盛,諸經受氣於陽明,其氣散入諸經,各隨其經而盡,故死必於六日。當三日之時,雖劇不死者,正以氣血未盡故也,所謂兩感於寒,必不免於死者如此。)
凡病傷寒而成溫者,先夏至日者為病溫,後夏至日者為病暑,暑當與汗皆出,勿止。(按:此結傷寒有不即病,而過時成溫暑者也。中而即病者名曰傷寒。不即病者,寒毒藏於肌膚,先夏至發者為病溫,後夏至發者為病暑,病則熱極重於溫耳,此以天時病形而為名者也。暑病熱邪,自內達表,亦有表證須解,當令其邪與汗皆出,勿反止之。溫病當汗,在不言中矣。)
評熱病論
篇中凡四段:一論陰陽交,二論風厥,三論勞風,四論腎風。評熱者,謂四者之病皆本於熱,而評論之也。每段各有精義,宜熟思之。
黃帝問曰:有病溫者,汗出輒復熱,而脈躁疾不為汗衰,狂言不能食,病名為何?岐伯對曰:病名陰陽交,交者死也。(交謂交合,陰陽之氣不分別也。)帝曰:願聞其說。岐伯曰:人所以汗出者,皆生於穀,穀生於精。(言穀氣化為精,精氣勝乃為汗。)今邪氣交爭於骨肉,而得汗者,是邪卻而精勝也,精勝則當能食而不復熱。復熱者邪氣也;汗者精氣也,今汗出而輒復熱者,是邪勝也。不能食者,精無俾也。病而留者,其壽可立而傾也。(無俾,言無可使為汗也。穀不化則精不生,精不化流,故無可使。按:甲乙經作熱留,亦通。蓋邪之為熱,得汗則解。今汗後復熱,是精氣內竭,不能托邪出外,故熱留著而不去,發之不可,補之無及,未有不死者也。)
且夫熱論曰:汗出而脈尚躁盛者死。(熱論,上古熱論也。)今脈不與汗相應,此不勝其病也,其死明矣。狂言者是失志,失志者死。今見三死,不見一生,雖愈必死也。(按:此又引古論,而反復詳言汗後復熱之為必死也。)
帝曰:有病身熱,汗出煩滿,煩滿不為汗解,此為何病?岐伯曰:汗出而身熱者,風也。汗出而煩滿不解者,厥也。病名曰風厥。帝曰:願卒聞之。岐伯曰:巨陽主氣,故先受邪。少陰與其為表裡也,得熱則上從之,從之則厥也。帝曰:治之奈何?岐伯曰:表裡刺之,飲之服湯。(按:汗出,汗自出也。太陽為表,少陰為里,表虛而風入之,故自汗而身熱。風化為熱,熱盛則水往濟之,少陰者腎水也,水不勝火,故煩滿而厥,自下逆上故也。帝問治之之法,伯雖不言其所以,而所以治之之法,已居可知。然則治之維何?曰:涼解之中,兼滋其陰,是矣。)
帝曰:勞風為病何如?岐伯曰:勞風法在肺下。(從勞風生,故曰勞風。按:肺下,蓋言病自肺下而上也。)其為病也。使人強上冥視,(按:病既在肺,氣必喘促。強上者,勉強仰首,俯則喘促故也。冥視者,氣內奔迸,視物不明也。強,上聲。)唾出若涕,惡風而振寒,此為勞風之病。帝曰:治之奈何?岐伯曰:以救俯仰。巨陽引精者三日,中年者五日,不精者七日。咳出青黃涕,其狀如膿,大如彈丸,從口中若鼻中出。不出則傷肺,傷肺則死也。(按:岐伯所對,自以救起至七日,凡二十一字,殊無意義,此中必有錯誤,闕疑可也。謹按勞風一條,本云法在肺下,又云唾出若涕,惡風振寒,及咳出青黃涕,其狀如膿,末云傷肺則死等語,詳求其義,始終則是肺病。蓋肺合皮毛,人勞則毛竅開豁,風邪入而伏於肺,結為穢液,如涕如膿,所以得出則生,不出則傷肺而死。王注謂是腎勞,且將俯仰引精等語,強為之解,甚屬支離。即甲乙、千金所解,亦欠明確。)
帝曰:有病腎風者,面胕㾓然壅,害於言,可刺否?(㾓然,腫起貌。壅,謂目下壅如臥蠶形也。腎之脈從腎,上貫肝膈,入肺中,循喉嚨,挾舌本,故妨於言語。)岐伯曰:虛不當刺。不當刺而刺,後五日,其氣必至。(至謂病氣來至也。)帝曰:其至何如?岐伯曰:至必少氣時熱,時熱從胸背上至頭,汗出手熱,口乾苦渴,小便黃,目下腫,腹中鳴,身重難以行,月事不來,煩而不能食,不能正偃,正偃則咳,病名曰風水。帝曰:願聞其說。岐伯曰:邪之所湊,其氣必虛。陰虛者陽必湊之,故少氣時熱而汗出也。小便黃者,少腹中有熱也。不能正偃者,胃中不和也。正偃則咳甚,上迫肺也。諸有水氣者,微腫先見於目下也。(按:氣盛則足以衛外,邪無自而入。故唯氣虛,然後邪乃得而湊之也。氣虛者陽虛也,陽虛固足以致邪。若夫陰虛則更有說矣,陰者水也,陽者火也,水盛則足以制火而陰陽得其平,水涸則火偏勝,陰愈虛則陽愈盛,烈焰熾張,一身盡火,豈知止是陰虛之所致,則苦寒之不可以妄投也。湊,謂眾火輳集也。不能正偃者,胃不和則臥不安也。胃既不和,則不能養肺而且沖肺矣。)帝曰:何以言?岐伯曰:水者陰也,目下亦陰也,腹者至陰之所居,故水在腹者,必使目下腫也。真氣上逆,故口苦舌乾,臥不得正偃,正偃則咳出清水也。諸水病者,故不得臥,臥則驚,驚則咳甚也。腹中鳴者,病本於胃也。薄脾則煩不能食。食不下者,胃脘膈也。身重難以行者,胃脈在足也。月事不來者,胞脈閉也,胞脈者,屬心而絡於胞中,今氣上迫肺,心氣不得下通,故月事不來也。(按:伯所對,前後頗不合,注謂應古脫簡,良是。抑或者因帝問而更推廣其義,前略後詳,故參差言之,亦未可知也。真氣當作火氣解,方與口苦舌乾意合。諸水病不得臥,臥則驚者,水性下行,臥則逆而不能安也。心氣不得下通,則月事不來,心主血故也。)帝曰:善!
太陰陽明論
太陰陽明者,脾與胃也。脾胃者,土也。土為萬物之母,性命托之以為基,臟腑資之以為養,所繫至重,非他臟腑之可比,故特為之合論焉。
黃帝問曰:太陰陽明為表裡,脾胃脈也,生病而異者,何也?岐伯對曰:陰陽異位,更虛更實,更逆更從,或從內,或從外,所從不同,故病異名也。(按:楊上善云:「春夏陽明為實,太陰為虛,秋冬太陰為實,陽明為虛,即更虛更實也。春夏太陰為逆,陽明為從,秋冬陽明為逆,太陰為從,即更逆更從也。」最為明確。)帝曰:願聞其異狀也。岐伯曰:陽者天氣也,主外;陰者地氣也,主內。(是所謂陰陽異位也。)故陽道實,陰道虛。(按:以言其體,則陽以奇而實,陰以偶而虛。以言其用,則陽以動而實,陰以靜而虛。)故犯賊風虛邪者,陽受之;食飲不節,起居不時者,陰受之。(是所謂或從內,或從外也。)陽受之則入六腑,陰受之則入五臟。入六腑則身熱,不時臥,上為喘呼;入五臟則䐜滿閉塞,下為飧泄,久為腸澼。(是所謂所從不同,病異名也。按:風自外來,故屬陽,飲食起居傷於內,故屬陰。陽入六腑,六腑者陽經也;陰入五臟,五臟者,陰經也。陰有陰病,陽有陽病。飧泄,利水穀也。腸澼,痢也。既利水穀,何以更痢?蓋泄利既久,則陰血大傷,故痢也。)故喉主天氣,咽主地氣。故陽受風氣,陰受濕氣。(按:喉司呼吸,故主天;咽司飲食,故主地。風為陽邪,在上故也;濕為陰邪,在下故也。)故陰氣從足上行至頭,而下行循臂至指端;陽氣從手上行至頭,而下行至足。(按:靈樞經曰:「手之三陰,從臟走手;手之三陽,從手走頭。足之三陽,從頭走足;足之三陰,從足走腹。」與此相合。蓋言六陰六陽經行之脈絡,為一定不易之常道。惟經行之道路不同,故患病自爾有異也。)故曰:陽病者上行極而下,陰病者下行極而上。(此言其大凡爾。然足少陰脈下行,則不同諸陰之氣也。按:陽上陰下,病之常也;極則相反,病之變也。即如陽證似陰、陰證似陽之類,總是病極之所致,易之所以少不變而老變也。)故傷於風者,上先受之;傷於濕者,下先受之。(按:風濕中人,何處不到,但原其始,則有先受之不相同耳。)
帝曰:脾病而四肢不用,何也?(按:本篇原以太陰陽明命名,乃此節以前,但泛論陰陽上下內外之常道,岐伯蓋止對帝問生病而異之意而已。自此以下,始正論脾胃要旨,凡三段,而所主之病不與焉。)岐伯曰:四肢皆稟氣於胃,而不得至經,(按:胃以水穀資養四肢,然不能遽至於四肢。至經謂至手足之經也,太素作經至,反蛇足矣。必因於脾,乃得稟也,按:四肢固借水穀為資養,而水穀非脾不能運化,是故脾化水穀,而後四肢乃得其養也。)今脾病不能為胃行其津液,四肢不得稟水穀氣,氣日以衰,脈道不利,筋骨肌肉皆無氣以生,故不用焉。(按:厥論篇曰:「脾主為胃行其津液者也。」津液不行,則一身失其所養矣。)帝曰:脾不主時,何也?岐伯曰:脾者土也,治中央,常以四時長四臟,各十八日寄治,不得獨主於時也。(按:萬物生於土,木火金水所不能外也。故雖分王於四季,而實為四時之總司,是故五運首尊甲己也。)脾臟者,常著胃土之精也。土者,生萬物而法天地,故上下至頭足,不得主時也。(按:著,著見也。胃主受,脾主運,胃受水穀而脾為之運化,使之著見於一身,是胃土之精,實由脾著也。設令脾亦專主一時,豈能徹上徹下如是哉。著,陟慮切。)
帝曰:脾與胃以膜相連耳,而能為之行其津液,何也?岐伯曰:足太陰者,三陰也,其脈貫胃,屬脾,絡嗌,故太陰為之行氣於三陰。陽明者,表也,(胃是脾之表也。)五臟六腑之海也,亦為之行氣於三陽。臟腑各因其經而受氣於陽明,故為胃行其津液。(按:脾臟胃腑,陰陽相配。分而言之,各能行氣於陰陽。合而言之,胃受水穀,變化津液,非脾不能運。其經,即脾經也。言五臟六腑,必借脾之運化,而後得受胃氣以為養。胃之津液,亦必借脾之運化,而後得遍及於五臟六腑也。注俱略而不言,何也?!)四肢不得稟水穀氣,日以益衰,脈道不利,筋骨肌肉無氣以生,故不用焉。(又復明脾主四肢之義也。)
陽明脈解篇
前篇太陰陽明已並論矣,而此更以陽明之脈特為解說者,誠以胃為五臟六腑之海,所繫尤重,其脈其證,不可不更為之辨也。
黃帝問曰:足陽明之脈病,惡人與火,聞木音則惕然而驚,鐘鼓不為動,聞木音而驚何也?願聞其故。岐伯對曰:陽明者胃脈也,胃者土也,故聞木音而驚者,土惡木也。(按,土本畏木,猝然聞之,故惕然而驚也。)帝曰:善!其惡火何也?岐伯曰:陽明主肉,其脈血氣盛,邪客之則熱,熱甚則惡火。(按:陽明木多氣血,邪客之則熱益甚,故惡火。)
帝曰:其惡人何也?岐伯曰:陽明厥則喘而惋,惋則惡人。(按:惋,驚歎也。厥,逆也。火與氣上逆,故作驚歎之聲也。驚歎不已,喜靜惡動,故不欲見人也。又脈解篇云:「欲獨閉戶牖而處者,陰陽相搏也,陽盡而陰盛,故欲獨閉戶牖而居。」)帝曰:或喘而死者,或喘而生者,何也?岐伯曰:厥逆連臟則死,連經則生。(按:經淺而臟深也。)
帝曰:善!病甚則棄衣而走,登高而歌,或至不食數日,逾垣上屋,所上之處,皆非其素所能也,病反能者何也?岐伯曰:四肢者,諸陽之本也,陽盛則四肢實,實則能登高也。(陽受氣於四肢,故四肢為諸陽之本。按:三陽實熱,雖皆多火,而惟陽明為尤甚。邪入其經,大熱發狂,強而有力,人不能制,正由陽盛之極也。)
帝曰:其棄衣而走者,何也?(按:棄衣謂裸體。)岐伯曰:熱盛於身,故棄衣欲走也。(按:此真熱盛而裸體者,為傷寒之實熱。更有陰竭陽浮,身冷如冰,而反裸體狂躁者,不可不知也。)
帝曰:其妄言罵詈,不避親疏而歌者,何也?岐伯曰:陽盛則使人妄言罵詈,不避親疏而不欲食,不欲食故妄走也。(按:此所言諸證,皆真火實邪,陽明經之實證也,傷寒時疫乃有之。)
逆調論
人之為病,順與逆而已,順者或可勿藥,逆則所當急治者也。逆調論者,蓋論調逆之法。凡六段。然人之逆證,實不止於如此也。
黃帝問曰:人身非常溫也,非常熱也,為之熱而煩滿者,何也?岐伯對曰:陰氣少而陽氣勝故熱而煩滿也。(按:陰虛於內則陽浮於外,故熱而煩滿,陽之勝也,陰少故也。)
帝曰:人身非衣寒也,中非有寒氣也,寒從中生者何?岐伯曰:是人多痹氣也,陽氣少,陰氣多,故身寒如從水中出。(按:經絡論曰:「陽虛生外寒。」刺志論曰:「氣虛者,寒也。」陽者火也,陽虛則無火而水獨治,故一身內外皆寒也。痹者,頑木不仁之謂。蓋氣生於火,無火則氣凝泣而痹矣。氣痹身寒,似屬陰多,實則由於陽少之故也。)
帝曰:人有四肢熱,逢風寒,如炙於火者,何也?(按:王本如炙如火,太素作如炙於火,義更通,從之。)岐伯曰:是人者,陰氣虛,陽氣盛,四肢者陽也,兩陽相得而陰氣虛少,少水不能滅盛火而陽獨治,獨治者不能生長也,獨勝而止耳。逢風而如炙於火者,是人當肉爍也。(按:內陽已盛,又逢外熱,故云兩陽相得。相得者,以火濟火也。純陽無陰,豈能生長。火愈盛則水益枯而肢體乾槁,其肉必消爍也。)
帝曰:人有身寒,湯火不能熱,厚衣不能溫,然不凍慄,是為何病?岐伯曰:是人者,素腎氣勝,以水為事,太陽氣衰,腎脂枯不長。……腎者水也,而生於骨,腎不生則髓不能滿,故寒甚至骨也。所以不能凍慄者,肝一陽也,心二陽也,腎孤臟也,一水不能勝二火,故不能凍慄,病曰骨痹,是人當攣節也。(按:腎氣素勝,則恃其強而縱欲矣,故云以水為事。然恃而不已,則腎髓必且枯竭,以至寒徹於骨也。肝本屬陰,然主木而能生火,又與膽為表裡,故亦云一陽。肝心二臟,在五臟之中為木火相資,故能以熱勝寒也。攣節,注云:「腎不生則髓不滿,髓不滿則筋干縮,故節攣拘。」是也。)
帝曰:人之肉苛者,雖近衣絮,猶尚苛也,是謂何疾?(苛謂𤸷重。)岐伯曰:榮氣虛,衛氣實也。(按:言肉之𤸷重,由於榮血不足,故不知痛癢。然榮之所以致虛者,由於衛氣偏盛,陽盛陰虛而血少故也。)榮氣虛則不仁,衛氣虛則不用,榮衛俱虛,則不仁且不用,肉如故也,人身與志不相有,曰死。(按:此又因論榮虛而並及於衛虛,以明不用不仁之所以為病也。)
帝曰:人有逆氣不得臥而息有音者,有不得臥而息無音者,有起居如故而息有音者,有得臥行而喘者,有不得臥不能行而喘者,有不得臥臥而喘者,皆何臟使然?願聞其故。岐伯曰:不得臥而息有音者,是陽明之逆也,足三陽者下行,今逆而上行,故息有音也。陽明者,胃脈也,胃者六腑之海,其氣亦下行,陽明逆,不得從其道,故不得臥也。下經曰:「胃不和則臥不安。」此之謂也。夫起居如故而息有音者,此肺之絡脈逆也,絡脈不得隨經上下,故留經而不行,絡脈之病人也微,故起居如故而息有音也。夫不得臥,臥則喘者,是水氣之客也,夫水者循津液而流也,腎者水臟,主津液,主臥與喘也。帝曰:善!(尋經所解之旨,不得臥而息無音者,有得臥行而喘,有不得臥不能行而喘,此三義悉闕未對,亦脫簡也。按:絡脈在皮毛之內,經脈之外,尚屬浮淺,非如臟腑之深而重也,故邪雖客之而病微。息有音,如鼻塞氣粗咳嗽吐痰之類,不過肺經感冒之輕者。)
氣厥論
厥,逆也。人之運行一身者,氣也。氣順則治,氣逆則病。此篇所言,皆氣逆行之為病,故云氣厥也。氣之所以逆而為病者,由於寒熱之所致,移寒移熱者,盛極而逆行也。然同一寒熱之為病,乃移寒者僅止於五臟,而移熱則遍及於六腑,何也?蓋寒為水化,其性陰,其氣靜,故病止及於五臟。熱為火化,其性陽,其氣動,故由臟而並及於腑也。
黃帝問曰:五臟六腑,寒熱相移者何?岐伯曰:腎移寒於脾,癰腫少氣。(按:王本移寒於肝,詳文義應作移寒於脾。按全元起本云:「腎移寒於脾。」注云:「腎傷於寒而傳於脾,脾主肉,寒生於肉則結為堅,堅化為膿,故為癰也。血傷氣少,故曰少氣。」甲乙亦作移寒於脾。王本作移寒於肝,或傳寫誤也。今改正。)脾移寒於肝,癰腫筋攣。(脾臟主肉,肝臟主筋,肉溫則筋舒,肉冷則筋急,故筋攣也。按:脾寒則氣滯,肝寒則血凝,氣血凝滯,則結為癰腫。注言肉冷,辭不達意。)肝移寒於心,狂隔中。(按:木火內盛則病狂,狂者熱病,寒亦何以致狂也?六元正紀大論曰:「木鬱達之,火鬱發之。」木火之性,喜發達而惡抑鬱。肝受寒而傳於心,木火之氣,鬱而不能遂其發達之性,於是神明亂而為狂矣。是其狂也,實由於火氣閉隔於中而然也。)心移寒於肺,肺消。肺消者,飲一溲二,死不治。(按:消者,火盛爍水,亦熱病也。心受寒氣,何能消肺?蓋心者火也,剋金者也;肺者金也,畏火者也。火性得熱則外散,得寒則內閉。心既受寒,火為寒抑,外為寒包,內實藏火,移而之肺,火氣內攻,金不勝刑,故消散而令溲倍於飲也。飲少溲多,精氣竭矣,誰能治之。)肺移寒於腎,為湧水。湧水者,按腹不堅,水氣客於大腸,疾行則鳴濯濯,如囊裹漿,水之病也。(按:氣者水之母,肺主諸氣,降下之令操焉。是故氣利則水行,氣閉則水滯。然氣之或利或閉者,熱則利,寒則閉。今肺寒而移於腎,是氣閉而不下達,故水湧溢於大腸,而令濯濯有聲也。大腸者肺之合,氣閉水逆,肺病以從其合也。)
脾移熱於肝,則為驚衄。(肝藏血,又主驚,故熱薄之,則驚而鼻中出血。)肝移熱於心,則死。(按:心本火臟,更受木燔,以火益火,陽而亢矣,焉得不死。王注誤引強解,冒昧極矣。)心移熱於肺,傳為膈消。(按:心火刑金,金不勝熱,故致消渴。膈者,上膈也。火上衝肺,病止膈上,所以別於中下,上消是也。)肺移熱於腎,傳為柔痓。(按:柔痓解,注不明確。竊意痓者,筋脈抽掣,木之病也。木養於水,今腎受肺熱,水枯不能養筋,故令搐搦不已。但比剛痙少緩,故曰柔也。痓音翅。)腎移熱於脾,傳為虛,腸澼,死不可治。(脾土製水,腎反移熱以與之,是脾土不能制水而受病,故久久傳為虛損也。腸澼死者,腎主下焦,象水而冷,今乃移熱,是精氣內消,下焦無主以守持,故腸澼除而氣不禁止。按:腸澼,痢疾也。痢之為病,似止屬脾,而不知其為受腎傳熱之所致。欲去腎熱,必用滋陰。世之治痢,止於治脾者非也。)胞移熱於膀胱,則癃,溺血。(按:膀胱者,水道也。胞者,盛溺之所,俗名尿胞是也。胞與膀胱,相連而近,亦言移者,沿前文也。二者皆熱,水為火灼,故小便閉而溺血也。)膀胱移熱於小腸,膈腸不便,上為口糜。(糜謂爛也。按:小腸受化物,膀胱藏津液,膀胱居小腸之下。今受熱而移於小腸,則反自下而上矣。火性炎上,胸膈腸胃俱為之不便,而口且糜爛。不便,不安也。)小腸移熱於大腸,為虙瘕,為沉。(按:小腸者,心之腑,丙火也。大腸者,肺之腑,庚金也。小腸屬火而更受他熱,移入大腸,火氣凌金,金不能勝,其氣伏匿而成瘕。瘕者,假也,氣所聚也。其病如是,其脈則沉,金畏火刑,如盛夏之時,庚伏是也。注以瘕為血溢,以沉為月閉,不辨金火之義,誤矣。虙與伏同。)大腸移熱於胃,善食而瘦人,謂之食亦。(食亦者,食移易而過,不生肌膚也。亦,易也。按:胃主受納,大腸主變化,飲食二者,是其職也。二腑既熱,陽明火熾,內消水穀,外鑠肌肉,故食雖多,而人愈瘦。食亦之解,誠如注云。瘦人王本作瘦入,義既難通;甲乙經入作又,讀連下文,上無所謂,何得言又,理亦不合。余謂入者人字之訛,讀作瘦人,較通。今釐正之。)胃移熱於膽,亦曰食亦。(按:膽者肝之腑,陽木也。木本有火,更受胃熱,木火相燔,故其為病,如同二陽,故亦曰食亦也。)膽移熱於腦,則辛頞鼻淵。鼻淵者濁涕下不止也,傳為衄蔑,瞑目。(腦液下滲,則為濁涕,涕下不止,如彼水泉,故曰鼻淵也。頞,鼻額也。熱盛則陽絡溢,陽絡溢則衄出汗血。衊,汗血也。血出甚,陽明太陽脈衰,不能榮養於目,故目瞑。瞑,暗也。按:膽屬木而生火,復受多火,移入於腦,木火上衝,故病皆在上。辛者辣也,火之氣也。注作痠痛,誤矣。傳者,以次而及之謂,言先鼻淵而後衄衊瞑目也。頞音遏,鼻梁也。)
故得之氣厥也。(厥者,氣逆也,皆由氣逆而得之。按:此總結上文之旨也。注意是矣,然逆之為解,雖自下而上之稱,亦不正而亂之意。蓋氣順則治,逆則亂,移寒移熱,實氣逆亂而然也。)
舉痛論
病之急而難忍者,痛也。痛各不同,故帝問其目而伯舉以相對。然本篇止以舉痛命名,而後半則更論九氣,其義特精,為醫家要旨。一篇兩義,前後絕不相符者,此論是也。
黃帝問曰:余聞善言天者,必有驗於人;善言古者,必有合於今;善言人者,必有厭於已。如此則道不惑而要數極,所謂明也。(按:厭為充足,言洞悉也。)今余問於夫子,令言而可知,視而可見,捫而可得,令驗於已而發蒙解惑,可得而聞乎?岐伯再拜稽首對曰:何道之問也?
帝曰:願聞人之五臟卒痛,何氣使然?岐伯對曰:經脈流行不止,環周不休。寒氣入經而稽遲,泣而不行,客於脈外則血少,客於脈中則氣不通,故卒然而痛。(按:經脈者,氣血運行之道路,故言流行不止,環周不休,無病之人常如是也。若寒氣乘間而入於經脈之中,則氣血為之凝滯而痛矣。此粗舉痛之大概,多本於寒也。泣音澀。)
帝曰:其痛或卒然而止者,或痛甚不休者,或痛甚不可按者,或按之而痛止者,或按之無益者,或喘動應手者,或心與背相引而痛者,或脅肋與少腹相引而痛者,或腹痛引陰股者,或痛宿昔而成積者,或卒然痛死不知人少間復生者,或痛而嘔者,或腹痛而後泄者,或痛而閉不通者。凡此諸痛,各不同形,別之奈何?岐伯曰:寒氣客於脈外則脈寒,脈寒則縮踡,縮踡則脈絀急,絀急則外引小絡,故卒然而痛,得炅則痛立止。(按:脈,周身脈絡也。寒自皮毛而入,皮毛居脈絡之外,故云脈外。寒漸入內,筋脈縮急而痛者,肝之病也。肝為風木,治宜發散,得炅痛止者,寒氣散也。寒則收引故縮急,熱則氣行故痛止也。踡音權。絀音屈。炅,居永切。)因重中於寒,則痛久矣。(按:才止復中,痛自延綿。)
寒氣客於經脈之中,與炅氣相搏,則脈滿,滿則痛而不可按也。寒氣稽留,炅氣從上,則脈充大而血氣亂,故痛甚而不可按也。(按:內素有熱,外適感寒,寒熱交爭,血氣潰亂,此痛之實者。所宜分解者,一段兩義,蓋微甚之分也。注云:「脈既滿大,血氣復亂,按之則邪氣攻內,故不可按。」內攻之解甚確。)
寒氣客於腸胃之間,膜原之下,血不得散,小絡急引,故痛。按之則血氣散,故按之痛止。(膜謂膈間之膜,原謂膈肓之原。按:血得熱則行,得寒則凝,按之則氣流動而血運行,故痛止,然不按則又復痛矣。注以血不得散,專指膈膜之中小絡脈內血,誤矣。)
寒氣客於挾脊之脈則深,按之不能及,故按之無益也。(按:按摹之力,但及浮淺,深則不能。挾脊者,背也。人身之中,惟背厚而深,故雖按無益也。注以挾脊為督脈太陽,誤矣。夫督脈太陽果痛,其經頗淺,汗之足矣,何得言深。今言按者,但指背肉言也。)
寒氣客於衝脈,衝脈起於關元,隨腹直上,寒氣客則脈不通,脈不通則氣因之,故喘動應手矣。(衝脈,奇經脈也。關元,穴名,在臍下三寸。言起自此穴,即隨腹而上,非生出於此也。其本生出,乃起於腎下也。按:氣因之,謂脈不通而氣亦因之不行也。蓋氣隨脈而動,潛移默運,無形無跡。今寒客衝脈,脈閉氣壅,吸吸內動,有形可跡,故云喘動應手也。)
寒氣客於背俞之脈,則脈泣,脈泣則血虛,血虛則痛。其俞注於心,故相引而痛。按之則熱氣至,熱氣至則痛止矣。(背俞謂心俞,亦足太陽脈也。夫俞者皆內通於臟,故曰其俞注於心,相引而痛也。按之則溫氣入,溫氣入則心氣外發,故痛止。)
寒氣客於厥陰之脈,厥陰之脈者,絡陰器,繫於肝,寒氣客於脈中,則血泣脈急,故脅肋與少腹相引而痛矣。(厥陰者,肝之脈,入髦中,環陰器,抵少腹,上貫膈,布脅肋,故曰絡陰器,繫於肝,脈急引脅與少腹痛也。)
厥氣客於陰股,寒氣上及少腹,血泣在下相引,故腹痛引陰股。(亦厥陰肝脈之氣也。以其脈循陰股,入髦中,環陰器,上抵少腹,故云。)
寒氣客於小腸膜原之間,絡血之中,血泣不得注於大經,血氣稽留不得行,故宿昔而成積矣。(言血為寒氣之所凝結而乃成積。)
寒氣客於五臟,厥逆上泄,陰氣竭,陽氣未入,故卒然痛死不知人,氣復反則生矣。(言臟氣被寒擁冒而不行,氣復得通則已也。按:五臟本陰,更得寒氣,陰凝之極,四肢逆冷,以致嘔吐,故云厥逆上泄也。然是病也,純陰無陽,陰氣獨治,而反言竭者,盛極氣盡而無餘也。氣復則生者,人生於陽而死於陰也。)
寒氣客於腸胃,厥逆上出,故痛而嘔也。(按:寒入腸胃,抑陽於下,寒熱交爭,故痛。然寒入自外,不能久停,故又欲上出而嘔也。)
寒氣客於小腸,……不得成聚,故後泄腹痛矣。(按:小腸者,受盛之腑,主瀉而不藏,更受客寒,不能停蓄,故令大便泄利而腹痛,然要之寒亦隨泄而去也。)
熱氣留於小腸,腸中痛,癉熱焦渴,則堅幹不得出,故痛而閉不通矣。(按:以前十二則,皆言痛本於寒,而此一則,言熱痛也。熱氣蓄於小腸,小腸者火之腑,火閉於內,二便不通,故云堅干。堅者,大便燥結;乾者,小便癃澀也。此痛之實者,所當通利者也。)
帝曰:所謂言而可知者也,視而可見奈何?岐伯曰:五臟六腑,固盡有部。(謂面上之部分。)視其五色,黃赤為熱,白為寒,青黑為痛,此所謂視而可見者也。(按:有諸內者形諸外,自然之理也。內熱則色黃赤,然亦有陰虛陽浮而火上升於面者。內寒則色白,然亦有火鬱於內而色反清冷者。內痛則色青黑,或亦有驚怒傷肝而色青,血動客忤而色黑,或不盡兼有痛者。岐伯所對,言其常而已。若夫病之變化,學者不可執一也。)
帝曰:捫而可得奈何?岐伯曰:視其主病之脈堅,而血及陷下者,皆可捫而得也。(按:堅謂脈強硬,不柔和也。血謂失血。陷下,氣下脫也。失血氣脫,皆大虛之候,而脈反強硬,是脈病不相應也。病脈甚多,此姑舉其一二端耳。)
帝曰:善!余知百病生於氣也。(氣之為用,虛實、逆順、緩急皆能為病。)怒則氣上,喜則氣緩,悲則氣消,恐則氣下,寒則氣收,炅則氣泄,驚則氣亂,勞則氣耗,思則氣結。九氣不同,何病之生?(按:太素驚作憂,非也。)岐伯曰:怒則氣逆,甚則嘔血及飧泄,故氣上矣。(怒則陽氣逆上而肝氣乘脾,故甚則嘔血及飧泄也。何以明其然?怒則面赤,甚則色蒼。)喜則氣和志達,榮衛通利,故氣緩矣。(按:心遂所欲,則氣必通達,而不能矜慎,勢且流於懈緩矣。悲則心系急,肺布葉舉,而上焦不通,榮衛不散,熱氣在中,故氣消矣。按:心有哀慼則悲,悲雖屬肺而原於心,故悲則心系急,急則氣斂澀而不外達,故令肺葉脹起,而上焦不通,榮衛不行。布者,脹也。舉者,起也。肺司上焦而主氣也。肺既主氣,性實畏火,氣不外達,則熱內爍金,肺氣痿弱而消散矣。注言布蓋大葉,殊不可曉。)恐則精卻,卻則上焦閉,閉則氣還,還則下焦脹,故氣下行矣。(按:恐者,畏懼也。卻者,退縮也。恐則神不勇往而退卻,精氣餒弱,上閉下脹,抑而不伸,氣故下而不上也。王本「氣不行」,按新校正作「氣下行」,是也,從之。)寒則腠理閉,榮衛不行,故氣收矣。(腠謂津液滲泄之所,理謂文理逢會之中,閉謂密閉,氣謂衛氣,行謂流行,收謂收斂也。身寒則衛氣沉,故皮膚文理及滲泄之處,皆閉密而氣不流行,衛氣收斂於中而不發散也。按:王本「氣不行」,甲乙經作「榮衛不行」是也,從之。)炅則腠理開,榮衛通,汗大泄,故氣泄。(人在陽則舒,在陰則慘。故熱則膚腠開發,榮衛大通,津液外滲而汗大泄也。)驚則心無所倚,神無所歸,慮無所定,故氣亂矣。(按:形容盡矣。)勞則喘息汗出,外內皆越,故氣耗矣。(外內皆逾越於常紀,故氣耗損也。)思則心有所存,神有所止,氣留而不行,故氣結矣。(繫心不散,故氣亦停留。按:王本神有所歸,正氣留而不行。甲乙經「歸正」二字作「止」,字,是也,改從之。)
奇病論
奇者,非常之稱,言不可以經脈診治也。凡十則,各有精義,宜分別觀之。
黃帝問曰:人有重身,九月而喑,此為何也?(重身,謂身中有身,則懷妊者也。喑謂不得言語也。妊娠九月,足少陰脈養胎。)岐伯對曰:胞之絡脈絕也。(按:絕非斷絕,猶急也。脈,系胎胞之絡脈。謂至九月墮重,以致系胎之脈絡急絕也。)帝曰:何以言之?岐伯曰:胞絡者繫於腎,少陰之脈,貫腎系舌本,故不能言。帝曰:治之奈何?岐伯曰:無治也,當十月復。(……十月胎去,胞絡復通,腎脈上營,故復舊而言也。)
帝曰:病脅下滿,氣逆,二三歲不已,是為何病?岐伯曰:病名曰息積,此不妨於食,不可灸刺,積為導引服藥,藥不能獨治也。(氣不在胃,故不妨於食也。灸之則火熱內爍,氣化為風,刺之則必瀉其經,轉成虛敗,故不可灸刺。是可積為導引,使氣流行,及以藥內消瘀稸則可矣。若獨憑藥,不能獨治之也。按:呼吸一止曰息,所謂氣息是也。數歲不已,必有致病之由。伯雖不言:要之非鬱怒傷肝,則必陰虛陽浮者也。治失其宜,以致留滯經絡,積久不愈,是名積息。今有似哮非哮,似脹非脹者是也。)
帝曰:人有身體髀股䯒皆腫,環臍而痛,是為何病?岐伯曰:病名曰伏梁,此風根也。其氣溢於大腸而著於肓,肓之原在臍下,故環臍而痛也。(按:心之積名伏梁,而此亦名,是伏梁有二也。風者外來之邪,何以有根?蓋必自外而入,伏於臍之上下左右,故令環繞而痛。諸痛皆屬於木,木與風相應也。髀音彼,大腿骨。股,手足腨也。䯒音杭,足脛骨也。)不可動之,動之為水溺澀之病也。(以衝脈起於腎下,出於氣街,其上行者,起於胞中,上出臍下關元之分,故動之則為水而澀溺也。動謂齊其毒藥而擊動之,使其大下也。此問答之義,與腹中論同,以其為奇病,故重出於此。按:致病有因,治法自異,苟失其宜,為害非細。如此一則,病起於風,故一身浮腫。由經入腑,大腸為肺之腑,其原在臍下,故環臍而痛。病雖及腑,而臍下正當膀胱之分,故不可攻利,非如諸水腫之可以攻利也。然則動之既不可,而治之之法,伯又不言,豈此證真不可治者乎?曰:一身盡腫而環臍又痛,既屬於風,當是體虛之人,膚理不密,風邪乘虛而入於內,大腸合肺,肺合皮毛,脈來必沉。可用輕揚荊、桔之類以散其外,桑、杏、地骨、桂枝之類以通其內,肺與大腸之氣通,則風邪不能留而根拔矣。)
帝曰:人有尺脈數甚,筋急而見,此為何病?岐伯曰:此所謂疹筋?是人腹必急,白色黑色見,則病甚。(以尺裡候腹中,故見尺中筋急,則必腹中拘急矣。色見,謂見於面部也。夫相五色者,白為寒,黑為寒,故二色見,病彌甚也。按:尺為腎,主水;肝為木,主筋。今尺脈數甚,是水虛不能養木,故令筋急而腹亦為之急。白為金色,黑為水色,見白則金刑木,見黑則腎自病,故病必甚也。)
帝曰:人有病頭痛,以數歲不已,此安得之?名為何病?岐伯曰:當有所犯大寒,內至骨髓,髓者以腦為主,腦逆,故令頭痛,齒亦痛,病名曰厥逆。帝曰:善!(按:腦為髓之海,而腦實在頭之中。大寒入骨髓,則寒邪之氣,由標及本,上逆於腦而頭為之痛矣。齒者骨之餘,寒入骨,故亦痛。齒寒亦痛,宜用桂、附、細辛,乃世盡以為火,而治之以寒涼者,誤矣。)
帝曰:有病口甘者,病名為何?何以得之?岐伯曰:此五氣之溢也,名曰脾癉。(癉,熱也。脾熱,則四臟同稟,故五氣上溢也。生因脾熱,故曰脾癉。)夫五味入口藏於胃,脾為之行其精氣,津液在脾,故令人口甘也。(按:口為食之門,其應屬脾。脾主為胃行津液,故津液在脾。脾多津液,則濕熱內盛,上溢於口而為甘也。)此肥美之所發也,此人必數食甘美而多肥也,肥者令人內熱,甘者令人中滿,故其氣上溢,轉為消渴。治之以蘭,除陳氣也。(按:熱論篇曰:「食肉則復。」蓋肉味肥而厚,味厚者氣化為火,故內熱復起。甘性緩,緩則氣滯而守中,故中滿。內熱中滿,蓄積之久,火炎水枯,消渴之證見矣。蘭性平淡,用以除陳,其力恐微。伯意蓋欲食甘美者,宜常服蘭以漸除陳積,否則必變而為消渴也。然此不過飲食致消之一端,其病猶易治。若夫腎虧水竭,虛火扇爍,上中下並消者,真惡候也。發,太素作致。消渴,甲乙作消癉。並通。)
帝曰:有病……口苦者,病名為何?何以得之?岐伯曰:病名曰膽癉。(亦謂熱也。膽汁味苦,故口苦。)夫肝者,中之將也,取決於膽,咽為之使。(靈蘭秘典論曰:「肝者,將軍之官,謀慮出焉。膽者,中正之官,決斷出焉。」肝與膽合,氣性相通,故諸謀慮取決於膽。膽咽相應,故咽為之使焉。)此人者,數謀慮不決,故膽虛,氣上溢而口為之苦。治之以膽募俞。(……胸腹曰募,背脊曰俞。膽募在乳下二肋外,期門下五分。俞在脊第十椎下兩旁,相去各一寸半。按:膽主決斷,然過慮不決,則膽虛,而其味上溢於咽,口為之苦也。)
帝曰:有癃者,一日數十溲,此不足也。身熱如炭,頸膺如格,人迎躁盛,喘息氣逆,此有餘也。(是陽氣太盛於外,陰氣不足,故有餘也。)太陰脈微細如髮者,此不足也。其病安在?名為何病?(按:癃者數十溲,謂小便澀而頻數也。頸膺如格,胸喉氣不通也。人迎躁盛,胃脈太強。太陰細如髮,肺脈微弱欲絕也。)岐伯曰:病在太陰,其盛在胃,頗關(按據病能論補)在肺,病名曰厥,死不治。此所謂得五有餘,二不足也。帝曰:何謂五有餘,二不足?岐伯曰:所謂五有餘者,五病之氣有餘也。二不足者,亦病氣之不足也。今外得五有餘,內得二不足,此其身不表不里,亦正死明矣。(外五有餘者:一身熱如炭,二頸膺如格,三人迎躁盛,四喘息,五氣逆也。內二不足者:一病癃一日數十溲,二太陰脈微細如髮。夫如是者,謂其病在表,則內有二不足,謂其病在裡,則外有五有餘,表裡既不可憑,補瀉固難為法,故曰此其身不表不里,亦正死明矣。按:凡言厥,言厥逆,俱是四肢逆冷及不省人事之稱,未便必死。且帝問病狀,毫與逆冷之意無涉。予謂此言厥者,竭也。氣血兩竭,故諸證乖反,所以死不治也。)
帝曰:人生而有病巔疾者,病名曰何?安所得之?岐伯曰:病名為胎病,此得之在母腹中時,其母有所大驚,氣上而不下,精氣並居,故令子發為巔疾也。(按:巔,注作頂巔解,恐非是,疑即癲字之訛也。今世生而有癲疾者甚多,如五癇是也。帝不言其病狀何似,但言巔疾。岐伯對以得之母腹中時,有所大驚,其為癲癇明矣。若謂是頂巔之上有所疾苦,或腫或痛,或為瘡瘍,則又豈驚之所致,而岐伯之對為非,且亦非奇病而帝亦不必問也。)
帝曰:有病痝然如有水狀,切其脈大緊,身無痛者,形不瘦,不能食,食少,名為何病?(痝然謂面目浮起而色雜也。大緊謂如弓弦也。大即為氣,緊即為寒。寒氣內薄而反無病,與眾別異常,故問之也。)岐伯曰:病生在腎,名為腎風。腎風而不能食,善驚,驚已,心氣痿者死。帝曰:善!(按:言腎風之證,食雖少,猶可治也。若不能食而善驚,則木盛凌土,更且心氣痿弱,則火又不能生土,死無疑矣。)
大奇論
此篇因脈辨證,洵醫家要領。然尚未詳備,當與平人氣象、玉機真臟等篇參看。然彼言其常,而此近於異,故以大奇名篇焉。
肝滿、腎滿、肺滿皆實,即為腫。(滿為脈氣滿實也。腫謂癰腫也。臟氣滿,乃如是。按:陰陽應象大論曰:「熱勝則腫。」今三經之脈皆滿而實,其為實熱之病無疑也。)
肺之雍,喘而兩胠滿;(肺藏氣而外主息,其脈支別者,從肺系橫出腋下,故喘而兩胠滿也。按:雍猶壅也,唯氣壅遏,故喘而滿也。王氏不解其所以,甲乙經又作癰,誤矣。)肝雍,兩胠滿,臥則驚,不得小便;(按:肝本惡郁,壅則鬱之甚矣。胠者,腋也。腋為肝之部分,故壅則兩胠滿也。人臥則氣斂,肝壅矣而復偃臥,則氣欲達而不能,故驚也。肝經環陰器,故肝壅則小便不利也。王注濫引經脈,甚屬膚陋。)腎雍,胠下至少腹滿,(按:腰以下,腎主之,故腎壅則以下俱滿也。原本腳下,腳當作胠。若作腳,則反自下而上,不當言下至矣。今正之。)脛有大小,髀䯒大,跛易偏枯。(按:此亦腰以下之事,亦腎病也。言腎氣既壅,不特胠下有脹滿之患,而且兩足有跛易偏枯之病也。腎為生氣之源,故壅則氣凝而血滯,所以病則如是也。膝以上為髀,膝以下為䯒,脛與䯒一也。大小者,不等也。跛者,足不齊也。易者變易,言或左或右無一定也。是名偏枯之證,亦腎壅之為害也。髀音卑。䯒音杭。跛,波上聲。)
心脈滿大,癇瘛筋攣。肝脈小急,癇瘛筋攣。(按:心與肝,異臟也,一滿大,一小急,異脈也,而病同何也?蓋心者,火也,主生血,脈滿大,則火盛燥血矣。肝藏血而主筋,脈小急,則氣寒血凝矣。是皆足以致癇瘛之病者,總由血不能養筋之故,心以熱而肝以寒也。癇,癲癇。瘛音熾,瘛瘲。)肝脈騖,暴有所驚駭,(按:騖,馬亂馳也。肝脈亂馳,是其氣奔亂,必有所驚駭而然也。)脈不至若喑,不治自已。(按:不至者,脈體沉伏。喑,不能言也。驚駭之極,則脈伏而口不能言,驚去自已,不必冶也。)
腎脈小急,肝脈小急,心脈小急,不鼓,皆為瘕。(按:小為氣血兩虛,急則寒矣。不鼓者,脈來無力,不能鼓動也。瘕者假也,氣血虛寒,則凝滯而不行,如有所積聚者然也。)
腎肝並沉為石水,(按:腎,少陰也。肝,厥陰也。二臟俱陰,而其脈並沉,則為陰寒不化、水氣凝結之病,是名石水也。今有病脹而按之堅硬者,是也。)並浮為風水,(按:腎本主水,而肝則主風。若其脈並浮,則病起於外感,而為虛浮腫脹也。)並虛為死,(腎為五臟之主,肝為發生之主,二者不足,是生主俱微,故死。)並小弦欲驚。(按:小為虛,弦為邪,虛而有邪,病恐欲驚。欲驚者,未即驚也。)
腎脈大急沉,肝脈大急沉,皆為疝。(疝者,寒氣結聚之所為也。按:腎急沉則水寒氣滯,肝急沉則筋急血凝,聚而成形,痛不可忍,是為疝也。)
心脈搏滑急為心疝,肺脈沉搏為肺疝。(按:心肺亦有疝,伯不言其病狀何似,而止言脈狀。故二疝為病,世但存其名,而不得其真也。注言皆為寒薄於臟之故,良不誣云。)
三陽急為瘕,三陰急為疝。(太陽受寒,血凝為瘕;太陰受寒,氣聚為疝。)二陰急為癇厥,二陽急為驚。(二陰,少陰也。二陽,陽明也。按:急者,脈至擊手也。癇厥之證,多屬風痰,少陰急數,是痰入心腎也。驚病半實半虛,陽明急數,為胃火衝突也。)
脾脈外鼓沉為腸澼,久自已。(外鼓為鼓動於臂外也。按:腸澼,痢證也。痢脈多沉,有積故也。若兼外鼓,則氣既不滯,其積易淨,雖久自愈也。外鼓即浮動之意,注作動於臂外,太拘。)肝脈小緩為腸澼,易治。(按:肝脈忌見強急及沉數,今見小緩,是雖弱而有胃氣也,故易治。)腎脈小搏沉,為腸澼下血,(小為陰氣不足,搏為陽氣乘之,熱在下焦,故下血也。)血溫身熱者死。(血溫身熱是陰氣喪敗,故死。)心肝澼亦下血,二臟同病者可治。(肝藏血,心養血,故澼皆下血也。若二臟同病,是木火相生,故可治。)其脈小沉澀為腸澼,其身熱者死,熱見七日死。(……心肝脈小而沉澀者,澼也。腸澼身熱,是火氣內絕,去心而歸於外也,故死。火成數七,故七日死。按:通評虛實論云:「腸澼身熱則死,寒則生。」此云腸澼身熱者死,熱見七日死。蓋謂下痢膿血之病,內積正多,而復外感風邪,以致身熱,欲表其邪,則里積未淨,直攻其積,則外邪隨之而入於內,治之最難,故曰死。今注言火氣內絕,去心而歸於外,是以此身熱為瀉脫元氣,火無根而浮於外也。且以七為火之成數,謬誤甚矣。夫人之病,有專證,有兼證,專證治之易,兼證治之難。腸澼者,思慮勞役之人,傷於飲食,積而成痢。痢成將發,中氣既虛,風邪易入,偶感風寒,遂致身熱,是內傷而兼外感也。諸凡內傷外感之病,治之雖難,未必盡死。惟此內傷外感,與他證不同,脾胃之病,至於下痢膿血,其虛已極,復感風邪,土不勝刑,故有死者,宜乎經言斷之以死也。予閱內經至此一節,繙繹再三,未得其義。及予為人治病,再四熟籌,因得其解。凡遇此證,必先升表外邪,後治其痢。或痢重而身不大熱,或痢而寒熱往來有如瘧狀,或瘧痢相兼而胸滿嘔吐,或痢重微熱,而人不識,單治其痢,邪隨治痢之藥而入愈深,以致外竟不熱,邪陷於內,急重不休,膿血不止,終至不救者。常用柴胡、桔梗、黃芩、芍藥、人參、當歸、廣皮、甘草,扶正氣而托外邪,使木不傷土,外邪既去,內痢自減,病勢雖重,十痊五六。此予治兼證之苦心,蓋竊東垣內傷外感之法而行之,有志斯道者,不可不知也。)
脈至而搏,血衄身熱者死。(……血衄為虛,脈不應搏,今反脈搏,是氣極乃然,故死。)
脈至浮合,浮合如數,一息十至以上,是經氣予不足也,微見九十日死。(如浮波之合,後至者凌前,速疾而動,無常候也。按:一呼一吸為一息,一息十至以上,則數之極矣。浮合者,狀其舉按泛泛而無根也。是脈之不足,誰予之?其諸經之氣敗散無根而然歟。)脈至如火薪然,是心精之予奪也,草乾而死。(薪然云,火焰瞥瞥,不定其形而便絕也。)脈至如散葉,是肝氣予虛也,木葉落而死。(如散葉之隨風,不常其狀。)脈至如省客,省客者,脈塞而鼓,是腎氣予不足也。……棗華而死。(脈塞而鼓,謂才見不行旋覆去也。)脈至如丸泥,是胃精予不足也,榆莢落而死。(如珠之轉,是謂丸泥。)脈至如橫格,是膽氣予不足也,禾熟而死。(脈長而堅,如橫木之在指下也。)脈至如弦縷,是胞精予不足也,病善言,下霜而死,不言可治。(胞之脈繫於腎,腎之脈挾舌本,人氣不足者,則當不能言。今反善言,是真氣內絕,去腎外歸於舌也,故死。)脈至如交漆,交漆者,左右傍至也,微見三十日死。(左右傍至,言如瀝漆之交,左右反戾。)脈至如湧泉,浮鼓肌中,太陽氣予不足也,少氣味,韭英而死。(如水泉之動,但出而不入。)脈至如頹土之狀,按之不得,是肌氣予不足也,五色先見黑白,壘發死。(頹土之狀,謂浮之大而虛耎,按之則無。按:壘發當作雷發,雷發於春,謂脾胃之病,遇木王之時必死也。)脈至如懸雍,懸雍者,浮揣切之益大,是十二俞之予不足也,水凝而死。(如顙中之懸雍也。)脈至如偃刀,偃刀者,浮之小急,按之堅大急,五臟菀熟,寒熱獨並於腎也,如此其人不得坐,立春而死。(菀,積也。熟,熱也。)脈至如丸滑不直手,不直手者,按之不可得也,是大腸氣予不足也,棗葉生而死。脈至如華者,令人善恐,不欲坐臥,行立常聽,是小腸氣予不足也,季秋而死。(脈至如華,謂似華虛弱,不可正取也。小腸之脈,上入耳中,故常聽也。按:以上脈狀,自浮合起,一十五則,義多難解。不敢強釋,謹照注錄之,闕疑也。)
病能論
能猶言情狀,蓋言病之情狀也。凡七則,有精義,有闕誤,有衍文,洵綴集成篇者。
黃帝問曰:人病胃脘癰者,診當何如?岐伯對曰:診此者當候胃脈,其脈當沉細,沉細者氣逆,逆者人迎甚盛,甚盛則熱,人迎者胃脈也。(胃為水穀之海,其血盛氣壯,今反脈沉細,是逆常平也。人迎謂結喉旁脈動應手者。按:胃癰乃實熱之證,脈當沉細有力。有力者,實熱也。沉細者,毒蓄於內也。經雖但言沉細,其為有力無疑也。王注直以沉細為虛,誤矣。凡診脈者,內見沉細有力之脈,形於右關,外則人迎動脈,盛於結喉旁,診候若此,其為胃癰無疑矣。)逆而盛,則熱聚於胃口而不行,故胃脘為癰也。(血氣壯盛而熱內薄之,兩氣相合,故結為癰也。)
帝曰:善!人有臥而有所不安者,何也?岐伯曰:臟有所傷及情有所倚則臥不安,故人不能懸其病也。(按:王本精有所之,寄則安。文義難通。甲乙經作情有所倚則臥不安,是也,今改從之。上古天真論曰:「恬惔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守,病安從來。」生氣通天論曰:「蒼天之氣清淨則志意治。」蓋心無所慕,則情無所鍾,坦然而臥,帖然而安矣。彼夫功名之士,馳驅於榮祿,逐臭之夫,權搉夫泉刀,以至酒色之徒,朝擁匏樽,暮尋窬竇,心望望兮四馳,神搖搖而靡定,日維不足,夜以繼之,臥不即安,皆情有所倚之為害也。是故欲保命者,先須卻病;欲卻病者,須斷妄想;欲斷妄想,先用清心。心清則妄去,妄去則神定,神定矣,臥云乎哉。是知枯禪之斷六根,直是祛病良法。懸,猶遠也。)
帝曰:人之不得偃臥者,何也?(按:偃,仰也。)岐伯曰:肺者臟之蓋也,(居高布葉,四臟下之,故云。)肺氣盛則脈大,脈大則不得偃臥。(肺氣盛滿,偃臥則氣促喘奔故也。)
帝曰:有病厥者,診右脈沉而緊,左脈浮而遲,不然病主安在?(按:甲乙經不然作不知。)岐伯曰:冬診之,右脈固當沉緊,此應四時,左脈浮而遲,此逆四時,在左當主病在腎,頗關在肺,當腰痛也。(浮為肺脈,故言頗關在肺也。腰者腎之府,故腎受病則腰痛也。)帝曰:何以言之?岐伯曰:少陰脈貫腎絡肺,今得肺脈,腎為之病,故腎為腰痛之病也。(左脈浮遲,非肺來見,以左腎不足而脈不能沉,故得肺脈,腎為病也。)帝曰:善!
有病頸癰者,或石治之,或針灸治之,而皆已,其真安在?(言所攻則異,所愈則同,欲聞真法何在也。)岐伯曰:此同名異等者也。夫癰氣之息者,宜以針開除去之。夫氣盛血聚者,宜石而瀉之。此所謂同病異治也。(息,瘜也,死肉也。石,砭石,用以破大癰出膿。按:治之有異者,以癰原各有所宜故也。)
帝曰:有病怒狂者,此病安生?岐伯曰:生於陽也。帝曰:陽何以使人狂?岐伯曰:陽氣者,因暴折而難決,故善怒也。病名曰陽厥。(言陽氣被折郁不散也。此人多怒,亦曾因暴折而心不疏暢故爾。皆陽逆躁極所生,故病名陽厥。)帝曰:何以知之?岐伯曰:陽明者常動,巨陽、少陽不動,不動而動,大疾,此其候也。(不應常動而反動甚者,動當病也。按:此就脈之動於頸項者而言也。陽明人迎脈,動於結喉旁。太陽天窗脈,動於項兩旁大筋前陷者中。少陽天容脈,動於曲頰下。然陽明常多氣多血,其動顯,故云常動。巨陽常少氣,少陽常少血,其動隱,故云不動。今陽厥之證,三陽並動,是不特動者動,而不動者亦動,其為疾也,詎不大哉。)帝曰:治之奈何?岐伯曰:奪其食即已。夫食入於陰,長氣於陽,故奪其食即已。使之服以生鐵落為飲,夫生鐵落者,下氣疾也。帝曰:善!(按:食以養人,多食則能害人。無病之時,尚須節慎,若既病矣,而仍自縱恣,則生痰助火,乏胃牽邪,養人者反以害人矣,故陽厥之證,尤當奪食也。蓋食之為道,精則變化氣血,粗則增長虛驕。人之有邪,必依衛氣而發發者,衛為水穀之悍氣故也。陽盛善食,禁勿令食,故云奪也。鐵落,金屬,欲制火先須平木也。洛,甲乙作落,是也,從之。)
有病身熱解墮,汗出如浴,惡風少氣,此為何病?岐伯曰:病名酒風。帝曰:治之奈何?岐伯曰:以澤瀉、術各十分,麋御五分,合以三指撮為後飯。……飲酒中風者也。風論曰:「飲酒中風則為漏風。」是亦名漏風也。夫極飲者,陽氣盛而腠理疏,玄府開發。陽盛則痿弱,故身體解墮也。腠理疏則風內攻,玄府發則氣外泄,故汗出如浴也。風氣外薄,膚腠復開,汗多內虛,癉熱熏肺,故惡風少氣也。因酒而病,故曰酒風。術味苦溫平,主治大風止汗。麋含味苦寒平,主治風濕筋痿。澤瀉味甘寒平,主治風濕益氣。飯後藥先,謂之後飯。
帝曰:婦人重身,毒之何如?岐伯曰:有故無殞,亦無殞也。(上無殞言母必全,下無殞言子亦不死也。按:毒之謂婦人懷妊而病積聚,可用毒藥治否。有故無殞,謂既有病,雖用重劑,母子俱可無害也。)帝曰:願聞其故何謂也?岐伯曰:大積大聚,其可犯也,衰其大半而止,過者死。(過禁待盡,毒氣內余,無病可攻,以當毒藥,毒攻不已,則敗損中和,故過則死。按:人之所以致有積聚者,多由正氣內虛,不能運化,故欲去積聚,必顧正氣。蓋攻積之藥,盡屬駛劑,得去大半,勢自難留,元氣日增,積聚漸減矣。若攻之不已,必傷元氣,而積聚益橫,且至脹滿而死,不可不慎也。此一段,王本原刻在六元正紀大論中,因與上下文義不合,故移置於此。)
瘧論
瘧者,邪正紛爭之病,邪乘正虛,寒熱交攻,止而復作,最為暴虐,故病名瘧也。瘧之為病,其證雖多,然非外有所感必不發,且非內有可乘之機,則外邪亦無自而入。篇中所言,委曲周至,比之別篇論病為獨詳。凡一十四段:首段前半統論瘧之寒熱,後言日作之瘧;二段言間日;三段言瘧發有早晏之不同;四段又申解間日;五段言瘧發之故,初無一定;六段言邪留於內,必因衛氣而作;七段言寒、溫、癉三瘧之異;八段言瘧已發時,不可醫治;九段又詳論瘧發之故,與首段同;十段言欲治瘧,必於未發之時,與八段同;十一段言瘧之止作,因於衛氣,與第六段同;十二段論三、四日瘧;十三段言四時各有瘧,不獨夏秋;十四段又復解溫、癉而略寒瘧而不言。此內經論瘧,專屬外感。至於血、痰、食、瘴等項,又為瘧中之兼證,醫家所當詳察者也。
黃帝問曰:夫痎瘧皆生於風,其蓄作有時者,何也?(痎猶老也,亦瘦也。)岐伯對曰:瘧之始發也,先起於毫毛,伸欠,乃作寒慄鼓頷,(慄謂戰慄,鼓謂振動。按:邪之入也,原由毫竅,故其發也,先令毫毛灑淅。正虛不能勝邪,則神氣倦怠,腰為之伸弛,而口為之呵欠。惟寒慄,故鼓頷也。)腰脊俱痛,寒去則內外皆熱,頭痛如破,渴欲冷飲。帝曰:何氣使然?願聞其道。岐伯曰:陰陽上下交爭,虛實更作,陰陽相移也。(陽氣者,下行極而上,陰氣者,上行極而下,故曰陰陽上下交爭也。陽虛則外寒,陰虛則內熱,陽盛則外熱,陰盛則內寒,由此寒去熱生,則虛實更作,陰陽之氣相移也。)陽並於陰則陰實而陽虛,陽明虛則寒慄鼓頷也。巨陽虛,則腰背頭項痛。(陽並於陰,言陽氣入於陰分也。陽明,胃脈也。胃之脈,自交承漿,卻分行,循頤後下廉,出大迎。其支別者,從大迎前下人迎。故氣不足,則惡寒戰慄而頤頷振動也。巨陽者,膀胱脈。其脈從頭別下項,循肩髆內,挾脊抵腰中,故氣不足,則腰背頭項痛也。)三陽俱虛則陰氣勝,陰氣勝則骨寒而痛,寒生於內,故中外皆寒。(按:陽主外,陰主內,邪在陽分則熱,邪在陰分則寒矣。今三陽併入於陰,陰盛之極,一身盡寒,內之寒也,其實由外而入也。)陽盛則外熱,陰虛則內熱,外內皆熱,則喘而渴,故欲冷飲也。(按:陰極於內,則復出之陽而陽又盛,是以內外皆熱而渴,此又由內出外,所謂更虛更實,瘧之情狀如是也。陽愈盛則陰愈虛,陽盛則外熱,陰虛則內熱,凡病皆然,不獨瘧也。)此皆得之夏傷於暑,熱氣盛,藏於皮膚之內,腸胃之外,此榮氣之所舍也。此令人汗空疏,(按:空猶孔也。)腠理開,因得秋氣,汗出遇風,及得之以浴,水氣舍於皮膚之內,與衛氣並居。衛氣者,晝日行於陽,夜行於陰,此氣得陽而外出,得陰而內薄,內外相搏,是以日作。(按:前言陰陽更勝則為寒為熱,此則推原瘧之所以為病也。榮主血,衛主氣。血屬陰,舍於內;氣屬陽,行於外。靈樞經言:「衛氣者,所以溫分肉,充皮膚,肥腠理,司關闔者也。」邪氣中人,必依衛氣而後發者,正以衛氣運會夫一身,衛氣循經外達,邪隨之而發也。此氣,邪氣也。衛氣一日一夜運行於周身,邪氣隨之而出入,故每日一發。)
帝曰:其間日而作者,何也?岐伯曰:其氣之舍深,內薄於陰,陽氣獨發,陰邪內著,陰與陽爭不得出,是以間日而作也。(按:邪入於陰愈深,則去陽愈遠,及其返外而與衛氣相應也,已多一日矣,故間日發也。)
帝曰:善!其作日晏與其日早者,何氣使然?岐伯曰:邪氣客於風府,循膂而下。(風府穴在項上,入髮際一寸,大筋內宛宛中。膂謂脊兩旁。)衛氣一日一夜大會於風府,其明日日下一節,故其作也晏。此先客於脊背也,每至於風府則腠理開,腠理開則邪氣入,邪氣入則病作,以此日作稍益晏也。(節,脊骨之節。然邪氣遠則逢會遲,故發暮也。按:此言瘧發早晏,似以骨節之上下為次。其實元氣虛陷,發必日遲,是則日下一節者,未必非正氣漸虛之故也。)其出於風府,日下一節,二十五日下至骶骨,二十六日入於脊內,注於伏膂之脈,其氣上行,九日出於缺盆之中,其氣日高,故作日益早也。(項以下至尾骶凡二十四節,故日下一節,二十五日下至骶骨,二十六日入於脊內,注於伏膂之脈也。伏膂之脈者,謂膂筋之間,腎脈之伏行者也。腎之脈循股內後廉,貫脊屬腎。其直行者,從腎上貫肝膈,入肺中。以其貫脊,又不正應行穴,但循膂伏行,故謂之伏膂脈。以腎脈貫脊屬腎,上入肺中。肺者,缺盆為之道。陰氣之行速,故其氣上行,九日出於缺盆之中。按:脊骨本二十一節,日下一節,止應二十二日,下至骶骨止應二十三日,而王本各多三日者,蓋連項骨三節而言也。全元起及甲乙、太素並作二十一、二十二日,是止照脊骨本數而言,其實初非有異也。)
其間日發者,由邪氣內薄於五臟,橫連募原也,其道遠,其氣深,其行遲,不能與衛氣俱行,不得皆出,故間日乃作也。(按:衛氣一日一周,而邪入既深,故不能與衛俱行也。募原者,膈膜之原。邪之所入深而且廣,故曰橫連也。募,全元起作膜,太素、巢元方並同,舉痛論亦作膜原。)
帝曰:夫子言衛氣每至於風府,腠理乃發,發則邪氣入,入則病作。今衛氣日下一節,其氣之發也,不當風府,其日作者奈何?岐伯曰:(按,新校正云:「按全元起本及甲乙經、太素,自『此邪氣客於頭項』至下『則病作故』,八十八字並無。」)此邪氣客於頭項,循膂而下者也。故虛實不同,邪中異所,則不得當其風府也。故邪中於頭項者,氣至頭項而病;中於背者,氣至背而病;中於腰脊者,氣至腰脊而病;中於手足者,氣至手足而病。衛氣之所在,與邪氣相合,則病作。故風無常府,衛氣之所發,必開其腠理,邪氣之所合,則其府也。(虛實不同,邪中異所,衛邪相合,病則發焉,不必悉當風府而發作也。)
帝曰:善!夫風之與瘧也,相似同類,而風獨常在,瘧得有時而休者,何也?岐伯曰:風氣留其處,故常在。瘧氣隨經絡沉以內薄,故衛氣應乃作。(按:風與瘧皆能寒熱,故云相似。然風邪中人,每有定所,而瘧則有作止之不同。蓋其氣與衛合則作,與衛相失則止也。)
帝曰:瘧先寒而後熱者,何也?岐伯曰:夏傷於大暑,其汗大出,腠理開發,因遇夏氣淒滄之水寒,藏於腠理皮膚之中,秋傷於風,則病成矣。夫寒者陰氣也,風者陽氣也,先傷於寒而後傷於風,故先寒而後熱也。病以時作,名曰寒瘧。(按:夏應熱而反涼,天時不正之氣,多由陰雨連綿,故云淒滄之水寒也。陰寒既伏,又遇秋風,寒因風發,病則為瘧矣。時作者,瘧發有時,謂每至其時則作也。瘧起於寒,故即名寒。)帝曰:先熱而後寒者,何也?岐伯曰:此先傷於風,而後傷於寒,故先熱而後寒也。亦以時作,名曰溫瘧。(按:瘧起於寒,即名為寒,是也。瘧起於風,亦宜名風,而更名溫者,何也?風為陽邪,陽性溫熱也。寒溫之別,原於邪入之先後。要之寒瘧多而溫瘧少,辨之宜審也。)其但熱而不寒者,陰氣先絕,陽氣獨發,則少氣煩冤,手足熱而欲嘔,名曰癉瘧。(癉,熱也。按:先絕,非謂陰氣敗絕也,言火邪熾盛,純陽獨勝,若無陰然,如陽明之瘧,宜用白虎之類是也。)
帝曰:夫經言有餘者瀉之,不足者補之。今熱為有餘,寒為不足。夫瘧之寒,湯火不能溫也,及其熱,冰水不能寒也,此皆有餘不足之類。當此之時,良工不能止,必須其自衰乃刺之,其故何也?願聞其說。岐伯曰:經言無刺熇熇之熱,無刺渾渾之脈,無刺漉漉之汗,故為其病逆,未可治也。(熇熇,盛熱也。渾渾,言無端緒也。漉漉,言汗大出也。按:此一段言瘧當發時,不可針刺,針既不宜,藥可知矣,強飲之藥,多致嘔逆也。熇音郝。)
夫瘧之始發也,陽氣並於陰,當是之時,陽虛而陰盛,外無氣故先寒慄也。陰氣逆極則復出之陽,陽與陰復並於外,則陰虛而陽實,故先熱而渴。夫瘧氣者,並於陽則陽勝,並於陰則陰勝,陰勝則寒,陽勝則熱。瘧者,風寒之氣不常也,病極則復至。病之發也,如火之熱,如風雨不可當也。(……陰盛則胃寒,故先寒慄,陽盛則胃熱,故先熱欲飲也。復謂復舊也,言其氣發至極,復還如舊。按:人之無病也,陽衛外,陰守中。及邪中於身而為病也,陰陽之氣,隨之而亂矣。是故邪入於陰,則陽氣亦隨之而並於陰,唯並於陰,於是陽在內而不在外,故外無氣。逆極,盛極也,極則必反,陰又與陽出而復並於外,即前所謂虛實更作,陰陽相移也。夫瘧氣者以下六句,即是申解上文,前後一意。瘧者,風寒之氣不常,不言寒熱者,以瘧之寒熱本於風寒也。病極,即上逆極意,言陰極則寒,陽極則熱,而瘧又復來也。註解寒熱並以胃言,誤甚矣。)夫瘧之未發也,陰未並陽,陽未並陰,因而調之,真氣得安,邪氣乃亡,故工不能治其已發,為其氣逆也。帝曰:善!攻之奈何?早晏何如?岐伯曰:瘧之且發也,陰陽之且移也,必從四末始也。陽已傷,陰從之,故先其時,堅束其處,令邪氣不得入,陰氣不得出,審候見之,在孫絡盛堅而血者皆取之,此真往而未得並者也。(按:此段言欲治瘧,必於未發之時,與前第八段同意。陽已傷二句,謂陽不能勝邪,而令邪入陰分也。真往未得並,言果能治之於未發之時,則真邪自去,不至併入於內也。)
帝曰:瘧不發,其應何如?岐伯曰:瘧氣者,必更盛更虛。當氣之所在也,病在陽則熱而脈躁,在陰則寒而脈靜,極則陰陽俱衰,衛氣相離,故病得休,衛氣集則復病也。(按:此一段,帝問瘧若不發,應驗何如。伯以脈之靜躁亦分於陰陽,而病之休復則隨衛氣而轉也。極則陰陽俱衰者,謂病久則氣血並虛,而尺寸之脈必衰弱無力也。相離者,謂衛氣日夜一周,而邪或深入於臟腑,故有時相離也。休,暫止也。集謂邪氣復與衛合也。)
帝曰:時有間二日或至數日發,或渴或不渴,其故何也?岐伯曰:其間日者,邪氣與衛氣客於六腑,而有時相失,不能相得,故休數日乃作也。(按:相失即前相離意,相離愈遠,即相間日多也。)瘧者,陰陽更勝也,或甚或不甚,故或渴或不渴。(陽勝陰甚則渴,陽勝陰不甚則不渴也。勝謂強盛於彼之氣也。)
帝曰:論言夏傷於暑,秋必病瘧,今瘧不必應者,何也?(按:不必應,言瘧發不盡在秋也。)岐伯曰:此應四時者也。其病異形者,反四時也。其以秋病者寒甚,以冬病者寒不甚,以春病者惡風,以夏病者多汗。(按:應四時,謂受病原有四時之異,故瘧發不盡在於秋,而四時皆有瘧也。異形謂證與常異,而與四時之令不合。如秋氣雖涼,而病則寒甚;冬時嚴肅,而病反不寒;春宜宣暢,而病反惡風;夏汗雖易,病則難得,而今直多汗,是謂病異而與時反也。要而論之,瘧之形固與時反,然其發也,總不出於秋冬春夏之外,是其反四時者,即其應四時者也,瘧不盡發於秋,宜矣。特以夏暑秋瘧,其病為多,故古論言之如是耳。)
帝曰:夫病溫瘧與寒瘧而皆安舍?舍於何臟?岐伯曰:溫瘧者,得之冬中於風,寒氣藏於骨髓之中,至春則陽氣大發,邪氣不能自出,因遇大暑,腦髓爍,肌肉消,腠理發泄,或有所用力,邪氣與汗皆出,此病藏於腎,其氣先從內出之於外也。如是者,陰虛而陽盛,陽盛則熱矣。衰則氣復反入,入則陽虛,陽虛則寒矣。故先熱而後寒,名曰溫瘧。(按:衰者,盛極而變也,與前病極逆極同意。注作病衰退解,是瘧已愈,不當更言陽虛則寒矣。)
帝曰:癉瘧何如?岐伯曰:癉瘧者,肺素有熱,氣盛於身,厥逆上衝,中氣實而不外泄,因有所用力,腠理開,風寒舍於皮膚之內、分肉之間而發,發則陽氣盛,陽氣盛而不衰則病矣。其氣不及於陰,故但熱而不寒,氣內藏於心,而外舍於分肉之間,令人消爍脫肉,故命曰癉瘧。帝曰:善!(按:內本實熱,外感風寒,乃三陽之邪熱,瘧之有餘者。其氣,病氣也。病盡在陽,故云不及於陰也。按寒、溫、癉三瘧,岐伯雖解於前,然尚有詳略不同,故帝復再問,此對止有溫、癉而無寒瘧,想系前已對,故後更不再言耳。)
風論
風者六淫之一,諸邪之首也。故經言風者百病之長,又言風者百病之始。妙矣哉!善行數變,其盡風之形容乎。篇中所論,淺深不同,要之風之為病,其義盡於此矣。
黃帝問曰:風之傷人也,或為寒熱,或為熱中,或為寒中,或為癘風,或為偏枯,……其病各異,其名不同,或內至五臟六腑,不知其解,願聞其說。岐伯對曰:風氣藏於皮膚之間,內不得通,外不得泄。風者善行而數變,腠理開則灑然寒,閉則熱而悶。(灑然,寒貌。悶,不爽貌。按:此言風邪中人,病之外感者也。邪以汗解,內通則外達;惟內不得通,故外不得泄也。善行者無處不到,數變者證不一端,風之為邪,其厲矣哉。腠理開則風氣外通而惡寒,閉斂則邪氣內鬱而熱悶,是必表而發之乃安也。)其寒也則衰食飲,其熱也則消肌肉,故使人怢慄而不能食,名曰寒熱。(寒風入胃,故食飲衰。熱氣內藏,故消肌肉。寒熱相合,故怢慄而不能食,名曰寒熱也。怢慄,卒振寒貌。按:怢音突,忽忘也。慄,戰慄,謂寒熱相激而不自知也。怢慄全元起本作失味,甲乙經作解㑊,並非。)
風氣與陽明入胃,循脈而上至目內眥。其人肥,則風氣不得外泄,則為熱中而目黃;人瘦則外泄而寒,則為寒中而泣出。(人肥則腠理密緻,故不得外泄,則為熱中而目黃;人瘦則腠理開疏,風得外泄,則寒中而泣出也。按:眥音恣。)
風氣與太陽俱入,行諸脈俞,散於分肉之間,與衛氣相干,其道不利。故使肌肉憤䐜而有瘍,衛氣有所凝而不行,故其肉有不仁也。(分肉之間,衛氣行處。風與衛氣相搏,俱行於分肉之間,故氣道澀而不利也。氣道不利,風氣內攻,衛氣相持,故肉憤䐜而瘡出也。瘍,瘡也。若衛氣被風吹之,不得流轉,所在偏並,凝而不行,則肉有不仁之處也。不仁謂𤸷而不知寒熱痛癢。)癘者,有榮氣熱胕,其氣不清,故使其鼻柱壞而色敗,皮膚瘍潰。風寒客於脈而不去,名曰癘風。(……此則風入於經脈之中也。榮行脈中,故風入脈中,內攻於血,與榮氣合,合熱而血胕壞也。其氣不清,言潰亂也。然血脈潰亂,榮復挾風,陽脈盡上於頭,鼻為呼吸之所,故鼻柱壞而色惡,皮膚破而潰爛也。脈要精微論曰:「脈風成為癘。」按:風病惟此為厲,故名癘風。令人有此病者,多是父母相傳。蓋精血穢濁,膠固不散,一氣相承,終久必斃。若如經言風入脈俞,衛氣凝澀,便為癘風,則似癘亦從外而入,氣凝血熱,鼻壞膚潰,幾與父子相傳者無辨矣。要而論之,得於外感者可治,得於父母者難治,學者不可不知也。癘音利。)
以春甲乙傷於風者為肝風,以夏丙丁傷於風者為心風,以季夏戊己傷於邪者為脾風,以秋庚辛中於邪者為肺風,以冬壬癸中於邪者為腎風。(按:五臟應四時,一定之例也。若夫邪之所入,必於其虛,春何必肝而心何必夏,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而已。傷與中不必泥。)
風中五臟六腑之俞,亦為臟腑之風。(按:臟腑之系附於背,故其穴在背。俞者,背穴也。臟腑之氣不固,則風邪由俞而入,於是風之入於臟腑者,或由臟而發於陰,或由腑而發於陽,審脈辨證,可因類而施治也。俞音輸。)
各入其門戶所中,則為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