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證錄
- 作者
- 陳士鐸
- 朝代
- 清
- 年份
- 公元1687年
序
九流莫難於醫,亦莫慎於醫,蓋人之性命所攸關也。是必奉其傳於名師,窮其理於素習,小其心於臨時。一遇其人之病,先審其人之氣質,按其人之性情,據其人之居處、服習,循經辨絡,以得其致病之原與夫病之所在,然後隨節氣,就方輿,切脈對症而投之以藥,無不有隨手而效焉者也。顧自張仲景以後,名醫代出,其所著述,幾於汗牛充棟。後之學者,於茫茫大海中,非埋首讀書、潛心味道、得名師之指授,而能知三昧者蓋寡。余少留心於方書,稍稍知本草,每有疾而不輕服藥,惟恐庸醫之誤也。
茲奉聖天子命撫粵東。粵東山海隩區也,在天文星躔鶉火,其氣多燥,而又近於大海,群山疊抱,其間,溪澗泉竇,莫非潮濕也。以天燥地濕之鄉,而人之生於其中者,苟不自謹,立即致病。其氣之壯者,感之輕而發之速,固可不藥而愈。然疾甚者必延醫,詎知粵東之醫,其能記誦《湯頭》,耳熟《脈訣》、者,十無一二,甚而不解《內經》為何文,《條辨》為何意。略知藥性,拘守陳方,究之胸中不通,指下不明,是以投之劑而多死。今夫病之寒熱,有表裡之分焉,有疑似之別焉,有淺深、主客之攸殊焉。其於似熱症者輒投涼劑,豈知凡感於寒則為病熱,寒鬱則熱盛,須溫以解者,而涼劑直利刃矣;於似寒症者輒投暖劑,豈知食重內蒸,熱極反寒,六脈全伏,須下以解者,而暖劑尤利刃矣。更可駭者,不論其人之形氣與天行之節候、致病之根源,而擅用桂、附、人參,以為能用貴藥者為通方、為老手,而不知殺人於三指,而卒不自認其罪者,莫若此等庸醫之甚也。余撫粵未及三載,而聞醫之殺人者不可數計,殊憫粵人之甘心送命於庸醫而不自知也。比山陰餘子爕庵來粵,攜函秘藏《辨證錄》一書,余假一觀,真有仲景諸公所未及者,而辨證折衷補求,誠為仁人濟世壽物之至寶。即為捐俸授梓印本普行,願吾粵之醫家熟讀精思,悟其今之所是,故不憚瑣瑣以為之序。
大清雍正三年歲次乙巳中澣欽命巡撫廣東等處地方
提督軍務兼理糧餉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廣寧年希堯撰
序
醫,小道也,而益於民生者甚大。習醫,曲藝也,而關於民命者最深。岐黃以下,代有名賢,其間,著書立說以傳於世者,千百年來不啻汗牛盈棟矣。然而,意見各別,言論參差,求能去糟粕、掇菁華、更相表裡,若出一人之手,不少概見。無惑乎醫道之難明,而醫門之貽禍匪淺也。余於斯術,夙所未嫺,邇年屏棄塵事,頗愛閒居,嘗檢東垣李氏、丹溪朱氏之書,排遣寒暑,反復尋繹。一主清涼,一主溫補,以故宗朱者詘李,宗李者詘朱,兩家考難,猶如水火。愚竊謂藥性有溫涼,病症亦有虛實,參觀互取,不惟可以相通,兼可以相濟,則證之疑似,不可不亟辨也彰彰矣。庚午秋間,漢川友人客於邗上,假館小齋,業工醫術。因舉平日疑義相質,乃為予條分縷晰,洞開胸臆,而於證候一節,尤有發明。詢其所傳,則會稽陳子遠公也,叩其所讀之書,亦即陳子自著《辨證錄》一編也。予索觀焉,即啟篋笥,抄本持贈。展閱數過,凡辯論證候,別具新裁,實能闡揚《靈》、《素》所未備。亟商付梓,公諸當世。客欣然笑曰:此予與陳君有志未逮者也,若果行此,厥功懋矣。於是彙輯全稿,細加釐訂,卷分一十有二,門分九十有一,脈訣、外科、幼科以次類附焉,越期年而告竣。陳君篤實君子也,自言授受之際,蹤跡甚奇,要皆救世婆心,而非故為大言以欺人者,學者服膺。是編窮其辨證之精微,究其制方之妙旨,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毋按圖而索驥,刻舟而求劍,是則陳君之矢念也夫,抑予之所厚望也夫。
時維
乾隆十二年秋八月望後六日天都黃晟別號退庵書於槐蔭草堂
序
余素不知醫。二十年前家居時,見戚里中多為庸手所誤,每戒病者,勿輕延醫,勿輕服藥。嗣於家表兄宗之山處,得見陳子遠公所著《辨證錄》,試之無不奇效。知其書自浙得來,惜其為抄本,無以廣其傳也。十六年,余官於浙,亟求是書,乃得黃退庵刻本。奉使來滇,置一部於行篋,試之亦無不奇效。惜其板之在浙者,久經散失,竊欲付梓以廣其傳,而獨力難成,商之李石渠、周寧齋、碩致堂,各願共襄此舉,遂於滇中付剞劂焉。前人有言:藥雖用於己手,方多出於古人。是書不但傳方,而先辨證,證見乎外者也。人之虛實、寒熱,伏於內者不可知,見於外者顯可辨。得是書者,先即其證審之,症確而藥可有功,即是書亦不至無補云。
時嘉慶二十二年歲在丁丑秋九月安邑郭淳章識
自序
丁卯秋,余客燕市,黃菊初放,懷人自遠,忽聞剝啄聲,啟扉迓之,見二老者,衣冠偉甚,余奇之,載拜問曰:先生何方來,得毋有奇聞誨鐸乎?二老者曰:聞君好醫,特來辨難耳。余謝不敏。二老者曰:君擅著作才,何不著書自雄,顧呫呫時藝,竊恥之。余壯其言。乃尚論《靈》、《素》諸書,辨脈辨證,多非世間語。余益奇之。數共晨夕,遂盡聞緒論,閱五月別去。訓鐸曰:今而後君可出而著書矣。鐸退而記憶,合以所試方,日書數則,久乃成帙。夫醫道之難也,不辨脈罔識脈之微,不辨證罔識證之變。今世人習診者亦甚多矣,言人人殊,究不得其指歸,似宜辨脈,不必辨證也。雖然,辨脈難知,不若辨證易知也。古雖有從脈不從證之文,畢竟從脈者少,從證者眾,且證亦不易辨也。今人所共知者,不必辨也,古人所已言者,不必辨也。必取今人之所不敢言,與古人之所未及言者,而暢辨之。論其證之所必有,非詭其理之所或無,乍聞之而奇,徐思之而實未奇也。客曰:布帛菽粟,可以活人,安在談醫之必奇乎。余謝之曰:布帛菽粟,平淡無奇,而活人之理實奇也。日服之而不知其何以溫,日食之而不知其何以飽,致使其理之彰可乎,鐸之辨證,猶談布帛菽粟之理耳。客又笑曰:君辨理奇矣,已足顯著作之才,奚必托仙以衒奇耶。鐸,尼山之弟子也,敢輕言著作乎。聞二先生教,亦述之而已矣,何必諱其非仙哉。仙不必諱,而必謂是書非述也,得毋欺世以衒奇乎。書非衒奇,而仍以奇聞名者,以鐸聞二先生之教,不過五閱月耳,數十萬言,盡記憶無忘,迷之成帙。是則可奇者乎,豈矜世以衒奇哉。
山陰陳士鐸敬之甫別號遠公又號朱華子題於大雅堂
凡例
一、是編皆岐伯天師、仲景張使君所口授,鐸敬述廣推以傳世。實遵師誨,非敢自矜出奇。
一、辨證不辨脈者,以證之易識也。苟能知症,何必辨脈哉。雖然,辨證更能辨脈,則治病益精,又在人善用之耳。
一、辨論證候均出新裁,闡揚《靈》、《素》所未備,於二經不無小補云。
一、編中不講經絡穴道,以經絡穴道之義,已顯載於《靈》、《素》二經,人可讀經自考也。
一、各門辨證,專講五行生剋之理,生中有克,克中有生,經權常變,顛倒紛紜,貴人善讀之耳。
一、鐸壯遊五嶽,每逢異人傳刀圭之書頗富,凡可引證,附載於各辨證條後,以備同人採擇。
一、祖父素好方術,遺有家傳秘本,凡關合各症者,盡行採入,以成異書。
一、吾越多隱君子,頗喜談醫,如蔣子羽、姚復庵、倪涵初、金子如、蔡煥然、朱瑞林諸先生,暨內父張公噩仍與同輩餘子道元、葉子正叔、林子巨源、錢子升璲、丁子威如、家太士,或聞其餘論,或接其片言,均採入靡遺。
一、茲編不講針灸,非輕之也。蓋九針治病之法,已暢論於《靈》、《素》書中,不必再為發明耳。
一、人病最多,集中所論,恐不足概世人之病,然生克之理既明,常變之法可悟,此編旁通治法,正有餘也。
一、二師所傳諸方,與鄙人所採諸法,分兩有太多過重之處,雖因病立方,各合機宜,然而氣稟有厚薄之分,生產有南北之異,宜臨症加減,不可拘定方中,疑畏而不敢用也。
一、鐸年過六旬,精神衰邁,二師傳鐸之言,愧難強記,恐至遣忘,辨論之處,或多未備,尤望同人之教鐸也。
一、是編方法,親試者十之五,友朋親串傳誦者十之三,罔不立取奇驗,故敢付梓告世。然猶恐藥有多寡、輕重,方有大小、奇偶,又將生平異傳諸方,備載於後,便世臨病酌用也。
一、岐天師傳書甚富,而《外經》一編尤奇。篇中秘奧,皆採之《外經》,精鑑居多,非無本之學也。鐸晚年尚欲箋釋《外經》,以求正於大雅君子也。
一、鐸勤著述,近年以來廣搜醫籍,又成一編,決壽夭之奇,闡生克之秘,有益於人命不淺。悵卷帙浩繁,鐸家貧不克災梨,倘有同心好善之士,肯捐資剞劂,鐸傾囊付之,不吝惜也。
大雅堂主人遠公識
卷之一
傷寒門(四十三則)
冬月傷寒,發熱頭痛,汗出口渴,人以為太陽之症也,誰知太陽已趨入陽明乎。若徒用乾葛湯以治陽明,則頭痛之症不能除;若徒用麻黃湯以治太陽,則汗出不能止,口渴不能解,勢必變症多端,輕變為重。法宜正治陽明而兼治少陽也。何則?邪入陽明留於太陽者,不過零星之餘邪,治太陽反傷太陽矣。故太陽不必治,宜正治陽明。蓋陽明為多氣多血之府,邪入其中,正足大恣其凶橫,而挾其腑之氣血,為炎氛烈焰者,往往然也,故必須用大劑涼藥,始可祛除其橫暴也。方用:
石膏(一兩) 知母(二錢) 麥冬(二兩) 竹葉(二百片) 茯苓(三錢) 甘草(一錢) 人參(三錢) 柴胡(一錢) 梔子(一錢)水煎服。一劑而頭痛除,二劑而身熱退,汗止而口亦不渴矣。
此即白虎湯變方,用石膏、知母以瀉其陽明之火邪;用柴胡、梔子以斷其少陽之路徑;用麥冬以清補其肺金之氣,使火邪不能上逼;用茯苓引火下趨於膀胱,從小便而出,而太陽餘邪盡隨之而外泄也。至於人參、甘草、竹葉不過取其調和臟腑,所謂攻補兼施也。
或懼前方太重,則清肅湯亦可用也,並載之以備選用。
石膏(五錢) 知母(一錢) 麥冬(一兩) 甘草 人參 柴胡 梔子(各一錢) 獨活 半夏(各五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發熱口苦,頭痛,飢不欲飲食,腹中時痛,人以為太陽之症也,誰知少陽之病乎。夫傷寒未有不從太陽入者。由太陽而入陽明,由陽明而入少陽者,傳經之次第也。何以邪入太陽,即越陽明而入於少陽耶?人以為隔經之傳也,而孰知不然。蓋少陽乃膽經也,膽屬木,木最惡金,肺屬金而主皮毛,風邪之來,肺金先受,肺欺膽木之虛,即移其邪於少陽,故太陽之症,往往多兼少陽同病者。然則,此症乃二經同感,而非傳經之症也。治法似亦宜二經同治矣,而又不然,單治少陽而太陽之病自愈。方用:
柴胡(二錢) 白芍(五錢) 甘草(一錢) 陳皮(一錢) 黃芩(一錢) 神麯(一錢) 白朮(三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熱止,二劑而腹不痛,頭不疼,而口亦不苦矣。
此方即逍遙散之變方也。蓋病在半表半裡之間,逍遙散既解散表裡之邪,而太陽膀胱之邪何能獨留,況方中原有茯苓、白朮,以利腰臍而通膀胱之氣乎。余所以止加神麯、黃芩,少解其胃中之火,以和其脾氣,而諸症盡除也。
此病用舒經湯亦佳。
薄荷(二錢) 白芍(五錢) 甘草(八分) 黃芩(二分) 白朮(二錢) 茯苓(五錢) 桂枝(三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發熱口渴,譫語,時而發厥,人以為熱深而厥亦深也,疑是厥陰之症,誰知為太陰之症乎。夫太陰脾土也,脾與陽明胃經為表裡,表熱而里亦熱,此乃胃邪移入於脾經也。此症最危最急,蓋人以脾胃為主,脾胃盡為火邪所爍,而腎水有不立時熬乾者乎。治法宜急救脾胃矣。然而救脾則胃火愈熾,救胃則脾土立崩,此中之消息最難,惟當速救腎水之乾枯而已。方用:
玄參(三兩) 甘菊花(一兩) 熟地(一兩) 麥冬(二兩) 芡實(五錢) 水煎服。
此方名為救枯丹。用玄參以散其脾胃浮游之火,甘菊以消其胃中之邪,麥冬以滋其肺中之液,助熟地以生腎水,庶幾滂沱大雨,自天而降,而大地焦枯,立時優渥,何旱魃之作祟乎。又恐過於汪洋,加入芡實以健其土氣,而仍是腎經之藥,則脾腎相宜,但得其灌溉之功,而絕無侵凌之患。故一劑而譫語定,再劑而口渴除,三劑而厥亦止,身亦涼也。此症世人未知治法,即仲景張使君亦未嘗談及,天師因(士鐸)之請,特傳神奇治法,以為傷寒門中之活命丹也。
此症用清土散亦妙。
石膏(一兩) 麥冬(一兩) 生地(一兩) 甘草(一錢) 金銀花(五錢) 白朮(三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大汗而熱未解,腹又痛不可按,人以為邪發於外未盡,而內結於腹中,乃陽症變陰之症也,余以為不然。夫傷寒而至汗大出,是邪隨汗解,宜無邪在其中,何至腹痛?此乃陽氣盡亡,陰亦盡泄,腹中無陰以相養,有似於邪之內結而作痛,蓋陰陽兩亡之急症也。夫痛以可按為虛,不可按為實,何以此症不可按,而又以為虛乎?不知陰陽兩亡腹中,正在將絕之候,不按之已有疼痛難忍之時,況又按而傷其腸胃,安得不重增其苦,所以痛不可接也。如遇此症,急不可緩,方用急救陰陽湯。用:
人參(二兩) 黃耆(三兩) 當歸(一兩) 熟地(二兩) 甘草(三錢) 白朮(二兩)
水煎服。一劑而腹痛頓止,身熱亦解,汗亦盡止矣。
此方用參、耆以補氣,使陽回於陰之內;用當歸、熟地以補血,使陰攝於陽之中;用白朮、甘草和其腸胃,而通其腰臍,使陰陽兩歸於氣海、關元,則亡者不亡,而絕者不絕也。倘認是陽症變陰,純用溫熱之劑,加入肉桂、乾薑、附子之類,雖亦能回陽於頃刻,然內無陰氣,陽回而陰不能攝,亦旋得而旋失矣。
此症用救亡散亦易奏功。
人參 當歸 熟地(各一兩) 甘草(二錢) 附子(一片) 水煎服。
冬月傷寒,大汗熱解,腹微痛,腰不可俯仰。人以為邪在腎經未出,欲用豨薟丸加防己治之,非其治也,此乃發汗亡陽,陽虛而陰不能濟之故也。夫陰陽相根,此症因汗泄過多,陽氣無幾,而陰又自顧不遑,不敢引陽入室,而陽無所歸,故行於腹,孤陽無主而作痛;腎中之陰,又因陽氣不歸,而孤陰無伴,不敢上行於河車之路,故腰不可以俯仰。方用引陽湯治之。
杜仲(一錢) 山藥(五錢) 甘草(一錢) 茯苓(二錢) 芡實(三錢) 人參(三錢) 肉桂(三分) 白朮(五錢)
水煎服。一劑而腹疼止,二劑而腰輕,三劑而俯仰自適矣。
此方助陽氣之旺,而不去助陰氣之微。蓋陰之所以杜陽者,欺陽氣之衰也,予所以助陽而不助陰也。倘用豨薟、防己以重損其陰陽,則終身不為廢人者幾希矣。
此症濟陽湯亦可用。
杜仲(二錢) 山藥(一兩) 甘草(一錢) 人參(五錢) 白朮(五錢) 破故紙(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大汗氣喘不能息,面如硃紅,口不能言,呼水自救,卻僅能一口而不欲多飲。人以為熱極,欲用白虎湯以解其陽明之火也,而不知此為戴陽之症,乃上熱而下寒也。若用白虎湯,雖多加人參,下喉即亡矣。方用:
八味地黃湯(半斤) 大鍋煎湯,恣其渴飲。必熟睡半日,醒來汗必止,氣必不喘,面必清白,口必不渴矣。
蓋此症原不宜汗而汗之,以致大發其汗。汗既大出,而陽邪盡泄,陽氣盡散,陰亦隨之上升,欲盡從咽喉而外越。以皮毛出汗,而陰氣奔騰不得盡隨汗泄,故直趨咽喉大路,不可止抑矣。陰既上升,陽又外泄,不能引陰而回於氣海,陽亦隨陰而上,而陰氣遂逼之而不可下,故氣喘不能息也。且陽既在上,火亦在上者勢也。況陰盡上升,則腎宮寒極,下既無火,而上火不得歸源,故泛炎於面,而作紅朱之色也。上火不散,口自作渴,呼水自救者,救咽喉之熱,而非欲救腸胃之熱也。夫實熱多成於胃火,而胃熱之病,必多號咷狂呼之狀,今氣雖喘息而寧,口欲言語而不得,非虛熱而何?此真所謂上假熱而下真寒也。八味地黃湯補水之中,仍是補火之藥。下喉之時,火得水而解,入胃之後,水得火而寧,調和於上下之間,灌注於肺腎之際,實有妙用也。夫發汗亡陽,本是傷氣也,何以治腎而能奏功耶?不知亡陽之症,內無津液,以致內火沸騰,我大補其真陰,則胃得之而息其焰。胃火一息,而腎之關門閉矣。腎之關門閉,而胃之土氣自生。胃之土氣生,而肺金之氣有不因之而得養者乎。肺氣一生,自然清肅之令行,母呼子歸,同氣相招,勢必下引腎氣,而自歸於子舍矣。腎氣既歸,而腎宮之中又有溫和春色以相熏,又得汪洋春水以相育,則火得水而生,水得火而悅,故能奏功之神且速也。
返火湯治此症亦神。
熟地(三兩) 山茱萸(一兩) 肉桂(三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發厥,面青手冷,兩足又熱,人以為直中陰寒也,宜用理中湯治之,而不知非其治也,此乃肝氣邪鬱而不散,風邪在半表半裡之間也。若用理中湯治之,必然發狂而死矣。夫直中陰寒之症,未有不從足而先冷者也。今兩足既熱,其非直中肝經明矣。夫邪既不在肝經,似乎不可徑治肝經矣。然而邪雖不在肝經之內,而未嘗不在肝經之外也。邪在門外,與主人何豫,而忽現發厥、面青、手冷之症耶?不知震鄰之恐,猶有警惕之心,豈賊在大門之外,而主人有不張惶色變者乎。倘用理中湯,是用火攻以殺賊,賊未擒,燒而房舍先焚,賊且乘火而突入於中庭,必至殺主人而去矣。治法用小柴胡湯加減,以散其半表半裡之邪,而肝氣自安,外邪化為烏有。方用:
柴胡(二錢) 白芍(五錢) 甘草(一錢) 當歸(一錢五分) 黃芩(一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手溫,再劑而厥止,身熱盡除,而面青自白矣。
此症用七賢湯亦甚效。
白芍 白朮(各五錢) 甘草(一錢) 肉桂(三分) 柴胡(一錢) 丹皮(三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一劑即安。
冬月傷寒,身熱汗自出,惡寒而不惡熱,人以為陽明之症也,欲用石膏湯治之,而不知非也。汗出似陽明,然陽明未有不惡熱者。今不惡熱而惡寒,此陽氣甚虛,邪欲出而不出,內熱已解,而內寒未散之症也。此症必因誤汗所致。方用補中益氣湯:
人參(三錢) 黃耆(三錢) 白朮(二錢) 當歸(二錢) 柴胡(一錢) 升麻(四分) 陳皮(一錢) 甘草(一錢) 加桂枝(五分),水煎服。一劑而汗止身涼,寒亦不惡矣。
夫補中益氣之湯,非治傷寒之症也,李東垣用之以治內傷之病,實有神功。我何所取乎?不知傷寒之中,亦有內傷之病,正不可拘拘於傷寒,而不思治變之方也。況此症因誤汗而成者,汗已出矣,邪之存於經絡者必淺,即有畏寒,其寒邪亦必不重,是外感而兼內傷也。補中益氣湯,補正之中而仍有祛邪之藥,故兼用之而成功也,況又加桂枝散寒之味乎。倘誤認作陽明之症,而妄用白虎湯,少投石膏,鮮不變為虛寒之病而死矣,辨症烏可不明哉。
溫正湯亦可用。
人參(五錢) 黃耆(一兩) 當歸(五錢) 柴胡(一錢) 甘草(五分) 神麯(一錢) 桂枝(三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熱五六日不解,譫語口渴,小便自利,欲臥,人以為陽明之餘熱未解也,而予以為不然。夫譫語雖屬胃熱,然胃熱譫語者,其聲必高,拂其意必怒。今但譫語而低聲,非胃熱也。但既非胃熱,何以口中作渴,欲飲水以自救耶?然口渴飲水,水不化痰上湧,反直走膀胱而小便自利,其非胃熱又明矣。夫陽明火盛,多致發狂,今安然欲臥,豈是胃熱之病。但既不是胃熱,何以譫語、口渴不解,至五六日而猶然耶?不知此症乃心虛之故也。心虛則神不守舍而譫語,心虛則火起心包而口渴。夫心與小腸為表裡,水入心而心即移水於小腸,故小便自利也。治法用:
茯苓(五錢) 麥冬(一兩) 丹皮(二錢) 柴胡(一錢) 甘草(五分) 水煎服。一劑而譫語止,二劑而口渴除,身熱亦解。
此方名為清熱散。用麥冬以補心,用茯苓以分消火熱,用柴胡、丹皮、甘草以和解其邪氣。心氣足而邪不能侵,邪盡從小腸以泄出,而心中寧靜,津液自生,故渴除而腎氣上交於心,而精自長亦不思臥矣。倘疑為胃熱,而用白虎或用青龍之湯,鮮不敗衄矣。
涼解湯亦可用。
茯神(三錢) 麥冬(五錢) 玄參(一兩) 柴胡(一錢) 甘草(三分) 炒棗仁(二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至五六日往來寒熱,胸脅苦滿,或嘔或吐,或渴或不渴,或煩或不煩,人以為少陽之病也,宜用小柴胡湯和解之。夫小柴胡湯治少陽邪之聖藥,用之似乎無不宜也。以少陽居於表裡之間,邪入而並於陰則寒,邪出而並於陽則熱,故痰結於胸而苦滿,欲吐不吐,欲渴不渴,而煩悶生矣。用柴胡湯和解之自易奏功,然而止可一用,而不可常用也。蓋少陽膽木,最喜者水耳,其次則喜風。柴胡風藥,得之雖可以解慍,然日以風藥投之,則風能燥濕,愈見乾枯,必以大雨濟之,則鬱郁蔥蔥,其扶疏青翠為何如耶。譬之炎夏久旱,禾苗將至枯槁,必得甘霖霑足,庶乎可救。故用柴胡湯之後,必須用補水之劑以濟之。方用濟生湯:
熟地(五錢) 玄參(五錢) 麥冬(三錢) 山茱萸(一錢) 山藥(三錢) 茯苓(二錢) 白芍(三錢) 柴胡(五分) 神麯(三分) 竹茹(一丸) 水煎服。一劑而煩滿除,再劑而寒熱止,三劑而前症盡失也。
此方多是直補腎水之味,直補其膽木之源,則膽汁不枯,足以御邪而有餘。況加入白芍、柴胡,仍散其半表半裡之邪,安得不收功之速乎。倘疑傷寒之後,不宜純用補腎之藥,恐胃氣有傷,難以消化。不知少陽之症,由太陽、陽明二經傳來,火燥水涸,不但膽汁為邪所逼,半致熬干,而五臟六腑盡多炎爍,是各經無不喜盼霖雨,非惟少陽膽木一經喜水也。然則用補水之藥正其所宜,何至有停隔之虞哉。
此症用和膈散亦妙。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生地(五錢) 玄參(三錢) 麥冬(二錢) 茯苓(二錢) 竹茹(一丸) 白芥子(一錢) 水煎服。
冬月婦人傷寒,發熱至六七日,晝則了了,夜則譫語,如見鬼狀,按其腹則大痛欲死,人以為熱入血室,而不知非止熱入血室也。雖亦因經水適來感寒而血結,故成如瘧之狀,然而其未傷寒之前,原有食未化,血包其食而為瘧母也。論理小柴胡為正治,然而小柴胡湯止能解熱,使熱散於血室之中,不能化食,使食消於血塊之內。予有一方最神,治熱入血室兼能化食,可同治之也。方名兩消丹。用:
柴胡(二錢) 丹皮(五錢) 鱉甲(三錢) 山楂肉(一錢) 枳殼(五分) 炒梔子(二錢) 甘草(一錢) 白芍(五錢) 當歸(三錢) 桃仁(十粒)水煎服。一劑而痛輕,二劑而鬼去,譫語亦止,腹亦安然,杳無寒熱之苦矣。
蓋此方既和其表裡,而血室之熱自解。妙在用鱉甲進攻於血塊之中,以消其宿食,所謂直搗中堅,而瘧母何所存立以作祟乎。服吾藥實可作無鬼之論也。
此症清白飲治之亦妙。
丹皮(三錢) 柴胡 前胡(各二錢) 白芍(一兩) 青蒿(三錢) 人參 甘草 半夏(各一錢) 青皮 炒梔子(各二錢) 茯苓 當歸(各三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項背強𠘧𠘧,汗出惡風,服桂枝加葛根治之而不愈,人以為太陽、陽明合病,舍前方又將用何藥以治之?而不知不可執也。夫太陽之邪,既入陽明,自宜專治陽明,不必又去顧太陽也。況於葛根湯中仍用桂枝,以祛太陽之邪乎。是太陽之邪輕,而陽明之邪重矣。方用竹葉石膏湯,以瀉陽明之火,而前症自愈,但不必重用石膏也。余定其方:
石膏(三錢) 知母(八分) 半夏(一錢) 麥冬(三錢) 竹葉(五十片) 甘草(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汗止,再劑項背強𠘧𠘧之症盡去,而風亦不畏矣。
倘必拘執仲景方法,而仍用桂枝加葛根湯,雖病亦能愈,而消爍津液亦多矣。予所以更示方法,使治傷寒者宜思變計,而不可死泥古人之文也。
此症用清胃湯亦佳。
玄參 生地(各五錢) 知母(二錢) 半夏(一錢) 甘草(五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頭痛𠘧𠘧,下利。夫頭痛太陽之症也,𠘧𠘧陽明之症也,是二經合病無疑,似乎宜兩解其邪之為得,然而不可兩治之也,正以其下利耳。夫陽明胃土也,今挾陽明胃中之水穀而下奔,其勢欲驅邪而盡入於陰經,若不專治陽明,而急止其利,則陽變為陰,熱變為寒,其害有不可言者矣。方用解合湯治之。
葛根(二錢) 茯苓(五錢) 桂枝(三分) 水煎服。一劑而利止,二劑而𠘧𠘧頭痛之病頓愈。
蓋葛根乃太陽、陽明同治之聖藥,況加入桂枝,原足以散太陽之邪,而茯苓不獨分消水勢,得桂枝之氣,且能直趨於膀胱。夫膀胱正太陽之本宮也,得茯苓澹泄,而葛根亦隨之同行,祛逐其邪盡從小便而出,小便利而大便自止矣。此不止利而正所以止利,不瀉陽明而正所以瀉陽明,兩解之巧,又孰能巧於此者乎。此予所以謂不必兩治,而止須一治之也。
此症用葛根桂枝人參湯大妙。
葛根(三錢) 桂枝(五分) 人參(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六七日後頭疼目痛,寒熱不已。此太陽、陽明、少陽合病也,而不可合三陽經而統治之。然則終治何經而三陽之邪盡散乎?夫邪之來者太陽也,邪之去者少陽也。欲去者而使之歸,來者而使之去,必須調和其胃氣。胃氣一生,而陽明之邪自孤,勢必太陽、少陽之邪盡趨陽明以相援,而我正可因其聚而亟使之散也。譬如賊人散處四方,自難擒剿,必誘其蟻屯一處,而後合圍守困,可一舉而受縛也。方用破合湯:
石膏(三錢) 葛根(三錢) 茯苓(三錢) 柴胡(一錢) 白芍(三錢) 陳皮(一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此方治陽明者十之七,治太陽者十之一,治少陽者十之二,雖合三經同治,其實乃專治陽明也。故一劑而目痛愈矣,再劑而頭痛除矣,三劑而寒熱解矣。此皆胃氣發生之故,奏功所以甚速也。倘不治陽明而惟治少陽,則損傷胃氣,而少陽之邪且引二經之邪,盡遁入陰經,反成變症而不可收拾矣。
此症和陽湯亦妙。
石膏(五錢) 葛根 白芍(各二錢) 人參(二錢) 麻黃(三分) 柴胡 甘草(各一錢) 天花粉(五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五、六日,吐瀉後又加大汗,氣喘不得臥,發厥者,此誤汗之故,人以為壞症而不可治也。夫大汗之後,宜身熱盡解矣,今熱不退,而現此惡症,誠壞症之不可治也。吾欲於不可治之中,而施可救之法,亦庶幾於不宜汗之中,而救其失汗乎。蓋傷寒至吐瀉之後,上下之邪必散,而熱未解者,此邪在中焦也。理宜和解,當時用柴胡湯調治之,自然熱退身涼,而無如其誤汗之也。今誤汗之後,而熱仍未退,身仍未涼,是邪仍在中焦也。此時若用柴胡湯,則已虛而益虛,不死何待乎?必須大補其中氣,使汗出亡陽仍歸於腠理之內,少加柴胡以和解,則轉敗為功,實有妙用也。方用救汗回生湯:
人參(三兩) 當歸(二兩)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一劑而汗收,再劑而喘定,可以臥矣,三劑而厥亦不作。然後減去柴胡,將此方減十分之六,漸漸調理,自無死法。
此救壞病之一法也。人見人參之多用,未必不驚用藥之大峻,殊不知陽已盡亡,非多用人參,何以回陽於無何有之鄉,尚恐人參回陽而不能回陰,故又佐之當歸之多,助人參以奏功。至於白芍、麥冬之多用,又慮參、歸過於勇猛,使之調和於肺、肝之中,使二經不相戰克,而陽回於陰之中,陰攝於陽之內,聽柴胡之解紛,實有水乳之合也,何必以多用參、歸為慮哉。
此症用救敗散亦效如響。
當歸 麥冬 人參(各五錢) 白芍(五錢) 柴胡 甘草(各五分) 北五味(十粒) 神麯(三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汗吐後又加大下,而身熱猶然如火,發厥,氣息奄奄欲死,皆為壞症,不可救矣。然亦有可救之法,正以其誤下耳。夫誤下必損脾胃之氣,救脾胃未必非生之之道也。惟是邪猶未解,補脾胃之氣,未必不增風寒之勢,必須救脾胃,而又不助其邪始可耳。方用援下回生丹:
人參(三錢) 白朮(一兩) 茯苓(五錢) 柴胡(五分) 甘草(一錢) 赤石脂末(一錢) 水煎調服。
一劑而瀉止厥定,二劑而身熱解,口思飲食矣。此時切戒不可遽與飲食,止可煎米湯少少與飲,漸漸加入米粒,調理而自安。設或驟用飲食,必變為結胸之症,斷難救死也。
夫同是壞症,前條何以多用人參,而此條少用人參耶?蓋大汗亡陽,其勢甚急;大下亡陰,其勢少緩。亡陽者陽易散也,亡陰者陰難盡也。亡陽者遍身之陽皆泄,非多用人參,不能挽回於頃刻;亡陰者脾胃之陰盡,而後及於腎,故少用人參而即可救於須臾。此方之妙,參、術以固其脾、胃、腎之氣;茯苓以分消其水濕之邪;柴胡、甘草以調和於邪正之內;加入赤石脂以收澀其散亡之陰,所以奏功實神,此又救壞症之一法也。
此症用定亂湯亦神。
人參 山藥(各一兩) 茯苓 薏仁(各五錢) 甘草 黃連(各五分) 陳皮 神麯(各三分) 砂仁(一粒) 水煎服。
冬月傷寒,汗下後又加大吐,氣逆嘔吐飽悶,胸中痞滿,時時發厥,昏暈欲死,譫語如見神鬼,且知生人出入,此亦壞症之不可救者。蓋不宜吐而誤吐,以成至危之症,則當深思安吐之方,舍轉氣之法又將何求乎。方用轉氣救吐湯治之。
人參(一兩) 旋覆花(一錢) 赭石末(一錢) 茯神(五錢) 水煎服。一劑而氣逆轉矣。另用招魂湯:
人參(三錢) 茯苓(三錢) 山藥(三錢) 芡實(三錢) 陳皮(三分) 神麯(三分) 麥冬(三錢)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水煎服。一劑而身涼神魂寧貼,前症盡愈。
夫汗下之後,而身熱未解者,此邪在半表半裡也,理宜和解乃不用和解,而妄用吐藥,邪隨氣湧,氣升不降者,因汗下之後,元氣大虛,又加大吐,則五臟反覆,自然氣逆而不能順矣。氣既逆矣,嘔吐何能遽止,胸中無物,而作虛滿、虛痞之苦,以致神不守舍,隨吐而越出於軀殼之外,故陰陽人鬼盡能見之也。似乎先宜追魂奪魄之為急,而必先轉氣者,何也?蓋氣不轉,則神欲回而不能回,魄欲返而不能返,所以先轉其氣,氣順而神自歸矣。況轉氣之中,仍佐以定神之品,安得不奏功如向哉。至於轉氣之後,反用招魂湯者,豈魂尚未回,魄尚未返,而用此以招之乎?蓋氣虛之極,用轉氣之湯以順之,苟不用和平之劑調之,則氣轉者未必不重變為逆也。招魂湯一派健脾理胃之藥,土氣既生,安魂定魄,而神自長處於心宮,而不再越矣。然則招魂之湯,即養神之湯也,此又救壞症之一法也。
更有救逆散亦能成功。
人參(二兩) 茯苓 白芍(各一兩) 附子(一錢) 麥冬(五錢) 牛膝(二錢) 破故紙(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重目不見人,自利不止,此亦壞症之不可救者,乃誤汗誤下之故耳。一誤再誤,較前三條為更重,本不可救,而內有生機者,以胃未經誤吐,則胃氣宜未傷也。扶其胃氣以回陽,助其胃氣以生陰,未必非可救之又一法也。方用漸生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茯苓(一兩) 山藥(一兩) 芡實(一兩) 黃耆(五錢) 白芍(五錢) 甘草(一錢) 砂仁(三粒)水煎服。一劑而目能見人,再劑而自利止,三劑而身涼體輕矣。
此方妙在緩調胃氣,胃氣生而五臟六腑俱有生氣矣。夫陰陽之衰,易於相生,陰陽之絕,固難以相救。第陰陽之道,有一線未絕者,猶可再延。此症雖壞而猶有生氣,是陰陽在欲絕未絕之候,故用參、苓、耆、術之品,得以回春也。倘陰陽已絕,又安能續之乎。此又救壞症之一法也。
此症用救脾飲亦效。
人參 茯苓 巴戟天(各五錢) 山藥 芡實(各一兩) 北五味 陳皮(各五分) 神麯(五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誤吐、誤汗、誤下,而身熱未退,死症俱現,人以為必死矣,即法亦在不救。吾不忍其無罪而入陰也,再傳一起死回生之法,以備無可如何之地,而為追魂奪魄之方,方名追魂丹:
人參(一兩) 茯神(五錢) 山藥(一兩) 附子(一分) 甘草(一錢) 生棗仁(一兩) 水煎服。
一劑而大便止者,便有生機,或汗止,或吐止,三者得一,亦有生意。蓋陰陽未絕,得一相接,則陰陽自能相生。蓋誤吐、誤汗、誤下之症,其陽與陰氣原未嘗自絕,而亡其陰陽耳,其陰陽之根實有在也,故一得相引,而生意勃發。服之而大便止,是腎陰之未絕也;服之而上吐止,是胃陽之未絕也;服之而身汗止,是五臟六腑之陽與陰俱未絕也,何不可生之有!倘三者杳無一應,是陰陽已絕,實無第二方可救矣。
或問追魂丹方中,純是回陽、回陰之藥,而絕不去顧邪者,豈無邪之可散乎?使身內無邪,宜身熱之盡退矣,何以又熱如故也?嗟乎,經汗、吐、下之後,又有何邪?其身熱之未退者,因陰陽之虛,為虛熱耳,使早用補劑,何至有變症之生耶!故止須大補其陰陽,陰陽回而已無餘事,不必又去顧邪,若又顧邪,則追魂丹反無功矣。
此症用奪魂湯亦神。
人參 生棗仁 白芍(各一兩) 茯神(五錢) 附子(一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八、九日,腹痛,下利便膿血,喉中作痛,心內時煩,人以為少陰之症也。治法不可純治少陰,然而本是少陰之症,舍治少陰必生他變。使治膿血而用桃花湯,則心煩者不宜;使治喉中作痛而用桔梗湯,則腹痛者不宜。而我以為二方不可全用,而未嘗不可選用也。余酌定一方,名為草花湯。用:
甘草(二錢) 赤石脂(二錢) 糯米(一撮)水煎服。一劑而腹痛除,二劑而喉痛止,三劑而利亦愈,煩亦安。
蓋少陰之症,乃脾氣之拂亂也。故走於下而便膿血,奔於上而傷咽喉。今用甘草以和緩之,則少陰之火不上炎,而後以赤石脂固其滑脫。況有糯米之甘以益中氣之虛,則中氣不下墜,而滑脫無源而自止。何必用寒涼之品,以瀉火而化膿血哉。膿血消於烏有,而中焦之間尚有何邪作祟,使心中之煩悶乎,故一用而各症俱痊耳。誰謂桃花、甘草之湯不可選用哉?
此症用脂草飲亦效。
甘草 赤石脂(各一錢) 人參(二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一、二日即自汗出,咽痛,吐利交作,人以為太陰之病也,而不知乃少陰腎寒之病,而非太陰脾虛之症也。蓋傷寒初起宜無汗,而反汗出者,無陽以固其外,故邪不出而汗先出耳。此證實似太陰,以太陰亦有汗自出之條。但太陰之出汗,因無陽而自泄,少陰之出汗,因陽虛而自越也。夫少陰之邪,既不出於腎經,不能從皮毛分散,勢必隨任、督而上奔於咽喉,而咽喉之竅甚小,少陰邪火直如奔馬,因竅小而不能盡泄,於是下行於大腸,而下焦虛寒,復不能傳送以達於肛門,又逆而上衝於胃脘,而作吐矣。方用溫腎湯:
人參(三錢) 熟地(一兩) 白朮(一兩) 肉桂(二錢) 水煎服。一劑而汗止,吐瀉亦愈而咽痛亦除。
此症乃下部虛寒。用參、術以回陽,用肉桂以助命門之火,則龍雷之火喜於溫暖,自然歸經安於腎臟矣。然肉桂未免辛熱,恐有助熱之虞,得熟地以相制,則水火有既濟之歡也。
此症可用桂術湯:
白朮(五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五、六日,腹痛利不止,厥逆無脈,乾嘔而煩,人以為直中陰寒之症,而不知非也。夫直中之病,乃冬月一時得之,身不熱,而腹痛、嘔吐、發厥者為真。今身熱,至五、六日之後而見前症,乃傳經少陰之症,而非直中少陰之症也。雖傳經之陰症,可通之以治直中之病,而辨症終不可不清也。此症自然宜用白通加豬膽汁湯治之。夫本是陰寒之症,何以加入人尿、膽汁以多事?不知白通湯乃純是大熱之味,投其所宜,恐致相格而不得入,正藉人尿、膽汁為嚮導之物,乃因其陰盛格陽,用從治之法為得也。蓋違其性則相背,而順其性則相安。然此等之症,往往脈伏而不現,服白通湯而脈暴出者,反非佳兆,必緩緩而出者,轉有生機,亦取其相畏而相制。原有調劑之宜,不取其相爭而相逐,竟致敗亡之失也。
此症可用桂術加蔥湯:
白朮(五錢) 肉桂(一錢) 加蔥(一條) 水煎服。
冬月傷寒,四、五日後腹痛,小便不利,手足沉重而疼,或咳或嘔,人以為少陰之症也,宜用真武湯救之是矣。然而不知其病也,我今暢言之。四、五日腹中作痛,此陰寒入腹而犯腎也。然而小便自利,則膀胱尚有腎氣相通,可以消寒邪而從小便中出;倘小便不利,則膀胱內寒無腎火之氣矣。火微何以能運動於四肢乎?此手足之所以沉重而作痛也,火既不能下通於膀胱,引寒邪以下走,勢必上逆而為咳為嘔矣。真武湯補土之藥也,土健而水不能氾濫作祟。仲景制此方,於火中補土,土熱而水亦溫,消陰攝陽,其神功有不可思議者矣。
此症用四君加姜附湯亦神。
白朮(一兩) 茯苓(五錢) 附子(一錢) 人參(五錢) 甘草(一錢) 乾薑(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四、五日後手足逆冷,惡寒身蜷,脈又不至,復加躁擾不寧,人以為少陰陽絕之症也,而不知不止陽絕也,陰亦將絕矣。蓋惡寒身蜷,更加脈不至,陽已去矣,陽去而不加躁擾,則陰猶未絕,尚可回陽以攝之也。今既躁擾不寧,是基址已壞,何以回陽乎。雖然,凡人有一息尚存,當圖救援之術,以人之陰陽未易遽絕也,有一絲之陽氣未冺,則陽可救;有一絲之陰氣未冺,則陰可援也。陰陽有根,原非後天有形之物,實先天無形之氣也。補先天之氣,而後天之氣不期其續而自續矣。方用參附湯救之。用:
人參(二兩) 附子(二錢) 水煎服。往往有得生者。
雖此方不能盡人而救之,然而既有此症,寧使用此方而無濟於生,不可置此方而竟聽其死也。況人參能回陽於無何有之鄉;而附子又能奪神於將離未離之際,使魂魄重歸,陰陽再長,原有奇功,烏可先存必死之心,豫蓄無生之氣哉。
此症用參朮附棗湯亦神。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附子(一錢) 炒棗仁(五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六、七日,經傳少陰而息高,人以為太陽之症未除而作喘,而不知非也。夫太陽之作喘,與少陰之息高,狀似相同而實殊。太陽之喘,氣息粗盛,乃邪盛也;少陰之息高,氣息緩漫而細小,乃真氣虛而不足以息,息若高而非高也。故太陽之喘宜散邪;而少陰之息高宜補正。因少陰腎宮大虛,腎氣不能下藏於氣海之中,乃上奔而欲散,實至危之病也。宜用朝宗湯救之。
人參(三兩) 麥冬(三兩) 熟地(三兩) 山茱萸(一兩) 山藥(一兩) 破故紙(一錢) 胡桃(一枚)
水煎服。一劑而息平,再劑而息定。
此方純用補氣填精之藥,不去治息,而氣自歸源者,氣得補而有所歸也。譬如敗子將田園消化無存,不能安其室而逃出於外,豈不欲歸家哉,實計無復之耳。倘一旦有資身之策,可以溫飽,自然歸故里而返舊居,豈肯飄泊於外,而為落魄之人哉。或曰:下寒則火必上越,此等息高,獨非腎氣之虛寒乎,何以不用肉桂引火歸源耶?嗟乎!腎氣奔騰,實因腎火上衝所致,然而不用桂、附者,實亦有說腎火必得腎水以相養,不先補腎水,而遽助腎火,則火無水濟,而龍雷必反上升,轉不能收息於無聲矣。吾所以先補水而不急補火也。況故紙亦是補火之味,更能引氣而入於氣海,何必用桂、附之跳梁哉。
此症延息湯亦妙。
人參 熟地(各一兩) 山茱萸(五錢) 牛膝 破故紙(各三錢) 胡桃(一個) 陳皮(三分) 炮姜(一錢) 百合(一兩) 水煎服。
冬月傷寒,頭痛遍身亦疼,宜用麻黃湯以發汗矣。倘元氣素薄,切其尺脈遲緩,雖是太陽正治,而不可輕用麻黃以汗之也。人以為宜用建中湯治之,以城郭不完。兵甲不堅,米粟不多,宜守而不宜戰耳。然建中湯止能自守而不能出戰,且賊盛圍城,而城中又有奸細,安能盡祛而出之。此症是太陽傷營之病,舍麻黃湯終非治法,用麻黃之湯,加人參一兩治之,則麻黃足以散邪,而人參足以助正,庶補攻兼施,正既不傷,而邪又盡出也。或謂既是麻黃之症,不得已而加用人參,可少減其分兩乎?誰識元氣大虛,非用參之多則不能勝任,故必須用至一兩,而後元氣無太弱之虞,且能生陽於無何有之鄉,可以禦敵而無恐矣。倘不加人參於麻黃湯中,則邪留於胸中,而元氣又未能復,胡能背城一戰乎。此方若以麻黃為君,而人參為佐,必致僨事。今用參至一兩,而麻黃止用一錢,是以人參為君,而麻黃轉作佐使,正正奇奇,兼而用之,此用兵之妙,而可通之於醫道也。
此症亦可用參苓麻草湯:
麻黃(一錢) 人參(三錢) 茯苓(一兩) 甘草(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吐、下、汗後虛煩脈微,八、九日心下痞硬,脅痛,氣上衝咽喉,眩冒,經脈動惕者,必成痿症。人以為太陽之壞症也,然而不止太陽之壞也。傷寒經汗、吐、下之後,症現虛煩者,虛之至也。況脈又現微,非虛而何?夫痿症責在陽明,豈未成痿症之前,反置陽明於不治乎。治陽明之火,宜用人參石膏湯矣。然既經汗、下之後,石膏峻利,恐胃土之難受,火未必退,而上先受傷,非治之得也。方用青蒿防痿湯:
人參(一兩) 青蒿(五錢) 半夏(一錢) 陳皮(五分) 乾葛(一錢) 連服二劑,胃氣無傷,而胃火自散,諸症漸愈,而痿症亦可免也。
蓋此症不獨胃火沸騰,而腎、肝之火亦翕然而共起。青蒿能去胃火,而更能散腎、肝之火也,一用而三得之。然非用人參之多,則青蒿之力微,不能分治於臟腑。尤妙在佐之半夏、陳皮,否則痰未能全消,而氣不能遽下,痞硬、脅痛之症烏能盡除哉。然而青蒿瀉胃火,尚恐勢單力薄,復佐之乾葛,以共瀉陽明之火,則青蒿更能奏功。況乾葛散邪而不十分散氣,得人參以輔相,青蒿尤有同心之慶也。
此症可用調胃二參湯:
人參 玄參(各五錢) 石膏(三錢) 天花粉(二錢) 乾葛(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譫語發潮熱,以承氣湯下之,不應,脈反微澀者,是裡虛也。仲景張公謂難治,不可更與承氣湯,豈承氣湯固不可用乎?夫既以承氣湯下之矣,乃不大便,是邪盛而爍干津液,故脈澀而弱也,非裡虛表邪盛之明驗乎。倘攻邪則邪未必去,而正且益虛,故為難治。當此之時,不妨對病家人說:此症實為壞症也,予用藥以相救,或可望其回生,而不能信其必生也。用人參大黃湯救之。
人參(一兩) 大黃(一錢) 水煎服。一劑得大便,而氣不脫即生,否則死矣。苟大便而氣不脫,再用:
人參(三錢) 陳皮(三分) 甘草(三分) 芍藥(一錢) 煎湯與之。二劑而可慶生全也。
此症亦可用表裡兼顧湯:
大黃(二錢) 人參(五錢) 柴胡(三分) 甘草(一錢) 丹皮(二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發熱而厥,厥後復熱,厥少熱多,病當愈。既厥之後,熱不除者,必便膿血。厥多熱少,寒多熱少,病皆進也。夫厥少熱多,邪漸輕而熱漸退也。傷寒厥深熱亦深,何以厥少而熱反深乎?此蓋邪不能與正相爭,正氣反凌邪而作祟也。譬如賊與主人相鬥,賊不敵主,將欲逃遁,而主人欺賊之懦,愈加精神,正氣既旺,賊勢自衰,故病當愈也。至於既厥之後而熱仍不除,譬如賊首被獲,而餘黨尚未擒拿,必欲盡殺為快,則賊無去路,自然捨命相鬥,安肯自死受縛,勢必帶傷而戰,賊雖受傷,而主亦有焦頭爛額之損矣。故熱勢雖消,轉不能盡散,雖不敢突入於經絡,而必至走竄於腸門,因成便膿血之症矣。治法不必用大寒之藥,以助其祛除,止用和解之劑,賊自盡,化為良民,何至有餘邪成群作祟哉。方用散群湯:
甘草(二錢) 黃芩(三錢) 當歸(五錢) 白芍(一兩) 枳殼(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無膿血之便者,斷無膿血之災;倘已便膿血者,必然自止。
妙在用歸、芍以活血,加甘草、黃芩以涼血而和血也。所以邪熱盡除,非單藉枳殼之攻散耳。
至於厥多熱少,寒多熱少,無非正氣之虛。正虛則邪盛,邪盛自易凌正,而正不能敵邪,自不敢與賊相戰,安得而不病進乎。治法宜大補正氣,而少加祛邪之藥,自然熱變多而厥變少,而寒亦少也。方用祛厥湯: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甘草(二錢) 當歸(五錢) 柴胡(一錢) 附子(一分) 水煎服。一劑而轉熱矣,二劑而厥定寒除矣。
夫熱深而厥亦深,似乎消其熱即消其厥也,何以反助其熱乎?不知此二症非熱盛而厥,乃熱衰而厥也。熱衰者正氣之衰,非邪氣之衰也。吾用人參、歸、術以助其正氣,非助其邪熱也。正旺則敢與邪戰而作熱,一戰而勝,故寒與厥盡除也。方中加入附子者尤有妙義,參、術之類未免過於慈祥,倘不用附子將軍之藥,則仁而不勇,難成迅掃之功,加入一分,以助柴胡之力,則無經不達,寒邪聞風而盡散,所謂以大勇而濟其至仁也。
此症可用勝邪湯:
甘草 柴胡(各一錢) 當歸 白芍(各五錢) 枳殼(五分) 白朮(三錢) 附子(一分) 人參(二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四、五日後下利,手足逆冷無脈者,人以為厥陰之寒症也。急灸之,不溫而脈亦不還,反作微喘,皆云死症,而不必治也。而吾以為可治者,正因其無脈耳。夫人死而後無脈,今未斷氣而無脈,乃伏於中而不現,非真無脈也。無脈者固不可救,脈伏而似於無脈,安在不可救乎?用灸法亦救其出脈也。灸之而脈不還,宜氣絕矣;乃氣不遽絕,而反現微喘之症,此生之之機也。蓋脈果真絕,又何能因灸而作喘,作微喘者,正其中有脈欲應其灸,而無如內寒之極,止藉星星之艾火,何能驟達。是微喘之現,非脈欲出而不能遽出之明驗乎。急用參附湯救之,以助其陽氣,則脈自然出矣。但參、附宜多用而不宜少用也。方用:
人參(二兩) 附子(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手足溫,二劑而脈漸出,三劑而下利自止而盡愈矣。
夫附子有斬關奪門之勇,人參有回陽續陰之功,然非多用,則寒邪勢盛,何能生之於無何有之鄉,起之於幾微欲絕之際哉。遇此等之症,必須信之深,見之到,用之勇,任之大,始克有濟。倘徒施灸法而不用湯劑、或用參、附而不多加分兩,皆無識而害之,兼財力不足而不能救也。
此症可用人參雙薑湯:
人參(一兩) 乾薑(三錢) 生薑(三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熱一日即發譫語,人以為邪傳陽明也,誰知其人素有陽明胃火,風入太陽而胃火即沸然不靜乎。治之法,若兼治陽明以瀉胃熱,治亦無瘥;然而太陽之邪正熾,不專治太陽則衛之邪不能散,營之邪不能解;先去退陽明之火,未必不引邪而入陽明,反助其騰燒之禍也。不若單治太陽,使太陽之邪不能深入,而陽明之火不治而自散耳。方用平陽湯:
桂枝(三分) 麻黃(一錢) 甘草(一錢) 青蒿(三錢)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身熱退,譫語亦止矣。
此方少用桂枝而多用麻黃者,以寒輕而熱重也。用青蒿為君者,青蒿退熱而又能散邪,且又能入膀胱而走於胃,既解膀胱之邪,而又解胃中之火,不特不引邪以入陽明,而兼且散邪以出陽明也。方中又加天花粉者,以譫語必帶痰氣,天花粉善消膈中之痰,而復無增熱之慮,入於青蒿、桂枝、麻黃之內,通上達下,消痰而即消邪也。痰邪兩消,又何譫語乎。所以一劑而奏功耳。
此症亦可用爭先湯:
桂枝(五分) 麻黃(五分) 石膏(一錢) 麥冬(五錢) 茯苓(五錢) 半夏(八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熱二日即有如瘧之狀,人以為證傳少陽也,誰知其人少陽之間原有寒邪,一遇傷寒,隨因之而並見乎。世見此等之症,以小柴胡湯投之亦能奏功,然終非治法也。法當重治陽明,而兼治少陽為是。蓋陽明之火邪未散,雖見少陽之症,其邪仍留陽明也。邪留陽明,身發寒熱而譫語發狂之病,未必不因之而起。惟重治陽明,則胃中之火自解,使邪不走少陽,而少陽原存之寒邪孤立無黨,何能復煽陽明之焰?自然陽明火息,而少陽之邪亦解也。方用破邪湯:
石膏(三錢) 柴胡(一錢) 半夏(一錢) 茯苓(三錢) 甘草(一錢) 麥冬(一兩) 玄參(三錢) 陳皮(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身熱解,如瘧之症亦痊。
此方用石膏、玄參以治陽明之火,用麥冬以滋肺中之燥。蓋肺燥即不能制肝膽之過旺也,且肺燥必取給於胃,則胃土益加乾枯,其火愈熾矣。今多用麥冬,使肺金得潤,不必有藉於胃土,則肺氣得養,自能制肝、膽之木,而少陽之邪,何敢附和胃火以作祟乎。況柴胡原足以舒少陽之氣,而茯苓、甘草、半夏、陳皮之類,更能調和於陽明、少陽之間,邪無黨援,安得而不破哉。
此症用八公和陽湯亦神。
石膏(一錢) 柴胡(二錢) 茯苓(三錢) 白朮(二錢) 甘草(一錢) 炒梔子(一錢) 青皮(三分)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熱三日,腹滿自利,人以為陽傳於陰矣,而孰知不然。夫陰症腹滿自利,而陽症未聞無之也。不辨其是陽非陰,而概用治太陰之法,鮮有不死亡者矣。然陰與陽何以辨之?夫太陰之自利,乃寒極而痛也;少陽之自利,乃熱極而痛也。痛同而症實各異。此痛必須手按之,按而愈痛是陽症也;若太陰陰症,按之而不痛矣。故治陽症之法,仍須和解少陽之邪,而不可誤治太陰也。方用加減柴胡湯治之。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茯神(二錢) 甘草(一錢) 梔子(二錢) 陳皮(一錢) 當歸(三錢) 枳殼(五分) 大黃(五分) 水煎服。一劑而腹滿除,二劑而自利止矣,不必三劑也。
此方和解之中,仍寓微攻之意;分消之內,少兼輕補之思,所以火邪易散,而正氣又不傷也。若以大承氣下之,未免過於推蕩;若以大柴胡下之,未免重於分消,所以又定加減柴胡湯,以治少陽腹滿之自利耳。
此症亦可用和攻散:
柴胡 梔子 丹皮(各二錢) 白芍(五錢) 茯苓(三錢) 甘草 陳皮 大黃(各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熱四日,畏寒不已,人以為太陰轉少陰矣,誰知仍是太陰也。夫太陰脾土也,少陰腎水也,似不相同,然而脾土乃濕土也,土中帶濕,則土中原有水象,故脾寒即土寒,而土寒即水寒也。所以不必邪傳入腎,而早有畏寒之症矣。治法不必治腎,專治脾而寒症自消。方用理中湯加減治之。
白朮(一兩) 人參(三錢) 茯苓(三錢) 肉桂(一錢) 附子(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惡寒自解,而身熱亦解矣。
夫方中用桂、附似乎仍治少陰之腎,然而以參、術為君,仍是治脾而非治腎也。雖然脾、腎原可同治,參、術雖治脾而亦能入腎;況得桂、附則無經不達,安在獨留於脾乎。然則治脾而仍是治腎,此方之所以神耳。
此症用加味桂附湯亦效。
白朮(一兩) 肉桂 乾薑(各一錢) 附子 甘草(各五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熱五日,人即發厥,人以為寒邪已入厥陰也,誰知是腎水乾燥,不能潤肝之故乎。夫發厥本是厥陰之症,邪未入厥陰,何以先為發厥?蓋肝血燥極,必取給於腎水,而腎水又枯,肝來顧母而腎受風邪,子見母之讐,自然有不共戴天之恨,故不必邪入厥陰,而先為發厥,母病而子亦病也。治法無庸治肝,但治腎而厥症自定,母安而子亦安也。方用子母兩快湯:
熟地(五錢) 麥冬(五錢) 當歸(二錢) 山茱萸(三錢) 茯苓(二錢) 芡實(二錢) 山藥(二錢) 玄參(五錢) 水煎服。一劑而厥定,再劑而身熱亦愈也。
此方純用補腎之味,惟當歸滋肝之血也。治腎而治肝在其中,何必再用白芍以平肝氣耶。且此症又不可用白芍也,以白芍雖平肝氣,可以定熱厥於須臾,然而白芍定厥未免過於酸收。與補水之藥同用於無邪之日,易於生精;與補水之藥同用於有邪之頃,亦易於遏火。不若單用補腎之味,使水足以制火,而又無火留之害,為更勝也。故子母兩快湯所以不用芍藥,而單用當歸者,以當歸之性動,不比芍藥之酸收耳。且當歸善助熟地、山萸以生水,生水以滋肝,即補腎以制肝也。
冬月傷寒,身熱六日,而汗不解,仍有太陽之症,人以為邪返於太陽也,誰知是邪欲返於太陽而不能返乎。夫邪既不能返於太陽,當無太陽之症矣,治法宜不治太陽也;然而不治太陽,而邪轉有變遷之禍。蓋邪既不能復返於太陽,窺太陽之門而欲入者,亦勢之所必至也。用太陽之藥,引邪而歸於太陽,而太陽曾已傳過,邪走原路而邪反易散矣。方用桂枝湯,少以散之,一劑而邪盡化也。倘多用桂枝湯則焦頭爛額,曷勝其祛除乎。此又用藥之機權也。
此症用解邪湯亦佳。
桂枝(三分) 茯苓(五錢) 當歸(三錢) 生地(五錢) 白朮(三錢) 陳皮(三分) 甘草(一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至七日而熱猶未解,譫語不休,人以為證復傳陽明也,誰知是邪欲走陽明而陽明不受乎。天陽明已經前邪,見邪則拒,似乎邪之難入矣。然而切膚之痛,前已備經,故一見邪再入太陽,惟恐邪之重入陽明也。所以震鄰之恐先即呼號而譫語生,非從前邪實而作譫語者可比。治法不必專治陽明,以截陽明之路,惟散太陽之邪,而邪已盡散,斷不復入陽明也。方用桂枝湯。一劑而譫語自止,又何必用石膏湯以重傷胃氣哉。
此症用和營湯亦神。
麻黃(三分) 茯苓(三錢) 當歸(三錢) 玄參(五錢) 甘草(一錢) 麥冬(五錢) 竹葉(三十片) 半夏(五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至八日而潮熱未已,人以為邪再傳少陽矣,誰知是邪在陽明,欲出而未出乎。夫陽明之府,多氣多血之府也。氣血既多,藏邪亦正不少。痰在胃膈,原能自發潮熱,不必假借少陽之經也。況邪又將出,而窺伺少陽,乃少陽前受陽明之貽害,堅壁以拒,未免寒心,故現潮熱之症,其實尚未入於少陽也。治法正不須治少陽之邪,而單解陽明之熱,陽明熱解而少陽之邪自散矣。方用解胃湯:
青蒿(五錢) 茯苓(二錢) 甘草(五分) 麥冬(五錢) 玄參(三錢) 竹葉(五十片) 水煎服。一劑而胃熱清矣,再劑而潮熱退矣,不必三劑也。
此方息陽明之焰,而又能解少陽之氛,一方而兩治。倘徒解少陽之氛,而陽明愈熾矣;倘徒息陽明之焰,而少陽又燥矣。兩陽有偏勝之虞,則二府必有獨干之嘆,自然輕變為重,邪傳正無已時。今一方兩治,仍是單治陽明,而少陽治法已包於中,所以能收全功也。
此症用發越湯亦妙。
葛根(三錢) 茯苓(五錢) 甘草(五分) 麥冬(三錢) 玄參(一兩) 生地(三錢) 柴胡(五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至九日而瀉利不已,人以為邪入太陰,陽又變陰之症,誰知是陽欲辭陰之病乎。夫變陰與辭陰何以辨之?變陰者,陽傳入於陰也;辭陰者,陽傳出於陰也。入於陰則自利,豈出於陰而反自利乎。不知陰陽不相按時,多為瀉利不已。但入陰之自利,其腹必痛;出陰之自利,其腹不痛也。倘至九日而瀉利不已,其腹不痛者,正離陰之自利也。切戒不可用太陰止利之藥,一用止利之藥,而邪轉入陰,必成危證矣。法宜仍治少陽,而解其表裡之邪,則自利自止,而寒熱之邪亦散也。方用小柴胡湯加減用之。
柴胡(一錢) 茯苓(三錢) 甘草 黃芩(各一錢) 陳皮(五分) 水煎服。一劑即止利,而寒熱頓解矣。
此方專解半表半裡之邪,而又能分消水濕之氣,既不入陰而復善出陽,故取效獨捷耳。
此症用合陰湯亦效。
柴胡(八分) 茯苓(五錢) 甘草(五分) 天花粉(一錢) 枳殼(三分) 神麯(五分) 白芍(三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至十日,惡寒嘔吐,人以為邪再傳少陰矣,誰知是邪不欲入少陰乎。夫邪既不欲入少陰,何以惡寒嘔吐?不知傷寒傳經,而再入於太陰,其中州之氣,前經刻削,則脾氣已虛,脾氣既虛,而脾必耗腎中之火氣,而腎又曾經邪犯,在腎亦自顧不遑。母貧而子不忍盜母之財,故邪入於脾,而脾甘自受。先行惡寒嘔吐,不待傳入少陰,而始見此等證候也。治法單治太陰脾土,而嘔吐可止。然而單治脾而不治腎,則腎火不生脾土,而惡寒終不能愈,寒既不除,而嘔吐仍暫止而不能久止也。方用脾腎兩溫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肉桂(一錢) 巴戟天(三錢) 丁香(三分) 肉豆蔻(一枚) 芡實(三錢) 山藥(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惡寒止,二劑而嘔吐盡除也。
此方用參、術以健脾,用巴戟天、芡實、山藥以補腎,而又用肉桂、丁香以闢除寒氣。旺腎火以生脾土,則土氣自溫,母旺而子不貧,亦母溫而子不寒也。
此症用加味參朮附薑湯亦神。
人參(五錢) 白朮(五錢) 肉豆蔻(一枚) 附子(三分) 乾薑(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熱十一日,而熱反更盛,發厥不寧,一日而三、四見,人以為邪再傳厥陰也,誰知是邪不能傳肝乎。夫少陰寒水也,邪在少陰,未入厥陰,何以發厥而見熱症?然而此厥乃似熱而非熱也。內寒之甚,逼陽外見而發厥,故不待傳入厥陰之經而先發厥耳。症見此等證候,本是死證,而用藥得宜,未必至死。仲景夫子未嘗立方者,非無方也,以灸法神奇,示人以艾火灸少陰者,正教人不必治厥陰也。雖然灸少陰者固易回春,而陽藥又安在不可以起死。方用回生至神湯:
人參(三兩) 肉桂(三錢) 白朮(二兩) 生薑汁(一合) 蔥(十條,搗汁) 同水煎服。一劑而厥定,再劑而身熱解矣。
此雖在用參、術之多,第不佐之薑、蔥二汁,則不能宣發於外,而邪伏於腎中而不得出也。惟參、術得薑、蔥之助,導之出外,不必走肝,而厥反自安矣,此治法之巧者。
此症亦可用加味人地湯殊驗。
熟地(二兩) 人參(一兩) 白朮(一兩) 附子(一錢) 生薑汁(一合) 水煎調服。
冬月傷寒,身熱十二日,而熱仍不退,不見發厥,人以為傷寒至厥陰,不發厥而病將退矣,誰知傷寒虛極,欲厥而不可得乎。夫熱深者厥亦深,不厥似乎熱之不深矣。然而熱深而發厥者,元氣足以鼓之也;熱深而不能發厥者,元氣不足以充之也。傳經至十二日,病已入肝,而厥不應者,非熱之不深,乃元氣之甚困也,烏可因不厥,而即疑其厥陰之不熱乎。治法補其肝氣,而輔之以解熱之品,則厥陰不燥,而木氣大舒,邪不能留,非惟熱解而見厥,抑亦邪散而消厥也。方用消厥散:
白芍(五錢) 當歸(五錢) 丹皮(三錢) 生地(二錢) 甘草(一錢) 人參(一錢) 炒黑荊芥(三錢) 炒梔子(一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一劑而厥乃發,再劑而厥反定矣。
此方補肝涼血以治傳經之傷寒。世無其膽。然而肝燥而內熱,因虛而厥伏也,非滋其肝中之血,則熱深者何能外見乎。故必補其虛,而發厥隨可乘其厥而散熱也。人亦可聞吾言,而放膽治之矣。
此症用增減逍遙散大效。
白芍 白朮(各三錢) 當歸 人參 炒黑荊芥 白芥子(各二錢) 柴胡(一錢) 甘草(五分) 陳皮 神麯(各三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至十二日之後忽然厥發,發去如死人一樣,但心中火熱,其四肢如冰,有延至三、四日而身體不腐者,人以為屍厥也,誰知是邪火犯心包絡,堅閉其氣以守護其心乎。夫傷寒傳遍六經,未有傳心者也,一至傳心無不死者。然而邪得以傳心者,亦因包絡之虛,力不能障心,使邪之竟入也。若包絡素無虧損,邪雖直搗心宮,而膻中膜膈足以相拒。然而三陰三陽俱為邪之所傳,各各損傷,包絡相臣出死力以御賊,號召勤王絕無一應,惟有堅閉宮門,甘與君王同殉。至於各臟腑,見君相號令,不能宣揚於外,自然解體,有國亡無主之象,所以手足肢體先冷如死灰也。此時設有斬圍奪門之將,掃蕩群妖,救君相於危亡之候,自然外藩嚮應,不必聽旨宣召,無不歸誠恐後矣。然則治法奈何?助包絡之氣,而加之祛邪之味,可返死而回生也。方用救心神丹:
人參(一兩) 黃連(三錢) 菖蒲(二錢) 茯苓(五錢) 白芍(一兩) 半夏(三錢) 附子(一分) 水煎一碗,以筆管通於病人喉中,另使親人含藥送下,無不受者。一劑而人之氣蘇,再劑而心中之大熱自解,而四肢手足盡溫矣。
夫厥症多熱,四肢之冷如冰者,正心中之熱如火也。熱極反為寒顫,顫極而人死,其實人死而心尚未死。此方用人參以固其生氣,以黃連清其心中包絡之火邪,加附子一分為先鋒,加菖蒲為嚮導,引人參、黃連突圍而共入於心中,又得白芍、茯苓、半夏平肝而不助火,利濕而共消痰,則聲援勢盛,攻邪尤易也。或疑用黃連以清熱是矣,何必助之以人參,而用人參亦不必如此之多。孰知六經傳遍以攻心,則臟腑自虛。多用黃連,而不君之人參,則有勇無謀,必至斬殺過甚,反傷元氣,又有主弱臣強之虞矣,雖救君於頃刻,而不能衛君於崇朝,不幾虛用奇兵哉。
此症用活心丹甚神。
人參(一兩) 黃連(三錢) 菖蒲(一錢) 麥冬 生棗仁(各五錢) 南星(一錢) 附子(三分) 良薑(五分) 生薑(十片) 水煎灌服。
中寒門(七則)
人遇嚴寒之時,忽感陰冷,直入於腑,手、足、身皆冷,面目色青,口嘔清水,腹中雷鳴,胸脅逆滿,體寒發顫,腹中覺有涼氣一裹,直衝而上,猝不知人,此寒氣直中七腑也。夫中寒之病,與傷寒之症大相懸絕。蓋傷寒之寒,由表而入於裡;中寒之寒,由腑而入於臟。雖入腑、入臟同是直中之症,而治法終有不同也。蓋入腑之寒輕於入臟,則治腑之寒烏可重於治臟哉。惟是腑有七,而中腑之藥似宜分別。大凡陰寒之中人,必乘三焦之寒而先入,溫三焦之寒,而七腑之寒可盡散也。然而三焦之所以寒者,又由於胃氣之虛也。徒溫三焦之寒,而不急補其胃氣,則氣虛而不能接續,烏能回陽於頃刻乎。方用救腑回陽湯:
人參(五錢) 附子(一錢) 肉桂(二錢) 巴戟天(一兩) 水煎服。
此方用人參以扶胃氣,用肉桂以回陽,亦不必更借巴戟天之為君矣。不知巴戟天補心腎之火,心腎之火旺,而三焦之火更旺矣。且巴戟天生胃氣而回陽,故用之為君,尤能統人參、附、桂同心之將,而掃蕩祛除,寓剿於撫之中也。所以一劑奏功,陽回而陰寒立散矣。
此症用術桂乾薑湯甚效。
白朮(一兩) 肉桂(三錢) 乾薑(三錢) 水煎服。
人有嚴寒之時,忽感陰寒,唇青身冷,手足筋脈攣急,上吐下瀉,心痛腹疼,囊縮甲青,腰不能俯仰,此陰寒中臟之病也。夫中臟重於中腑,寒氣入於五臟,似宜分臟而治;然而不必分也,但直溫其命門之火,則諸臟之寒可以盡散。蓋命門為十二經之主,主不亡,則心君必不為下殿之走;主不亡,則肝木必不為遊魂之變;主不亡,則肺金必不為魄散之升;主不亡,則脾土必不為崩解之阨。惟命門既寒,而陽氣為陰邪所逼,越出於腎外,則五臟之神不能獨安,各隨陽而俱遁矣。然則五臟為寒邪所犯,不必治五臟也,獨溫其命門,而五臟之寒可解。雖然,命門雖為五臟之主,而五臟氣虛,大兵到處,掃蕩群妖,苟無糧草,何以供命。此命門宜溫,而五臟之氣亦不可不補也。方用蕩陰救命湯:
人參(一兩) 白朮(三兩) 熟地(三錢) 肉桂(一錢) 附子(三錢) 山茱萸(二錢) 茯神(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陽回,再劑而全愈。
何神速乃爾?蓋寒入五臟,由命門之陽外出,一回其陽,而寒氣無留於臟矣。方中以參、術為君,似乎止救心、脾二經;雖附子、肉桂與熟地、山茱同用,腎亦在所救之中,而肝、肺竟置之度外。何以能斬關直入,回陽於頃刻耶?不知五臟為寒邪所犯,大約犯腎之後,即便犯脾,而後犯心也,犯肝、肺者無多也。故專顧心腎與脾經,而肝肺已在其內。況人參同附子並用,無經不達,又寧有肺肝之不入者乎。而且補肝、補肺之藥,無非收斂之劑,欲祛邪而使之出,不可留邪而使之入,倘用收斂之味以補肝肺,反掣人參、附子之手,不能迅於蕩陰矣。此用藥之不雜,實有秘義也。且腎中水火原不相離,用桂、附大熱之藥以回陽,未免腎中乾燥,與其回陽之後,又補腎水以濟陽,何如於用火之時,而先為防微之為得哉。吾所以少用熟地、山茱於桂、附之中,以制火之橫。且火得水而歸源,水招火而入宅,故能奏既濟之勲,而無亢炎之失也。
此症用參朮桂附加熟地湯亦妙。
人參 白朮(各一兩) 附子 肉桂(各二錢) 熟地(五錢) 水煎服。
冬月直中陰寒,吐瀉交作,身發熱者,人以為傷寒傳經之症也,然而雖是傷寒,實有分別,此乃直中少陰之邪,而非傳經少陰之邪也。夫直中陰經,原無身熱之症,茲何以身熱耶?此正陽與陰戰,乃邪旺而正不肯安於弱,以致爭鬥而成熱也。若傳經少陰之症,必至數日後始行吐瀉,未有初感第一日即身熱而上吐下瀉者,故此症確是直中,而非傳經也。直中,邪即入里;傳經,邪在表,而入里本是懸殊,不可不察也。治法用參附茯苓湯:
人參(一兩) 附子(一錢) 茯苓(五錢) 水煎服。一劑而吐瀉止,而身熱亦退。
何其效之速乎?不知此症,原因陽氣之弱,不勝陰邪之盛,故爾發熱。吾助其陽氣,則陽旺而陰自衰。況又佐之附子之勇猛,突圍破敵,則陽氣更盛,自然轉敗而成功矣。且益之茯苓之澹泄,分消水氣,則胃土得安,而上下之間,無非陽氣之升降,陰邪又安能沖決哉。
此症亦可用參苓附術加生薑湯:
人參 白朮 生薑(各一兩) 附子(二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
人有直中陰寒,腎經獨受,身顫手戰者,人以為寒入於骨中也,誰知是命門火冷,不能外拒夫陰寒乎。蓋命門為十二官之主宰,人有此火則生,無此火則死。火旺則運用於一身,而手足自溫;火衰則力不能通達上下,而一身皆冷,又何能溫熱夫手足耶?故命門火旺,外來之寒邪可以相拒,而不敢相犯。惟火衰之極,而陰寒內逼,直入腎宮,命門畏寒太盛,几几乎有不敢同居之勢。身顫者難以自主也,手戰者難以外衛也。治法亟溫補其命門,使命門之火足以勝外來之寒,則命門之主不弱,而後陽氣健旺,能通達於上下之間,陰消寒散,不致侵犯心宮也。方用直中陰臟第一方治之。
附子(一錢) 肉桂(二錢) 丁香(一錢) 白朮(二錢) 水煎服。一劑而寒祛,身顫手戰皆定也。
此方盡是陽藥,以陽藥而治陰症,自是相宜,然而至急之症,何以少用分兩,而成功至神者?因火欲外越,一助火而火即回宮;火因弱而逃,自必見強而返。火既歸矣,又有餘火以相助,則命門大旺,毋論足以祛寒,而寒邪亦望火而遁也。
此症用援命拒寒湯實神。
白朮(三兩) 肉桂(三錢) 破故紙(三錢) 杜仲(三錢) 水煎服。
人有少陰腎經感中邪氣,小腹作痛,兩足厥逆,人以為寒邪之直犯於腎也,誰知入腎而兼入於小腸之腑乎。夫邪既入腎,乃入臟也,臟重於腑,何必辨其邪入於小腸乎?然而辨症不清,則用藥必然寡效。雖腎開竅於二陰,又曰:腎主大小便,腎寒則小腸亦寒,治腎則小腸亦愈,而終不知小腸之與腎同感寒邪也。蓋寒客於小腸,則腹痛而脈不通,脈既不通,安得兩足之不厥逆乎。不可徒認作寒入於腎,而不入於小腸也。但治法不必治小腸,而仍須治腎。治腎者溫腎也,溫腎即所以溫小腸矣。方用止逆湯:
附子(一錢) 白朮(三錢) 車前子(三分) 吳茱萸(五分) 水煎服。一劑而痛除厥止矣。
此方用附子以祛寒,用吳茱萸以通氣,加白朮、車前利腰臍而消濕,難治小腸而實溫腎宮也。腎宮之命門熱,而小腸之氣化自行,又烏有不通之病乎。故不必止痛而痛除,不必轉逆而逆定耳。
此症亦可用術桂豆苓湯亦效。
肉桂(一錢) 白朮(一兩) 茯苓(三錢) 肉豆蔻(一枚) 水煎服。
人有猝中陰寒,身不能動,人以為寒中於脾也,誰知仍是寒中於腎乎。夫中寒而致手足之不能動,已是危症,況一身全不能動乎。蓋手足冷而不動,猶是四圉之病;身僵而不動,實乃中州之患也。人非火不生,而火非心火乃腎火也。腎火旺,而脾土自可運用於無窮,腎火衰,而脾土難轉輸於不息。故腎寒而脾亦寒,脾寒而身即不能運動耳。所以治法不可徒治脾,而必須治腎;尤不可統治腎,而必須溫腎中之火也。方用直中陰臟第二方治之。
附子(一錢) 肉桂(一錢) 熟地(二錢) 乾薑(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身動寒消矣。
此方用桂、附、乾薑直搗中堅,以迅掃其寒邪,則腎中命門之火,勃然猝發,而寒邪自去矣。第過用純陽,未免偏於太燥,益之熟地以佐之,陽得陰而不至耗水,豈特相濟有成哉。
此症亦可用附桂薑朮加熟地湯:
熟地(五錢) 白朮(一兩) 乾薑(三錢) 肉桂(二錢) 附子(三分) 水煎服。
人有猝犯陰寒之氣,兩脅痛極至不可受,如欲破裂者,人以為寒犯肝也,誰知仍是寒犯腎乎。夫脅乃肝位,犯腎宜病在腎,不宜病在肝。因腎寒而又畏外寒之侵,而腎之氣乃逃避於肝子之家,受創深重,而不敢復出也。在肝木因腎水遁入,忍見父母之受傷乎?自然奮不顧身,怒極而欲戰也。兩脅欲破,正木鬱難宣之象。治法以火熨其外寒者,少濟其一時之急也。方宜用寬肝湯救之。
人參(一兩) 熟地(二兩) 附子(一錢) 柴胡(五分) 甘草(三分) 肉桂(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痛定也。
人見用參、附以回陽,未必相疑;用熟地以滋陰,不能無疑也。嗟乎!腎氣遁入肝宮,而寒邪必乘勢以逼肝矣。肝氣一怯,非上走於心,必下走於腎矣。走於心,則引邪上犯於心君,必有下堂之禍;走於腎,則引邪而下侵於相位,必有同殉之虞。故用參以補心,使心不畏邪之犯;用熟地以補腎,使腎不畏邪之侵。而肝氣膽顧於子母之間,兩無足慮,自然併力以禦寒矣。況又益之以助火舒木之品,而肝中之郁大解,故背城一戰而奏捷也。倘用此藥,而全無一效,是心腎兩絕,而肝氣獨存,不能生矣。
此症用祛寒舒脅湯亦神。
人參(五錢) 肉桂(三錢) 白芍(二錢) 當歸(三錢) 柴胡(五分) 白朮(一兩) 甘草(五分) 水煎服。
卷之二
中風門(二十五則)
人有入室向火,一邊熱而一邊寒,遂致左頰出汗,偶爾出戶,為賊風所襲,覺右頰拘急,口喎於右,人以為中風之症也。而余以為非中風也,乃向火而火逼其熱,以並於一邊耳。若作風治,而中實無風。和其氣血,而佐之以解火之味,則火平而喎斜自正也方用和血息火湯:
升麻(一錢) 當歸(五錢) 黃耆(三錢) 防風(三分) 秦艽(一錢) 白芷(五分) 桂枝(三分) 天花粉(二錢) 甘草(一錢) 麥冬(三錢) 玄參(五錢)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而喎斜正矣。
方中以補血補氣為先,而佐輔之藥多用陽明之味者何居?蓋陽明之脈起於鼻,交於頞中,循鼻外入上齒中。是兩頰與齒正陽明之部位也。升麻、白芷乃陽明經藥也,故用之以引入於齒、頰,而秦艽能開口噤;防風能散風邪;桂枝實表而固營衛,與歸、耆、玄、麥同用,自善通經絡而活臟腑,使真有風邪亦於何處存活。矧原無大風之犯,不過些小之風乎,自然效應如桴鼓也。
此症亦可用偏解散:
當歸 炒梔子 生地(各三錢) 烏藥 防風 白芷(各三分) 半夏(一錢) 黃耆 茯苓(各一錢) 白芍(五錢) 秦艽(一錢)
水煎服。
人有久痢之後,一旦昏僕,手撒眼瞪,小便自遺,汗大出不止,喉作拽鋸之聲,人以為中風之症也,而余獨以為不然。蓋此病乃下多亡陰,陰虛而陽暴絕也。本不可救,然急灸其氣海之穴,而陽氣得續,亦有生者。雖然陽氣回,而不用補氣之藥,陽氣隨回而隨絕也。方用獨參湯:
人參(三兩) 附子(三分)
煎湯灌之,而人不死矣。
夫氣海之穴,前與丹田相通,乃生氣之原也,故灸之而陽回。非助之以人參,則氣回於無何有之鄉,而不能生生於無盡,徒為接續,又何益乎。此人參所以為奪命之藥歟。
此症亦可用參朮加桂湯:
人參(二兩) 白朮(二兩) 肉桂(一錢)
水煎灌服。
人有兩手麻木而面亦麻者,人以為中風將現之症也,誰知乃氣虛而不能運化夫血乎?夫頭乃六陽之經,而面尤陽之外見也。氣旺則陽旺,氣衰則陽衰。陽旺則氣行夫血,而面乃和。陽衰則氣滯於血,而面乃木矣。面既木矣,而陽氣之衰可知,何能運動於臂指間,毋怪兩手十指盡麻也。治法宜補其氣之虛,通其陽之閉方用助陽通氣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黃耆(五錢) 防風(五分) 當歸(三錢) 葳蕤(五錢) 廣木香(三分) 附子(二分) 烏藥(二錢) 麥冬(二錢) 茯苓(三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連服二劑,而手之麻木解矣,再服二劑,而面之麻木亦解矣,更服二劑,不再發。
此方大補其氣,氣旺而血行,又何麻木之有?
此症亦可用助氣解麻湯:
人參(三錢) 白朮 黃耆 麥冬(各五錢) 當歸 荊芥(各二錢) 烏藥(八分) 附子(一分) 柴胡(八分) 半夏(一錢)
水煎服。
人有身忽猝倒,兩目緊閉,昏暈不識人,即子孫亦不相識,人以為中風之危症也,誰知絕非中風,乃心氣之乏絕乎。夫身中未有不痰盛者也。痰盛則直走心經,而心氣乏絕,則痰涎壅住於膻中而不能開矣。雖膻中為心君之相,痰來侵心,膻中先受,所以障心而使痰之不能入也。然則膻中本衛心以障痰,何反壅痰以害心乎?不知心氣既虛,而膻中亦虛矣。膻中既虛,僅可障痰以衛心,力難祛痰以益心也。況痰氣過盛,犯心甚急,膻中堅閉夫膜膈,使痰之不入,而心氣因之不通,不能上通於人眥,故目緊閉而不識人也。治法急補其君相之火,而佐之祛痰之味。心氣一通,目自開而人自識也方用四君子湯加減用之。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茯苓(三錢) 附子(一錢) 竹瀝(一合) 薑汁(一合) 菖蒲(三分)
水煎服。一劑而目開,再劑而人識矣。
此方用參、術以救心氣之絕,然非假附子之力,斷不能破圍而直入,即用附子而不用竹瀝、薑汁,則痰涎間隔,恐附子孤軍難於斬殺耳;又佐之菖蒲者,借其嚮導,引附子群藥逕達心宮,易施其祛除之力也。
此症用加味三生飲亦神效。
人參 白朮(各一兩) 附子 南星 半夏 菖蒲 遠志(各一錢) 生棗仁(三錢)
水煎服。
人有素性好飲,兩臂作痛,服祛風治痰藥更加麻木,痰涎愈盛,體軟筋弛,腿膝拘痛,口噤語澀,頭目暈重,口角流涎,身如蟲行,搔起白屑,人以為中風之症已成也,誰知是脾氣之不足乎?凡人後天,全藉飲食之補益。若飲食過多,反傷脾氣,何能受益。況酒能散人真氣,少飲則益,多飲則損,日日貪杯,臟腑之間,無非糟粕之氣,欲真氣之無傷得乎。故體軟筋弛,脾虛不能運也;痰涎加盛,脾虛不能化也;腿膝拘痛,脾虛不能行也;口噤語澀,脾虛氣難接也;頭目暈重,脾虛氣難升也;至於流涎、起屑,一則脾虛而不能攝,一則脾虛而不能潤也。以上諸症,總皆脾氣虧損之故方用六君子湯加味治之。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甘草(一錢) 半夏(二錢) 陳皮(五分) 附子(三分) 茯苓(三錢)
連服十劑而愈。
六君子湯專補脾氣之藥也,而又兼善治痰,然非加入附子,則不能走經絡而通血脈。或疑白朮太多,不知白朮健脾而更善去濕,多用始能利腰臍而升陽氣,則陽不下陷,而脾得建其運化之功也。
此症用參朮去濕湯亦妙。
人參 白朮(各五錢) 甘草 半夏 附子(各一錢) 山藥(一兩) 薏仁(三錢) 砂仁(三粒)
水煎服。
人有怒後吐痰,胸滿作痛,服四物、二陳之湯加芩、連、枳殼之類,杳無一應,更加祛風之味,反致半身不遂,筋漸攣縮,四肢痿軟,日晡益甚,內熱口乾,形體倦怠,人以為風中於腑也,誰知是鬱怒未解,肝氣未舒所致。本無風症治風,而反為風藥所損,損氣傷血,以成似中風之病也。治法必須仍解其鬱怒,而佐之補氣補血之劑,益陰益精之味,庶幾可救耳方用舒怒益陰湯:
熟地(一兩) 當歸(五錢) 茯苓(二錢) 甘草(五分) 白芍(一兩) 陳皮(五分) 麥冬(三錢) 丹皮(三錢) 柴胡(一錢) 白朮(二錢) 人參(一錢)
水煎服。十劑而筋不攣縮矣,再十劑而四肢不痿軟矣。後純用六味湯大劑煎飲。二月而半身皆遂矣。
此方即逍遙散加味者也。用參、熟、麥、丹於逍遙散中,實有妙義。蓋逍遙散為解鬱之聖藥,郁散而得補,則補始有功,而方中全在用白芍至一兩,以平肝氣,肝平則木不剋土,而土有生氣,況又有健脾開胃之品,以輔佐而相成,所以能反敗為功也。
此症用加減逍遙散亦驗。
柴胡(二錢) 白芍(五錢) 白朮 當歸 生地(各三錢) 甘草 炒梔子 半夏(各一錢) 青皮(五分)
水煎服。
人有懷抱鬱結,筋攣骨痛,喉間似有一核,結住不下,服烏藥順氣散等藥,口眼歪斜,兩臂不能伸舉,痰涎愈甚,內熱晡熱,人以為偏枯之漸也,誰知是肝木之不舒乎?夫木最喜水,木鬱則耗水矣。水耗而木更難舒,木既不舒,而木中之火又安得而舒乎?自然木來剋土,而脾胃兩傷,脾熱胃燥,內自生風而現風象,正不必外來之風入,始見歪斜之症也。治法自必補脾胃之土矣。然而徒補脾胃之氣,而肝來剋土,脾胃仍不舒也,必須攄肝以扶脾胃之為得耳。方用舒木生土湯:
白芍(五錢) 茯苓(三錢) 山藥(一錢) 生棗仁(二錢) 遠志(一錢) 甘草(五分) 白朮(三錢) 熟地(五錢) 鬱金(一錢) 人參(一錢) 麥冬(二錢) 當歸(二錢) 玄參(三錢)
水煎服。
此方心、脾、胃、肺、肝、腎兼治之藥也。何以謂之舒木生土湯?不知方中雖是兼治之藥,而實為專治肝經也。治心者不耗肝氣也;治腎者所以生肝也;治肺者使其不來克肝也。治脾胃者使其不來仇肝也。故用群藥無非滋肝以舒木。木舒矣,而脾胃有不得其天者乎。此舒木生土之名,實有微意耳。
此症用疏木飲亦佳。
柴胡 薄荷 甘草 蒼朮 白芥子(各一錢) 白芍(五錢) 茯苓(三錢) 丹皮 生地(各二錢) 青皮(五分)
水煎服。
有人一時猝倒,口吐痰涎,發狂號叫,自坐自起,自立自行,目不識人,身中發斑,數日後變成瘡癤者,此謂真正中風。蓋其人元氣未虛,一時為風邪所中,正氣既盛,而邪氣又不弱,正與邪相戰,兩不肯負,於是而痰涎生,於是而狂叫起,心中如焚,坐立不安,行止不定,目不識人。內熱既盛,必由內而發於外,故紅斑燦爛於皮膚;火毒難消於肌肉,因變為瘡,為癤。譬如人家,門戶既牢,主伯亞旅又健,突來強盜,劈門而入,兩相格鬥,因而火攻焚殺,反成焦頭爛額之傷矣。治法不必助正,而惟事祛邪,掃蕩賊風,而正氣已安。方用掃風湯:
荊芥(五錢) 防風(三錢) 半夏(三錢) 陳皮(一錢) 天花粉(一錢五分) 茯苓(三錢) 黃芩(二錢) 蘇葉(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狂定,二劑而痰消,三劑而斑化,瘡癤亦尋愈矣。
此等之症,萬人中生一者也。人亦不知是中風之真症,吾獨表而出之,使人知真中風之如此,而類中風可照症而治之也。
此症用排風飲殊效。
大黃(酒蒸,三錢) 丹皮(五錢) 甘草 防風 天麻 天南星(各一錢) 玄參(一兩) 柴胡(三錢) 黃芩 蘇葉 荊芥(各二錢) 當歸(三錢)
水煎服。
人有素多內熱,一旦顛仆,目不識人,左手不仁,人以為中風之症,誰知此乃腎水不足以養肝,肝木太燥,木自生風而自僕,非真中風也。若作風治,鮮不立亡;即作氣虛治,亦陽旺而陰愈消,非恰中病情之法。必須仍補腎水以生肝木,則木得其養,而左手之不仁可以復愈。方用六味地黃湯加味治之。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山藥(四錢) 茯苓(三錢) 丹皮(三錢) 澤瀉(一錢)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白芥子(三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目能識人,四劑而手知痛癢,十劑全愈矣。
夫六味地黃丸,料非治中風之藥也,今用之以滋其腎水,又用芍藥、當歸以平其肝木;柴胡、白芥子以疏通肝氣,而消其兩脅之痰。水足而木自條達,痰去而氣自流通,內熱頓除,外體自適,亦何至左手之不遂哉。
此症用潤燥丹亦效。
熟地(二兩) 白芍(一兩) 柴胡(五分)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
有人身忽自倒,不能言語,口角流涎,右手不仁,肌膚不知痛癢,人以為氣虛而中風也。夫氣虛則有之,而中風則未也。此病乃心氣既虛,不能行氣於胃,而胃氣又虛,則胃自生熱,蒸其津液,結為痰涎,壅塞隧道,不能行氣於心,即堵截其神氣出入之竅,故神明瞀亂,神明無主,則舌縱難言,廉泉穴開,而口角故流涎沫也。一身能運者,全藉氣以行之。今氣既大虛,不能行於四肢,則手自不仁。右手者,尤氣之所屬也。氣不能行於肌膚,則痛癢不知矣。此等之症,若作風治,未有不死者。即於補氣之中,加入祛風之藥,亦止苟延性命,必成半肢之風症矣。故半肢之風,皆錯治中風而成之也。治法宜用六君子湯加入附子治之。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黃耆(二兩) 半夏(三錢) 茯苓(五錢) 甘草(一錢) 附子(一錢) 陳皮(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出聲,二劑而痰涎收。一連十劑,而前症盡愈。
夫參、苓、耆、術補氣之聖藥也,加入附子,則將軍有威令,遍達於諸經之內,豈獨心胃相通,使痰涎之不壅塞乎,所以奏功之能神也。
此症用釋躁湯亦佳。
玄參(一兩) 荊芥(三錢) 天花粉(三錢) 甘草(一錢) 陳皮(五分) 茯苓(三錢) 菖蒲 附子(各三分)
水煎服。
有人無故身倒,肉跳心驚,口不能言,手不能動,足不能行,痰聲如鼾,惟雙目能動者,人以為因痰而中風也。嗟乎,此痰病而非中風也。天下怪病,多生於痰,而痰病多成於濕,痰濕結而不散,往往有見鬼神而猝倒者。此病之無故身倒,亦其一也。醫工不知為痰濕之氣,見其倒而即呼為中風,誤矣。然則治此病,不治痰而治風,適足以招風而生變;即不治風,而惟治痰,亦不能消痰而弭災。必須大補其氣血,氣旺而痰自化,血盛而痰自去也。方用十全大補湯:
人參(五錢) 黃耆(一兩) 當歸(五錢) 白芍(三錢) 茯苓(五錢) 白朮(五錢) 甘草(一錢) 熟地(一兩) 川芎(二錢) 肉桂(二錢)
水煎服。一劑而口能言,二劑而心驚肉跳者止,三劑而鼾聲息,十劑而手能動足能行矣。又二十劑而氣血重旺,一如無病之人。
此等之症,世人皆以風治,多致僨事。苟不治風,而惟治氣血之虛,斷不至變生不測者也。或謂補虛,則風自出,用十全大補之湯,而能愈中風者是也。誰知類中風之病,絕無風也,非必補虛而風始出耳。
此症用扶傾湯亦妙。
人參 當歸 茯苓(各五錢) 半夏(二錢) 附子 破故紙(各一錢) 黃耆 麥冬(各一兩) 砂仁(三粒) 白朮(五錢)
水煎服。
有人一時猝倒,痰涎壅塞,汗如雨出,手足懈弛不收,口不能言,囊縮,小便自遺,人以為中風急症,誰知是陰陽兩脫乎。此至危之病,刻不可緩,生死在反掌之間也。若作風治,下口立亡,必須用三生飲救之。
人參(二兩) 生附子(一枚) 生天南星(五錢) 生半夏(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囊縮伸,小便止,再劑而口乃能言矣。始可別用湯劑也。
世人疑三生飲過於猛烈,不知病來甚暴,非此等斬關奪門之藥,何能直入臟腑,而追其散失之元陽。故必投於人參數兩之中,始可奪命於須臾也,否則斬關而關不能開,奪門而門不得進,惟是關門既開,而前藥又不可再用,另用: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茯苓(五錢) 當歸(一兩)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麥冬(一兩) 半夏(三錢)
水煎服。
方名濟急丹。連服二劑,而元氣日旺,虛汗不流,手足可以運動,而無癱瘓之憂也。譬如破城而守,內無糧草,則士有飢色,今關門大開,搬輸挽運而入者皆糗糧米穀,則倉廩既實,兵馬有飽騰之氣,賊自望風而飛遁矣。倘仍用附子、南星之屬,未免過於酷烈,民已歸誠,而猶用虎賁之士,遍城搜糧,其損傷元氣,不又多乎。妙在不用附子、南星,而反用當歸、熟地、山茱萸、麥冬資陰之品。蓋從前斬關奪門之時,未免斬殺太甚,搶劫無遺,臟腑必有焦枯之苦,今一旦得資財接濟,真不啻恩膏之賜矣。
此症用救脫飲亦甚效。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附子(一錢) 乾薑 半夏(各三錢) 貝母(一錢)
水煎服。
有人口眼喎斜,身欲顛仆,腹中鳴如囊裹漿之聲,人以為此中風之症,內有水濕之氣也,而余以為不然。夫水濕之氣,由於脾氣之虛也。脾氣不能運化乎水,而水乃停積不化,下不能行,必湧而上行矣。於是湧於頭而作暈,湧於口眼而為喎斜。水氣既在於上,則頭重而足輕,故身欲時時顛仆,有似乎中風,而實非中風也。方用分水止鳴湯: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車前子(三錢) 茯苓(一兩) 肉桂(一錢) 半夏(三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腹中之鳴止,而口眼亦平復矣。
此等之症,原無風之可祛,故不必祛風,單健其脾土之氣,而土勝自能制水,又虞徒消其膀胱之水,恐水冷不化,又補其命門之火以生脾土,則土有先天之氣,益足以制其後天之狂瀾。大地陽回,而溪澗之水,無非春氣熏蒸,則膀胱不寒,尤能雪消冰解,而無阻隔之嘆。下河疏通,而上游又何患壅塞,而成氾濫之害哉。或曰口眼喎斜,實系風症,安在水氣而能使之然也。不知水寒則成冰凍,口眼處於頭面之間,一邊吹寒風而成喎斜,似乎中風,然而風在外而不在內也。風既在外,不入於腠理之中,何必加祛風之劑哉。
此症亦可用術苓加桂湯:
白朮 茯苓(各一兩) 肉桂(三錢)
水煎服。
有人猝倒之後,致半身不遂,人以為中風而成偏枯也,誰知因治中風而成偏枯乎。夫中風之症,萬人中而間生一二者也,豈可因一時猝倒即認作中風而治風乎。此中原無風邪,因氣虛而猝倒,大用補氣之藥,而少佐以消痰之味,焉有成偏枯之症乎。惟其過於祛風,以耗其氣,必至右身之不遂,或過用祛風以耗其血,必至左身之不遂矣。夫猝倒之時,本正氣之不能主宰也,乃不補氣而轉虛其氣,欲氣之周遍於身,何可得乎。天下至誤者,謂中風有中經、中絡、中臟、中腑之分也。自此言出世,遂信風初中絡,不可引之入經;風既中經,不可引之入腑;風既入腑,不可引之入臟。於是諸般風藥,雜然亂投,而民生不可救藥矣。臟腑經絡,未嘗有風,而必欲強用風藥,成偏枯之症,猶其幸也。蓋臟腑既無風症,即是元氣未虛之人,尚不禁風藥之侵耗,況系羸弱之子,搖搖靡定之身乎。今不致死亡而成偏枯者,亦因其於補正之中,而用祛風之劑,故猶存殘喘耳。然則已成偏枯之症,其可再用風藥乎。方用全身湯:
人參(二兩) 白朮(二兩) 茯苓(一兩) 半夏(三錢) 附子(三分) 神麯(一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而手足能舉矣,再用四劑,而步履如故,身臂皆輕。
或疑偏枯之病,似非急症可比,何必大用參朮?不知猝倒之後,非重用參、術,則元氣不能驟復,與其日後而多用補劑,零星而期久效,何若乘其將絕未絕之先,急為多用而救之也。
此症用全身飲亦妙。
人參 黃耆 巴戟天(各一兩) 半夏(三錢) 附子(一片)
水煎服。
有人猝倒之後,遍身不通,兩手兩足不收者,人以為中風而成癱瘓也,不知此乃血虛而氣不順也。夫手得血而能握;足得血而能步。今不能握、不能步者,正坐於血虛耳。然而氣血未嘗不相兼而行者,使血虛而氣順,則氣能生血,而血尚足以供手足之用。今氣既不順,是氣與血有反背之失,欲血之蔭手足也,何可得乎。故不獨手足不收,而且一身盡不通也。夫手足不收者,猶在四隅之疾,而一身不通者,實腹心之患也。此即所謂風痱之症也。名為風痱,實無風也方用四物湯加味治之。
熟地(一兩) 當歸(一兩) 白芍(五錢) 川芎(二錢) 人參(二錢) 半夏(二錢) 黃耆(三錢)
水煎服。
二劑即知痛癢,服十劑即能步履矣。再服十劑全愈。
若作中風治之,則風藥必耗爍其血。血乾而氣益不順,氣既不順,而血益加虛,必變為廢棄之人矣。
此症可用滋血通經湯:
當歸 熟地(各一兩) 黃芩 麥冬(各五錢) 北五味子 天花粉 秦艽(各一錢)
水煎服。
有人猝倒於地,奄忽不知人,人以為中風之重症也。然而非風也,乃氣虛而不能接續耳。既無口眼之喎斜,又無手足之麻木,是全無風象。若作風治,勢必引風入室耳。世人謂中風之症,必須填塞空竅,使風之不能入也。今反用風藥,以治無風之症,安得不開其腠理哉。腠理即開,玄府大泄,欲風之不入,其可得乎。夫氣虛而不能接續,以致猝倒,奄忽而不知人,本是風懿之病,未嘗內有風也。世人不察,必欲以中風治之,誤矣。方用六君子湯治之。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甘草(一錢) 茯苓(三錢) 半夏(三錢) 陳皮(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即能知人,二劑全愈。蓋不治風而反奏功也。
此症用續氣湯亦效。
白朮(五錢) 人參 白芥子 白芍(各三錢) 甘草(一錢) 枳殼(三分) 砂仁(一粒)
水煎服。
有一時猝倒,狀似中風,自汗不止,懶於語言,人亦以為中風也,誰知亦是氣虛乎。夫猝倒已似中風,更加自汗,此虛極之症,乃亡陽而非中於風也。亡陽之症,必須參附以回陽,始有生機,倘以為中風而用風藥,有立亡而已矣。方用參耆歸附湯救之。
人參(一兩) 黃耆(二兩) 附子(三錢) 當歸(一兩)
水煎服。一劑而自汗止,再劑而言語出,四劑而神氣復矣。
或曰:猝倒之後,既無五絕之虞,不過自汗多與言語懶耳,似乎可以緩治,何必藥品之多如此。不知此症看其似輕而實重,看其似緩而實急。天下初病,易於圖功,而久病難於著力。況亡陽之症,元氣初脫,有根易於重治,而無根難於再續。故必乘此將亡未亡之時,以大補其氣血,實省後日無數之挽回也。苟畏藥品之多,因循退縮,坐失機宜,而不敢多用參、耆,迨至日後,百劑而不能見效矣。
此症亦可用龜蠣神膏:
人參 黃耆(各一兩) 麥冬(五錢) 北五味 蜀漆(各一錢) 肉桂(二錢) 牡蠣 龜膏(各三錢)
水煎服。
有人身未猝倒,而右手不仁,言語謇澀,口中流沫,人以為半肢風也。然而非外來有風,乃本氣自病,所謂中氣之病也。夫氣何以曰中,因其似乎中風,而又非中風,故別其名曰中氣。其實乃氣虛,而非氣中,因其氣虛,故不中於左,而中於右。蓋人身左屬血,而右屬氣也。惟女子則右為血,而左為氣。今所言之病,乃男子耳。男子既右手之不仁,非氣虛而何。既是氣虛,可不急補其氣乎。一補氣,而右手之不仁,隨補而隨效也。方用至仁丹:
人參(一兩) 白朮(一兩) 黃耆(一兩) 茯苓(三錢) 半夏(三錢) 肉桂(二錢) 薏仁(三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一服而語言清,再服而涎沫止,十服而不仁者愈矣。
此補氣之妙也。或疑既是氣虛,補氣可矣,何以必多加消痰之藥,豈氣旺而不能攝水,氣盛而不能化水耶?至加肉桂以助火,不更多事乎?不知氣虛者,未有不脾胃寒也。脾胃既寒,難以運化,水穀不變精而變痰矣。故氣虛者痰盛,痰即欺氣之虛而作祟,上迷心而旁及於手足,故身欲僕而手不仁,口吐涎沫耳。乃用參、耆以補氣,復用苓朮以健土,治濕則痰無可藏之經,更加半夏、薏仁,以逐其已成之痰,則未成痰涎,又安能再化哉。猶恐脾胃久寒,一時難以建功,增入肉桂以補其命門之火,則火自生土,土旺而氣自鬱蒸,氣有根蒂,臟腑無非生氣,而經絡皮肉,何至有不通之患哉。
此症亦可用固氣收涎湯:
人參(一兩) 白茯苓 遠志 山藥(各三錢) 半夏(二錢) 麥冬 炒棗仁 巴戟天(各五錢) 附子(三分)
水煎服。
有人身未顛仆,左手半邊不仁,語言謇澀,口角流涎,人亦以為半肢風也,然而此非風也,乃血虛之故。血不能養筋脈,有似乎中耳。夫中氣病速,而易於奏功;中血病緩,而難於取效。蓋中氣陽症,中血陰症,陽速而陰遲耳。方用生血起廢湯:
葳蕤(二兩) 熟地(一兩) 山茱萸(四錢) 當歸(一兩) 茯苓(五錢) 白芥子(五錢)
水煎服。一劑而語言清,十劑而涎沫止,三十劑而不仁者愈矣。愈後前方中加人參(三錢),黃耆(五錢),減當歸(五錢)。再服二十劑,一如無病人矣。
或疑葳蕤之藥,過於中和,不若用四物湯之流動,雖白芥子能消膜膈之痰,然用至五錢,未免過多,起首口角流涎,自宜多用,至於後來,似可少減,何以始終用至五錢耶?不知血病多痰,消痰始能補血。況中血之病,血虛之極,膜膈之間,無非痰也,非多用白芥子斷不能消。白芥子消痰而不耗氣,且能助補血之藥以生血,故始終之所必需。但其力少薄,不比半夏、貝母之力厚,是以必宜多用,而不可少用也。四物湯雖是補血之聖藥,而白芍非中血之宜,川芎亦過於動,故特用葳蕤者,以葳蕤生血,而又能起廢,同熟地、當歸用之,尤善建功,實勝於四物湯耳。且葳蕤之藥,暫用則難於取勝;久用則易於建績。以之治緩病,實有相宜。況多用至二兩,其力更厚,用之為君主之藥,又相佐得宜,故始終任之而攸利也。
此症用益陰生血湯亦佳。
熟地(一兩) 茱萸 白朮 白芍 麥冬(各五錢) 人參(二錢) 白芥子(三錢) 五味子(五分)
水煎服。
有人頭面腫痛,口渴心煩,一旦猝中,手足抽搐,言語不出,口眼喎斜,人以為中風也,誰知是中火也。夫火生於木之中,火藉風之力,似乎中火即中風也。人謂不解其風,則火從何而息?嗟乎,中火而祛風,非所以治火也。火所最惡者,水也。祛風以息火,則火之焰少戢而火之根未除;滋水以救火,則火之光自消而火之性盡滅。是祛風以治火,不若滋水以治火也。況中火之症,內實無風,用祛風之藥,則毛竅盡開,反足以通火之路。火之路開,而風反得入之矣。火得風之威,風恃火之勢,本非中風,欲不變為風症,而不可得矣。治法貴乎補水,而不必用祛風之藥也。方用滅火湯:
玄參(三兩) 沙參(二兩) 白芥子(三錢) 茯苓(一兩)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麥冬(五錢) 北五味(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心煩定,二劑而口渴除,三劑而語言清,四劑而喎斜正,十劑而手足不牽搐矣。
蓋玄參能消浮游之火,況益之熟地、沙參、茱萸、麥冬、五味之類,純是補水添精之味,自然水足而火衰,何必用風藥以搜風哉。倘於補水之中,少加風藥,則於補水添精,反多牽制,而不能奏功矣。或曰不用風藥是矣,獨不可用涼藥以解氛乎?不知此火乃虛火而非實火也。實火可用寒涼以直治,而虛火斷不可用寒涼以增其怒也。況玄參微寒,未嘗不於補中以瀉火,何必更用寒涼哉。
此症用二冬二皮湯亦妙。
麥冬 天冬 地骨皮 丹皮(各二兩)
水煎服。
有人一時猝中,手足牽搐,口眼喎斜,然神思則清,言語如故,人以為陽虛中風也,而熟知不然。夫陽虛猝倒,未有不神昏者也。今猝倒而心中明瞭,狀似陽虛,而非陽虛,此乃陰虛之中耳。夫陰虛非血虛之謂,蓋真陰之虛,腎水乾枯,不能上滋於心,故痰來侵心,一時迷亂而猝中。及痰氣既散,而心之清如故也。作中風治,非其治也,即作中氣治,亦非治法。惟有直補其腎中之陰,則精足而腎自交於心,而心之液,自流行於各臟腑,而諸症自痊也。方用填陰湯:
熟地(四兩) 山茱萸(二兩) 北五味(三錢) 麥冬(一兩) 山藥(一兩) 白芥子(五錢) 破故紙(一錢)牛膝(三錢) 附子(一分)
水煎服。一劑而牽搐除,再劑而口眼正,一連十劑而平復如常矣。
夫熟地、山茱、山藥,實填精之聖藥,而麥冬、北五味,又益肺之仙丹。蓋單補腎水,恐水不能速生,故又補其肺,使肺金以生腎水,子母相資,更易滋潤也。又慮陰不下降,用破故、牛膝下行以安於腎宮,則濁陰不致上干,而真陰自然既濟矣。復加附子一分者,以陰藥太多,未免過於膩滯,少加附子,以行其真陰之氣,非假之以助其火也。水得火之氣,則水尤易生,毋怪其奏功之奇矣。
此症用清寧湯亦效。
熟地 麥冬(各二兩) 北五味(三錢) 芡實 巴戟天 菟絲子(各一兩)
水煎服。
有人平居無恙,只覺手足麻木,尚無口眼喎斜等症,人以為風中於內,三年後必有暈僕之症矣。勸人預服搜風順氣等藥,以防猝中。其論則是,而所用之方非也。手足麻木,乃氣之虛,非氣之不順也。即氣之不順,非風之作祟也。人苟中風,其來甚暴,豈待至三年之後而始發哉。然而氣虛能使手足麻者,何故?蓋氣一虛,即不能化痰,痰聚於胸中,而氣即不能通於手足也。治法於補氣之中而佐以消痰之味,則得之矣。方用釋麻湯:
人參(一錢) 當歸(三錢) 黃耆(三錢) 茯苓(三錢) 半夏(一錢) 白芥子(一錢) 陳皮(一錢) 白朮(三錢) 甘草(五分) 附子(一分) 柴胡(八分)
水煎服。一連四劑,而手足自然不麻不木矣。
倘仍然麻木,前方加倍,再服四劑,未有不愈者。
蓋麻木於手足,此四餘之輕病,原不必重治之也。今人因不知症,所以取效之緩,遂疑為重症。於是風藥亂投,反致變輕為重矣。苟知是虛而非風,一治虛而風象滅矣,何難之有。
此症用耆附湯亦妙。
人參 茯神(各三錢) 白朮 黃耆(各五錢) 附子(二分)
水煎服。
有人遍身麻木,而身又不顛仆,狀似中風,然而風則有之,而非中也。此等之病,不可不治風,而又不可直治風也。不治風則風不能出於軀殼之外,直治風則損傷氣血,風又欺氣血之虛,反客為主而不肯去,必須於補氣補血之中,而佐之祛風祛痰之品,則氣血不傷,而風又易散也。方用解縛湯:
黃耆(一兩) 當歸(五錢) 人參(五錢) 附子(一錢) 白芍(五錢) 葳蕤(一兩) 白朮(五錢) 熟地(五錢) 天花粉(三錢) 秦艽(三錢) 羌活(一錢)
水煎服。一連四劑,身知痛癢矣,十劑全愈。
同一麻木之症,何以上條用藥之少,而此條用藥之多且重耶?蓋上條麻木,止在手足,尚無風之入體也,此條麻木,在於遍身,是風乘虛而入腑矣,原不可同日而語也。故上條可以輕治,而此條非重治斷難奏效耳。
此症用順氣和血湯亦大佳。
當歸(三錢) 白朮(五錢) 黃耆(五錢) 人參(二錢) 附子(一片) 天麻 南星 羌活 獨活(各五分) 半夏(一錢)
水煎服。
有人天稟甚厚,又素好燒酒,一時怒氣相激,致成口眼喎斜,有似中風,而未嘗身僕,且善飲食,其脈洪大有力,此非風中,乃火盛而肝傷也。此等之症,在西北人甚多,而南人甚少。然而治法,又不可徒泄火而不養肝血也。方用:
酒蒸大黃(二錢)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白芥子(二錢) 炒梔子(二錢)
水煎服。方名解焚湯。用大黃以瀉其火酒之毒;用梔子以泄其肝木之火,用二味祛除,未免過於迅利。復用芍藥、當歸以大補其肝血,蓋血足而火自息也;加柴胡、白芥子以舒其肝葉之氣,而消其膜膈之痰,痰消而肝氣益舒,肝氣舒而風象自去。倘誤以為中風也,而妄加入麻黃、羌活等藥,愈祛風而愈動其火矣。或不去滋肝,而反去補氣,則陽旺而氣盛,轉來助火,肝中血燥,益足以增添怒氣,勢必火亢自焚,而成猝中之症矣。
此症亦可用寬氣湯:
柴胡 烏藥 秦艽 甘草 酒蒸大黃(各一錢) 白芍(一兩) 茯苓(三錢) 當歸(三錢) 天麻 防風(各三分)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
有人猝中之後,手足流注疼痛,久之則麻痹不仁,難以屈伸,人以為中風之傷,以致風濕相搏,關節不利也,而不知不然。此症實因先有水濕,人不知治元氣之衰,而反去祛風利濕,以成似中風之症也。既因虛而成濕,又因濕而致中,不去治元氣之虛,尚可治風濕之旺乎。然而風濕既已搏結於一身,但去補氣而不去祛風利濕,亦非救誤之道也。今用兩利湯:
白朮(五錢) 茯苓(五錢) 薏仁(一兩) 人參(一錢) 甘草(五分) 白芍(一兩) 當歸(一錢) 肉桂(三分) 防風(五分) 半夏(一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而疼痛止,再服十劑而麻痹愈,再服十劑而屈伸盡利矣。
方中補多於攻,用防風以散風,而不用澤瀉、豬苓以利水。蓋因虛而成風濕,既祛其風,何可復瀉其水。況方中白朮、薏仁未嘗非利水之藥也,於補水之中以行其利水之法,則水易流,而無阻滯之虞。水濕既去,而風難獨留,故少用防風以表邪,而孤子之風邪,無水艱於作浪,不必多用風藥,而風無不除也。
此症用至仁湯亦能收功。
白朮 黃耆 白芍 天花粉(各三錢) 茯苓(五錢) 車前子(一錢) 防風(五分) 甘草(五分) 肉桂(三分) 益智仁(五分)
水煎服。
痹證門(十一則)
人有兩足牽連作痛,腹又微溏,人不能寐,臥倒足縮而不能伸,伸則愈痛者,人以為寒濕之成痹也,誰知是風寒濕同結於大腸乎?夫風入大腸,日日大便,邪似易下,即有濕氣,亦可同散,何以固結於中,而痛形於兩足耶?不知寒邪入腹,而留於大腸,又得風濕相搏,每不肯遽散,因成為痹耳。治法必去此風寒濕三氣之邪,使不留於大腸,而痹病可愈。然而徒治大腸之邪,而風寒濕轉難去也,又宜益大腸之氣,令氣旺於腸中,而轉輸倍速,則風寒濕亦易祛誒。方用逐痹丹:
人參(一錢) 茯苓(五錢) 肉桂(三分) 升麻(五分) 甘草(一錢) 薏仁(一兩) 神麯(五分) 白朮(五錢) 水煎服。一劑而濕去,二劑而風寒亦散也。
此方治濕為多,而治風治寒反輕者,蓋水濕最難分消,治其難,而易者更易。況治濕之中,不傷元氣,則大腸自有傳化之妙力,能使風寒隨濕而同解也。
此症亦可用薏仁苓朮湯:
茯苓 白朮(各五錢) 薏仁(一兩) 肉桂(三分) 炒荊芥(三錢)
水煎服。
人有嘔吐不寧,胸膈飽悶,吞酸作痛,因而兩足亦痛者,人以為胃口之寒也,誰知是風寒濕結於胃而成痹乎。夫胃喜熱而不喜寒,胃口一寒,邪氣因之相犯,風入於胃而不散,濕停於胃而不行,三者相合,而痹症乃成。治法祛三者之邪,而仍在調其胃氣,胃氣健而風寒濕不攻自解也。方用六君子湯加減治之。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生薑(五片) 陳皮(五分) 甘草(五分) 肉桂(五分) 荊芥(三錢) 茯苓(三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又輕,三劑更輕,連服十劑而飽悶痠痛之證盡去。
此方開胃而又善分消,加之生薑、荊芥,尤善祛散風寒,以離散黨羽,故奏功特神也。
此症亦可用溫胃消濕丹:
人參 黃耆 茯神 巴戟天(各三錢) 遠志(一錢) 肉桂(三分) 肉豆蔻(一枚) 益智仁 甘草防風(各五分)
水煎服。
人有心下畏寒作痛,惕惕善驚,懶於飲食,以手按之,如有水聲嘓嘓,人以為水停心下也,誰知是風寒濕結於心包絡乎!夫水邪犯心則痛;風邪乘心則痛;寒邪入心則痛,是邪無論風寒濕均能成病。重則未有不死者,今止畏寒作痛,而不致有死亡者,正心包以障心也。然心包既然障心,獨當其鋒,安得而不痛乎。治法自當急祛風寒濕三者之邪,使之毋犯心包,而心君相安,何致心下之痛哉。雖然徒祛風寒濕之邪,而不補心包之氣,則心包太弱,而外援之師亦多相欺,反成覆亡之禍。故必補心包而兼治風寒濕也。方用散痹湯:
巴戟天(五錢) 白朮(五錢) 菟絲子(三錢) 炒棗仁(三錢) 遠志(八分) 山藥(五錢) 蓮子(五錢) 茯苓(三錢) 甘草(三分) 柴胡(一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驚止,二劑而胃氣開,三劑而水聲息,十劑而心下之痛安然也。
此方之藥,似乎單治心也,然而心包為心之相臣,治心正所以治心包耳。譬如君主清明,而相臣供職惟謹,自能安反側於頃刻也。
此症可用巴戟天湯:
人參 白朮 茯神 巴戟天 車前子(各三錢) 山藥(一兩) 半夏 肉桂(各一錢)
水煎服。
人有小便艱澀,道澀如淋,而下身生疼,時而升上有如疝氣,人以為疝,或以為淋,而不知非也。蓋風寒濕入於小腸之間,而成痹耳。夫小腸主泄水者也,水入小腸,何邪不去,乃縮住而不流,蓋寒與風作祟也。治法必須散小腸之風寒,而濕氣不難去也。然而治小腸,必宜治膀胱之為得,膀胱利而小腸無不利也。雖膀胱亦有痹症,而與小腸之痹正無差別,故治小腸之痹,必當以治膀胱者治之耳(風寒濕入於小腸而成痹,亦無人能識)。方用攻痹散:
車前子(三錢) 茯苓(三錢) 薏仁(一兩) 肉桂(五分) 木通(二錢) 白朮(五錢) 王不留行(一錢)
水煎服。一連數劑。而似淋者不淋,似疝者不疝,再服數劑,而痛如失也。
此方利濕而又不耗氣,祛寒而風自散,所以為佳,何用逐風之品以損傷臟腑哉。
此症可用寄奴湯:
白朮(一兩) 茯苓(三錢) 肉桂(一錢) 柴胡(一錢) 劉寄奴(二錢)
水煎服。
人有一身上下盡行作痛,有時而止,痰氣不清,欲嗽不能,咽喉氣悶,胸膈飽脹,二便艱澀,人以為肺氣之不行也,誰知是風寒濕之犯於三焦乎。夫三焦主氣,而流通於上中下之間者,氣也。風寒濕感一邪,而氣即不能宣矣。況三邪搏結,安能自舒乎。毋怪清濁二道,舉皆閉塞,因而作痛也。治法不急祛風寒濕三者之邪,則三焦何以流通哉。然三焦不可徑治也。治三焦必宜治腎,腎氣旺而下焦之氣始通;更宜治肺,肺氣肅而上焦之氣始降;尤宜治脾胃,脾胃健而中焦之氣始化。理肺、腎、脾胃之氣,而益之散邪之藥,則三焦得令,而風寒濕不難去也。方用理本湯:
人參(一錢) 白朮(五錢) 麥冬(三錢) 山藥(五錢) 芡實(五錢) 巴戟天(三錢) 肉桂(一錢) 桔梗(五分) 貝母(五分) 白芥子(二錢) 防己(三分) 茯苓(三錢) 豨薟草(一錢)
水煎服。四劑而上中下之氣乃通,一身之病盡解,再用四劑,諸症全愈。
此方全去扶肺、腎、脾胃之氣,而輕於祛風寒濕者,正所以理其本也,而攻標在其內矣。況原未嘗無蕩邪之藥乎,故能建功若是之神也。
此症亦可用防桂術苓散:
白朮 茯苓 防風(各五錢) 巴戟天(三錢) 肉桂(一錢) 桂枝(八分) 天花粉 黃耆(各二錢)
水煎服。
人有胸背、手足、腰脊牽連疼痛不定,或來或去,至頭重不可舉,痰唾稠黏,口角流涎,臥則喉中有聲,人以為此痹症也,宜用控涎丹治之,而不知非也。夫痹雖合風寒濕三氣之邪以成,然而人之氣血不虛,則風寒濕何從而入?風寒濕之入,乃乘氣血之虛而侵之也。烏可徒治其邪而不補其正乎。控涎丹用甘遂、大戟以祛邪,而無補氣補血之藥,往往用之以治痹而不能收功,反致敗績者坐此弊也。法宜補正而助以祛邪,則百戰而百勝矣。方名補正逐邪湯:
白朮(五錢) 薏仁(五錢) 人參(一錢) 桂枝(三分) 茯苓(一兩) 白芥子(三錢)
水煎服。二劑輕,十劑愈。
白朮、薏仁、人參、茯苓皆健脾補氣之藥,又利水去濕之劑也。雖曰風寒濕合而成痹,其內最多者濕也。濕在經絡、腸胃之間,最難分化,逐其濕而風寒正不必治而自散,所以止佐桂枝數分而已足也。惟是既用參、朮、薏、苓以健土而利濕,尚何慮痰哉。然而風寒濕之邪,每藉痰為奧援,故治痹者必治痰。今用白芥子,膜膈之中痰且盡消,其餘各處之痰有不盡消者乎?痰消而風寒濕無可藏之藪,欲聚而作亂,已不可得,況正氣日旺哉。或曰痹成於氣血之虛,治法自宜氣血雙補矣,何以方中止用氣分之藥以益氣,絕不用血分之藥以益血也?不知氣旺自能生血,且血有形之物,補之艱於速生,且恐因循等待,有礙生氣之速,不若專補其氣,而去風去濕去寒之更捷也。
此症亦可用自適湯:
黃耆 白芍 當歸 茯苓(各五錢) 陳皮(五分) 半夏 羌活 甘草(各一錢) 柴胡(二錢) 桔梗(五分)
水煎服。
人有肌肉熱極,體上如鼠走,唇口反裂,久則縮入,遍身皮毛盡發紅黑,人以為熱痹也。夫風寒濕三者合而成痹,未聞三者之中更添入熱痹之謂。此乃熱極生風,似乎痹症,而實非痹症也。治法解其陽明之熱,而少散其風則得矣,不必更治其濕也。至於寒邪,尤不必顧。蓋寒則不熱,而熱則不寒耳。方用化炎湯:
玄參(一兩) 甘菊花(五錢) 麥冬(五錢) 升麻(三錢) 羚羊角(鎊,五分) 生地(五錢) 荊芥(炒,三錢)
水煎服。連服二劑而熱少解,再服四劑而諸症盡愈矣。
方中用玄參、菊花、生地、麥冬解其陽明之火,而更退其肺金之炎者,以肺主皮毛也。然而僅治其胃與肺,恐止散其在內之熱,而不能散其在外之熱也。故又多用升麻、荊芥導之出外,而不使其內留以亂心君之神明。外既清涼而內有不快然者乎。至於羚羊角者,雖取其散火之毒,亦藉其上引而入於唇口之間,使縮者不縮,而裂者不裂也。或謂既是陽明火毒,何不用石膏、知母寒涼之藥以瀉之?不知火熱而外現於皮毛、唇口、肌肉之處,一用大寒大涼之藥,則直攻其火,必從下泄,不能隨升麻、荊芥之類而外泄矣。故不用石膏、知母,而用玄參、菊花於補中表火之為得也。
此症用涼肢散亦效。
茯苓 薏仁 玄參(各五錢) 甘草 升麻(各一錢) 炒荊芥(一錢) 甘菊(三錢) 麥冬(三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
人有腳膝疼痛,行步艱難,自按其皮肉直涼至骨,人以為是冷痹也。夫痹而曰冷,正合風寒濕三者之旨也。此等之病,雖三邪相合,而寒為甚。蓋挾北方寒水之勢,侵入骨髓,乃至陰之寒,非至陽之熱不能勝之也。然而至陽之熱,又慮過於暴虐,恐至寒之邪未及祛,而至陰之水先已熬干。真水涸而邪水必然氾濫,邪水盛而寒風助之,何以愈痹哉。方用真火湯治之。
白朮(五錢) 巴戟天(一兩) 附子(一錢) 防風(一錢) 牛膝(三錢) 石斛(三錢) 萆薢(二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而皮肉溫矣,又服四劑而骨髓熱矣,再服四劑腳膝之痛去,更服四劑而步履無艱難之態矣。
方中用巴戟天為君,補火仍是補水之藥,而輔佐之味,又彼此得宜,不用肉桂、當歸之品溫其血分,實有意義。蓋補氣則生精最速,生精既速,則溫髓亦速矣。若一入血分之藥,則沾濡遲滯,欲速而不達矣。萆薢原忌防風,使之相畏而相使,更復相宜,所以同群而共濟也。
人有肝氣常逆,胸膈引痛,睡臥多驚,飲食不思,吞酸作嘔,筋脈攣急,人以為此肝痹之症也。夫肝痹是矣,而肝之所以成痹者,人知之乎?雖風寒濕三者成之,然亦氣血之不足而成之也。肝之血不足而濕邪乘之,肝之氣不足而風邪乘之,肝之氣血不足而寒邪乘之。有此三邪,直入於肝經,而後肝之血益虧,肝之氣益耗,於是肝之魂不能藏於肝之中,乃越出而作驚也。肝經既病,何能生心,心無血養,安能生胃氣哉。胃氣不生,自難消化飲食,不能消化飲食,而強飲強食焉,必至吞酸作嘔矣。夫飲食所以養臟腑者也,飲食既不消化,不能變精以分布於筋脈,則筋脈無所養,安得而不拘攣哉。然則治法,烏可徒治風寒濕三者之邪,而不顧肝經之氣血耶。方用肝痹散:
人參(三錢) 當歸(一兩) 川芎(五錢) 代赭石末(二錢) 羌活(五分) 肉桂(一錢) 茯苓(五錢) 酸棗仁(一錢) 丹砂末(五分)
水煎,調丹砂、代赭石末同服。一劑而驚止,二劑而胸膈不痛,肝氣不逆矣,再服四劑而吞酸嘔吐之病痊,筋脈亦不攣急矣。
方中用當歸、川芎以生血,加入人參益氣以開血,引代赭石去通肝氣,以佐川、歸之不逮,氣開血通,而後邪可引而出矣。又加肉桂以闢寒,加茯苓以利濕,加羌活以除風,則邪自難留,而魂自不亂矣,所以益之棗仁、丹砂收驚特速也。
此症用二術救痹飲亦效。
白朮 白芍 茯神(各五錢) 陳皮 肉桂 柴胡(各一錢) 枳殼(五分) 遠志 白芥子 蒼朮(各三錢)
水煎服。
人有咳嗽不寧,心膈窒塞,吐痰不已,上氣滿脹,不能下通,人以為肺痹也。肺痹之成於氣虛,盡人而不知也。夫肺為相傅之官,治節出焉,統轄一身之氣,無經不達,無臟不轉,是氣乃肺之充,而肺乃氣之主也。肺病則氣病,而氣病則肺亦病。然則肺痹即氣痹也,肺痹既為氣痹,治肺痹者烏可舍氣而不治乎?但肺雖主氣,而補氣之藥,不能直入於肺也,必須補脾胃之氣以生肺氣。然而生肺氣者,止有脾胃之土。而克肺者有心焉;仇肺者有肝焉;耗肺者有腎焉。一臟腑之生,不敵眾臟腑之克,此氣之所以易衰,而邪之所以易入也。且脾胃之土,又能暗傷肺金。蓋飲食入胃,必由脾胃之氣以轉入於肺,今脾胃既受風寒濕之邪,則邪亦隨脾胃之氣,而輸之於肺,而肺乃受傷矣。況多怒而肝之氣逆於肺,多欲而腎之氣逆於肺,肺氣受傷,而風寒濕之邪遂填塞肺竅而成痹矣。方用肺痹湯治之。
人參(三錢) 茯苓(三錢) 白朮(五錢) 白芍(五錢) 蘇葉(二錢) 半夏(一錢) 陳皮(一錢) 枳殼(三分) 黃連(三分) 肉桂(三分) 神麯(五分)
水煎服。連用二劑而咳嗽安,再用二劑而窒塞開矣,用十劑而諸症盡愈。
或謂人參助氣是矣,但多用恐助邪氣,何以用之咸宜乎?不知肺氣之虛以成痹,非肺氣之實以成痹也。人參畏實不畏虛,況又有蘇葉以治風,半夏以消濕,肉桂以祛寒,則邪何能作祟哉。而且白朮、茯苓以健脾開胃,白芍以平肝,黃連、肉桂以交心腎,則肺氣自寧,自然下降,正不必陳皮之助矣。
此症可用助氣散痹湯:
甘草 半夏 乾薑(各一錢) 桔梗 茯神(各三錢) 人參(二錢) 陳皮 紫菀(各五分) 花椒 黃芩(各三分)
水煎服。
人有下元虛寒,復感寒濕,腰腎重痛,兩足無力,人以為此腎痹也。而腎痹之成,非盡由於風寒濕也。夫腎雖寒臟,而其中原自有火,有火則水不寒,而風寒濕無從而入。無奈人過於作強,將先天之水,日日奔泄,水去而火亦隨流而去,使生氣之原,竟成為藏冰之窟,火不能敵寒,而寒邪侵之矣。寒氣直入於腎宮,以邪招邪,而風濕又相因而至,則痹症生矣。法不必去邪,惟在補正。補正者,補腎中之火也。然而火非水不長,補火必須補水,但補水恐增其濕,濕旺而風寒有黨,未必能遽去,為憂。孰知腎水者,火中之水也,此乃真水而非邪水也。真水衰而邪水始盛;真水盛而邪水自衰,故補真水而實足以制邪水也。況水中有火,何濕不去乎。夫最難治者,水邪也,水邪既去,風寒不治而自散矣。方用腎痹湯:
白朮(一兩) 山茱萸(五錢) 茯苓(五錢) 薏仁(五錢) 杜仲(三錢) 肉桂(一錢) 附子(五分) 防己(五分) 石斛(二錢) 地骨皮(五錢)
水煎服。二劑而腰輕,四劑而痛止,十劑而兩足有力,再十劑而全愈。
方中補水之藥少,而去濕之藥多,然而又無非補水也。於水中補火,則火無太炎之患;於水中祛濕,則濕無太息之憂。寒濕既去,而風安得獨留哉。方中又有防己之祛邪,故風寒濕盡去也。
此症用利氣丹亦效。
白朮 人參 山藥(各一兩) 附子(三錢) 山茱萸(四錢) 薏仁(五錢) 破故紙(二錢) 防己(三分)
水煎服。
心痛門(六則)
人有久患心疼,時重時輕,大約飢則痛重,飽則痛輕,人以為寒氣中心也,誰知是蟲傷胃脘乎。蓋心君寧靜,客寒客熱之氣,皆不能到,倘寒氣犯心,立刻死矣,安能久痛乎。凡痛久不愈者,皆邪犯心包與胃口耳。但邪犯胃與心包,暫痛而不常痛也,斷無飢重而飽輕者。若蟲蝕則覓食頭上行,而無食以充其飢,則其身上攛,口齧胃脘之皮,則若心痛,而實非心痛也。不殺蟲而但止其痛,痛何能止乎。方用化蟲定痛丹:
生地(二兩) 水煎汁二碗,入白薇二錢,煎汁一碗,淘飯食之,非吐物如蝦蟆,必瀉蟲如守宮也。
大凡胃中濕熱,人多生蟲。飲食倍於尋常,皆易有蟲,以此方投之,皆能取效,不止治心痛之蟲也。蓋生地殺蟲於有形,而白薇殺蟲於無形,合而用之,化蟲最神。蟲死而心痛自除,非生地、白薇之能定痛也。
此症用草根粥亦效。
楝樹根(一兩)
煎湯二碗,入甘草一錢,再煮粥一碗。頓食之,即止痛。
人有一時心痛,倏痛倏已,一日而十數遍者,飲食無礙,晝夜不安,人以為此蟲也,而不知不然。夫蟲痛必非一日而成,豈有無端而一時心痛者乎。或曰此火也。夫火則終日痛,而必非時痛時止者。然則為何痛乎?非火、非蟲,乃氣虛而微感寒濕之邪,邪衝心包而作痛,邪不衝心包而即不痛,即古人所云去來痛也。痛無補法,而獨去來痛,必須用補,不補虛而痛不能止。然徒用補藥,而不加入祛寒祛痰之味,亦不能定痛也。方用去來湯:
人參(三錢) 茯苓(三錢) 蒼朮(三錢) 白朮(五錢) 甘草(二錢) 川烏(二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痛即止,再劑而痛不再發。
方中用二術為君主,最有佳意。蓋痛雖由於氣虛,畢竟濕氣之侵心包也。二術去濕而又健脾胃之氣,故用之以佐人參、茯苓補氣以利濕,則濕去而氣更旺也。氣既旺矣,而川烏得直入心包,以祛逐其寒邪;半夏得行於中脘,而消其敗濁之痰;甘草和緩,調停於邪正之間,以奏功於眉睫矣。
此症用蒼烏參苓散亦甚效。
人參 草烏(各一錢) 茯苓 蒼朮(各三錢) 巴戟天(一兩)
水煎服。一劑即止痛。
人有心痛之極,苦不欲生,徹夜呼號,涕泗滂沱者,人以為火邪作祟也。然致此火邪之犯心者,何故乎?蓋因肝氣之鬱而不舒,木遂生火以犯心矣。夫肝木生心火者也,而何以反致克心,蓋心屬火,而火不可極,火極反致焚心,往往有自焚而死者。故心火太旺,火正為心之所惡,而又得肝木之助火,則心不能受,必呼號求救於四鄰,自然涕淚交垂矣。且肝木之火又系鬱火,正火順而鬱火逆,猶非心之所喜,故入心而心不受。然火勢太旺,又不能遏抑,偏欲直入於心宮,而心包又掩護重重,未易焚燒,但肝木之鬱火,乃木中之火,龍雷之火也,每從下而上衝,霹靂之威,震開天門,火光所至,焚林燒木,天地且為之動盪,何能止遏哉。此肝火之衝心,所以直受其害也。治法必須瀉肝木之火,更須解木氣之郁,而少佐以安心之劑,則心痛自止也。方用救痛安心湯:
白芍(一兩) 炒梔子(三錢) 甘草(一錢) 柴胡(二錢) 貫仲(二錢) 乳香(一錢) 沒藥(一錢) 蒼朮(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痛定,再劑而全愈矣。
白芍、柴胡,最解肝氣之郁;梔子、貫仲,最瀉肝火之暴;乳香、沒藥,最止臟腑之痛,而甘草、蒼朮和中消濕,輔佐得宜,故一劑而奏功也。
此症用梔香飲亦妙。
炒梔子 荊芥(各三錢) 茯苓(五錢) 甘草 乳香末 丹砂末 木香末(各一錢)
水煎調服。一劑即止痛。
人有真正心痛,法在不救,然用藥得宜,亦未嘗不可生也。其症心痛不在胃脘之間,亦不在兩脅之處,恰在心窩之中,如蟲內咬,如蛇內鑽,不特用飯不能,即飲水亦不可入,手足冰冷,面目青紅者是也。夫真心痛,原有兩症,一寒邪犯心,一火邪犯心也。寒犯心者,乃直中陰經之病,猝不及防,一時感之,立刻身死。死後必有手足盡紫黑者,甚則遍身俱青,多非藥食能救,以至急而不遑救也。倘家存藥餌,用人參一、二兩,附子三錢,急煎救之,可以望生,否則必死。若火犯心者,其勢雖急而猶緩,可以遠覓藥餌,故不可不傳方法,以救人也。余言前症,正火邪犯心也,但同是心疼,何以辨其一為寒而一為熱?蓋寒邪舌必滑,而熱邪舌必燥耳。倘辨其為火熱之心痛,即用救真湯投之
炒梔子(三錢) 炙甘草(一錢) 白芍(一兩) 廣木香末(二錢) 石菖蒲(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痛止矣,不必更用二劑。但痛止後必須忍飢一日,斷不再發。
或曰:既是真心痛,宜用黃連以直治心火,何以不治心而治肝耶?不知肝為心之母,瀉肝木之氣,則肝不助火而心氣自平,瀉肝木正善於瀉心火也。倘直瀉其心,則心必受傷,雖暫取效於一時,而脾胃不能仰給於心火,則生氣遏抑,必至中脘虛寒,又變成他症矣。此黃連之所以不用,而反用梔子也。
人有患心疼之病,百藥治之不效,得寒則痛,得熱亦痛,蓋此症非心痛,乃胃痛也。寒熱俱能作痛,蓋寒與熱不並立,寒熱同乘於心胃之間,寒欲凌熱,而熱不肯相讓;熱欲欺寒,而寒不肯相安,兩相攻戰,勢均力敵。治心則胃氣受傷,治胃則心氣受損,所以治寒治熱,而兩無一效也。治法宜兩治之以解紛,而心痛自愈。方用雙治湯:
附子(一錢) 黃連(一錢) 白芍(五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痛立愈。
用黃連以清心火,用附子以祛胃寒,用白芍、甘草為君,使兩家有和解之好。蓋芍藥、甘草最能入肝平木,肝氣既平,自然不去克胃,而又去生心,調和於心胃之間,實有至理,非漫然而用之者也。
此症亦可用蒼烏暖心丹:
白朮(一兩) 白芍(二錢) 茯苓(五錢) 蒼朮(三錢) 川烏(一錢) 肉桂 甘草(各五分)
水煎服。下喉即止痛。
人有心痛不能忍,氣息奄奄,服薑湯而少安,手按之而能忍,目輕夜重,痛陣至時,幾不欲生,人以為此寒痛也。用熱藥少止,片時而仍痛,其故何與?寒有不同也。凡人心君寧靜,由於腎氣之通心也。腎氣不交於心,而寒邪中之,心遂不安而痛矣。倘徒祛其寒而不補其腎,則腎虛而火不能下熱於腎中,即腎虛,而水不能上交於心內。此治心必須治腎,而補腎中之火以救心,猶必須補腎中之水以救腎也。方用補水救火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三錢) 巴戟天(五錢) 山藥(三錢) 白朮(五錢) 肉桂(一錢) 北五味(五分)
水煎服。一劑而痛可止,二劑而痛全愈,十劑而痛不再發。
此方視之,絕非治心痛之藥,而用之治心腎不交之心痛,實有奇功。蓋腎中水火不交,而腎邪直犯於心矣。吾補其腎中之水火,水得真火以相生,火得真水以相養,腎中之陰陽既濟,則心腎之陰陽又安得有冰炭之乖乎。故不必引其上下之相交,而腎氣自通於心,心氣自降於腎,一如夫婦之好合矣,邪亦烏能間之,況原無寒邪哉。
此症用交濟湯亦佳。
白朮 蒼朮(各五錢) 肉桂 破故紙 菟絲子(各三錢) 廣木香 甘草(各一錢) 熟地(一兩)
水煎服。
脅痛門(五則)
人有兩脅作痛,終年累月而不愈者,或時而少愈,時而作痛,病來之時,身發寒熱,不思飲食,人以為此肝經之病也。然肝經之所以成病,尚未知其故,大約得之氣惱者為多。因一時拂抑,欲怒而不敢,一種不平之氣,未得暢泄,肝氣鬱而膽氣亦郁,不能取決於心中,而心中作熱,外反變寒,寒熱交蒸,則肝經之血停住於兩脅而作痛矣。倘境遇順適,則肝氣少舒,其痛不甚。及夫聽惡聲,值逆境,又觸動其從前之怒氣,則前病頓興,而痛更重矣。治法必須解其怒氣,要在平肝。方用遣怒丹:
白芍(二兩) 柴胡(一錢) 甘草(一錢) 乳香末(一錢) 廣木香末(一錢) 白芥子(三錢) 桃仁(十粒) 生地(三錢) 枳殼(三分)
水煎服。一劑痛輕,四劑痛止,十劑病除。
夫平肝之藥,舍白芍實無第二味可代,世人不知其功效,不敢多用。孰知白芍必多用而後能取勝,用至二兩,則其力倍於尋常,自能遍舒其肝氣。況助以柴胡之疏泄,甘草之調劑,桃仁、白芥以攻其敗瘀,乳香、廣木以止其痛疼,安得不直搗中堅以解散其敵壘哉。
此症亦可用宣郁定痛湯:
白芍(一兩) 川芎 當歸 丹皮(各三錢) 柴胡(二錢) 甘草 白芥子 大黃 牛膝 炒梔子(各一錢)
水煎服。二劑即安。
人有橫逆驟加,一時大怒,叫號罵詈,致兩脅大痛而聲啞者,人以為怒氣傷肝矣。然而其人必素有火性者,此等肝脈必洪大而無倫次,眼珠必紅,口必大渴呼水,舌必乾燥而開裂,當急用平肝瀉火之藥,方能舒其暴怒之氣,倘少遲藥餌,或藥餌不中其病,必觸動其氣,有吐血傾盆之患矣。急用平怒湯:
白芍(三兩) 丹皮(一兩) 當歸(一兩) 炒梔子(五錢) 荊芥(炒黑,五錢) 天花粉(三錢) 甘草(一錢) 香附(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氣少舒,二劑而氣大平,三劑痛如失,不必四劑也。
蓋肝性最急,怒則其氣不平,用芍藥平其氣也,甘草緩其急也。肝氣既平而且緩,而後可散其氣而瀉其火矣。當歸辛以散之也,荊芥引而散之也,梔子、丹皮涼以瀉之也。然而徒散其火,而火為痰氣所結,則散火而未能遽散,故又加香附以通其氣,加花粉以消其痰。君臣佐使,無非解紛之妙藥,怒氣雖甚,有不自知其解而解者矣。或疑藥劑太重,涼藥過多,詎知其人,素繫有火,又加大怒,則五臟無非熱氣,苟不用大劑涼藥,何以平其怒而解其火哉。
此症用平怒散亦妙。
白芍(一兩) 丹皮(一兩) 當歸(五錢) 炒梔子 牛膝(各三錢) 甘草 柴胡 廣木香(各一錢) 枳殼(八分)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愈。
人有跌撲之後,兩脅脹痛,手不可按,人以為瘀血之作祟也,用小柴胡湯加草龍膽、青皮等藥而愈。次年而左脅復痛,仍以前藥治之,不能取效。蓋瘀血存於其中,積而不散,久而成痛也。夫小柴胡乃半表半裡之藥,最能入肝以舒木,而脅正肝之部位,宜乎取效而不效者,以小柴胡止能消有形之活血,而不能散有形之死血也。血活易於流動,行氣而瘀滯可通,血死難於推移,行氣而沉積不化,必用敗血之藥以下死血,而痛可除也。方用抵當丸,以水蛭、虻蟲有形之毒物,庶易下有形之死血耳。服一劑,必便黑血而愈,愈後乃用四物湯加減而調理之。
熟地(一兩) 白芍(一兩) 丹皮(三錢) 川芎(一錢) 當歸(五錢) 三七根末(三錢)
水煎服。
四物湯補血之劑也,既下死血,何以又補其血乎?不知血死既久,在肝經則肝血已無生氣,若不補其血,則肝舍空虛,未必不因虛而成痛,惟補其血,則死血方去,而新血即生,肝氣快樂,何至有再痛之虞乎。然則補血可也,又加三七根以止血者何居?恐水蛭、虻蟲過於下血,萬一死血行而活血隨之而下,不徒補無益乎。所以於補中止之,得補之益,而無下之失,始奏萬全之功也。
此症亦可用散瘀湯:
水蛭(炒黑色,為末,一錢) 當歸(五錢) 丹皮 紅花(各五錢) 甘草(一錢) 生地(三錢)
水煎服。一劑即愈。
人有右脅大痛,腫起如覆杯,手不可按,按之痛益甚,人以為肝經之火也,誰知是脾火內伏、瘀血存注而不散乎?夫脅雖為肝位,而肝必克脾,脾受肝克,則脾亦能隨肝而作痛。然而無形之痛,治肝而痛可止,有形之痛,治脾而痛始消。今痛而作腫,正有形之痛也,乃瘀血積於脾中,鬱而不舒,乘肝部之隙,因外腫於右脅耳。治法必須通脾中伏熱,而下其瘀血,則痛可立除也。方用敗瘀止痛湯:
大黃(三錢) 桃仁(十四粒) 當歸(三錢) 白芍(一兩) 柴胡(一錢) 黃連(一錢) 厚朴(二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瘀血下,二劑而痛除,腫亦盡消。
此方大黃、柴胡、黃連同用,能掃瘀去陳,開鬱逐火,迅速而無留滯之苦。然非多用白芍,則肝氣難平,而脾中之熱受制於肝,正不易散,是病在脾,而治仍在肝也。
此症用木土兩平湯亦效。
石膏 茯苓 蒼朮 炒梔子(各三錢) 白芍(五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愈。
人有貪色房勞,又兼惱怒,因而風府脹悶,兩脅作痛,人以為色欲損腎,怒氣傷肝,理當兼治,而不知兼治之中尤當治腎也。蓋肝為腎之子,腎足而肝氣易平,腎虧而肝血多燥,肝惡急,補血以制其急,不若補水以安其急也。況肝血易生,而腎水難生,所以肝血不足,輕補肝而木得其養矣。腎水不足,非大用補腎之味,則水不能生。然則房勞之後脅痛,其虧於精者更多,烏可重治肝而輕治腎哉。方用填精益血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白芍(五錢) 當歸(三錢) 柴胡(一錢) 丹皮(二錢) 沙參(三錢) 茯苓(二錢) 地骨(三錢) 白朮(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肝氣平,二劑而脅痛止,連服十劑全愈。
此方重於補腎以填精,輕於舒肝以益血,治肝腎之中而復去通腰臍之氣。腰臍氣利,而兩脅之氣有不同利者乎。故精血生而痛亦止耳。
此症亦可用水木兩滋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 山藥(各四錢) 白芍 當歸(各五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頭痛門(六則)
人有頭痛連腦,雙目赤紅,如破如裂者,所謂真正頭痛也。此病一時暴發,法在不救,蓋邪入腦髓而不得出也。雖然邪在腦,不比邪犯心與犯五臟也,苟治之得法,亦有生者。我今傳一奇方以救世,名為救腦湯:
辛夷(三錢) 川芎(一兩) 細辛(一錢) 當歸(一兩) 蔓荊子(二錢)
水煎服。一劑而痛即止。
細辛、蔓荊治頭痛之藥也,然不能直入於腦,得辛夷之導引則入之矣。但三味皆耗氣之味,同川芎用之,雖亦得愈頭痛,然而過於辛散,邪氣散而真氣亦散矣,故又加入當歸之補氣補血,則氣血周通於一身,邪自不能獨留於頭上矣,有不頓愈者乎。
此症用護首湯亦效。
川芎(五錢) 當歸(一兩) 白芷 郁李仁 天花粉(各三錢) 蔓荊子(一錢)
水煎服。一劑效。
人有頭痛如破,走來走去無一定之位者,此飲酒之後,當風而臥,風邪乘酒氣之出入而中之也。酒氣既散,而風邪不去,遂留於太陽之經。太陽本上於頭,而頭為諸陽之首,陽邪與陽氣相戰,故往來於經絡之間而作痛也。病既得之於酒,治法似宜兼治酒矣,不知用解酒之藥必致轉耗真氣,而頭痛愈不能效,不若直治風邪能奏效之速也。方用救破湯:
川芎(一兩) 細辛(一錢) 白芷(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痛止,不必再劑也。
蓋川芎最止頭痛,非用細辛則不能直上於巔頂,非用白芷則不能盡解其邪氣,而遍達於經絡也。雖如藁本他藥,未嘗不可止痛,然而大傷元氣,終遜川芎散中有補之為得也。
此症亦可用芷桂川芎湯:
川芎(一兩) 白芷(三錢) 桂枝(三分)
水煎服。一劑即止痛。
人有頭疼不十分重,遇勞、遇寒、遇熱皆發,倘加色欲,則頭岑岑而欲臥矣。此乃少年之時,不慎酒色,又加氣惱而得之者也。人皆以頭痛之藥治之而不愈者何也?蓋此病得之腎勞,無腎水以潤肝,則肝木之氣燥,木中龍雷之火,時時衝擊一身,而上升於巔頂,故頭痛而且暈也。治法宜大補其腎中之水,而少益以補火之品,使水足以制火,而火可歸源,自然下引而入於腎宮。火有水養,則龍雷之火安然居腎,不再上升而為頭痛也。方用八味地黃湯加減用之。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山藥(五錢) 茯苓 丹皮 澤瀉(各三錢) 川芎(一兩) 肉桂(一錢)
水煎服。二劑而頭輕,十劑而全愈。然後去川芎而加白芍、當歸各五錢,再服二十劑,永不再發矣。
蓋六味湯為補精之聖藥,肉桂為引火歸經之神品,川芎治頭痛之靈丹,合而用之,所以奏功如響。惟是頭痛在上焦,補腎中之水火在下焦也,何以治下而上愈?且川芎乃陽藥也,何以入之至陰之中,偏能取效耶?不知腦髓與腎水原自相通,補腎而腎之氣由河車而直入於腦未嘗相格也。川芎雖是陽藥,然能補血而走於巔頂,既可上於巔頂,獨不可入於腦內乎。況加之肉桂,以助命門之火,同氣相合,故能同群共濟,使宿疾老邪盡行祛散。而腎中水火,又復既濟,何至有再衝上焦之患乎。十劑之後,不再用川芎者,頭痛既痊,不可再用以耗真氣。故改用白芍、當歸,腎肝同治,使木氣無乾燥之憂,而龍雷之火,且永藏於腎宅,尤善後之妙法。倘倦服藥湯,改湯為丸,未為不可也。
此症用五德飲亦佳。
熟地(二兩) 麥冬 玄參(各一兩) 川芎(五錢) 肉桂(三分)
水煎服。一劑而火降,二劑而痛止,連服一月,永不再發。
人有患半邊頭風者,或痛在右,或痛在左,大約痛於左者為多,百藥治之罔效,人不知其故。此病得之鬱氣不宣,又加風邪襲之於少陽之經,遂致半邊頭痛也。其病有時重有時輕,大約遇順境則痛輕,遇逆境則痛重,遇拂抑之事而更加之風寒之天,則大痛而不能出戶。痛至歲久,則眼必縮小,十年之後,必至壞目,而不可救藥矣。治法急宜解其肝膽之鬱氣。雖風入於少陽之膽,似乎解鬱宜解其膽,然而膽與肝為表裡,治膽者必須治肝。況鬱氣先傷肝而後傷膽,肝舒而膽亦舒也。方用散偏湯:
白芍(五錢) 川芎(一兩) 郁李仁(一錢) 柴胡(一錢) 白芥子(三錢) 香附(二錢) 甘草(一錢) 白芷(五分)
水煎服。毋論左右頭疼,一劑即止痛,不必多服。
夫川芎止頭痛者也,然而川芎不單止頭痛,同白芍用之,尤能平肝之氣,以生肝之血。肝之血生,而膽汁亦生,無乾燥之苦,而後郁李仁、白芷用之,自能上助川芎,以散頭風矣。況又益之柴胡、香附以開鬱,白芥子以消痰,甘草以調和其滯氣,則肝膽盡舒而風於何藏?故頭痛頓除也。惟是一二劑之後,不可多用者,頭痛既久,不獨肝膽血虛,而五臟六腑之陰陽盡虛也。若單治膽肝以舒郁,未免銷鑠真陰,風雖出於骨髓之外,未必不因勞因感而風又入於骨髓之中。故以前方奏功之後,必須改用補氣補血之劑,如八珍湯者治之,以為善後之策也。
此症亦可用半解湯:
白芍(一兩) 柴胡(二錢) 當歸(三錢) 川芎(五錢) 甘草(一錢) 蔓荊子(一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
人有遇春而頭痛者,晝夜不得休息,昏悶之極,惡風惡寒,不喜飲食,人以為中傷寒風之故,而不知非也。《內經》云:春氣者,病在頭。氣弱之人,陽氣不能隨春氣而上升於頭,故頭痛而昏悶也。凡有邪在頭者,發汗以散表邪,則頭痛可愈。今因氣微而不能上升,是無表邪也,無邪而發汗,則虛其虛矣,而清陽之氣益難上升,氣既不升,則陽虛而勢難外衛,故惡風寒。氣弱而力難中消,故憎飲食耳。治法補其陽氣,則清氣上升,而濁氣下降,內無所怯,而外亦自固也。方用升清固外湯:
黃耆(三錢) 人參(二錢) 炙甘草(五分) 白朮(三錢) 陳皮(三分) 當歸(二錢) 白芍(五錢) 柴胡(一錢) 蔓荊子(一錢) 川芎(一錢)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痛減,再劑而病愈。
此方即補中益氣之變方,去升麻而用柴胡者,以柴胡入肝,提其木氣也。木主春,升木以應春氣,使不陷於肝中,自然清氣上升。況參、耆、歸、芍無非補肝氣之藥,氣旺而上榮外固,又何頭痛之不愈哉。
此症亦可用升陽湯:
人參 蔓荊子(各一錢) 半夏(一錢) 黃耆(二錢) 白朮(五錢) 甘草(五分) 白芍 川芎(各三錢)升麻(六分) 白芷(三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患頭痛,雖盛暑大熱之時,必以帕蒙其首,而頭痛少止,苟去其帕,少受風寒,其痛即發,而不可忍,人以為風寒已入於腦,誰知乃氣血兩虛、不能上榮於頭而然?夫腦受風寒,藥餌上治甚難,用祛風散寒之藥,益傷氣血,而頭愈痛。古人有用生萊菔汁以灌鼻者,因鼻竅通腦,萊菔善開竅而分清濁,故用之而可愈頭風,然又不若佐以生薑自然汁為更勝也,蓋萊菔祛腦中之風,是其所長,不能祛腦中之寒,二物同用,則姜得萊菔而並可祛風,萊菔得姜而兼可祛寒也。其法用生萊菔汁十分之七,生薑汁十分之三和勻,令病人口含涼水仰臥,以二汁匙挑灌鼻中,至不能忍而止,必眼淚口涎齊出,其痛立止也。痛止後,用四物湯加羌活、藁本、甘草數劑調理,斷不再發。此等治法,實法之至巧者。
此症亦可用爽氣丹:
人參(三錢) 白朮 甘草 黃耆 當歸 茯苓 川芎(各一錢) 防風 荊芥(各五分) 半夏(八分)
水煎服。服一月全愈。
腹痛門(六則)
人有腹痛欲死,手按之而更甚,此乃火痛也。但火痛不同,有胃火,有脾火,有大小腸火,有膀胱火,有腎火,不可不辨也。胃火者,必汗而渴,口中臭;脾火痛者,必走來走去,無一定之處也;大腸火者,大便必閉結,而肛門必乾燥後重;小腸火者,小便必閉澀如淋;膀胱火者,小便閉澀而若急;腎火者,則強陽不倒,口不渴而面赤,水竅澀痛是也。既知火症分明,然後因症以治之,自然不瘥。然而各立一方,未免過於紛紜。我有一方,可以共治有火之腹痛,方名導火湯:
玄參(一兩) 生地(五錢) 車前子(三錢) 甘草(一錢) 澤瀉(二錢)
水煎服。連服二劑而諸痛皆可愈也。
夫火之有餘,水之不足也。玄參、生地滋其陰,而陽火自降,況又益之車前、澤瀉之滑利,甘草之調和,尤能導火解氛,化有事為無事。倘知為胃火而加石膏,知為脾火而加知母,知為大腸火而加地榆,小腸火而加黃連,知為膀胱火而加滑石,知為腎火而加黃柏,尤效之極也。
人有終日腹痛,手按之而寬快,飲冷則痛劇,此寒痛也。不必分別臟腑,皆命門火衰,而寒邪留之也。蓋命門為一身之主,命門寒而五臟七腑皆寒矣,故只宜溫其命門之火為主。然命門之火不可獨補,必須治兼脾胃。火土相合,而變化出焉。然又不可止治其土,蓋土之仇者,肝木也,命門助土而肝木乘之,則脾胃之氣,仍為肝制而不能發生,必須制肝,使木不剋土,而後以火生之,則脾胃之寒邪既去,而陽氣升騰,濁陰銷亡於烏有,土木無戰克之憂,而腸腹享安寧之樂矣。方用制肝益火湯:
白芍(三錢)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甘草(一錢) 肉桂(一錢) 肉豆蔻(一枚) 半夏(一錢) 人參(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痛減半,再劑而痛盡除也。
方中雖六君子加減,無非助其脾胃之陽氣。然加入白芍,則能平肝木之氣矣。又有肉桂以溫命門之火,則火自生土,而肉豆蔻復自暖其脾胃,則寒邪不戰而自走也。
此症亦可用消寒飲:
白朮 人參(各五錢) 肉桂 肉豆蔻 甘草(各一錢)
水煎服。一劑即止。
人有腹痛,得食則減,遇飢則甚,面黃體瘦,日加困頓者,此腹內生蟲也(蟲生於腹,。夫蟲之生也,必有其故,或因飢食難化之物,渴飲寒冷之湯,以致久變為蟲者有之。若陰陽之氣旺,蟲即生而亦隨滅,安能久據於腹而作巢窟哉。惟其陰陽之氣衰,不能運化於一身,而蟲乃生而不死矣。其初食物,後將飲血而不可止,及至飲血而腹痛之病作。然則治法,烏可單殺蟲,而不培其陰陽之氣血乎。方用衛生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白薇(一錢) 甘草(一錢) 榧子(十枚,切片) 檳榔(一錢) 使君子(十個,去殼) 乾葛(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腹轉痛,二劑而腹痛除矣。
此服藥後而腹痛者,拂蟲之意,切戒飲茶水,一飲茶水,止可殺蟲之半,而不能盡殺之也。故禁食半日,則蟲盡化為水,從大小便而出。方中用人參、白朮為君,以升其陽氣。陽升而蟲不能自安,必頭向上而覓食,所佐者盡是殺蟲之藥,蟲何能久存哉。倘一飲茶水,則蟲得水而反可死中求活矣,雖暫時安貼,久則蟲多而痛如故也。
此症用逐蟲丹頗效。
白薇 茯苓(各三錢) 雷丸 甘草 檳榔(各一錢) 黃連(五分) 使君子(十個) 烏梅(一個)
水煎服。三劑全愈。
人有腹痛至急,兩脅亦覺脹滿,口苦作嘔,吞酸欲瀉,而又不可得,此乃氣痛也。用寒藥治之不效,熱藥亦不效,用補藥亦不效。蓋肝木氣鬱,下克脾土,土畏木克,而陽氣不敢升騰,因之下行而無可舒泄,復轉行於上而作嘔,彼此牽掣而痛無已時也。治法必須疏肝氣之滯,而又升騰脾胃之陽氣,則土不畏木之侵凌,而痛自止也。方用逍遙散加減最妙。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白朮(一錢) 甘草(一錢) 茯苓(三錢) 陳皮(一錢) 當歸(二錢) 神麯(一錢)
水煎服。二劑而痛止矣。
蓋逍遙散解鬱,而此痛又須緩圖,不必更用重劑,再服四劑而奏功全矣。
此症用蒼白甘草湯亦妙。
蒼朮(五錢) 白芍(一兩) 甘草(一錢)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多食生冷燔炙之物,或難化之品,存於腹內作痛,手按之而痛甚者,此食積於腸,閉結而不得出,有燥屎之故也。法宜逐積化滯,非下之不可。然而下多亡陰,不可不防。夫人能食者,陽旺也,能食而不能化者,陰衰也。使陽旺之人,何物不能消化,焉有停住大腸之理,必陰血不能潤於大腸,陽火焚爍而作祟,遂致大腸熬干,留食結為燥屎而不下矣。及至燥屎不下,則陰陽不通,變成腹痛之楚。治宜於滋陰之中,而佐以祛逐之味,則陰不傷而食又下也。方宜用逐穢丹:
當歸尾(五錢) 大黃(三錢) 甘草(一錢) 枳實(一錢) 丹皮(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燥屎下,腹痛頓除,不必用二劑也。
此方用大黃、枳實以逐穢,加入當歸、丹皮以補血生陰,攻補兼施,復何患於亡陰哉。
此症用利腹湯亦甚效。
大黃(三錢) 當歸(五錢) 枳殼 山楂 麥芽 厚朴 甘草(各一錢) 桃仁(十粒)
水煎服。一劑即通,腹亦不痛矣。
人有腹痛,從右手指冷起,漸上至頭,如冷水澆灌,由上而下,而腹乃大痛,既而遍身大熱,熱退則痛止,或食或不食,或過於食而皆痛也。初則一年一發,久則一月一發,發久則旬日一發也。用四物湯加解鬱之藥不應,用四君子湯加消積之藥又不應,用二陳湯加消痰破氣和中之藥復不應,人以為有瘀血存焉,誰知是陽氣大虛乎。蓋四肢為諸陽之末,而頭乃諸陽之會,陽虛惡寒,陰虛惡熱,陽虛而陰來乘之,則發寒,陰虛而陽往乘之,則發熱。今指冷而上至於頭,明是陽不能敵陰,以失其健運而痛乃大作。痛作而熱者,寒極變熱也。及其寒熱兩停,陰陽俱衰,兩不相鬥,故熱止而痛亦止也。治法單補其陽,陽旺而陰自衰,況陽旺則氣自旺,氣旺則血自生,氣血兩旺,而陰陽又何致爭戰而作痛哉。方用獨參湯:
人參(一兩) 加陳皮(八分) 甘草(一錢)
水煎服。數劑而痛輕,十劑而痛止矣。
夫獨參湯乃補氣之藥也。仲景夫子曰:血虛氣弱,以人參補之。故用之而止痛也。或曰四君子湯亦補氣之劑,何以用之而不效?蓋四君子有白朮、茯苓以分人參之權,不若獨參湯之功專而力大。況前此兼用消積破氣之藥,是為誅伐無過,用人參止可救失耳,何能成功哉。
此症用陰陽和合湯亦效。
白朮(五錢) 人參(二錢) 甘草(一錢)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枳殼(五分)
水煎服。二劑全愈。
腰痛門(六則)
人有兩腰重如帶三千文,不能俯仰者。夫腰痛不同,此病因房勞力役,又感風濕而成。傷腎之症,治須補腎矣。然有補腎而腰愈痛者,其故何也?蓋腰臍之氣未通,風濕入於腎而不得出故也。法宜先利其腰臍之氣,以祛風利濕,而後大補其腎中之水火,則腰輕而可以俯仰矣。方用輕腰湯:
白朮(一兩) 薏仁(一兩) 茯苓(五錢) 防己(五分)
水煎服。連服二劑而腰輕矣。
此方惟利濕而不治腰,又能利腰臍之氣,一方而兩治之也。然不可多服者,以腎宜補而不可瀉,防己多用必至過泄腎邪。腎已無邪可祛,而反損正氣,故宜用補腎之藥,而前藥不可再用矣。方另用三聖湯:
杜仲(一兩) 白朮(五錢) 山茱萸(四錢)
水煎服。
此方補腎中之水火,而仍利其腰臍者,腎氣有可通之路,則俯仰之間,無非至適也。
此症用術桂湯亦神。
白朮(三兩) 肉桂(三分)
水煎服。二劑全愈,不再發。
人有動則腰痛,自覺其中空虛無著者,乃腎虛腰痛也。夫腎分水火,未可以虛字一言了之。經謂諸痛皆屬於火,獨腎虛腰痛非火也。惟其無火,所以痛耳。治法似宜單補腎中之火,然而火非水不生,若徒補火而不補水,所謂無陰不能生陽,而痛不可遽止,必須於水中補火,水火既濟,腎氣足而痛自除,此即貞下起元之意也。方用補虛利腰湯:
熟地(一兩) 杜仲(五錢) 破故紙(一錢) 白朮(五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自愈。
熟地補腎水也,得白朮則利腰臍,而熟地不膩,杜仲、破故補火以止腰痛者也,得熟地則潤澤而不至乾燥,調劑相宜,故取效最捷耳。
此症用實腰湯亦佳。
杜仲(一兩) 白朮(二兩) 熟地(一兩) 山茱萸(四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腰痛,日重夜輕,小水艱澀,飲食如故者,人以為腎經之虛,誰知是膀胱之水閉乎?膀胱為腎之府,火盛則水不能化,而水反轉入於腎之中。膀胱太陽之經也,水火雖犯腎陰,而病終在陽而不在陰。若不治膀胱,而惟治腎,用補精填水,或用添薪益火,適足以增其腎氣之旺。陰旺而陽亦旺,腎熱而膀胱益熱,致水不流而火愈熾。膀胱之火愈熾,必更犯於腎宮,而腰之痛何能痊乎。方用寬腰湯治之。
車前子(三錢) 薏仁(五錢) 白朮(五錢) 茯苓(五錢) 肉桂(一分)
水煎服。一劑而膀胱之水大泄,二劑而腰痛頓寬也。
夫車前、茯苓以利膀胱之水,薏仁、白朮以利腰臍之氣,則膀胱與腎氣內外相通。又得肉桂之氣,尤易引腎氣而外達於小腸,從陰器而盡泄,腰痛有不速愈哉。
此症用術桂加澤瀉湯亦神。
白朮(一兩) 澤瀉(三錢) 肉桂(五分)
水煎服。一劑即通。
人有大病之後,腰痛如折,久而成為傴僂者,此乃濕氣入於腎宮,誤服補腎之藥而成之者也。夫腰痛明是腎虛,補腎正其所宜,何以用補腎填精之藥,不受其益,而反受其損乎?不知病有不同,藥有各異。大病之後,腰痛如折者,乃脾濕而非腎虛也。脾濕當去濕,而乃用熟地、山茱一派滋潤之藥,雖非克削之味,而濕以加濕,正其所惡,故不特無益,而反害之也。醫工不悟,而以為補腎之藥尚少用之也,益多加其分兩,則濕以助濕,腰骨河車之路,竟成氾濫之鄉矣,欲不成傴僂不可得也。方用起傴湯:
薏仁(三兩) 白朮(二兩) 黃耆(一兩) 防風(三分) 附子(一分)
水煎服。日用一劑,服一月而腰輕,服兩月而腰可伸矣,服三月而全愈。
此方利濕而又不耗氣,氣旺則水濕自消,加入防風、附子於耆、術之中,有鬼神不測之機,相畏而相使,建功實奇。萬不可疑藥劑之大,而少減其品味,使廢人不得為全人也。
此症用耆朮防桂湯亦可。
白朮(四兩) 黃耆(二兩) 防己(一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十劑輕,二十劑愈。
人有跌打閃挫,以至腰折不能起床,狀似傴僂者,人以為此腰痛也,而不可作腰痛治。然腰已折矣,其痛自甚,何可不作腰痛治哉。或謂腰折而使之接續,其中必有瘀血在內,宜於補腎補血之中,而少加逐瘀治血之藥,似未可止補其腎也,而不知不然。夫腎有補而無瀉,加逐瘀之味,必轉傷腎臟矣。折腰之痛,內傷腎臟,而非外傷陰血,活血之藥不能入於腎之中,皆不可用,而必須獨補腎也。惟是補腎之劑,小用不能成功耳。方用續腰湯:
熟地(一斤) 白朮(半斤)
水大碗數碗,煎服。一連數劑,而腰如舊矣。
夫熟地原能接骨,不止補腎之功,白朮善通腰臍之氣,氣通則接續更易,但必須多用為神耳。使加入大黃、白芍、桃仁、紅花之藥,則反敗事。若恐其腰痛而加杜仲、破故、胡桃等品,轉不能收功矣。
人有露宿於星月之下,感犯寒濕之氣,腰痛不能轉側,人以為血凝於少陽膽經也,誰知是邪入於骨髓之內乎。夫腰乃腎堂至陰之宮也,霜露寒濕之氣,乃至陰之邪也。以至陰之邪,而入至陰之絡,故搐急而作痛。惟是至陰之邪,易入而難散。蓋腎宜補而不宜瀉,散至陰之邪,必瀉至陰之真矣。然而得其法,亦正無難也。方用轉腰湯:
白朮(一兩) 杜仲(五錢) 巴戟天(五錢) 防己(五分) 肉桂(一錢) 蒼朮(三錢) 羌活(五分) 桃仁(五粒)
水煎服。一劑而痛輕,再劑而痛止也。
此方以白朮為君者,利濕而又通其腰臍之氣,得杜仲之相佐,則攻中有補,而腎氣無虧。且益之巴戟、肉桂以祛其寒,蒼朮、防己以消其水,更得羌活、桃仁逐其瘀而行其滯,雖瀉腎而實補腎也。至陰之邪既去,而至陰之真無傷,故能止痛如神耳。
此病用術桂防豨湯亦佳。
白朮(二兩) 肉桂(三錢) 防己(一錢) 豨薟草(五錢)
水煎服。十劑見效。
卷之三
咽喉痛門(七則)
人有感冒風寒,一時咽喉腫痛,其勢甚急,變成雙蛾者。其症痰涎稠濁,口渴呼飲,疼痛難當,甚則勺水不能入喉,此陽火壅阻於咽喉,視其勢若重,而病實輕也。夫陽火者,太陽之火也。太陽之火,即膀胱之火也,與腎經之火為表裡,膀胱火動,而腎經少陰之火即來相助,故直衝於咽喉之間,而肺脾胃三經之火,亦復相隨而上升,於是借三經之痰涎,盡阻塞於咽喉,結成火毒,而不可解。治法似宜連數經治矣,然而其本,實始於太陽,泄膀胱之火,而諸經之火自安矣。但咽喉之地,近於肺,太陽既假道於肺經,而肺經險要之地,即狹路之戰場也,安有舍戰場要地,不解其圍,而先搗其本國者乎。所貴有兼治之法也。方用破隘湯:
桔梗(三錢) 甘草(二錢)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玄參(三錢) 麻黃(一錢) 天花粉(三錢) 山豆根(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咽喉寬,再劑而雙蛾盡消矣。
方中散太陽之邪者居其一;散各經之邪居其五,尤加意於散肺之邪者,由近以散遠也。
此症用散蛾湯亦神效。
射干 枳殼 蘇葉 當歸(各一錢) 甘草(二錢) 桔梗(三錢) 天花粉(三錢) 山豆根(八分) 麻黃(五分) 水煎服。一劑即愈。
人有一時喉忽腫大而作痛,吐痰如湧,口渴求水,下喉少快,已而又熱,呼水,咽喉長成雙蛾,既大且赤,其形宛如雞冠,此喉痹之症,即俗稱為纏喉風也。乃陰陽二火併熾,一乃少陽之相火,一乃少陰之君火也。二火齊發,其勢更暴。咽喉之管細小,火不得遽泄,遂遏抑於其間,初作腫而後成蛾也。蛾有二:一雙蛾,一單蛾也。雙蛾生兩毒,兩相壅擠,中間反留一線之隙可通,茶水藥劑尚可下咽。若單蛾則獨自成形,反塞住水穀之路,往往有勺水不能咽者,藥物既不可咽,又從何路以進藥食哉。法宜先用刺法,一則刺少商等穴,尚欠切近,用刀直刺其喉腫之處一分,則喉腫必少消,可用吹藥以開之。吹藥方:
膽礬(一分) 牛黃(一分) 皂角(燒灰末,一分) 麝香(三釐) 冰片(一分)為絕細末,和勻,吹入喉中,必大吐痰而愈,然後用煎劑。方名救喉湯:
射干(一錢) 山豆根(二錢) 玄參(一兩) 麥冬(五錢) 甘草(一錢)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全愈也。
若雙蛾不必用刺法,竟用此方。玄參為君,實足以瀉心腎君相之火,況佐之豆根、射干、天花粉之屬,以祛邪而消痰,則火自歸經,而咽喉之間,關門肅清矣。
此症用兩地湯加減亦神。
熟地 生地 玄參(各一兩) 肉桂(三分) 黃連 天花粉(各三錢) 水煎服。下喉即愈,不必二劑。
人有咽喉腫痛,日輕夜重,喉間亦長成蛾,宛如陽症,但不甚痛,而咽喉之際自覺一線乾燥之至,飲水咽之少快,至水入腹,而腹又不安,吐涎如水甚多,將涎投入清水中,即時散化為水。人以為此喉痛而生蛾也,亦用瀉火之藥,不特杳無一驗,且反增其重。亦有勺水不能下咽者,蓋此症為陰蛾也。陰蛾則日輕而夜重,若陽蛾則日重而夜輕矣。斯少陰腎火,下無可藏之地,直奔而上炎於咽喉也。治法宜大補腎水,而加入補火之味,以引火歸藏。方用引火湯:
熟地(三兩) 巴戟天(一兩) 茯苓(五錢) 麥冬(一兩) 北五味(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火自下歸,咽喉之腫痛全消,二劑即全愈。
方用熟地為君,大補其腎水,麥冬、五味為佐,重滋其肺余,金水相資,子母原有滂沱之樂,水旺足以制火矣。又加入巴戟之溫,則水火既濟,水趨下,而火已有不得不隨之勢,更增之茯苓之前導,則水火同趨,而共安於腎宮,不啻有琴瑟之和諧矣,何必用桂附大熱之藥以引火歸源乎。夫桂附為引火歸源之聖藥,胡為棄而不用,不知此等之病,因水之不足,而火乃沸騰,今補水而仍用大熱之藥,雖曰引火於一時,畢竟耗水於日後,予所以不用桂附而用巴戟天,取其能引火而又能補水,則腎中無乾燥之虞,而咽喉有清肅之益,此巴戟天所以勝桂附也。
此症用收火湯亦神效。
熟地(三兩) 山茱萸(一兩) 茯苓(五錢) 肉桂(三錢) 水煎一碗,探冷服。一劑即消。
人有咽喉乾燥,久而疼痛,人以為肺熱之故,誰知是腎水之涸竭乎。夫肺金生腎水者也,肺氣清肅,自能下生腎水,惟肺氣既虛,則肺中津液僅可自養,而無如腎水大耗,日來取給,則剝膚之痛,烏能免乎。譬如父母,未有不養贍其子者,而處困窮窘迫之時,則無米之炊,何能止索飯啼飢之哭。倘其子成立,自能顧家,為父母者不特可以取資,而亦可免迫索之苦;乃其子又伶仃狼狽,不善謀生,則子貧而父母更貧,其乾枯之狀,有不可形容者矣,肺腎何獨不然。故欲救肺之乾燥,必先救腎之枯涸也。方用子母兩富湯治之。
熟地(三兩) 麥冬(三兩) 水煎服。一劑而燥少止,三劑而痛少止,十劑而燥與痛盡去也。
熟地滋腎,救肺子之枯也,麥冬滋肺,救腎母之涸也。上下兩治,腎水有潤澤之歡,則肺金自無焦焚之迫,猶人子無憔悴之色,則父母自有安享之愉,此肺腎之必須兼治,而熟地、麥冬所以並用而能出奇也。
此症用金水湯亦佳。
熟地 山茱萸(各一兩) 天門冬 地骨皮 丹皮(各三錢) 沙參(五錢) 水煎服。
人有生喉癬於咽門之間,以致喉嚨疼痛者,其症必先作癢,面紅耳熱而不可忍,其後則嚥唾之時,時覺乾燥,必再加嚥唾而後快,久則成形而作痛,變為楊梅之紅瘰,或痛或癢而為癬矣。夫癬必有蟲,咽喉之地,豈容生蟲,世人往往得此病,恬不為意到不能治,而追悔於失治也,不其晚乎。此病因腎水之耗,以致腎火之沖,而肺金又燥,清肅之令不行,水火無既濟之歡,金水有相形之勢,兩相戰鬥於關隘之間,致成此症。治法仍須補腎中之水,而益其肺氣,以大滋其化源,兼用殺蟲之味,以治其癬,庶幾正固而邪散,而蟲亦可以盡掃也。方用化癬神丹:
玄參(一兩) 麥冬(一兩) 五味子(一錢) 白薇(一錢) 鼠黏子(一錢) 百部(三錢) 甘草(一錢) 紫菀(二錢) 白芥子(二錢) 水煎服。二劑而疼痛少痊,又服四劑,而癬中之蟲盡死矣。
即不可仍用此方,另用潤喉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四錢) 麥冬(一兩) 生地(三錢) 桑白皮(三錢) 甘草(一錢) 貝母(一錢) 薏仁(五錢) 水煎服。連服十劑,而癢與痛俱除矣。方中再加肉桂一錢,飢服冷服,實為善後之策,又萬舉而萬全也。
蓋從前多用微寒之藥,恐致脾胃受傷,加入肉桂以補火,則水得火而無冰凍之憂,土得火而有生髮之樂,下焦熱而上焦自寒也。
此症先可用白薇湯十劑,後可用溉喉湯三十劑,亦能奏功。
白薇湯:
白薇(二錢) 麥冬(三錢) 款冬花 桔梗(各三分) 百部(二分) 貝母(五分) 生地(三錢) 甘草(三分) 水煎湯,漱口服。日服一劑,服十劑蟲死
溉喉湯:
熟地(二兩) 麥冬(一兩) 甘草(一錢) 白薇(五分) 水煎服。服一月全愈。
人有生長膏粱,素耽飲酒,勞心過度,致咽喉臭痛,人以為肺氣之傷,誰知是心火太盛,移熱於肺乎。夫飲酒傷胃,胃氣熏蒸,宜乎肺氣之熱矣,然而胃火熏肺,而胃土實生肺也。故飲酒尚不傷肺,惟勞心過度,則火起於心,而肺乃受刑矣。況胃火助之,則火性炎上,而咽喉乃成燔燒之路,自然唾涕稠黏,口舌乾燥,氣腥而臭,而痛症乃成矣。蓋心主五臭,入肺而腥臭,又何疑乎。方用解腥丹:
甘草(二錢) 桔梗(二錢) 麥冬(五錢) 桑白皮(三錢) 枯芩(一錢) 天門冬(三錢) 生地(三錢) 貝母(五分) 丹皮(三錢) 水煎服。連服二劑而痛止,再服四劑而臭除。
此方治肺而兼治心,治心而兼治胃者也。因膏粱之人,其心肺之氣血原虛,不滋益二經之氣血,而但瀉其火,則胃中之氣血必傷,反增其火熱之焰矣。今補肺以涼肺,補心以涼心,補胃以清胃,而火自退舍,不止咽喉之痛,而痛自定也。
此症用息炎湯亦可。
黃連 甘草 黃芩(各一錢) 麥冬(五錢) 天冬 生地 玄參(各三錢) 紫菀 天花粉 石膏(各二錢) 竹葉(三十片) 陳皮(三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咽喉腫痛,食不得下,身發寒熱,頭疼且重,大便不通,人以為熱也,誰知是感寒而成者乎。然而人不敢信為寒也,論理用逍遙散,散其寒邪,而咽喉之痛即解。雖然人不敢信為寒,以用祛寒之藥,獨不可外治以辨其寒乎。法用:
木通(一兩) 蔥(十條) 煎湯浴於火室中。
如是熱病,身必有汗,而咽喉之痛不減也。倘是感寒,雖湯火大熱,淋洗甚久,斷然無汗,乃進逍遙散,必然得汗,而咽喉之痛立除。此法辨寒熱最確,不特拘之以治感寒之喉痛也。
此症用紫白飲亦妙。
紫蘇 茯苓(各三錢) 半夏(一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白朮(二錢) 水煎服。一劑即愈。
牙齒痛門(六則)
人有牙齒痛甚不可忍,涕淚俱出者,此乃臟腑之火旺,上行於牙齒而作痛也。治法不瀉其火則不能取效。然火實不同,有虛火,有實火,大約虛火動於臟,實火起於腑。而實火之中,有心包之火,有胃火;虛火之中有肝火,有脾火,有肺火,有腎火。同一齒痛,何以別之?不知各經在齒牙之間,各有部位也。兩門牙上下四齒,同屬心包也,門牙旁上下四齒,屬肝也,再上下四牙乃胃也,再上下四牙乃脾也,再上下四牙乃肺也,再上下之牙乃腎也。大牙亦屬腎,腎經有三牙齒,多者貴。治病不論多寡,總以前數分治之多驗。火既有如許之多,而治火之法,宜分經以治之矣。雖然,吾實有統治火之法,方用治牙仙丹:
玄參(一兩) 生地(一兩) 水煎服。
無論諸火,服之均效。察其為心包之火,加黃連五分;察其為肝經之火,加炒梔子二錢;察其為胃經之火,加石膏五錢;察其為脾經之火,加知母一錢;察其為肺經之火,加黃芩一錢;察其為腎經之火,加熟地一兩。飲一劑而火輕,再劑而火散,四劑而平復如故矣。
夫火既有虛實不同,何以一方而均治?不知火之有餘,無非水之不足也。我滋其陰,則陰陽之火,無不相戢矣。況玄參尤能瀉浮游之火,生地亦能止無根之焰,二味又瀉中有補,故虛實咸宜,實治法之巧,而得其要者也。況又能辨各經之火,而加入各經之藥,有不取效如神乎。或曰:火生於風,牙齒之疼,未有不兼風者,治火而不治風,恐非妙法。不知火旺則生風,未聞風大而生火,人身苟感風邪,則身必發熱,斷無風止人牙而獨痛之理。況火病而用風藥,反增其火熱之勢,是止痛而愈添其痛矣。或疑膀胱有火,肝經有火,心經有火,大小腸、三焦俱有火,何俱遺之而不言,不知臟病則腑亦病,腑病則臟亦病,治臟不必治腑,瀉腑不必又瀉臟,況膀胱、心與三焦、大小腸俱不入於齒牙,故略而不談也。
此症外治亦可,用蓽芫湯:
蓽茇 芫花(各二錢) 水一碗煎半盞,漱口即止痛。
內治用沙豆湯亦妙。
沙參(一兩) 荊芥 丹皮(各三錢) 山豆根(一錢) 水煎服。二劑即愈。
人有多食肥甘,齒牙破損而作痛,如行來行去者,乃蟲痛也。夫齒乃骨之餘,其中最堅,何能藏蟲乎?不知過食肥甘,則熱氣在胃,胃火日衝於口齒之間,而濕氣乘之,濕熱相搏而不散,乃蟲生於牙矣。初則止生一二蟲,久則蕃衍而多,於是蝕損其齒,遂致墮落。一齒既朽,又蝕余齒,往往有終身之苦者。此等之痛,必須外治,若用內治之藥,未必殺蟲,而臟腑先受傷矣。方用五靈至聖散:
五靈脂(三錢,研絕細末) 白薇(三錢) 細辛(五分) 骨碎補(五分) 各研為細末。先用滾水含漱齒至淨,然後用前藥末五分,滾水調如稀糊,含漱齒半日,至氣急吐出,如是者三次,痛止而蟲亦死矣,斷不再發。
蓋齒痛原因蟲也,五靈脂、白薇最殺蟲於無形,加入細辛以散火,骨碎補以透骨,引五靈脂、白薇直進於骨內,則蟲無可藏,盡行剿殺,蟲死而痛自止也。
此症用破顏丹,亦可外治,甚效。
丹砂(三分) 麝香(半分) 冰片(一分) 雄黃(一錢) 為細末,將末搽於痛處,口吐涎而痛立止。
內治亦可用安寧飲:
玄參 生地 麥冬(各五錢) 白薇(一錢) 骨碎補(五錢) 天門冬(三錢) 水煎服。三劑亦愈。
人有牙痛日久,上下牙床盡腐爛者,至飲食不能用,日夜呼號,此乃胃火獨盛,有升無降之故也。人身之火,惟胃最烈,火既升於齒牙,而齒牙非藏火之地,於是焚燒於兩頰,而牙床紅腫,久則腐爛矣。似乎亦可用治牙仙丹加石膏以治之,然而其火蘊結,可用前方,以消弭於無形,今既已潰破腐爛,則前方又不可用,以其有形難於補救也。方用竹葉石膏湯加減:
石膏(五錢) 知母(二錢) 半夏(二錢) 茯苓(三錢) 麥冬(三錢) 竹葉(二百片) 葛根(三錢) 青蒿(五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而火退腫消矣。然後再用治牙仙丹,以收功也。
石膏湯以瀉胃火,用之足矣,何加入葛根、青蒿也?不知石膏但能降而不能升,增入二味,則能引石膏至於齒牙以逐其火。而葛根、青蒿尤能退胃中之陰火,所以同用之以出奇,陰陽之火盡散,齒牙之痛頓除,何腐爛之不漸消哉。
此症可用石母降炎湯:
石膏 茯苓 荊芥(炒黑,各三錢) 知母(一錢) 麥冬(一兩) 玄參(一兩) 甘草(一錢) 升麻(五分)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
四劑全愈。
人有牙齒疼痛,至夜而甚,呻吟不臥者,此腎火上衝之故也。然腎火乃虛火,非實火也,若作火盛治之,多不能勝,即作虛火治之,亦時而效時而不效。蓋火盛當作火衰,有餘當認作不足,乃下虛寒,而上現假熱也。人身腎中不寒,則龍雷之火下安於腎宮,惟其下寒之甚,而水又無多,於是上衝於咽喉,而齒牙受之。正如龍雷之火,至冬則地下溫暖而龍雷皆蟄,春氣發動,則地底寒冷而不可蟄,乃隨陽氣上升矣。至於夜分,尤腎水主事,水不能養火,而火自遊行於外,仍至齒而作祟。譬如家寒難以棲處,必居子舍而作威,而子又貧乏,自然觸動其怒氣矣。治法急大補其腎中之水,而益以補火之味,引火歸源,則火有水以養之,自然快樂,而不至於上越矣。方用八味地黃湯加骨碎補治之,一劑而痛止,再劑而痛不發也。
蓋六味地黃湯補其腎水,桂附引火以歸於命門,但補水引火之藥,不先入齒中,則痛之根不能除,所以必用骨碎補以透入齒骨之中,而後直達於命門之內,此拔本塞源之妙法耳。
此症亦可用制火湯:
熟地(二兩) 生地(一兩) 玄參(五錢) 肉桂(三分) 骨碎補(一錢) 車前子(二錢) 水煎服。二劑即止痛。
人有上下齒牙疼痛難忍,閉口少輕,開口更重,人以為陽明之胃火也,誰知是風閉於陽明、太陽二經之間乎。此病得之飲酒之後,開口向風而臥,風入於齒牙之中,留而不出,初小疼而後大痛也。論理去其風宜愈,而風藥必耗人元氣,因虛以入風,又耗其氣,則氣愈虛,風邪即欺正氣之怯而不肯出,疼終難止也。古人有用灸法甚神,灸其肩尖微近骨後縫中,小舉臂取之,當骨解陷中,灸五壯即瘥。但灸後,項必大痛,良久乃定,而齒疼永不發也。然而人往往有畏灸者,可用散風定痛湯治之。
白芷(三分) 石膏(二錢) 升麻(三分) 胡桐淚(一錢) 當歸(三錢) 生地(五錢) 麥冬(五錢) 乾葛(一錢) 天花粉(二錢) 細辛(一錢)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即愈,不必三劑也。此方補藥重於風藥,正以風得補而易散也。
此症可用宣揚散:
柴胡(五分) 白芍(五錢) 甘草 白芷 乾葛 細辛(各一錢) 青蒿(三錢) 天花粉(三錢) 石膏(二錢)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上下齒痛甚,口吸涼風則暫止,閉口則復作,人以為陽明之火盛也,誰知是濕熱壅於上下之齒而不散乎。夫濕在下易散,而濕在上難祛,蓋治濕不外利小便也。水濕下行其勢順,水濕上散其勢逆,且濕從下受易於行,濕從上感難於散,故濕熱感於齒牙之間,散之尤難。以飲食之水,皆從口入,必經齒牙,不已濕而重濕乎。濕重不散,而火且更重矣,所以經年累月而痛,不能止也。治法必須上祛其濕熱,又不可單利小便,當佐之以風藥,則濕得風而燥,熱得風而涼,濕熱一解,而齒痛自愈矣。方用上下兩疏湯:
茯苓(五錢) 白朮(三錢) 澤瀉(二錢) 薏仁(五錢) 防風(五分) 白芷(三分) 升麻(三分) 荊芥(二錢) 胡桐淚(五分) 甘草(一錢) 水煎服。四劑而濕熱盡解,而風亦盡散也。
蓋茯苓、白朮、澤瀉、薏仁原是上下分水之神藥,又得防風、白芷、升麻、荊芥風藥以祛風。夫風能散濕,兼能散火,風火既散,則濕邪無黨,安能獨留於牙齒之間耶,仍恐邪難竟去,故加入甘草、胡桐淚引入齒縫之中,使濕無些須之留,又何痛之不止耶。況甘草緩以和之,自不至相雜而相犯也。
口舌門(二則)
有婦人產子,舌出不能收,人以為舌脹也,誰知是難產心驚之故乎。夫舌乃心之苗,心氣安而舌安,心氣病而舌病,產子而胞胎已破,子不能產,欲顧子而母命恐亡,欲全母而子命難保,其心中驚恐,自必異於常時,心氣既動,心火必不寧矣。胎胞之系,原通於心,用力產子,而心為之懼,故子下而舌亦出也。舌出不收,心氣過升之故,治法必須降氣為主。古人有以恐勝之者,然舌出由於心驚,復因驚以增其恐,吾恐愈傷心氣矣,雖舌驟收,未必不隨收而隨出也,故降氣必須補心,而不可增其恐。方用助氣鎮心丹:
人參(三錢) 茯神(二錢) 菖蒲(五分) 硃砂(一錢,不可火制) 五味子(一錢) 水煎含漱,久之然後嚥下。一劑即收,二劑全愈。
此方用硃砂以鎮心,又得人參以生氣,氣旺則火自歸心,火歸而焰息,舌亦隨焰而自收矣,何必增其恐懼,而氣始下哉。
此症亦可用斂舌神丹:
人參(一兩) 五味子(一錢) 麥冬(二錢) 附子(一片) 菖蒲 良薑(各三分) 水煎含漱嚥下,一劑即收。
人有舌下牽強,手大指、次指不仁,兩臂麻木,或大便閉結,或皮膚赤暈,人以為風熱之病也,誰知是惱怒所致,因鬱而成者乎。夫舌本屬陽明胃經之土,而大腸之脈,散居舌下,舌下牽強,是陽明胃與大腸之病也。然非無因而至,因肝氣不伸,木克胃土,則土虛而不能化食,遂失養於臂指經絡之間,而麻木不仁之症生。臂指經絡失養,何能外潤於皮膚乎,此赤暈之所以起也。胃土受肝木之克,則胃氣大燥,無血以資大腸,因熱以生風,腸中秘結,益失其傳導之職矣。治法必須通大腸而健胃,又必平肝以補血。方用八珍湯加減治之。
人參(一錢) 當歸(五錢) 白芍(五錢) 柴胡(一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槐角(一錢) 白朮(一錢) 熟地(五錢) 半夏(五分) 茯苓(一錢) 水煎服。二劑輕,四劑又輕,十劑全愈。
八珍湯補氣補血之方也,加入柴胡以舒肝,增入槐角以清火,肝之郁解,而胃之氣自旺,胃氣旺,而轉輸自暢矣。
此症用頤養湯亦妙:
當歸(一兩) 香附 茯神 丹皮 玄參(各三錢) 柏子仁 沙參 黃芩(各二錢) 遠志(五分) 麥冬(五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四劑愈。
鼻淵門(三則)
人有無端鼻流清水者,久則流涕,又久則流黃濁之物,如膿如髓,腥臭不堪聞者,流至十年,而人死矣。此病得之飲酒太過,臨風而臥,風入膽中,膽之酒毒,不能外泄,遂移其熱於腦中。夫腦之竅通於鼻,而膽之氣,何以通於腦,而酒之氣何以入於膽耶?凡善飲酒者,膽氣自旺,且多叫號,故酒先入膽,而膽不勝酒,即不及化酒,而火毒存於其中矣。夫膽屬木,最惡者寒風也,外寒相侵,則內熱愈甚。膽屬陽,而頭亦屬陽,膽移熱而上走於頭,腦在頭之中,頭無可藏熱之處,故遇穴而即入。況膽與腦原是相通,腦之穴大過於膽,遂樂於相安居之,而不肯還入於膽矣。迨居腦既久,而動極思遷,又尋竅而出,乃順趨於鼻矣。火毒淺而涕清,火毒深而涕濁,愈久愈流而愈重,後則涕無可流,並腦髓而盡出,欲不死而不可得矣。治法治其腦可也,然治其腦,必仍治其膽者,探源之治也。方用取淵湯:
辛夷(二錢) 當歸(二兩) 柴胡(一錢) 炒梔子(三錢) 玄參(一兩) 貝母(一錢) 水煎服。一劑涕減,再劑涕又減,三劑病全愈。
蓋辛夷最能入膽,引當歸以補腦之氣,引玄參以解腦之火,加柴胡、梔子以舒膽中之鬱熱,則膽不來助火,而自受補氣之益也。然不去止鼻中之涕者,清腦中之火,益腦中之氣,正所以止之也。蓋鼻中原無涕,遏抑上游出涕之源,何必截下流之水乎。此治法之神耳。或疑當歸過於多用,不知腦髓盡出,不大補則腦之氣不生。辛夷耗散之物,非可常用也,故乘其引導,大用當歸以補腦添精,不必日後之再用。倘後日減去辛夷,即重用當歸無益矣。此用藥先後之機,又不可不識也。人疑當歸之不可多用者,不過嫌其性滑,有妨於脾耳,誰知腦髓直流之人,必髓不能化精者也,精不能化,則精必少,精少則不能分布於大腸,必有乾燥之苦,然則用當歸以潤之,正其所喜,何慮之有。
此症用探淵丹亦能奏功。
辛夷(一錢) 當歸(五錢) 麥冬(二兩) 茯苓(三錢) 黃芩(二錢) 白芍(一兩) 天花粉(三錢) 生地(五錢) 桔梗(二錢) 水煎服。
四劑全愈。
人有鼻流清涕,經年不愈,是肺氣虛寒,非腦漏也。夫腦漏即鼻淵也,原有寒熱二症,不止膽熱而成之也。然同是鼻淵,而寒熱何以分乎?蓋涕臭者熱也,涕清而不臭者寒也。熱屬實熱,寒屬虛寒。茲但流清涕而不腥臭,正虛寒之病也。熱症宜用清涼之藥,寒症宜用溫和之劑,倘概用散而不用補,則損傷肺氣,而肺金益寒,愈流清涕矣。方用溫肺止流丹:
訶子(一錢) 甘草(一錢) 桔梗(三錢) 石首魚腦骨(五錢,煅過存性為末) 荊芥(五分) 細辛(五分) 人參(五分) 水煎調服。一劑即止流矣,不必再服也。
此方氣味溫和,自能暖肺,而性又帶散,更能祛邪,故奏功如神。或謂石首腦骨,古人以治內熱之鼻淵,是為寒物,何用之以治寒症之鼻淵耶?不知鼻淵實有寒熱二症,而石首腦骨寒熱二症皆能治之。但熱症之涕通於腦,寒症之涕出於肺,我用群藥皆入肺之藥也,無非溫和之味,肺既寒涼,得溫和而自解,復得石首腦骨佐之,以截腦中之路,則腦氣不下陷,而肺氣更閉矣。所以一劑而止流也。
人有鼻塞不通,濁涕稠黏,已經數年,皆以為鼻淵而火結於腦也,誰知是肺經鬱火不宣,有似於鼻淵,而非鼻淵乎。夫郁病五臟皆有,不獨肝木一經之能郁也。《內經》曰:諸氣膹郁,皆屬於肺。肺氣鬱則氣不通,而鼻乃肺經之門戶,故肺氣不通,而鼻之氣亦不通也。《難經》曰:肺熱甚則出涕。肺本清虛之府,最惡者熱也,肺熱則肺氣必粗,而肺中之液,必上沸而結為涕,熱甚則涕黃,熱極則涕濁,敗濁之物,豈容於清虛之腑,自必從鼻之門戶而出矣。方用逍遙散加味治之。
柴胡(二錢) 當歸(三錢) 白朮(二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黃芩(一錢) 茯苓(二錢) 白芍(三錢) 白芷(一錢) 桔梗(三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又輕,連服八劑全愈。
此方治肝木之郁者也,何以治肺鬱而亦效?不知逍遙散善治五郁,非獨治肝經一部之郁已也。況佐之桔梗,散肺之邪,加之黃芩瀉肺之熱,且引群藥直入肺經,何郁之不宣乎。故壅塞通稠濁化也。
此症用宣肺散亦佳。
柴胡 黃芩 紫菀(各二錢) 白芍(一兩) 當歸 麥冬(各五錢) 茯苓 白芥子(各三錢) 甘草 款冬花(各一錢) 紫蘇(一錢) 辛夷(五分) 水煎服。四劑愈。
耳痛門(附耳聾七則)
人有雙耳忽然腫痛,內流清水,久則變為膿血者,身發寒熱,耳內如沸湯之響,或如蟬鳴,此少陽膽氣不舒,而風邪乘之,火不得散,故生此病。法宜舒發膽氣,而佐之祛風瀉火之藥則愈矣。然有治之而不效者何也?蓋膽受風火之邪,爍干膽汁,徒用祛風瀉火之湯,則膽汁愈干,膽火益熾,火借風威,愈肆焚燒,而耳病轉甚矣。方用潤膽湯: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柴胡(一錢) 炒梔子(二錢) 玄參(一兩) 天花粉(三錢) 菖蒲(八分) 水煎服。一劑而痛輕,二劑而腫消,三劑而膿血止,四劑而寒熱盡除,十劑而全痊也。歸、芍不特入膽,而且入肝也,膽病肝必病,平肝則膽亦平也。柴胡、梔子亦是舒肝之藥,舒肝正所以舒膽,肝血自旺,而膽汁有不濡潤者乎。邪風邪火,已有不治自散之機,乃加天花粉之逐痰,則風火無黨。用菖蒲通耳中之竅,引玄參以退浮游之焰,自然風火漸祛,上焦清涼,而耳病隨愈也。
此症用止鳴丹亦效。
白芍(五錢) 柴胡(二錢) 炒梔子(三錢) 生地(三錢) 麥冬(三錢) 菖蒲(五分) 茯苓(三錢) 半夏(五分) 水煎服。數劑即愈。
人有耳中如針之觸而生痛者,並無水生,止有聲沸,皆云火邪作祟,不知乃腎水之耗也。夫腎開竅於耳,腎氣不足則耳閉。然耳閉之前必痛,而後閉何也?蓋腎火沖之也,火沖而不得出,則火之路塞而不通,於是火不再走於耳而成聾矣。但火既上衝於耳,而火之路何以致塞?蓋火邪上衝耳竅之內,如有物塞之狀,故此等之病,必須速治,否則成聾而難治矣。方用益水平火湯:
熟地(一兩) 生地(一兩) 麥冬(一兩) 玄參(一兩) 菖蒲(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痛止,二劑而響息,三劑而全愈,而耳不再聾也。
四味乃補水之藥,又能於水中瀉火,且不損傷腎氣,則腎火自降。菖蒲引腎氣而上通,火得路而上達,又何有阻抑之虞乎。此等之病,老人最多,老人耳聾,雖高壽之徵,似可不必施治。不知已成之聾不必治,未成之聾正不可不治也。此方治已聾者尚有奇功,矧治未聾之耳,有不取效者哉。
此症亦可用息沸湯。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麥冬(五錢) 北五味(十粒) 菖蒲(一錢) 遠志(五分) 丹參(三錢)水煎服。十劑愈。
人有耳痛之後,雖愈而耳鳴如故者,人以馬風火猶在耳也,仍用祛風散火之藥,而鳴且更甚,然以手按其耳,則其鳴少息,此乃陽虛而氣閉也。法宜補陽氣為主,而兼理其肝腎之虛,方用發陽通陰湯治之。
人參(二錢) 茯苓(三錢) 白朮(二錢) 黃耆(三錢) 肉桂(五分) 熟地(五錢) 當歸(二錢) 白芍(三錢) 柴胡(一錢) 甘草(五分) 白芥子(二錢) 荊芥(炒黑,一錢)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愈,不必三劑也。
此方即十全大補之變方也,治氣血之虛者,實有相宜,茲何治陽虛而亦宜也。不知陽虛而陰未有不俱虛者,倘單補陽虛以助其陽,恐陽旺陰衰,轉動其火,不若兼補其陰,則陰足以制陽,陰陽相濟而彼此氣通,蟬鳴之聲頓除也。
此症可用開閉丹:
黃耆(一兩) 當歸(五錢) 肉桂 甘草(各五分) 菖蒲 遠志 柴胡 香附(各一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雙耳聾閉,雷霆喧呼之聲終不相聞,而耳內不痛。此大病之後,或年老人有之,乃腎火內閉而氣塞也,最難取效。法當內外兼治,內治必須大補心腎,雖耳屬腎,而非心氣之相通,則心腎不交,反致阻塞。故必用補腎之藥,使腎之液滋於心,即宜用補心之劑,使心之氣降於腎,心腎之氣既交,自然上升而通於耳矣。方用啟竅湯: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麥冬(一兩) 遠志(三錢) 五味子(二錢) 石菖蒲(一錢) 炒棗仁(三錢) 茯神(三錢) 柏子仁(三錢) 水煎服。一連四服,而耳中必然作響,此欲開聾之兆也,再照前方服十劑。而外用:
龍骨(一分) 雄鼠膽汁(一枚) 麝香(一釐) 冰片(三釐) 研絕細末為丸,分作三丸,綿裹塞之,不可取出,一晝夜即通矣,神效之極。
耳通後,仍用前湯再服,一月後用大劑六味丸,以為善後之計,否則恐不能久聰也。
此症用通耳湯亦妙。
熟地(三兩) 麥冬(一兩) 炒棗仁 茯神 玄參(各五錢) 菖蒲(一錢) 柏子仁 炒黑荊芥(各三錢)水煎服。 十劑自通。
人有平居無事,忽然耳聞風雨之聲,或如鼓角之響,人以為腎火之盛也,誰知是心火之亢極乎。凡人心腎兩交,始能上下清寧,以司視聽。腎不交心,與心不交腎,皆能使聽聞之亂。然而腎欲上交於心,與心欲下交於腎,必彼此能受,始慶相安。倘腎火大旺,則心畏腎炎,而不敢下交;心火過盛,則腎畏心焰,而不敢上交矣。二者均能使兩耳之鳴,但心不交腎耳鳴輕,腎不交心耳鳴重。今如聞風雨鼓角者,鳴之重也。治法欲腎氣復歸於心,必須使心氣仍歸於腎。方用兩歸湯:
麥冬(一兩) 黃連(二錢) 生棗仁(五錢) 熟地(一兩) 丹參(三錢) 茯神(三錢) 水煎服。二劑而鳴止,四劑不再發。
此方涼心之劑也。心既清涼,則腎不畏心熱,而樂與來歸,原不必兩相引而始合也。況方中全是益心滋腎之品,不特心無過燥之虞,而且腎有滋潤之樂,自不啻如夫婦同心,有魚水之歡,而無乖離之戚也,又何至喧闐於一室哉。
此症可用定喧湯。
玄參(三兩) 生地(一兩) 貝母(二錢) 水煎服。一劑即止鳴。
人有不交感而兩耳無恙,一交接婦女,耳中作痛,或癢發不已,或流臭水,以涼物投之則快甚,人以為腎火之盛,誰知是腎火之虛乎。夫腎中之火,乃龍雷之火也,火旺則難動而易息,火衰則易動而難息,其故何哉?蓋火旺者水旺也,火衰者水衰也。水衰則不能制火,而火易動,水衰則不能養火,而火難息耳。故補水必須補火,補火而水乃生,亦補火必須補水,補水而火乃盛,二者原兩相制而相成也。腎開竅於耳,腎之水虛,則腎之火亦虛矣。耳之癢痛,作於交感之後,正顯其腎中水火之虛也。治法必須補腎中之火,而火不可獨補,必須於水中補之。方用加減八味丸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丹皮(五錢) 澤瀉(二錢) 茯苓(三錢) 山藥(五錢) 麥冬(五錢) 北五味(一錢) 肉桂(二錢) 水煎服。一劑而痛輕,再劑而痛止,三劑癢亦止,四劑而水不出也,十劑全愈。
此方補火而亦補水,而補水多於補火者,以火不可過旺也。水旺於火,而火有安寧之樂,火引於水之中,水資於火之內,則火不至易動而難息,又何致上騰於耳門,作痛作癢而出水哉。
此症用補陰制火湯亦妙。
熟地(二兩) 山茱萸 芡實(各一兩) 肉桂(一錢) 水煎服。十劑全愈。
婦人有因怒發熱,經來之時,兩耳出膿,兩太陽作痛,乳房脹悶,寒熱往來,小便不利,臍下滿築,此是肝氣之逆,火盛血虧也。夫腎雖開竅於耳,耳病宜責之腎,然而肝為腎之子,腎氣既通於耳,則肝之氣,未嘗不可相通者,子隨母之象也。況肝藏血,怒則血不能藏矣。經來之時,宜血隨經而下行,不宜藏於經絡,而作痛滿脹悶也。不知肝喜疏泄,怒則氣逆而上奔,氣既上逆,而血又何肯順行於下而為經乎,勢必散走於經絡,而不得泄,則火隨鬱勃之氣而上衝兩耳之間,乃化為膿水,而流出於腎母之竅矣。太陽者,膀胱之位也,腎與膀胱為表裡,肝走腎之竅,獨不可走膀胱之路乎。小便不利,正肝氣之乘膀胱也。腎之氣通於腰臍,臍下滿築者,正肝氣之乘腎也。至於乳房脹悶,尤肝逆之明驗,以兩脅屬肝之部位,而乳房乃兩脅之際也。治法宜舒肝氣而使之順,不必治耳,而耳自愈也。方用加味逍遙散:
白芍(一兩) 柴胡(二錢) 當歸(一兩) 甘草(一錢) 陳皮(一錢) 茯神(三錢) 白朮(五錢) 炒梔子(一錢) 天花粉(二錢) 枳殼(五分) 丹皮(三錢) 水煎服。二劑而諸症皆痊。
此方乃平肝之聖藥,亦解怒之神劑也。補血而又無阻滯之憂,退火而更鮮寒涼之懼,不必治腎而治腎已包於其中;不必通膀胱而通膀胱已統乎其內,變通之法,何往往棄之而不用耶。
此症用莫愁湯亦神。
白芍 生地(各五錢) 當歸(一兩) 炒梔子 天花粉 香附(各二錢) 甘草 蒼朮(各一錢) 炒荊芥(三錢) 枳殼(五分)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愈。
目痛門(十四則)
人有目痛如刺觸,兩角多眵,羞明畏日,兩胞浮腫,淚濕不已,此肝木風火作祟,而脾胃之氣,不能升騰故耳。人生後天,以脾胃為主,脾胃一受肝木之制,則土氣遏抑,津液乾涸,於是木無所養而乾枯,風又襲之,則木更加燥。眼目肝之竅也,肝中無非風火之氣,而目欲清涼得乎。惟是肝經既燥,而目偏生淚,何哉?蓋腎氣救之耳。肝為腎之子,肝子為風火之邪所困,燃眉之禍,必求救於腎母,而腎痛其子,必以水濟之,然而風火未除,所濟之水與風火相戰,腎欲養木而不能,肝欲得水而不敢,於是目不得水之益,而反得水之損矣。然而水終為木之所喜,而火終為木之所畏,日為陽火,燈為陰火,故兩忌之。治法自當以祛風滅火為先,然而徒治風火而不用和解之法,則風不易散,而火不易息也。方用息氛湯:
柴胡(二錢) 當歸(三錢) 白芍(三錢) 天花粉(二錢) 白蒺藜(三錢) 蔓荊子(一錢) 甘菊花(三錢) 草決明(一錢) 炒梔子(三錢) 白茯苓(三錢) 水煎服。二劑而火退,再服二劑而羞明畏日之症除,再服二劑,諸症盡愈也。
此方瀉肝木之風火,而又善調脾胃之氣,更佐之治目退翳之品,真和解得宜也。
此症柴荊飲亦妙。
柴胡 薄荷 荊芥 甘菊(各一錢) 甘草(三分) 茯苓(三錢) 白芍(四錢) 白蒺藜 草決明 炒梔子(各二錢) 密蒙花 半夏(各五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目痛既久,終年累歲而紅赤不除,致生胬肉扳睛,拳毛倒睫者,乃誤治之故也。大凡目疾初痛,則為邪盛,目疾久痛,則為正虛。正虛而誤以邪盛之法治之,則變為此症矣。世人不悟,動以外治,不知內病未痊,而用外治之劫藥,鮮不受其害者。我今特傳一方,凡有胬肉攀睛拳毛倒睫者,服之無不漸愈,但不能取效神速也。蓋眼既經誤治而成斯病,其由來者非一日,用藥何能責其近功乎。方名磨翳丹:
葳蕤(一斤) 甘菊花(一斤) 當歸(一斤) 白芍(一斤) 陳皮(二兩) 柴胡(三兩) 同州蒺藜(一斤) 白芥子(四兩) 茯神(半斤) 各為末,蜜為丸。每日早晚白滾水送下各五錢,服一料全愈。
此方用攻於補之中,不治風而風息,不治火而火亡,不治胬肉而胬肉自消,不去拳毛而拳毛自去,萬勿視為平平無奇,而不知奇寓於平之中也。
此症用加減逍遙散亦佳。
白芍 當歸(各一兩) 甘草 白蒺藜 蕤仁(各一錢) 陳皮(五分) 茯苓(三錢) 甘菊(三錢) 柴胡 半夏(各三分) 水煎服。
三月愈。
人有目痛後迎風流淚,至夜則目暗不明,一見燈光兩目乾澀,此乃少年時所喪元陽,又加時眼,不守色戒,以致傷損大眥,故眥孔不閉,風寒透入其孔,內氣即虛,外邪難杜,故爾出淚也。夫淚生於心,大眥正心之竅也。傷心則淚出,傷大眥而亦淚出者,正見內外之關切,傷大皆即傷心也。然則欲止大眥之淚,安可不急補其心乎。而徒補心,亦正無益,必須兼腎與肝而治之,使腎水生肝木,而肝木更能補心也。方用固根湯:
葳蕤(一兩) 當歸(五錢) 白芍(五錢) 熟地(一兩) 麥冬(五錢) 甘菊(三錢) 菖蒲(三分) 柴胡(五分)
水煎服。連服四劑,即不畏風;再服四劑,見風不流浪矣;再服十劑全愈。
蓋葳蕤最善止淚,加之當歸、白芍以補肝,熟地以滋腎,益之麥冬以補心,佐之甘菊、菖蒲、柴胡以舒其風火,而引諸經之藥以塞其淚竅,此固其根本而末症自愈也。
此症用養目湯亦效。
當歸 熟地 葳蕤 白芍(各五錢) 山萸 茯苓 麥冬 白朮 丹皮 枸杞(各三錢) 巴戟天(二錢) 柴胡(三分) 水煎服。
十劑全愈。
人有患時眼之後,其目不痛,而色淡紅,然羞明惡日,與目痛時無異,此乃內傷之目,人誤作實火治之,又加不慎色欲,故爾如此。若再作風火治之,必有失明之悲,必須大補肝腎,使水旺以生肝,木旺以祛風,則目得液以相養,而虛火盡散也。方用養目湯:
熟地(一兩) 白芍(五錢) 麥冬(五錢) 當歸(一兩) 葳蕤(五錢) 山茱萸(四錢) 北五味(一錢) 甘草(一錢) 甘菊花(二錢) 柴胡(五分) 水煎服。二劑而目明,又二劑而羞明之症痊,更四劑而紅色盡除而愈矣。
此方大補腎肝,全不去治目正所以治目也。世醫每拘執成方,不顧目之虛實,一味以治火為主者,不知壞天下之眼幾百萬矣。幸治目者,察其虛實,如知其虛,即以此方投之,效應如響,正不必分前後也。然初起即是內傷之目痛,又從何處辨之?日間痛重者陽火也,乃是實症;夜間痛重者陰火也,乃是虛症。虛症即用此方急治之,隨手建功,何至變生不測哉。
此症用還光飲亦妙。
熟地(一兩) 山茱萸(四錢) 枸杞 甘菊 同州蒺藜 玄參 麥冬(各三錢) 葳蕤(五錢) 肉桂(三分)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陰火上衝,兩目紅腫,淚出而不熱,羞明而不甚,日出而痛輕,日入而痛重。此非虛症之痛乎?然不在肝而在腎也。腎中無火,下焦寒甚,乃逼其火而上行,浮游於目而目痛也。治法不可瀉火,而宜補火,並不可僅補火,而兼宜補水。腎中真寒而火不存,實腎中少水而火無養也。水火原不可兩離,補水即宜補火則水不寒,補火即宜補水則火不燥。治陰虛火動之症者,無不當兼治,何獨於治目者殊之。方用八味地黃湯加減: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山藥(五錢) 茯苓 澤瀉 丹皮(各三錢) 柴胡(五分) 白芍(五錢) 甘菊花(三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陰火歸源,目疾頓愈。抑何其治法之神乎?蓋陰陽之道,歸根最速,吾用六味大滋其腎中之水,加肉桂以溫其命門之火,火喜水養,即隨水而同歸於本宮,龍雷安靜,而云漢之間火光自散,有不返為青天白日之世界乎。況佐之柴、芍、甘菊,風以吹之,通大澤之氣,而雷火更且安然也。
此症用抑火散亦效。
熟地 麥冬(各一兩) 北五味 肉桂(各一錢) 巴戟天 葳蕤(各五錢)
水煎服。一劑效,二劑全愈。
人有能近視而不能遠視者,近視則蠅腳細字辨晰秋毫,遠視則咫尺之外不辨真假,人以為肝血之不足,誰知是腎火之本微乎。腎火者,先天之火也,是火存於腎水之中,近視之人,既非水之不足,何致火之無餘?不知先天之火,天與之也,生來火微,光焰自短。蓋眼目之中,不特神水涵之,抑亦神火藏之,故凡光能照遠者火也,近視之人,正神火之微耳。神火藏於目中,而發於腎內,治近視之病,必補腎火為主。然而火非水不養,雖近視之人,原有腎水,然能保其後天之不斫削乎。水中補火,不易之道也。方用養火助明湯:
熟地(五錢) 山茱萸(三錢) 葳蕤(五錢) 巴戟天(一兩) 肉桂(一錢) 麥冬(三錢) 北五味子(三分) 枸杞(三錢) 水煎服。一月之後,自然漸能遠視矣。仍將前藥修合丸散,日日吞服,一年之後,遠近俱能視也。但服藥之時,必須堅忍色欲為妙,否則僅得半之道耳。
此方補命門之火,所以助其陽也。雖助陽無非益陰,本無他害,誠恐不善受益者,借陽以作樂,故戒之如此。
此症用鑑遠湯亦佳。
附子 北五味(各一錢) 熟地 葳蕤(各一兩) 山茱萸(五錢) 水煎服。
人有目痛,二瞳子大於黃精,視物無准,以小為大,人以為內熱之故也,誰知是氣血之虛,而驟用熱物火酒以成之者乎。夫五臟六腑之精,皆上注於目,而瞳子尤精之所注也。故精足則瞳子明,精虧則瞳子暗。視物而昧大小者,蓋筋骨氣血之精而為脈併為系,上屬於腦。腦熱則瞳子散大,而腦之所以熱者,由於多食辛熱之物也。火酒者,酒中至熱之漿,且其氣又主散,腦中之精最惡散而最易散,熱而加散,腦氣又烏能安然無恙乎?自必隨熱而隨散矣。腦氣既熱,則難於清涼,更難於靜,固欲瞳子之不散大而不可得,又烏能視物有準哉。治法以解熱益氣為主,而解熱必須滋陰,滋陰自易降火,然後於滋降之中佐之酸收之味,始克斂瞳神之散大也。方用斂瞳丹: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黃連(三錢) 五味子(一錢) 人參(三錢) 甘草(一錢) 地骨皮(五錢) 柴胡(五分) 柞木枝(三錢) 陳皮(五分) 黃柏(五分) 水煎服。連服四劑,瞳子漸小,再服四劑,而視物有準矣,服一月全愈。
此方涼血於補血之中,瀉邪於助正之內,祛酒熱於無形,收散精於不覺,實有不知其然而然之妙,較東垣治法為更神也。
此症用束睛丹亦效。
熟地 白芍 麥冬(各一兩) 人參(五錢) 炒梔子 川芎(各三錢) 北五味(一錢)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病目數日,而即生翳,由下而上,其翳色作澹綠狀,瞳子痛不可當,人以為肝木之風,誰知是腎火乘肺,肺火與腎水相合而不解乎。夫腎主黑色,肺主白色,白與黑相合,必變綠色也。惟是腎為肺子,肺為腎母,二火何以相犯,乃子母之變耳。第子母相犯者,無關輕重,其翳由下而上,是子犯其母,亦緣母之過柔也。天下安有母旺,而子敢犯者乎。是治之之法補母,而子之逆可安矣。雖然子之天性凶逆,亦從旁之人必有導之,始敢安於逆而不顧。腎火之犯肺者,亦經絡之多不調也。補肺金以抑腎,烏可不調其經絡,以孤腎火之黨乎。方用健母丹:
麥冬 天冬(各一兩) 生甘草 黃芩(各一錢) 茯苓 青蒿 白芍 桔梗 丹參(各三錢) 陳皮(三分)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一劑而綠色退,四劑而目翳散,十劑全愈。
此方用二冬以補肺,用甘草、桔梗以散肺之邪,用黃芩以退肺之火,則肺氣既旺,而腎火自然難侵。況益之茯苓以瀉膀胱之火,用青蒿以瀉胃脾之熱,白芍以平肝膽之氣,丹參以清心內之炎,是臟腑無非清涼,而腎臟邪火安能作祟。譬如一家之中,叔伯兄弟盡是正人君子,群來解勸,而忤逆之兒即不愧悔自艾,斷不能增添其橫,而為犯上之亂矣。
此症用益肺湯亦效。
麥冬(二兩) 天門冬(五錢) 生地 玄參(各一兩) 水煎服。十劑愈。
人有兩目無恙,而視物皆倒植,人以為肝氣之逆,誰知是肝葉之倒置乎。夫目之系通於肝,而肝之神注於目,肝斜則視斜,肝正則視正,肝直則視直,肝曲則視曲,肝岐則視岐,此理之常也。今視物倒植者,乃肝葉倒而不順耳。此必因吐而得者。蓋吐則五臟反覆,而肝葉開張,壅塞於上焦,不能一時迅轉,故肝葉倒而視物亦倒也。治法宜再使之吐,然而一吐已傷五臟,再吐不重傷五臟之氣血乎,但不吐而肝葉不易遽轉,吾於吐中而仍用和法。方用安臟湯:
參蘆鞭(二兩) 瓜蒂(七個) 甘草(一兩) 荊芥(三錢) 水煎三大碗,頓服之,即用鵝翎掃喉中,必大吐。吐後而肝葉必順矣。
瓜蒂散原是吐藥,余加參蘆鞭、甘草、荊芥者,於補中以行其吐,即於吐中以安其經絡,何至五臟反覆,以重傷其氣血哉。此乃吐之變法也,凡虛人而宜用吐法者,皆可照此法治之。
此症用參蘆湯吐之亦妙。
人參蘆(四兩) 煎湯數碗,盡服之,以鵝翎掃喉引吐,吐後即愈。
人有驚悸之後,目張不能瞑,百計使之閤眼不可得,人以為心氣之弱,誰知是肝膽之氣結乎。雖五臟六腑,皆稟受脾土,上貫於目,而目之系實內連肝膽也。肝膽血足而氣舒,肝膽血虧而氣結,然此猶平居無事之謂也。肝膽逢驚則血縮,肝膽逢悸則血止,血止血縮,而氣乃因之而結矣。氣結則肝膽之系不能上通於目,而目之睫不能下矣。治法必須解其氣結,然而不易解也,仍當補其肝膽之血,血旺則氣伸,而結乃解也。方用解結舒氣湯: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炒棗仁(一兩) 郁李仁(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目能瞑矣。
白芍平肝膽之旺,於瀉中能補,當歸滋肝膽之枯,於補中能散,炒棗仁安心之藥,心安則不必取資於肝膽,子安而母更安也。郁李仁善能去肝膽之結,入之於三味之中,尤易入肝而舒滯去郁也,所以一劑奏功耳。
此症用舒結湯亦神。
柴胡 荊芥(各二錢) 白芍(一兩) 甘草 半夏 獨活(各一錢) 炒棗仁(四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一劑目瞑而臥。
人有無故忽視物為兩人,以為肝氣之有餘,誰知是腦氣之不足乎。蓋目之系下通於肝,而上實屬於腦,腦氣不足,則肝之氣應之,肝氣大虛不能應腦,於是各分其氣以應物,因之見一為兩矣。孫真人曰:邪中於頭,因逢身之虛其入深,則隨目系入於腦,入於腦則轉,轉則目系急,急則目眩以轉;邪中於睛,所中者不相比則睛散,睛散則岐,故見兩物。此言尚非定論。治法必須大補其肝氣,使肝足以應腦,則肝氣足而腦氣亦足也。方用助肝益腦湯:
白芍(二兩) 當歸(一兩) 人參(三錢) 郁李仁(二錢) 柴胡(五分) 天花粉(二錢) 細辛(五分) 川芎(三錢) 甘菊花(五錢) 薄荷(八分) 生地(五錢) 天門冬(三錢) 甘草(一錢) 白芷(三分) 水煎服。
一劑而視物為一矣,二劑全愈。
此方全是益肝之藥,非益腦之品也。不知補腦必須添精,而添精必須滋腎。然而滋腎以補腦,而肝之氣不能遽補,不若直補其肝,而佐之祛邪之藥為當。蓋腦氣不足,而邪得以居之,不祛邪而單補其精於腦氣,正無益也,治肝正所以益腦也。
此症亦可用補瞳神丹:
當歸 白芍(各一兩) 郁李仁 黑荊芥 丹皮(各三錢) 麥冬 川芎 葳蕤(各五錢) 細辛(五分)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病目之後,眼前常見禽鳥昆蟲之飛走,捉之則無,人以為怪,而不知非怪也,乃肝膽血虛,有痰而閉結之也。夫肝膽屬木,木中無血以潤之,則木氣過燥矣。內燥必取給於外水,然而肝膽喜內水之資,而不喜外水之養,於是外水不變血而變痰。血資肝膽則有益,痰侵肝膽則有損,且血能入於肝膽之中,痰難入於肝膽之內。痰既在外,反壅塞肝膽之竅,而氣不能展矣。見禽鳥昆蟲之飛走者,皆痰之作祟也。治法益肝膽之血,而兼消其外壅之痰。方用四物湯加味治之。
熟地(三錢) 白芍(五錢) 當歸(一兩) 川芎(二錢) 酸棗仁(五錢) 青葙子(三錢) 茯神(三錢) 陳皮(一錢) 甘草(一錢) 半夏(三錢) 白朮(二錢)水煎服。四劑目無所見矣。
此方用四物湯以滋肝膽,用茯苓、半夏、白朮以分消其濕痰。加入棗仁、青葙者,以青葙走目中之系,棗仁去心內之迷,心氣清而痰易出,目系明而邪自散也。然但用二味,而不合前藥同用,正未能出奇制勝耳。
此症用向榮湯亦妙。
當歸 白芍 生地(各一兩) 麥冬(五錢) 白芥子 茯苓(各三錢) 貝母(一錢) 柴胡(五分)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目痛之餘,兩目白眥盡變為黑,不痛不疼,仍能視物無恙,毛髮直如鐵條,癡癡如醉,不言不語,人以為血僨之症也,誰知是腎邪之乘心乎。夫心屬火,腎屬水,二經似乎相剋,然而心火非腎水不能相養,腎水不上交於心,則心必有煩燥之憂。但賢水僅可相資於心,而不可過侮夫心也。腎氣乘心,本欲救心之枯,而腎中倘有邪水,亦挾之以資心,則心受傷矣。心受腎邪,本自死症乃不死,而但現黑色於目者,以腎來救心,而非犯心也。心畏腎邪,而又不敢明彰腎之過,白眥變黑,赤白難分,毛髮直豎,非怒極之驗乎。癡癡如醉,不言不語,非挾制太甚,無可如何之象乎。治法宜斬關直入,急救心君之垂危,祛蕩腎邪,撥亂反正之為得也。方用轉治湯:
茯苓(五錢) 人參(五錢) 附子(二錢) 五靈脂末(二錢) 菖蒲(一錢) 白芥子(三錢) 白朮(五錢) 良薑(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癡醉醒,二劑而毛髮軟,三劑而黑眥解,四劑全愈。
夫腎中之邪,不過寒濕之氣,用辛燥溫熱之劑,自易祛邪,況佐之奪門之將,輔之引路之人,有不恢復於須臾,定亂於頃刻哉。
此症用利水益心丹亦佳。
茯苓 人參 薏仁 巴戟天(各五錢) 白芥子 肉桂(各三錢) 白朮(一兩)水煎服。四劑全愈。
人有月經不通,三月忽然眼目紅腫,疼痛如刺,人以為血虛而不能養目也,誰知是血壅而目痛乎。夫經水不通,似乎血枯之症,然而血過於盛,則肝氣反閉塞而不通。經既不通,則熱無可泄,不下行而轉壅於上,而肝之竅開於目,乃走肝而目痛矣。此等之痛,肝脈必大而有力,或弦而滑,必非細澀微緩無力之狀也。治法不可補血以助熱,宜通經以瀉肝。方用開壅湯:
紅花(三錢) 當歸尾(三錢) 牛膝(二錢) 桃仁(十四個) 柴胡(二錢) 丹皮(三錢) 大黃(一錢) 香附(一錢) 鬱金(三錢) 天花粉(二錢) 玄胡索(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經通,再劑而目愈。
此方全不治目,但去通經,經通而熱散,熱散而目安也。
此症可用瀉壅丹:
當歸(一兩) 紅花(五錢) 大黃(二錢) 生地(五錢) 荊芥(三錢) 桃仁(十粒) 丹皮(三錢) 炒梔子(二錢) 水煎服。一劑而血通,二劑而目之腫全消,不必三劑也。
血症門(二十一則)
人有一時狂吐血者,未有不本之火者也。然血已吐出如傾盆,則火必變為虛火矣。實火可瀉,而虛火斷不可瀉,況血已吐出,無血養身,而又用瀉火之藥,以重傷其胃氣,毋論血不能驟生,而氣亦不能遽轉,往往有至氣脫而死者。治法不可止血,而當活血,尤不可活血,而急當固氣。蓋氣固則已失之血可以漸生,未失之血可以再旺耳。方用固氣生血湯:
黃耆(一兩) 當歸(五錢) 荊芥(炒黑,二錢) 水煎服。一劑血止,再劑氣旺,四劑血各歸經,不致再吐矣。
此方即補血湯之變,全在荊芥引血歸於氣分之中,引氣生於血分之內,氣血之陰陽既交,則水火之陰陽自濟,斷不至臟腑經絡再有拂逆,使血衝擊而再嘔也。蓋有形之血不能速生,無形之氣所宜急固,吐血不治血而治氣,前人已有言之者,余不必再論也。大約此方,治初起嘔狂血者,若吐血既久,尚宜斟酌。
此症用黃荊湯亦神。
生地(四兩) 炒黑荊芥(三錢) 煎服血止。
人有久吐血而未止,或半月一吐,或一月一吐,或三月數吐,或終年頻吐,雖未咳嗽,而吐痰不已,委困殊甚,此腎肝之吐也。夫吐血未必皆是腎肝之病,然吐血而多,經歲月未有不傷腎肝者。腎肝既傷,則水不能養肝,而肝木必燥,龍雷之火不能安於木中,必下克於脾胃,而脾胃寒虛,龍雷之火,乃逆衝於上,以欺肺金之弱,挾胃中之血,遂火旺而沸騰,隨口而出矣。治法必腎、肝、肺三經統補之。方用三臺救命湯:
熟地(半斤) 麥冬(三兩) 丹皮(二兩) 水煎二碗,一日服盡,不再吐。
熟地補腎以滋肝,麥冬清肺以制肝,丹皮去肝中浮游之火,又能引上焦之火以下歸於腎臟,使血歸經也。然非大用之,則火勢燎原,何能止抑其炎炎之勢,故必用重劑,則滂沱大雨,而遍野炎氛始能熄焰。至於火息血靜,用地黃丸調理三年,乃延生之善計,願人守服以當續命膏也。
此症用填精止血湯甚佳。
熟地(二兩) 山茱萸(四錢) 麥冬(五錢) 北五味子(一錢) 炒黑荊芥(三錢) 白芍(一兩) 水煎服。十劑血不再吐。
人有吐黑血者,雖不至於傾盆,而痰嗽必甚,口渴思飲,此腎經之實火也。蓋腎中之火,又挾心包相火併起而上衝耳。然而心包之火可瀉,而腎火終不可瀉,瀉心包之火,必致有傷於腎,吾乃瀉其肝,則二經之火不瀉而自瀉也。肝為心包之母,而腎之子也,母弱而子不能強,子虛而母亦自弱耳。方用兩瀉湯:
白芍(一兩) 丹皮(一兩) 地骨皮(一兩) 炒黑梔子(三錢) 玄參(一兩) 水煎服。連服二劑,而黑血變為紅色矣,再服二劑而咳嗽除,血自止,神效也。
夫黑乃北方之色也,黑血宜屬腎,而乃兼屬之心火者,亦猶火熱之極,投於水中,則化為烏薪。心包之火同入於腎中,則火極似水,又何疑乎。今用兩瀉之湯,雖瀉肝木,其實仍是兩瀉心包與腎經也。火得水而解,血得寒而化,此黑血之所以易變,而吐血之所以易止也。
此症亦可用三仙散火湯:
玄參(三兩) 生地(二兩) 白芍(一兩) 水煎服。二劑即止血。
人有感觸暑氣,一時氣不得轉,狂嘔血塊而不止者,此暑邪犯胃也。其症必頭痛如破,汗出如雨,口必大渴,發狂亂叫,若作虛症治之,必反增劇,如當歸補血湯又不可輕用也。法宜消暑熱之氣,而佐之下降歸經之藥,則氣不逆,而血自止矣。方用:
青蒿(一兩) 當歸(五錢) 荊芥(炒黑,三錢) 石膏(一兩) 麥冬(五錢) 玄參(五錢) 大黃(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暑氣消,口渴止,二劑而血歸於經,諸症悉愈,不可再用三劑也。
此方名為解暑止血湯。青蒿能於解暑之中善退陰火,則陰陽既濟,而拂抑之氣自除,於是以石膏退胃火,麥冬退肺火,玄參退腎火,荊芥從上焦而引火下行,又得大黃迅逐不再停於胃,又恐血既上越,大腸必然燥結,加入當歸之滑,以助其速行之勢,故旋轉如環,而取效甚捷也。
此症亦可用散暑止血湯甚神。
大黃 生地 石膏(各三錢。)
人有痰中吐血如血絲者,日間則少,夜間則多,咳嗽不已,多不能眠,此乃腎中之火,衝入咽喉,而火不得下歸於命門,故火沸為痰而上升,而心火又欺肺金之弱,復來相刑,是水之中,兼有火之氣,所以痰中見血絲也。方用化絲湯:
熟地(一兩) 麥冬(五錢) 貝母(一錢) 玄參(五錢) 茯苓(三錢) 蘇子(一錢) 地骨皮(三錢) 沙參(三錢) 荊芥(炒黑,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血絲少,再劑而血絲斷矣。
此方肺、腎、心三經並治,加之去痰退火之劑,消弭於無形,故能成功之速,倘不用補劑,而唯事於去痰退火,吾恐痰愈多而血愈結也。惟是既愈之後,不可仍服此方,宜服益陰地黃丸。方用:
熟地(一斤) 山藥(八兩) 麥冬(十兩) 北五味(三兩) 山茱萸(八兩) 丹皮(六兩) 茯苓(六兩) 地骨皮(十兩) 澤瀉(四兩) 蜜為丸。服一年,永不再發。
此症用還源湯亦佳。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炒黑荊芥(三錢) 地骨皮(五錢) 麥冬(三錢) 天門冬(二錢) 甘草 貝母(各三分) 桔梗(五分) 水煎服。三十劑愈。
人有久吐血,百計止之而不效者,蓋血犯濁道也。夫火不盛與氣不逆,則血俱不吐,當知氣逆由於火盛,欲治氣逆,必須降火。然而火盛既久,則火不能盛,氣逆既久,則氣更加逆,似乎瀉火易而降氣難,不知火瀉則氣亦隨之而降矣。但火久則變為虛火,虛火宜引,而引火之藥,多是辛熱之味,恐反有助逆之慮,不若壯水以鎮陽火之為得也。方用壯水湯:
熟地(二兩) 生地(一兩) 荊芥(炒黑,二錢) 三七根末(三錢) 水煎調服。一劑而血即止,再劑而血即斷,不再發也。
熟地與生地同用,補精之中,即寓止血之妙,荊芥引血而歸於經絡,三七根即隨之而斷其路徑,使其入而不再出也。火得水而消,氣得水而降,此中自有至理也。
此症單用三七根末三錢,加入童便一碗,調服即止。
人有大怒吐血,色紫氣逆,兩脅脹滿作痛,此怒氣傷血,不能藏而吐也。肝本藏血,逢怒則肝葉開張,血即不能藏矣。肝氣本急,怒則更急,急則血自難留,故一湧而出,往往有傾盆而吐者。況肝中原有龍雷之火,因怒而擊動其火,於是劈木焚林,而血乃上越矣。血既上湧,肝無血養,自然兩脅作痛,輕則脹滿矣。治法急宜平其肝氣,而少加清涼之品,則怒氣一平,而龍雷之火自收,血症可愈。倘一味用止血之藥,反足以拂其火熱之性也。方用平肝止血散:
白芍(二兩) 當歸(一兩) 荊芥(炒黑,三錢) 炒梔子(二錢) 甘草(一錢) 丹皮(二錢) 水煎服。
一劑而肝氣平,二劑而吐血止,三劑氣不逆,而脹痛盡除也。
芍藥平肝,而又能益肝中之氣血,同當歸用之,則生血活血,實有神功。丹皮、梔子不過少涼其血,以清其火,以便荊芥之引經,甘草之緩急也。
此症用斷紅飲亦神效。
白芍 當歸(各一兩) 荊芥(炒黑,三錢) 三七根末(三錢) 水煎調服。一劑即止血。
人有咯血者,血不驟出,必先咳嗽不已,覺喉下氣不能止,必咯出其血而後快,人以為肺氣之逆也,誰知是腎氣之逆乎。腎氣者,腎中之虛火也。虛火之盛,出於真水之衰,不能制火,致火逆沖而上,血遂宜大吐矣,又何必咳而後出,蓋肺氣阻之也。夫肺為腎之母,腎水者肺之順子,腎火者肺之驕子也。肺本生腎水,而不生腎火,惡驕子之凌犯也,其驕子因肺母之偏於腎水,乃上犯劫奪肺金之血,而肺又不肯遽予,故兩相牽掣而咯血也。方用六味地黃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三錢) 山藥(三錢) 麥冬(一兩) 五味子(一錢) 茯苓 澤瀉 丹皮(各二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血必不咯矣,服一月全愈。
用六味湯以大資其腎水,用麥冬、五味以大益其肺金,自足以制火之有餘,何至於血之再咯而出哉。此治水所以不須瀉火也。
此症用生熟二地湯亦妙。
生地 熟地(各二兩) 水煎服。十劑即愈。
人有嗽血者,因咳嗽而出血也。其症多因勞傷而成,耗損腎水,水不能分給於各臟,而又不慎於女色,則水益涸矣。水涸而肺金必來相生,以泄肺金之氣,而無如腎水日日之取給也,則子貧而母亦貧矣。夫貧子盜母之資,則母有剝膚之痛,欲求救於胃,而胃又受肝火之凌,則胃不敢生肺,肝木生火,則心火必旺,心火一旺,必來乘肺,肺受外侮,必呼子以相援,而腎子水衰,不能制火,火欺水之無用,凌肺愈甚,肺欲避之子宮,而腎子之家,又窘迫乾枯,無藏身之地,勢不得不仍返於本宮,而咳嗽吐血矣。治法自宜救肺,然而徒救肺,而腎之涸如故,則肺之液仍去顧腎而肺仍傷也。故治肺仍須補腎,腎水足而肝木平,心火息,不必治肺而肺已安矣。方用救涸湯:
麥冬(二兩) 熟地(二兩) 地骨皮(一兩) 丹皮(一兩) 白芥子(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嗽輕,二劑而咳輕,連服十劑,咳嗽除而血亦自愈。
麥冬與熟地同用,乃肺腎兩治之法也,加入地骨、丹皮者,實有微義。蓋嗽血必損其陰,陰虛則火旺,然此火旺者,仍是陰火,而非陽火也。我用地骨、丹皮以解骨髓中之內熱,則腎中無煎熬之苦,自然不索於肺金,而肺中滋潤,自然清肅之氣下濟於腎內,子母相安,則腎水漸濡,可以養肝木,可以制心火,外侮不侵,家庭樂豫,何至有損耗之失哉。至於白芥子,不過消膜膈之痰,無他深意,以陰虛咳嗽者,吐必有痰,故取其不耗真陰之氣也。
此症用麥冬熟地湯亦佳。
熟地(二兩) 麥冬(一兩)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鼻中流血,經年經月而不止者,或愈或不愈,此雖較口中吐血者少輕,然而聽其流血而不治,與治不得其法,皆能殺人。蓋吐血犯胃,衄血犯肺,胃為濁道,肺為清道也。犯濁道,則五臟盡皆反覆,犯清道,則止肺經一臟之逆也。氣逆則變症多端,故皆能殺人。治法宜調其肺氣之逆,但肺逆成於肺經之火。夫肺屬金,本無火也,肺經之火,仍是腎水之火,肺因心火之侵,腎水救母而致乾涸,以腎火來助,乃火與火斗,而血遂妄行,從鼻而上越矣。然則調氣之法,舍調腎無他法也,而調腎在於補水以制火。方用止衄湯:
生地(一兩) 麥冬(三兩) 玄參(二兩) 水煎服。一服即止。
麥冬直治其肺金之匱乏,生地、玄參以解其腎中遏抑之火。火退而氣自順,血自歸經矣。倘畏此方之重而減輕,則火勢炎炎,未易止遏,不能取效也。
此症用麥冬三七湯亦神。
麥冬(三兩) 二七根末(三錢) 水煎調服。二劑即止。
人有耳中出血者,涓涓不絕,流三日不止而人死矣。此病世不嘗有,然而實有其症也。耳者,腎之竅也,耳中流血,自是腎虛之病,然而腎虛,血不走胃,不從口出,而偏從耳出者,正有其故。蓋心包火引之也,心包之火,與命門之火原自相通,二火沸騰,則血不走胃而走耳矣。蓋胃為心包之子,胃恐腎火之害心,而兼害胃,故引其火而上走於耳,諸經所過之地,盡捲土而行,故血乃隨之而出也。雖耳竅甚細,不比胃口之大,無沖決之虞,而涓涓不絕,豈能久乎?故必須急止之。方用填竅止氛湯:
麥冬(一兩) 熟地(二兩) 菖蒲(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效如響。
用熟地以填補腎經之水,麥冬以息心包之焰,二經之火息,而耳竅不閉,則有孔可鑽,雖暫止血,未必不仍然越出也。故用菖蒲,引二味直透於耳中,又引耳中之火,而仍返於心包,火歸而耳之竅閉矣。如此用藥之神,真有不可思議之妙。
此症用截流湯亦神效。
熟地(二兩) 生地 麥冬(各一兩) 三七根末(三錢) 菖蒲(一錢) 水煎服。一劑即止血。
人有舌上出血不止者,舌必紅爛,其裂紋之中,有紅痕發現,血從痕中流出,雖不能一時殺人,然而日加頓困,久亦不可救援也。此症乃心火太炎,而腎中之水不來相濟。夫心必得水以相養,邪水犯心則死,真水養心則生,故心腎似乎相剋,而其實相生也。今腎水不交於心,則欲求腎之養而不可得,乃藉資於舌下之廉泉,終日取給其津液,未免舌為之敝而乾涸矣。夫廉泉有水能灌注五臟,然而腎水足,而廉泉之水亦足,腎水枯而廉泉之水亦枯,譬如江河之水旺,而井水亦滿也。今腎水既不濟於心之中,何能越心而上升於唇口之上,此廉泉欲自養方寸之舌而不能,何能濟心之炎熱乎。故泉脈斷而井甃裂,亦無濟於心而並爛其舌,舌即爛矣,清泉泥濘必流紅水而成血也。治法必大補其心腎,使心腎交濟,而舌血不斷而自止也。方用護舌丹:
丹皮(三錢) 麥冬(三錢) 桔梗(三錢) 甘草(一錢) 玄參(五錢) 人參(一錢) 熟地(一兩) 五味子(一錢) 黃連(三分) 肉桂(一分) 水煎服。一劑而舌之血即止,連服四劑,而舌之爛亦愈。
此方全不治舌,而但交其心腎,心腎交,而心之氣下通於腎,寧再求濟於舌乎。舌不耗津於心,則舌得自養,此不治舌正勝於治舌,不止血而正勝於止血耳。
此症用清心救命丹亦神效。
玄參 麥冬(各一兩) 甘草(一錢) 菖蒲(三分) 茯神 人參 三七根末(各三錢) 五味子(三粒) 水煎調服。一劑即止血。
人有齒縫出血者,其血之來,如一線之標,此乃腎火之沸騰也。夫齒屬腎,腎熱而齒亦熱,腎虛而齒亦虛,腎欲出血而齒即出血矣。雖然齒若堅固,則腎即欲出血,無隙可乘,似乎必須治齒,然而徒治齒無益,仍須治腎,蓋腎為本,而齒為末也。夫腎火乃龍雷之火,直奔於咽喉,血宜從口而出,何以入於齒耶?蓋腎火走任、督之路而上趨於唇齒,無可出之路,乘齒縫有隙而出之。龍雷之火,其性最急,而齒縫之隙細小,不足以暢其所出,故激而標出如線也。方用六味地黃湯加麥冬、五味、骨碎補治之。
熟地(一兩) 山藥(四錢) 山茱萸(四錢) 丹皮(五錢) 澤瀉(三錢) 茯苓(三錢) 麥冬(五錢) 五味子(一錢) 骨碎補(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血即止也。連服四劑,永不再發。
六味地黃湯大補腎中之真水,水足而火自降,火降而血不妄行矣。又慮徒補腎水,而水不易生,用麥冬、五味子以補其肺,從腎之化源而補之也。補肺而水尤易生,加入骨碎補透骨以補其漏,則血欲不止而不可得矣。
此症亦可用闔縫丹:
猴姜 人參 北五味 三七根末(各一錢) 甘草(三分) 各為細末,擦牙,含漱即止血。止後用六味丸則不再發。
人有臍中流血者,其血不十分多,夾水流出,人亦不十分狼狽。然臍通氣海、關元、命門,烏可泄氣乎?雖流血非泄氣之比,而日日流血,則氣亦隨之而泄矣。治法自應閉塞臍門,然而不清其源,而徒閉其門,亦徒然也。夫臍之所以出血者,乃大小腸之火也,二火齊旺,必兩相爭鬥於腸中,小腸之火欲趨出於大腸,而大腸之火欲升騰於小腸,兩不相受,而火乃無依,上下皆不可泄,因臍有隙,乃直攻其隙而出。火出於臍,而血亦隨之矣。然則治臍之出血,可不急安其大小腸之火乎。然大小腸之所以動火,以腎經乾燥無水以潤之也。故治大小腸之火,仍須以治腎為主。方用兩止湯:
熟地(三兩) 山茱萸(一兩) 麥冬(一兩) 北五味(五錢) 白朮(五錢) 水煎服。一劑即止血不流,四劑除根。
熟地、山茱以補腎水,麥冬、五味以益肺氣,多用五味子者不特生水,而又取其酸而斂之也,加白朮以利腰臍,腰臍利則水火流通,自然大小腸各取給於腎水,而無相爭之亂,水足而火息,血不止而自止也。
此症用障臍湯亦甚神。
大黃(五分) 當歸 生地(各一兩) 地榆(三錢) 水煎服。一劑即止血。
人有九竅流血者,其症氣息奄奄,欲臥不欲見日,頭暈身困,人以為祟憑之,不知此乃熱血妄行,散走於九竅也。視其症若重,然較狂血走一經者反輕,引血歸經則血不再流矣。夫人一身之中無非血也,九竅出血,乃由近而遠,非盡從臟腑而出,然而治法,仍須治臟腑,而不可止治經絡,以臟腑能統攝經絡也。方用當歸補血湯加味治之。
當歸(五錢) 黃耆(一兩) 荊芥(炒黑,三錢)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生地(五錢) 水煎服。一劑即止血,二劑不再流矣。
熱血妄行,不清火而反補其氣,因由於氣之虛也。氣虛則不能攝血,血得火而妄行,逢竅則鑽,今補其氣則氣旺矣,氣旺自能攝血。倘用止抑之法則一竅閉,而眾竅安保其盡閉乎。用補血湯,而又行氣涼血,未嘗無清火之味,焉得不奏功如神哉。
此症可用掩竅丹:
人參 當歸 生地 玄參(各一兩) 炒黑荊芥(三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一劑即止血,二劑全愈。
人有大便出血者,或糞前而先便,或糞後而始來,人以為糞前來者屬大腸之火,糞後來者屬小腸之火,其實皆大腸之火也。夫腸中本無血也,因大腸多火,爍干腸中之液,則腸薄而開裂,血得滲入,裂竅在上則血來遲,裂竅在下則血來速,非小腸之能出血也。小腸出血,則人且立死,蓋小腸無血,如有血則心傷矣,心傷安能存活乎。故大便出血,統小腸論之,以辨症則可,謂大便之血,以糞後屬小腸,則不可也。是治便血之症,宜單治大腸,然而大腸之所以出血,非大腸之故也。腎主大小便,腎水無濟於大腸,故火旺而致便血也。方用三地湯:
熟地(一兩) 當歸(一兩) 生地(一兩) 地榆(三錢) 木耳末(五錢) 水煎調服。一劑即止血,二劑全愈。
精血雙補,則腸中自潤,既無乾燥之苦,自無滲漏之患,況地榆以涼之,木耳以塞之,有不取效之速者乎。
此症用薺苨熟地湯亦神。
熟地(三兩) 地粟(三兩,搗汁,同熟地煎湯服。二劑即止血。)
人有小便溺血者,其症痛澀馬口,如刀割刺觸而難忍,人以為小腸之血也,而不知非也。小腸出血,則人立死,安得痛楚而猶生乎?因人不慎於酒色,欲泄不泄,受驚而成之者。精本欲泄,因驚而縮,入則精已離宮,不能仍反於腎中,而小腸又因受驚,不得直泄其水,則水積而火生,於是熱極而煎熬,將所留之精化血而出於小便之外,其實乃腎經之精,而非小便之血也。治法宜解其小腸之火,然而解火而不利其水,則水壅而火仍不得出,精血又何從而外泄哉。方用水火兩通丹:
車前子(三錢) 茯苓(五錢) 木通(一錢) 梔子(三錢) 黃柏(一錢) 當歸(五錢) 白芍(一兩) 萹蓄(一錢) 生地(一兩) 水煎服。一劑而澀痛除,二劑而溺血止,三劑全愈,不必用四劑也。
方中通利水火,而又加平肝補血之藥者,蓋血症最懼肝木克脾胃,則脾胃之氣不能升騰,而氣乃下陷,氣陷而血又何從而升散乎。今平其肝則肝氣舒,而脾胃之氣亦舒,小腸之水火兩通,敗精有不速去者乎。
此症用通溺飲亦神。
黃柏 車前(各三錢) 茯苓 白朮(各五錢) 王不留行(二錢) 肉桂(三分) 黃連(一錢) 水煎服。二劑即止血。
人有皮毛中出血者,或標出如一線,或滲出如一絲,或出於頭上,或出於身中,或出於兩脛之間,皆肺腎兩經之虧,火乘隙而外越也。此等之症,舍補腎水,無第二法可救。然而補腎之功緩,必須急補其氣,氣旺則肺金自旺,而皮毛自固矣。方用肺腎兩益湯:
熟地(二兩) 人參(一兩) 麥冬(一兩) 三七根末(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血即止矣。再用六味地黃湯加麥冬、五味調服一月,不再發。
蓋熟地壯水,麥冬益金,金水相資,則肺腎之火自息,血自歸經,何至走入皮毛而外泄,況三七根原能止血乎。
此症用耆歸斂血湯亦神效。
黃耆 玄參(各一兩) 當歸(五錢) 麥冬(一兩) 北五味(一錢) 蘇子(二錢) 三七根末(三錢) 水煎調服。一劑即止血。
人有唾血不止者,然止唾一口而不多唾,人以為所唾者不多,其病似輕,而不知實重。蓋此血出於脾,而不出於胃也。夫脾胃相表裡者也,血犯胃已傷中州之土,先天已虧矣,況更犯脾陰之後天乎。胃主受而脾主消,脾氣一傷,不能為胃化其津液,雖糟粕已變,但能化粗而不能化精,以轉輸於五臟六腑之間,則臟腑皆困,是脾之唾血,更甚於胃之吐血矣。然而脾之所以唾血者,仍責之胃土之虛,不特胃土之虛,而尤責之腎水之衰也。蓋胃為腎之關門,腎衰則胃不為腎以司開闔,而脾之血欲上唾,而胃無約束,任其越出於咽喉之上矣。故脾之唾血,雖脾火之沸騰,實腎胃二火之相助也。治法平脾之火,必須補脾之土,更須補腎水以止胃之火也。方用滋脾飲:
人參(三分) 茯苓(二錢) 玄參 丹皮 芡實 茅根 山藥(各三錢) 熟地(一兩) 沙參(五錢) 甘草(五分)水煎服。一劑而唾血止,再劑全愈。
此方輕於治脾,而重於補腎,誠探本之法也。倘止瀉脾火之有餘,必致損胃土之不足,胃氣傷,而脾氣更傷,然後始去補腎,則不能生腎水矣,何能制脾火之旺哉,毋論唾血難止。吾恐胃關不閉,而血且大吐矣,此滋脾飲之所以妙耳。
此症用同歸湯亦神效。
白朮 玄參(各一兩) 熟地(二兩) 北五味(一錢) 荊芥(炒黑,三錢) 貝母(五分) 水煎服。一劑即止血。
人有雙目流血,甚至直射而出,婦人則經閉不行,男子則口乾唇燥,人以為肝血之妄行也,誰知是腎中火動乎。夫腎中之火,相火也,若君火寧靜,則相火不敢上越,惟君火既衰,而後心中少動於嗜欲,則相火即挾君主之令,以役使九竅,而九竅尊君之命,不敢不從,聽其所使矣。心之系通於目,肝之竅開於目,肝中有火,亦相火也,與腎中命門之相火、心中包絡之相火,正同類也。同氣相助而沸騰,不啻如小人結黨,比附而不可解,直走心肝之竅系,血不下行而上行矣。治法似宜補心君之弱,以制腎火之動,然而心火既虛,補心而心不易旺,必須補腎以生心,則心火不動,而腎火亦靜耳。方用助心丹:
麥冬(一兩) 遠志(二錢) 茯神(三錢)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玄參(五錢) 丹皮(三錢) 芡實(三錢) 蓮子心(一錢) 當歸(三錢) 柴胡(三分) 水煎服。一劑而血止,二劑不再發。
此方心、肝、腎三經同治之藥也,補腎以生肝,即補腎以生心耳。或疑腎中火動,不宜重補其腎,不知腎火之動,乃腎水之衰也,水衰故火動,水旺不火靜乎。況心火必得腎水之資,而火乃旺也,心火旺而腎火自平,非漫然用之耳。
此症用邭膏湯亦神效。
熟地 白芍(各一兩) 山茱萸(五錢) 柴胡(五分) 荊芥(炒黑,三錢) 北五味(十粒) 竹瀝(一合) 同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舌上出血不止,細觀之有小孔標血,此心火上升以克肺金也。夫鼻衄犯氣道也,舌中衄血,不過犯經絡之小者耳。然有血出於口者,犯胃而不犯心;血出於舌者,犯心而不犯胃。犯胃為腑,而犯心為臟,烏可謂經絡細小之病而輕治之乎。治法內補其心中之液,而外填其舌竅之孔,則心火自寧,而舌血易止也。方用補液丹:
人參(三錢) 生地(三錢) 麥冬(五錢) 丹參(二錢) 北五味子(十粒) 山藥(三錢) 當歸(五錢) 黃連(一錢) 玄參(五錢) 貝母(一錢) 水煎服。外用炒槐花、三七根各等分,為末,摻之即愈。
夫槐花、三七本能止血,似不必借重於補液丹也。然而內不治本而徒治其末,未必不隨止而隨出也。
此症用柏子安心湯亦神效。
人參 茯神 柏子仁(各三錢) 遠志(一錢) 菖蒲(三分) 當歸 生地(各五錢) 五味子(十粒) 貝母 黃連(各五分) 水煎服。
二劑即止血。
遍身骨痛門(四則)
人有一身上下,由背而至腰膝兩脛,無不作痛,飲食知味,然不能起床,即起床蓆,而痛不可耐,仍復睡臥,必須捶敲按摩,否則其痛走來走去,在骨節空隙之處作楚,而不可忍。人以為此症乃痛風也。然痛風之症,多感於風濕,而風濕之感,多入於骨髓。風濕入於經絡則易去,風濕入於骨髓則難祛,以骨髓屬腎,腎可補而不可瀉,祛風濕則傷腎,腎傷則邪欺正弱,將深居久住,而不肯遽出矣。雖然腎不可瀉,而胃與大腸未嘗不可瀉也。瀉胃與大腸之風濕,而腎之風濕自去。蓋胃為腎之關,而大腸為腎之戶也。方用並祛丹:
黃耆(一兩) 白朮(五錢) 茯苓(五錢) 甘菊花(三錢) 炙甘草(一錢) 羌活(五分) 防風(五分) 水煎服。一劑而痛減,二劑而痛除,三劑而痛全愈矣。愈後,用八味地黃丸調理,永無再犯之患。
論理,不治腎而治胃與大腸之風濕,去風宜用乾葛也,去濕宜用豬苓也。有風有濕,必化為火,去火亦宜用石膏、知母也。然邪在骨髓,必須用氣分之劑提出,在氣分,使微寒之品,與輕散之味以和解之,則邪易於速化。然後用補腎之藥補其腎中之水火,真水足而邪水不敢再入,真火足而邪火不能再侵也。
此症亦可用耆朮兩活湯:
人參 肉桂(各三錢) 白朮 黃耆(各一兩) 茯苓(五錢) 甘草(一錢) 羌活 獨活(各五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遍身疼痛,至腰以下不痛者,人亦以為痛風也,誰知乃火鬱於上中二焦,不能散而成者也。若作風濕治之,全不能效,然而僅治其火,亦正徒然。蓋火生於郁。則肝膽之氣不宣,木必下克脾胃之土,而土氣不升,則火亦難發,以致氣血耗損,不能灌注於經絡而作痛矣。方用逍遙散加味治之。
柴胡(二錢) 白芍(五錢) 當歸(一兩) 甘草(一錢) 炒梔子(三錢) 陳皮(一錢) 茯苓(三錢) 白朮(二錢) 羌活(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痛如失矣。
逍遙散專解肝膽之郁,梔子尤善於解鬱中之火,肝膽之火既盛,則膽中之汁必干,肝中之血必燥,多加當歸、芍藥,更於平肝平膽之內而濟之滋膽滋肝之味也。血足而氣自流通,復加羌活以疏經絡,自然火散而痛除耳。
此症用和肝消火散。
柴胡 梔子 丹皮 蒼朮 天花粉(各二錢) 白芍(五錢) 茯苓 生地(各三錢) 甘草(一錢) 陳皮(五分) 川芎(一錢) 水煎服。四劑全愈。
人有遍身生塊而痛者,此雖是痛風,然因濕氣不入臟腑而外走經絡、皮膚以生此塊,乃濕痰結成者也。消痰於腸胃之內者易為力,而消痰於經絡、皮膚者難為功。雖然經絡皮膚固難治,而腸胃可易治也,吾治其腸胃而經絡皮膚之痛塊自消。方用消塊止痛丹:
人參(三錢) 黃耆(五錢) 防風(一錢) 半夏(三錢) 羌活(一錢) 白朮(三錢) 桂枝(五分) 茯苓(五錢) 薏仁(五錢)水煎服。二劑而痛輕,四劑而痛止,十劑而塊消,二十劑而塊盡消也。
夫塊結不散,正氣虛也。氣虛則痰結,吾用人參、耆、術以補其氣,而痰之勢衰矣。況益之茯苓、薏仁以利濕,半夏以消痰,防風、羌活以去風,桂枝以逐邪,則痰之黨羽既孤,而不能留其塊壘矣。倘徒治經絡皮膚,反耗損腸胃之氣,而氣不能行於經絡皮膚,則塊且益大,何以消之哉。
此症用防耆分濕湯甚效。
黃耆 白朮 茯苓(各五錢) 薏仁(五錢) 防風 柴胡 天花粉(各一錢) 桂枝(三分) 麻黃(五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遍身疼痛,殆不可忍,然有時止而不疼,人以為風濕相搏,誰知是氣血虧損,凝滯而不通乎。夫風寒束於肌骨,雨濕入於肢節,皆能作痛,然其痛必一定不遷,非時而痛,時而不痛也。惟氣血既虛,不能流行於肢節肌骨之中,每視盛衰以分輕重,氣到之時則痛輕,氣散之後則痛重,血聚之時則痛輕,血滯之時則痛重也。倘認作風寒雨濕之邪,而用祛除掃蕩之藥,則氣血愈虛,而疼痛更甚。治法必大補其氣血,而佐以溫熱之味,則正旺而邪不敢侵,不必止痛而痛自止也。方用忘痛湯:
當歸(一兩) 黃耆(二兩) 肉桂(二錢) 延胡索(一錢) 天花粉(三錢) 秦艽(一錢) 水煎服。一劑必出大汗,聽其自干,一服即愈,二服不再發。
此方即補血湯之變方也。補血湯名為補血,實氣血雙補之神劑,今益以肉桂之祛寒,延胡索之活血化氣,天花粉之消痰去濕,秦艽之散風,即有外邪,無不兼治,何痛之不愈乎。
此症用化凝湯亦妙。
當歸(五錢) 黃耆(一兩) 肉桂(五分) 茯苓(五錢) 柴胡 甘草 羌活 半夏(各一錢) 水煎服。四劑愈。
卷之四
五郁門(六則)
人有心腹飽滿作脹,時或腸鳴,數欲大便,甚則心疼,兩脅填實,為嘔為吐,或吐痰涎,如嘔清水,或瀉利暴注,以致兩足面胕腫,漸漸身亦重大。此等之病,初起之時,必雜然亂治,及其後也,未有不作蠱脹治之,誰知乃是土鬱之病乎?土鬱者脾胃之氣鬱也。《內經》將土鬱屬之五運之氣,而不知人身五臟之中,原有土鬱之病,正不可徒咎之歲氣,而不消息其臟腑之氣也。夫土氣喜於升騰不喜下降,肝木來侮,則土氣不升;肺金來竊,則土氣反降,不升且降,而土氣抑鬱而不伸,勢必反剋夫水矣。水既受克,不敢直走於長川大河,自然氾濫於溪澗路徑,遇淺則瀉,逢竅必鑽,流於何經,既於何經受病。治法宜疏通其土,使脾胃之氣升騰,則鬱氣可解。然而脾胃之所以成郁者,雖因於肝木之有餘,與肺金之不足,然亦因脾胃之氣素虛,則肝得而侮,肺得而耗也。倘脾胃之氣旺,何患成郁哉!故開鬱必須補脾胃之氣,補脾胃而後用奪之之法,則土鬱易解耳。方用善奪湯:
茯苓(一兩) 車前子(三錢) 白朮(三錢)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陳皮(三分) 半夏(一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而諸症漸愈。
此方利水而不走氣,舒鬱而兼補正。不奪之奪,更神於奪也,何必開鬼門、泄淨府始謂之奪哉!
此症用疏土湯亦佳。
白朮 茯苓(各一兩) 肉桂(三分) 柴胡(五分) 白芍(三錢) 枳殼(三分) 半夏(五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咳嗽氣逆,心脅脹滿,痛引小腹,身不能反側,舌乾嗌燥,面陳色白,喘不能臥,吐痰稠密,皮毛焦枯,人以為肺氣之燥也,而不知乃是肺氣之郁。夫肺氣之郁,未有不先為心火所逼而成。然而火旺由於水衰,腎水不足不能為肺母復仇,則肺金受虧,而抑鬱之病起。然則治肺金之郁,可不泄肺金之氣乎!雖然未可徑泄肺金之氣也,必須大補腎水,水足而心火有取資之樂,必不再來犯肺,是補腎水正所以泄肺金也。方用善泄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玄參(一兩) 荊芥(三錢) 牛膝(三錢) 炒棗仁(三錢) 沙參(三錢) 貝母(一錢) 丹皮(二錢)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又輕,十劑全愈。
此方滋腎水以制心火,實滋腎水以救肺金也。肺金得腎水之泄而肺安,腎水得肺金之泄而水壯,子母同心,外侮易制,又何憤懣哉!此金鬱泄之之義,實有微旨也。
此症用和金湯亦效。
麥冬(五錢) 蘇葉(一錢) 桔梗(二錢) 甘草(一錢) 茯苓(三錢) 黃芩(一錢) 半夏(五分) 百合(三錢)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遇寒心痛,腰脽沉重,關節不利,難於屈伸,有時厥逆,痞堅腹滿,面色黃黑,人以為寒邪侵犯也,誰知是水鬱之症乎?水鬱之症,成於土勝木復之歲者居多,然而脾胃之氣過盛,肝膽之血太燥,皆能成水鬱之症也。然則治法何可舍脾、胃、肝、膽四經而他治水鬱哉!雖然水鬱成於水虛,而水虛不同,水有因火而虛者,真火虛也;有因水而虛者,真水虛也。真水虛而邪水自旺,真火虛而真水益衰。大約無論真火、真水之虛,要在於水中補火,火足而水自旺,水旺而鬱不能成也。方用補火解鬱湯;
熟地(一兩) 山藥(五錢) 巴戟天(五錢) 肉桂(五分) 杜仲(五錢) 薏仁(五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自愈。
此方於補火之中,仍是補水之味,自然火能生水,而水且生火,水火兩濟,何郁之有,正不必滋肝膽而調脾胃也。
此症用浚水湯亦效。
白朮(一兩) 杜仲(三錢) 山藥(一兩) 薏仁 芡實(各五錢) 防己 桂枝(各五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少氣,脅腹、胸背、面目、四肢䐜脹憤懣,時而嘔逆,咽喉腫痛,口乾舌苦,胃脘上下忽時作痛,或腹中暴疼,目赤頭暈,心熱煩悶,懊憹善暴死,汗濡皮毛,痰多稠濁,兩顴紅赤,身生痱瘡,人以為痰火作祟也,誰知是火鬱之病乎?夫火性炎上,火鬱則不能炎上而違其性矣。五臟之火不同,有虛火、實火、君火、相火之異。然火之成郁者,大約皆虛火、相火,即龍雷之火也。雷火不郁,則不發動,過於鬱則又不能發動。非若君火、實火雖鬱而仍能發動也。故治火之郁者,治虛火相火而已矣。既曰虛火,則不可用瀉;既曰相火,則不可用寒,所當因其性而發之耳。方用發火湯:
柴胡(一錢) 甘草(一錢) 茯神(三錢) 炒棗仁(三錢) 當歸(三錢) 陳皮(三分) 神麯 炒梔子(各一錢) 白芥子(二錢) 白朮(二錢) 廣木香末(五分) 遠志(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火鬱解,再劑而諸症愈矣。
此方直入胞絡之中,以解其鬱悶之氣,又不直瀉其火,而反補其氣血,消痰去滯,火遂其炎上之性也。或疑龍雷之火在腎、肝而不在心包,今治心包恐不能解龍雷之火鬱也。殊不知心包之火,下通於肝、腎,心包之火不解,則龍雷之火鬱何能解哉!吾解心包之鬱火,正所以解龍雷之鬱火也。不然心包之郁未解,徒解其龍雷之火,則龍雷欲上騰,而心包阻抑,劈木焚林之禍,必且更大。惟解其心包之火,則上火既達,而下火可以漸升;且上火既達,而下火亦可以相安,而不必升矣,此治法之最巧者也。
此症用通火湯亦妙。
白芍 玄參 麥冬(各一兩) 生地(五錢) 甘草(一錢) 陳皮(五分) 荊芥(一錢) 白芥子(二錢) 茯苓(三錢) 半夏(八分)
水煎服。一劑而鬱解矣,二劑全愈。
人有畏寒畏熱,似風非風,頭痛頰疼,胃脘飽悶,甚則心脅相連䐜脹,膈咽不通,吞酸吐食,見食則喜,食完作楚,甚則耳鳴如沸,昏眩欲僕,目不識人,人以為風邪之病,誰知是木鬱之症也。夫木屬肝膽,肝膽之氣一郁,上不能行於心包,下必至刑于脾胃。人身後天以脾胃為主,木克脾土,則脾不能化矣;木克胃土,則胃不能受矣。脾胃空虛,則津液枯槁何能分布於五臟七腑哉!且木尤喜水,脾胃既成焦乾之土,則木無水養,剋土益深,土益病矣。土益病,則土不生肺,而肺金必弱,何能制肝!肝木過燥,愈不自安而作祟矣!治法宜急舒肝膽之本氣。然徒舒肝膽之氣,而不滋肝膽之血,則血不能潤,而木中之郁未能盡解也。方用開鬱至神湯:
人參(一錢) 香附(三錢) 茯苓(二錢) 白朮(一錢) 當歸(二錢) 白芍(五錢) 陳皮(五分) 甘草(五分) 炒梔子(一錢) 柴胡(五分)
水煎服。一劑而鬱少解,再劑而鬱盡解也。
此方無刻削之品,而又能去滯結之氣,勝於逍遙散多矣。或疑郁病,宜用解散之劑,不宜用補益之味,如人參之類,似宜斟酌。殊不知人之境遇不常,拂抑之事常多,愁悶之心易結,而木鬱之病不盡得之歲運者也。故治法亦宜變更,不可執郁難用補之說,棄人參而單用解散之藥,況人參用入於解散藥中,正既無傷,而鬱又易解者也。
此症用舒木湯亦效。
白芍 當歸(各三錢) 川芎 荊芥 鬱金 蒼朮(各二錢) 香附 車前子 豬苓 甘草(各一錢) 青皮(五分)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四劑愈。
人之郁病,婦女最多,而又苦最不能解,倘有困臥終日,癡癡不語,人以為呆病之將成也,誰知是思想結於心、中氣鬱而不舒乎?此等之症,欲全恃藥餌,本非治法,然不恃藥餌,聽其自愈,亦非治法也。大約思想鬱症,得喜可解,其次使之大怒,則亦可解。蓋脾主思,思之太甚則脾氣閉塞而不開,必至見食則惡矣;喜則心火發越,火生胃土,而胃氣大開,胃氣既開,而脾氣安得而閉乎?怒屬肝木,木能剋土,怒則氣旺,氣旺必能衝開脾氣矣。脾氣一開,易於消食,食消而所用飲饌必能化精以養身,亦何畏於郁乎!故見此等之症,必動之以怒,後引之以喜,而徐以藥餌繼之,實治法之善也。方用解鬱開結湯: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白芥子(三錢) 白朮(五錢) 生棗仁(三錢) 甘草(五分) 神麯(二錢) 陳皮(五分) 薄荷(一錢) 丹皮(三錢) 玄參(三錢) 茯神(二錢)
水煎服。十劑而結開,郁亦盡解也。
此方即逍遙散之變方,最善解鬱。凡鬱怒而不甚者,服此方無不心曠神怡。正不必動之以怒,引之以喜之多事耳。
此症亦可用抒木湯加梔子一錢、神麯五分,殊效(方見前)。
咳嗽門(八則)
人有驟感風寒,一時咳嗽,鼻塞不通,嗽重痰必先清後濁,畏風畏寒,此風寒入於皮毛,肺經先受之也。夫肺之竅通於鼻,肺受風寒之邪,而鼻之竅不通者,阻隔肺金之氣也。肺竅既不能通,而人身之火即不能流行於經絡,而火乃入於肺,以助風寒之黨矣。故初起咳嗽,必須先散風寒,而少佐散火之劑,不可重用寒涼以抑其火,亦不可多用燥熱以助其邪,用和解之法為最妙,如甘桔湯、小柴胡湯是也。然而世人往往以小恙不急治者多矣,久則肺氣虛而難愈,則補母、補子之道宜知也。補母者,補其脾胃也;補子者,補其腎水也,似乎宜分兩治之法,以治久咳久嗽之症。而余實有兼治之方,既有利於子母,而復有益於咳嗽,毋論新久之嗽,皆可治之以取效也。方用善散湯:
麥冬(三錢) 蘇葉(二錢) 茯苓(三錢) 玄參(三錢) 甘草(一錢) 黃芩(八分) 天門冬(三錢) 款冬花(五分) 貝母(一錢)
水煎服。
此方用麥冬、天門冬以安肺氣,用茯苓、甘草以健脾胃之土,用玄參以潤腎經之水,用蘇葉、款冬花以解散其陰陽之風邪,又加黃芩以清其上焦之火,貝母以消其內膈之痰,斟酌咸宜,調劑皆當,故奏功取勝耳。
此證亦可用寧嗽丹
蘇葉 甘草 天花粉 天冬 款冬花(各一錢) 桔梗 生地(各三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風寒已散,而痰氣未清,仍然咳嗽氣逆,牽引腰腹,俯仰不利,人皆謂必須治痰之為亟矣。然而治痰而痰愈多,嗽愈急、咳愈重者何也?蓋治痰之標,而不治痰之本耳。痰之標在於肺,痰之本在於腎,不治腎而治肺,此痰之所以不能去,而咳嗽之所以不能愈也。人生飲食原宜化精而不化痰,惟腎氣虛,則胃中飲食所化之津液欲入腎而腎不受,則上泛為痰矣。蓋因胃中所化之津液無多,不足以濟肺之乾枯,而心火轉來相奪,則津液不能滋肺,反化為痰涎而外越矣。然則治法,宜大補其腎水,使腎水汪洋,既能制心火之有餘,更能濟肺金之不足,心火不敢相奪,胃氣又復相安,自然津液下潤,腎經獨受,化精而不化痰矣。方用:
熟地(二兩) 麥冬(二兩) 甘草(一錢)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水煎服。
此方即子母兩富湯加味者也。以熟地大滋其腎水,以麥冬大安其肺金,加芍藥、柴胡、甘草以舒其肝膽之氣,使其不來克脾胃之土,則脾胃之氣易於升騰,上使救肺,而下可救腎,且邪亦易散,實有鬼神不測之妙也。
人有久嗽不愈,用補腎滋陰之藥不效,反覺飲食少思,強食之而不化,吐痰不已者,人以為肺經尚有邪留於胃中,而不知乃脾胃虛寒不能生肺,使邪留連於中脘而作嗽也。夫肺金之母,脾胃二經之土也,土旺則金旺,土衰則金衰,不補母以益金,反瀉子以捐土,邪即外散,肺且受傷,況尚留餘邪未散乎!毋怪其久嗽而不愈也。然則治之之法,不可僅散肺之邪,而當急補肺之氣;不可僅補肺之氣,而尤當急補脾胃之土矣。然不可徒補脾胃也,蓋補胃必須補心包之火,而補脾必須補命門之火。心包生胃土,命門生脾土,實有不同耳。然而胃病則脾必病,而脾病則胃亦病也。吾補胃而即兼補脾,補脾而即兼補胃,未嘗非肺金之所喜。肺喜正氣之生,自惡邪氣之克,不必治嗽而嗽病自已矣。方用補母止嗽湯:
白朮(五錢) 茯苓(五錢) 人參(一錢) 陳皮(三分) 甘草(一錢) 蘇子(一錢) 半夏(一錢) 桔梗(二錢) 麥冬(五錢) 紫苑(一錢) 肉桂(五分)
水煎服。一劑而嗽輕,二劑而嗽更輕,四劑而嗽全止矣。
此方乃補脾胃之聖藥,加入肉桂以補心包、命門之二火,一味而兩得之也。又恐徒治脾胃之母,置肺邪於不問,增入補肺散邪之味,則子母兩得,而久嗽安得不速愈哉!
此症用助金湯亦佳。
人參(三錢) 甘草 款冬花(各一錢) 白朮 百合(各五錢) 茯神(二錢) 肉桂 炮姜 蘇葉 百部(各五分) 半夏(三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咳嗽,長年不愈,吐痰色黃,結成頑塊,凝滯喉間,肺氣不清,用盡氣力始得吐出於口者,此乃老痰之病也。年老陽虛之人,最多此症。然用消痰清肺之藥往往不驗者,蓋徒治其痰,而不理其氣也。夫痰盛則氣閉,氣行則痰消。老年之人,孤陽用事,又加氣閉而不伸,則陽火煎熬,遂成黃濁之痰,氣虛不能推送,故必咳之久而始能出也。方用六君子湯加減治之。
人參(五分)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陳皮(五分) 柴胡(五分) 白芍(一兩) 白芥子(三錢) 甘草(一錢) 梔子(一錢)
水煎服。二劑而痰變白矣,四劑而痰易出矣,十劑而咳嗽盡除。
補陽氣之虛,開鬱氣之滯,消痰結之塊,祛久閉之火,有資益而無刻削,則老痰易化,而咳嗽易除也。倘徒用攻痰之藥,則陽氣必傷,而痰又難化,格格難吐,何日是清快之時乎!此症用化老湯亦佳。
人參(三分) 白朮(一錢) 生地(二錢) 款冬花(三分) 白芥子 白芍 地骨皮(各三錢) 柴胡(四分) 甘草(一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四劑輕,十劑愈。
人有陰氣素虛,更加氣惱,偶犯風邪,因而咳嗽。人以散風祛邪之藥治之而愈甚,此不治其陰虛之故也。然而徒滋其陰,而肝氣未平,則木來侮金,咳亦難已。法宜平肝而益之以補水之劑,則水能資木,而木氣更平也。方用平補湯:
熟地(一兩) 麥冬(一兩) 甘草(五分) 白芍(一兩) 柴胡(一錢) 人參(五分) 茯苓(三錢) 天花粉(二錢) 百合(五錢) 炒黑荊芥(一錢)
水煎服。
此方大補肺、腎、肝、脾之四經,而尤能解肝氣之郁。肝經郁解,而肺經風邪亦不必祛而自散矣。人謂補腎、補肺、平肝足矣,何又兼補脾胃而用人參耶?不知三經之氣,非脾胃之氣不行,吾少加人參、茯苓以通之,則津液易生,而腎、肝、肺尤能相益也。
此症用渙邪湯亦效。
白芍 熟地 麥冬(各五錢) 甘草 柴胡 香附(各一錢) 陳皮(三分) 白朮 玄參(各三錢) 天花粉(五分) 蘇子(一錢)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久咳而不愈者,口吐白沫,氣帶血腥。人以為肺經之濕也,而不知實肺金之燥。苟肺氣不燥,則清肅之令下行,而周身四達,何處非露氣之下潤乎!不特腎水足以上升而交於心,亦且心火下降而交於腎,不傳於肺矣。心火既不傳於肺金,曾何傷燥之慮哉!惟其肺氣先已匱乏,高源之水無有留余之勢,而欲下澤之常盈,以上供於肺金之用,此必不得之數也,治法自宜專潤肺金之燥矣。然潤肺金之燥,而腎火上衝,則肺且救子之不暇,何能自潤?此肺腎必宜同治也。方用子母兩富湯:
熟地(二兩) 麥冬(二兩)
水煎服。連服四劑,而肺金之燥除,腎火之干亦解。
譬如滂沱大雨,高低原隰無不沾足,既鮮燥竭之虞,寧有咳嗽之患?倘失此不治,或治而不補益其肺腎,轉盼而毛瘁色弊,筋急爪枯,咳引胸背,吊疼兩脅,諸氣膹郁,諸痿喘嘔,嗌塞血泄,種種危候,相因俱見矣。又用何藥以救其焦枯哉!
此症用夜露飲亦妙。
熟地 麥冬 芡實(各一兩) 山茱萸(五錢) 貝母(五分)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久病咳嗽,吐痰色紅,有似嘔血而實非血也,盜汗淋漓,腸鳴作泄,午後發熱。人以為腎經之邪火大盛,將欲腎邪傳心也,誰知是脾邪之將傳於腎乎?此症初因腎水乾枯,腎經受邪,腎乃傳心,故發熱而夜重,未幾心邪傳肺,故咳嗽而汗泄;未幾肺邪傳肝,故脅痛而氣壅;未幾肝邪傳脾,故腸鳴而作泄。今既盜汗淋漓,腸鳴作泄,乃肺邪不傳肝而傳脾也。邪不入腎肝,尚有可生之機,亟宜平肝滋腎,使邪不再傳,則肝平而不與肺為仇,腎滋而不與心為亢;再益之健脾之品,使脾健而不與腎為耗,自然心火不刑肺而生脾,脾氣得養而肺氣更安矣。方用轉逆養肺湯:
白芍(五錢) 麥冬(三錢) 茯苓(三錢) 玄參(二錢) 熟地(五錢) 山茱萸(五錢) 北五味(二錢) 車前子(二錢) 地骨皮(三錢) 丹皮(三錢) 牛膝(一錢) 破故紙(五分) 貝母(一錢)
水煎服。連服十劑而氣轉,再服十劑而痰變為白,再服十劑而泄止,腸亦不鳴也。
此方本非止瀉之藥。蓋泄成於陰虛,補其陰而泄自止,陰旺則火息不去爍金;金安則木平不去剋土,所以消痰而化其火炎之色,止泄而撤其金敗之聲,故腸鳴、盜汗盡除,而咳嗽亦愈矣。
此症用止傳湯亦妙。
熟地(二兩) 玄參 百合(各一兩) 白芥子(二錢) 荊芥(炒黑,一錢) 茯苓(三錢) 沙參(三錢) 地骨皮(五錢) 桑葉(十五片)
水煎服。十劑輕,三十劑愈。
人有春暖夏熱,則安然不嗽,一遇秋涼,即咳嗽不寧,甚至氣喘難臥,人以為肌表之疏泄也,誰知是鬱熱之難通乎?夫人身之氣血,流通於肌肉之內,則風邪不得而入。惟氣血閉塞不通,而邪轉來相侮,凝滯而變為熱矣。蓋春夏之間,皮膚疏泄,內熱易於外宣。秋冬之際,皮膚緻密,內熱難於外發,所以春夏不咳嗽,而秋冬咳嗽也。倘不治其鬱熱之本,而惟用發散之品,徒虛其外,愈不能當風寒之威,徒耗其中,益轉增其鬱熱之勢,均失其治之之法也。所貴攻補兼施,既舒其內郁之熱,而復疏其外入之寒,則本既不傷,而末亦易舉也。方用:
當歸(五錢) 大黃(一錢) 貝母(二錢) 天花粉(三錢) 薄荷(二錢) 荊芥(二錢) 甘草(一錢) 白朮(三錢) 陳皮(三分) 神麯(五分) 黃芩(二錢) 桔梗(二錢)
水煎服。連服四劑,秋冬之時斷無咳嗽之症矣。
蓋大黃走而不守,用之於祛火消痰之中通郁最速,又得當歸之補而不滯,白朮之利而不攻,同隊逐群,解紛開結,內外兩益矣。
此症用鬱金丹亦甚效。
白芍 桔梗(各三錢) 撫芎(二錢) 白芥子 茯苓 生地(各三錢) 甘草 款冬花(各一錢)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愈。
喘門(四則)
人有偶感風寒,一時動喘,氣急抬肩,吐痰如湧,喉中作水雞聲,此外感非內傷也。倘誤認內傷,少用補氣之味,則氣塞而不能言,痰結而不可息矣。治法宜用解表之味。然而,純補之藥不可用,而清補之藥未嘗不可施也。方用平喘仙丹:
麥冬(五錢) 桔梗(三錢) 甘草(二錢) 半夏(二錢) 黃芩(一錢) 山豆根(一錢) 射干(一錢) 白薇(一錢) 烏藥(一錢) 蘇葉(八分) 茯苓(三錢)
水煎服。一劑喘平,再劑全愈,不必三劑也。
蓋外感之喘,乃風寒之邪,從風府而直入於肺,盡祛其痰而湧塞咽喉之間,看其病勢似重,然較內傷之喘大輕也。平喘仙丹專消肺邪而不耗肺之正,順肺氣而不助肺之火,故下喉即慶安全也。
此症用止聲湯甚神。
麻黃(一錢) 天門冬(三錢) 桔梗(三錢) 甘草 茯苓(各二錢) 山豆根(八分) 射干 陳皮 半夏 青黛(各一錢)
水煎服。一劑愈。
人有痰氣上衝於咽喉,氣塞肺管作喘,而不能取息,其息不粗,而無抬肩之狀者,此氣虛而非氣盛也,乃不足之症。不可作有餘之火治之。人身之陰陽,原自相根,而陰陽中之水火,不可須臾離也。惟腎水太虛,而後腎火無制,始越出於腎宮,而關元之氣不能挽回,直奔於肺而作喘矣。然而關元之氣微,雖力不勝任,以挽回其將絕之元陽,而猶幸其一線之牽連也,則猶可救援於萬一耳。方用定喘神奇丹:
人參(二兩) 牛膝(五錢) 麥冬(二兩) 北五味(二錢) 熟地(二兩) 山茱萸(四錢)
作湯煎服。一劑而喘少止,二劑而喘更輕,四劑而喘大定。
此方人參宜多用,不用至二兩則不能下達於氣海關元,以生氣於無何有之鄉。非用牛膝不能下行,且牛膝能平胃腎之虛火,又能直補其下元之氣也。麥冬益肺金,非多用則自顧不暇,何能生汪洋之水,以救燎原之炎耶!人喘則氣散,非五味子何以能收斂乎。用熟地以益腎中之水也,腎水大足,自不去泄肺金之氣,然非多加則陰不能驟生,而火不可以遽制。又益之以山茱萸,以贊襄熟地之不逮,自能水火既濟,而氣易還元也。
此症亦可用參熟桃蘇湯。
人參 熟地(各一兩) 破故紙(五分) 茯神 麥冬(各五錢) 胡桃(一個) 生薑 蘇子(各一錢) 山萸 巴戟天(各二錢)
水煎服。
人有七情氣鬱,結滯痰涎,或如破絮,或如梅核,咯之不出,咽之不下,痞滿壅盛,上氣喘急,此內傷外感兼而成之者也。此等之症最難治。欲治內傷而外邪不能出,欲治外感而內傷不能愈。然則終何以治之乎?吾治其肝膽,而內傷、外感俱皆愈也。蓋肝膽乃陰陽之會,表裡之間也,解其鬱氣而喘息可平矣。方用加味逍遙散治之。
白芍(五錢) 白朮(三錢) 當歸(三錢) 柴胡(一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茯苓(三錢) 蘇葉(一錢) 半夏(一錢) 厚朴(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痰氣清,再劑而痰氣更清,四劑而喘急自愈。
病成於郁,治鬱而諸症安得不速愈哉!
此症用蘇葉破結湯亦神。
白芍 茯苓(各五錢) 半夏(二錢) 蘇葉(三錢) 甘草(一錢) 枳殼(五分)
水煎服。一劑氣通痰清矣,二劑全愈。
人有久嗽之後,忽然大喘不止,痰出如泉,身汗如油。此汗出亡陽,本是不救之病,而吾以為可救者,以久嗽傷肺而不傷腎也。夫喘症多是傷腎,久嗽之人未有不傷腎者,以肺金不能生腎水,而腎氣自傷也。然而傷肺以致傷腎,與竟自傷腎者不同。蓋傷肺者傷氣也,傷腎者傷精也,故傷肺以致傷腎者,終傷氣而非傷精。精有形而氣無形,無形者補氣可以生精,即補氣可以定喘;有形者必補精以生氣,又必補精以回喘也。所以傷肺者易為功,不比傷腎者難為力。方用生脈散:
麥冬(一兩) 人參(五錢) 北五味子(二錢)
水煎服。一劑而喘定,再劑而汗止,三劑而痰少,更加天花粉二錢,白朮五錢,當歸三錢,白芍五錢 再服十劑全愈。
生脈散補氣之聖藥也。補其肺氣,自生腎水矣。腎得水而火不上沸,則龍雷自安於腎臟,不必又去補腎也。以視傷腎動喘者,輕重不大相懸殊哉!
此症用歸氣湯亦妙。
麥冬(三兩) 北五味(三錢) 熟地(三兩) 白朮(二兩)
水煎服。一劑而汗止,十劑全愈。
怔忡門(三則)
人有得怔忡之症者,一遇拂情之事,或聽逆耳之言,便覺心氣怦怦上衝,有不能自主之勢,似煩而非煩,似暈而非暈,人以為心虛之故也。然而心虛由於肝虛,肝虛則肺金必旺,以心弱不能制肺也。肺無火煅煉,則金必制木,肝不能生金,而心氣益困。故補心必須補肝,而補肝尤宜制肺。然而肺不可制也,肺乃嬌臟,用寒涼以制肺,必致傷損脾胃,肺雖制矣,而脾胃受寒,不能運化水穀,則肝又何所取資,而腎又何能滋益,所以肺不宜制而宜養也。方用制忡湯治之。
人參(五錢) 白朮(五錢)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生棗仁(一兩) 北五味(一錢) 麥冬(五錢) 貝母(五分) 竹瀝(十匙)
水煎調服。一劑而怔忡少定,二劑更安,十劑全愈。
此方不全去定心,而反去補肝以平木,則火不易動;補肺以養金,則木更能靜矣。木氣既靜,則肝中生血,自能潤心之液,而不助心之焰,怔忡不治而自愈矣。
此症用柏蓮湯亦佳。
人參 麥冬 玄參(各五錢) 茯苓 柏子仁 丹皮(各三錢) 丹參(二錢) 半夏 蓮子心(各一錢) 生棗仁(三錢)
水煎服。一劑安,十劑愈。
人有得怔忡之症,日間少輕,至夜則重,欲思一睡熟而不可得者,人以為心虛之極也,誰知是腎氣之乏乎。凡人夜臥則心氣必下降於腎宮,惟腎水大耗,一如家貧,客至無力相延,客見主人之窘迫,自然不可久留,徘徊岐路,實乃徬徨耳。治法大補其腎中之精,則腎氣充足矣。方用心腎兩交湯:
熟地(一兩) 山茱(八錢) 人參(五錢) 當歸(五錢) 炒棗仁(八錢) 白芥子(五錢) 麥冬(五錢) 肉桂(三分) 黃連(三分)
水煎服。一劑即熟睡,二劑而怔忡定,十劑全愈矣。
此方補腎之中仍益之補心之劑,似乎無專補之功。殊不知腎水既足,而心氣若虛,恐有不相契合之虞。今心腎兩有餘資,主客分外加歡,相得益彰矣。況益之介紹如黃連、肉桂並投,則兩相讚頌和美,有不賦膠漆之好者乎!
此症用交合湯亦效。
人參(五錢) 熟地(二兩) 黃蓮(三分) 肉桂(五分)
水煎服。一劑即睡,十劑全安。
人有得怔忡之症,心常怦怦不安,常若有官事未了,人慾來捕之狀,人以為心氣之虛也,誰知是膽氣之怯乎?夫膽屬少陽,心之母也,母虛則子亦虛。惟是膽氣雖虛,何便作怔忡之病?不知臟腑之氣,皆取決於膽,膽氣一虛,而臟腑之氣皆無所遵從,而心尤無主,故怦怦而不安者,乃似乎怔忡,而實非怔忡也。治法徒補心而不補各臟腑之氣,則怔忡之病不能痊;補各臟腑之氣而不補膽之氣,內無剛斷之風,外有紛紜之擾,又安望心中之寧靜乎!故必補膽之氣,而後可以去怯也。方用堅膽湯:
白朮(五錢) 人參(五錢) 茯神(三錢) 白芍(二兩) 鐵粉(一錢) 丹砂(一錢) 天花粉(三錢) 生棗仁(三錢) 竹茹(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膽壯,二劑而膽更壯,十劑而怦怦者不知其何以去也。
此方肝膽同治之劑,亦心膽共治之劑也。肝與膽為表裡,治膽而因治肝者,兄旺而弟自不衰也;心與膽為子母,補膽而兼補心者,子強而母自不弱也。又有鎮定之品以安神,刻削之味以消痰,更相佐之得宜,即是怔忡,未有不奏功如響者,況非怔忡之真病乎!
此症用龍齒壯膽湯亦效。
人參 竹茹(各三錢) 五味子 遠志(各一錢) 生棗仁(一兩) 白芍(八錢) 當歸(五錢) 龍齒(醋淬研末,五分)
水煎服。二劑即安。
驚悸門(二則)
人有聞聲而動驚,心中怦怦,半日而後止者,人以為心中有痰也。乃用消痰之藥治之不效,久則不必聞聲而亦驚,且添悸病,心中常若有來捕者,是驚悸相連而至也。雖俱是心虛之症,而驚與悸實有不同。蓋驚之病輕於悸,悸之病重於驚,驚從外來而動心,悸從內生而動心也。若怔忡正悸之漸也,故驚悸宜知輕重,一遇怔忡即宜防驚,一驚即宜防悸。然而驚悸雖分輕重,而虛則一也。方用安定湯:
黃耆(一兩) 白朮(五錢) 當歸(五錢) 生棗仁(五錢) 遠志(三錢) 茯神(五錢) 甘草(一錢) 熟地(一兩) 半夏(二錢) 麥冬(五錢) 柏子仁(三錢) 玄參(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驚悸輕,再劑更輕,十劑全愈。
夫神魂不定而驚生,神魂不安而悸起,皆心肝二部之血虛也。血虛則神無所歸,魂無所主。今用生血之劑,以大補其心肝,則心肝有血以相養,神魂何至有驚悸哉!倘此等之藥,用之驟效,未幾而仍然驚悸者,此心肝大虛之故也,改煎藥為丸。方用鎮神丹:
人參(四兩) 當歸(三兩) 白朮(五兩) 生棗仁(三兩) 遠志(二兩) 生地(三兩) 熟地(八兩) 白芥子(一兩) 茯苓(三兩) 柏子仁(一兩) 龍骨(一兩醋焠用) 虎睛(一對) 陳皮(三錢) 麥冬(三兩)
各為末,蜜為丸。每日白滾水送下,早晚各五錢,一料全愈。
此方較前方更奇而有神。方中用龍虎二味實有妙義。龍能定驚,虎能止悸,入之補心補腎之中,使心腎交通,而神魂自定也。
此症用鎮心丹亦效。
人參 白芍(各一兩) 丹砂(一錢) 鐵落(一錢) 天花粉(一錢) 山藥(五錢) 遠志(二錢) 生棗仁(五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先驚而後悸,亦有先悸而後驚,似乎不同,而不知非有異也,不過輕重之殊耳。但驚有出於暫,而不出於常,悸有成於暗,而不成於明者,似乎常暫明暗之不同。然而暫驚輕於常驚,明悸重於暗悸。吾定一方,合驚悸而治之,名為兩靜湯:
人參(一兩) 生棗仁(二兩) 菖蒲(一錢) 白芥子(三錢) 丹砂(三錢) 巴戟天(一兩)
水煎服。連服四劑,驚者不驚,而悸者亦不悸也。
此方多用生棗仁以安其心,用人參、巴戟天以通心腎。心腎兩交,則心氣通於腎,而夜能安;腎氣通於心,而日亦安也。心腎交而晝夜安,即可久之道也。
此症用鎮心丹亦可同治。
虛煩門(二則)
人有遇事或多言而煩心生,常若胸中擾攘紛紜而嘈雜,此陰陽偏勝之故,火有餘而水不足也。或謂心熱則火動而生煩,膽寒則血少而厭煩矣。不知虛煩實本於心熱,膽則未曾寒也。夫膽則最喜熱而惡寒,世人云膽寒則怯者,正言膽之不可寒也。膽寒既怯,何敢犯火熱之心,可見虛煩是心火之熱,非膽木之寒矣。古人用溫膽湯以治虛煩,而煩轉盛者,正誤認膽寒也。治法宜於補心之中,而用清心之味。方名解煩益心湯:
人參(二錢) 黃連(一錢) 生棗仁(三錢) 白朮(一錢) 茯神(三錢) 當歸(三錢) 玄參(五錢) 甘草(三分) 枳殼(五分)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一劑煩止,再劑煩除矣。
此方純是入心之藥。清火而加入消痰之藥者,有火必有痰也。痰火散而煩自釋矣,況又有補心之劑,同群並濟哉!
此症用玄冬湯亦甚神。
玄參 麥冬(各二兩)
水煎服。一劑而心安,二劑全愈。
人有年老患虛煩不寐,大便不通,常有一裹熱氣,自臍下直衝於心,便覺昏亂欲絕,人以為火氣之衝心也,誰知是腎水之大虧乎?夫心中之液,實腎內之精也。心火畏腎水之克,乃假克也;心火喜腎水之生,乃真生也。心得腎之交,而心乃生,心失腎之通,而心乃死。虛煩者正死心之漸也。惟是腎既上通於心,何以臍下之氣上衝而心煩?不知腎之交於心者,乃腎水之交,而非腎火之交也。腎水交於心,而成既濟之泰;腎火交於心,而成未濟之否。故既濟而心安,未濟而心煩耳。老人孤陽無水,熱氣上衝,乃腎火衝心也。火之有餘,實水之不足,治法大補腎中之水,則水足以制火,火不上衝而煩自止矣。方用六味地黃湯加品治之。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山藥(四錢) 茯苓(三錢) 丹皮(五錢) 澤瀉(二錢) 白芍(五錢) 麥冬(五錢) 炒棗仁(五錢) 北五味(一錢) 柴胡(五分) 甘菊(三錢)
水煎服。二劑而煩卻,四劑而大便通,二十劑不再發。
六味丸湯所以滋腎水之涸也。麥冬、五味,滋其化源;白芍、柴胡,以平肝,肝平而相火無黨,不至引動包絡之火;又得棗仁、甘菊相制,則心氣自舒,而復有腎水交通,有潤之樂而無燥之苦,豈尚有虛煩之動乎!
此症用濟心丹亦效。
熟地(二兩) 麥冬 玄參 生棗仁(各五錢) 丹皮 地骨皮 柏子仁 菟絲子 巴戟天(各三錢)
水煎服。十劑全愈。
不寐門(五則)
人有晝夜不能寐,心甚躁煩,此心腎不交也。蓋日不能寐者,乃腎不交於心;夜不能寐者,乃心不交於腎也。今日夜俱不寐,乃心腎兩不相交耳。夫心腎之所以不交者,心過於熱,而腎過於寒也。心原屬火,過於熱則火炎於上,而不能下交於腎;腎原屬水,過於寒則水沉於下,而不能上交於心矣。然則治法,使心之熱者不熱,腎之寒者不寒,兩相引而自兩相合也。方用上下兩濟丹:
人參(五錢) 熟地(一兩) 白朮(五錢) 山茱萸(三錢) 肉桂(五分) 黃連(五分)
水煎服。一劑即寐。
蓋黃連涼心,肉桂溫腎,二物同用,原能交心腎於頃刻。然無補藥以輔之,未免熱者有太燥之虞,而寒者有過涼之懼。得熟地、人參、白朮、山萸以相益,則交接之時,既無刻削之苦,自有歡愉之慶。然非多用之則勢單力薄,不足以投其所好,而饜其所取,恐暫效而不能久效耳。
此症用芡蓮丹亦佳。
人參 茯苓 玄參 熟地 生地 蓮子心 山藥 芡實(各三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四劑安。
人有憂愁之後,終日困倦,至夜而雙目不閉,欲求一閉目而不得者,人以為心腎之不交也,誰知是肝氣之太燥乎?夫憂愁之人,未有不氣鬱者也。氣鬱既久,則肝氣不舒;肝氣不舒,則肝血必耗;肝血既耗,則木中之血上不能潤於心,而下必取汲於腎。然而肝木大耗,非杯水可以灌溉,豈能堪日日之取給乎!於是腎水亦枯,而不能供肝木之涸矣。其後腎止可自救其焦釜,見肝木之來親,有閉關而拒矣。肝為腎之子,腎母且棄子而不顧,況心為腎之仇,又烏肯引火而自焚乎?所以堅閉而不納也。治法必須補肝血之燥,而益腎水之枯,自然水可以養木,而肝可以交心也。方用潤燥交心湯: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熟地(一兩) 玄參(一兩) 柴胡(三分) 菖蒲(三分)
水煎服。一劑而肝之燥解,再劑而肝之郁亦解,四劑而雙目能閉而熟睡矣。
此方用芍藥、當歸以滋其肝,則肝氣自平;得熟地以補腎水,則水足以濟肝,而肝之血益旺;又得玄參以解其心中之炎,而又是補水之劑;投之柴胡、菖蒲解肝中之郁,引諸藥而直入於心宮,則腎肝之氣自然不交而交也。
此症用安睡丹亦妙。
白芍 生地 當歸(各五錢) 甘草(一錢) 熟地(一兩) 山茱萸 枸杞(各二錢) 甘菊花(三錢)
水煎服。二劑即閉目矣,十劑全愈。
人有夜不能寐,恐鬼祟來侵,睡臥反側,輾轉不安,或少睡而即驚醒,或再睡而恍如捉拿,人以為心腎不交,而熟知乃膽氣之怯也。夫膽屬少陽,其經在半表半裡之間,心腎交接之會也。心之氣由少陽以交於腎,腎之氣亦由少陽以交於心。膽氣既虛,至不敢相延心腎二氣而為之介紹,心腎乃怒其閉門不納,兩相攻擊,故膽氣愈虛,驚悸易起,益不能寐耳。治法宜補少陽之氣。然補少陽,又不得不補厥陰也。蓋厥陰肝經,與少陽膽經為表裡,補厥陰之肝,正補少陽之膽耳。方用肝膽兩益湯:
白芍(一兩) 遠志(五錢) 炒棗仁(一兩)
水煎服。一劑而寐安,二劑而睡熟,三劑而驚畏全失。
此方白芍入肝入膽,佐以遠志、棗仁者,似乎入心而不入膽。不知遠志、棗仁既能入心,亦能入膽,況同白芍用之,則共走膽經,又何疑乎。膽得三味之補益,則膽汁頓旺,何懼心腎之相格乎。
此症用無憂湯亦甚妙。
白芍(五錢) 竹茹(三錢) 炒棗仁(三錢) 人參(三錢) 當歸(五錢)
一劑睡寧,四劑全愈。
人有神氣不安,臥則魂夢飛揚,身雖在床,而神若遠離,聞聲則驚醒而不寐,通宵不能閉目,人以為心氣之虛也,誰知是肝經之受邪乎?夫肝主藏魂,肝血足則魂藏,肝血虛則魂越,遊魂亦因虛而變也。今肝血既虧,肝臟之中無非邪火之氣,木得火而自焚,魂將安寄?自避出於軀殼之外,一若離魂之症,身與魂分為兩也。然而離魂之症與不寐之症,又復不同。離魂者魂離而能見物,不寐而若離魂者,魂離而不能見物也。其所以不能見物者,陰中有陽,非若離魂之症絕於陰耳。治法祛肝之邪,而先補肝之血,血足而邪自難留,邪散而魂自歸舍矣。方用引寐湯: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龍齒末(火煅,二錢) 菟絲子(三錢) 巴戟天(三錢) 麥冬(五錢) 柏子仁(二錢) 炒棗仁(三錢) 茯神(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寐矣,連服數劑,夢魂甚安,不復從前之飛越也。
此方皆是補肝、補心之藥,而用之甚奇者,全在龍齒。古人謂治魄不寧者,宜以虎睛;治魂飛揚者,宜以龍齒,正取其龍齒入肝而能平木也。夫龍能變化動之象也,不寐非動乎,龍雖動而善藏,動之極正藏之極也。用龍齒以引寐者,非取其動中之藏乎。此亦古人之所未言,余偶及之,泄天地之奇也。
此症用灈枝湯亦效。
炒梔子(三錢) 甘草(一錢) 白芍 當歸 炒棗仁(各五錢) 丹砂(一錢) 遠志(八分) 柴胡(三分) 半夏(一錢)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心顫神懾,如處孤壘,而四面受敵,達旦不能寐,目眵眵無所見,耳聵聵無所聞,欲少閉睫而不可得,人以為心腎之不交也,誰知是膽虛而風襲之乎?夫膽虛則怯,怯則外邪易入矣。外邪乘膽氣之虛,既入於膽之中,則氣無主,一聽邪之所為。膽欲通於心,而邪不許;膽欲交於腎,而邪又不許,此目之所以眵眵,而耳之所以聵聵也。心腎因膽氣之不通,亦各退守本宮,而不敢交接,故欲閉睫而不可得也。夫膽屬少陽,少陽者木之屬也,木與風同象,故風最易入也。風乘膽木之虛,居之而不出,則膽畏風之威,膽愈怯矣。膽愈怯而無子母之援,何啻如臥薪嚐膽之苦,又安得悠然來夢乎。治法必補助其膽氣,佐以祛風蕩邪之品,則膽氣壯而風邪自散,庶可高枕而臥矣。方用祛風益膽湯:
柴胡(二錢) 郁李仁(一錢) 烏梅(一個) 當歸(一兩) 川芎(三錢) 麥冬(五錢) 沙參(三錢) 竹茹(一錢) 甘草(一錢) 白芥子(二錢) 陳皮(五分)
水煎服。連服二劑,而顫懾止,再服二劑,而見聞有所用,人亦熟睡矣。
此方絕不治心腎之不交,而惟瀉膽木之風邪,助膽木之真氣,則膽汁不幹,可以分給於心腎,自然心腎兩交,欲不寐得乎。
此症亦可用助勇湯:
荊芥 當歸(各三錢) 防風 天花粉(各一錢) 川芎 竹茹(各二錢) 枳殼 獨活(各五分)
水煎服。二劑愈。
健忘門(四則)
人有老年而健忘者,近事多不記憶,雖人述其前事,猶若茫然,此真健忘之極也。人以為心血之涸,誰知是腎水之竭乎?夫心屬火、腎屬水,水火似乎相剋,其實相剋而妙在相生,心必藉腎以相通,火必得水而既濟。如止益心中之血,而不去填腎中之精,則血雖驟生,而精仍長涸,但能救一時之善忘,而不能冀長年之不忘也。治法必須補心,而兼補腎,使腎水不幹,自然上通於心而生液。然而老年之人,乃陰盡之時,補陰而精不易生,非但藥品宜重,而單恃煎湯,恐有一時難以取勝之憂,服湯劑之後,以丸藥繼之,始獲永遠之效也。方名生慧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四錢) 遠志(二錢) 生棗仁(五錢) 柏子仁(去油,五錢) 茯神(三錢) 人參(三錢) 菖蒲(五分) 白芥子(二錢)
水煎服。連服一月自然不忘矣。
此方心腎兼補,上下相資,實治健忘之聖藥,苟能日用一劑,不特卻忘,並有延齡之慶矣。然而人必苦服藥也,則丸方又不可不傳耳。方名扶老丸:
人參(三兩) 白朮(三兩) 茯神(二兩) 黃耆(三兩) 當歸(三兩) 熟地(半斤) 山茱萸(四兩) 玄參(三兩) 菖蒲(五錢) 柏子仁(三兩) 生棗仁(四兩) 麥冬(三兩) 龍齒(三錢) 白芥子(一兩)
各為細末,蜜為丸,丹砂為衣。每日晚間白滾水吞下三錢,久服斷不健忘。
此方老少人俱可服,而老年人尤宜,蓋補腎之味多於補心,精足而心之液生,液生而心之竅啟,竅啟而心之神清,何至昏昧而善忘哉。
此症亦可用強記湯:
熟地 麥冬 生棗仁(各一兩) 遠志(二錢)
水煎服。二十劑不忘矣。
人有壯年而健忘者,必得之傷寒大病之後,或酒色過度之人。此等之病,視若尋常,而本實先匱,最為可畏。世人往往輕之而不以為重,久則他病生焉,變遷異症而死者多矣。予實憫之,故又論及此。此種健忘,乃五臟俱傷之病,不止心腎二經之傷也。若徒治心腎,恐胃氣甚弱,則虛不受補,甚為可慮。必須加意強胃,使胃強不弱,始能分布精液於心腎耳(。方用生氣湯:
人參(二錢) 白朮(一錢) 茯苓(三錢) 遠志(八分) 炒棗仁(二錢) 熟地(五錢) 山茱萸(二錢) 甘草(三分) 神麯(三分) 半夏(三分) 麥冬(一錢) 肉桂(三分) 菖蒲(三分) 芡實(三錢) 廣木香(一分)
水煎服。四劑而胃口開,十劑而善忘少矣,連服三十劑全愈。
此方藥味多而分兩輕者,以病乃久虛之症,大劑恐有阻滯之憂,味少恐無調劑之益,所以圖攻於緩,而奏效於遠也。扶助胃氣而仍加意於補心腎二經,則五臟未嘗不同補也。有益無損,殆此方之謂歟。
此症亦可用強記湯加人參三錢治之。
人有氣鬱不舒,忽忽如有所失,目前之事竟不記憶,一如老人之善忘。此乃肝氣之滯,非心腎之虛耗也。夫肝氣最急,鬱則不能急矣,於是腎氣來滋,至肝則止;心氣來降,至肝則回,以致心腎兩相間隔,致有遺忘也。治法必須通其肝氣之滯,而後心腎相通,何至有目前之失記乎。然而欲通肝氣,必須仍補心腎,要在於補心、補腎之中,而解其肝氣之郁,則鬱猶易解,不至重郁。否則已結之郁雖開,而未結之郁必至重結矣。方用通郁湯:
白芍(一兩) 茯神(三錢) 人參(二錢) 熟地(三錢) 玄參(三錢) 麥冬(三錢) 當歸(五錢) 柴胡(一錢) 菖蒲(五分) 白芥子(二錢) 白朮(五錢)
水煎服。一劑而鬱少解,二劑而鬱更解,四劑而鬱盡解。
此方善於開鬱,而又無刻削乾燥之失,直解其肝中之沉滯,使肝血大旺,既不取給於腎水,復能添助夫心火,心肝腎一氣貫通,寧尚有遺忘失記之病哉。
此症可用存注丹:
白芍 白朮 生地(各三錢) 麥冬 柏子仁(各五錢) 甘草 菖蒲(各一錢) 柴胡 天花粉(各二錢) 青皮(三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對人說話隨說隨忘,人述其言杳不記憶,如從前並不道及,人以為有祟憑之也,誰知是心腎之兩開乎?夫心腎交而智慧生,心腎離而智慧失,人之聰明非生於心腎,而生於心腎之交也。腎水資於心,則智慧生生不息;心火資於腎,則智慧亦生生無窮。苟心火亢,則腎畏火炎而不敢交於心;腎水竭,則心惡水干而不敢交於腎,兩不相交,則勢必至於兩相忘矣。夫心腎如夫婦也,夫婦乖離,何能記及於他事乎!治法必須大補心腎,使其相離者,重複相親,自然相忘者復能相憶耳。方用神交湯:
人參(一兩) 麥冬(一兩) 巴戟天(一兩) 柏子仁(五錢) 山藥(一兩) 芡實(五錢) 玄參(一兩) 丹參(三錢) 茯神(三錢) 菟絲子(一兩)
水煎服。連服十劑,即不忘矣,服一月不再忘。
此方似乎重於治心,而輕於治腎。不知夫婦之道,必男求於女,而易於相親,重於治心者,正欲使心之先交於腎也。然而方中之妙,無一味非心腎同治之藥,是治心無非治腎也,而交腎仍無非交心也。兩相交而兩相親,寧有再忘者乎。
此症可用天絲飲亦效。
巴戟天(一兩) 菟絲子(一兩)
水煎服。十劑即不忘。
癲癇門(六則)
人有素常發癲,久而不效,口中喃喃不已,時時忽忽不知,時而叫罵,時而歌唱,吐痰如蜒蚰之涎,人皆謂痰病也。然以消痰化涎之藥與之,多不效。蓋此症乃胃中少有微熱而氣又甚衰,故症有似於狂而非狂,有似於癇而非癇也。治法宜補胃氣,而微用清火之藥,可以奏功。然而胃土之衰,由於心火之弱,胃火之盛,由於心火之微,未可徒補胃土而清胃火也。方用助心平胃湯:
人參(五錢) 茯神(一兩) 貝母(三錢) 神麯(一錢) 肉桂(三分) 甘草(一錢) 甘菊(三錢) 菖蒲(一錢) 生棗仁(五錢)
水煎服。一劑而癲止半,再劑而癲盡除也。
此方補胃氣以生心氣,助心火而平胃火。故心既無傷,而胃又有益,不必治癲而癲自止矣。
此症用天半神丹亦神效。
巴戟天(三兩) 半夏(三錢)
水煎服。一劑即止癲,十劑不再發。
人有壯年之人,痰氣太盛,一時跌僕,口作牛馬之鳴者,世人所謂牛馬之癲也。其實乃虛寒之症,痰入心包也。夫心屬火,而心包亦屬火也。心喜寒,而心包喜溫,所以寒氣一入包絡,即拂其性矣,況又有痰氣之侵乎。夫人身之痰,五臟六腑無不相入,安在犯包絡之即至於迷心乎?包絡為心君之相,凡有痰侵心,包絡先受之,包絡衛心,惟恐痰之相犯,故痰氣一入,即呼諸臟腑來相救援。作牛馬之聲者,所謂痛不擇聲也。治法急救其心,不若急救其包絡。方用濟難湯:
白朮(五錢) 人參(五錢) 茯神(三錢) 菖蒲(五分) 遠志(一錢) 柏子仁(三錢) 半夏(三錢) 天花粉(一錢) 南星(一錢) 附子(一錢) 神麯(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癲止,再劑全愈,連服八劑,此症永絕不再發。
方中雖是救包絡之藥,其實仍是救心之味也。心安而包絡更安,況附子、南星俱是斬關奪門之將,指揮如意,而外邪近賊掃蕩無遺,可慶敉寧之福也。
此症用菖薑湯亦神效。
人參(五錢) 肉桂(二錢) 半夏(三錢) 白朮(一兩) 茯神(五錢) 菖蒲(一錢) 良薑(五分)
水煎服。十劑愈。
小兒易於發癲癇者,雖因飲食失宜,亦由母腹之中先受驚恐之氣也。故一遇可驚之事,便跌僕吐涎,口作豬羊之聲,世醫謂是豬羊之癲。用祛痰搜風之藥而益甚,絕不悟其先天之虧損,而大補其命門、膻中之火,所以愈不能見效也。治法宜補其脾胃之土,而更補命門之火以生脾;復補膻中之火以生胃,不必治痰而痰自消化矣(癲癇成於多痰,而痰多成於胃寒與脾寒也,溫二經自然奏功)。方用四君子湯加減。
人參(一錢) 茯苓(三錢) 白朮(二錢) 甘草(一分) 附子(一片) 半夏(八分) 白薇(三分)
水煎服。一劑即止驚,而癇亦即愈。
四君子湯原是補脾胃之聖藥,脾胃健而驚風自收,原不必用鎮定之藥以止之也。況加附子無經不達,而更能直補命門膻中之火,以生脾胃二經之土,則土更易旺,而痰更易消,益之半夏以逐其敗濁,白薇以收其神魂,安得而癲哉。
此症用溫養湯亦妙。
人參(二錢) 白朮(三錢) 肉桂(五分) 半夏(八分) 乾薑(五分)
水煎服。一劑止,四劑全愈。
婦人一時發癲,全不識羞,見男子而如怡,遇女子而甚怒,往往有赤身露體而不顧者,此乃肝火熾盛,思男子而不可得,鬱結而成癲也。夫肝火熾盛,何便成癲?蓋婦女肝木最不宜旺,旺則木中生火,火逼心而焚燒,則心中不安,有外行之失矣。然而心宮之外,有包絡之護,何以不為阻隔,任其威逼乎?不知肝木之火,乃虛火也。虛火與相火同類,庇匪比之朋,忘聖明之戴,聽其直燒心中而不顧也。然而心君出走,宜有死亡之虞,何以但癲而不死,蓋有腎水之救援耳。思男子而不可得者,因腎經之旺也。雖所旺者半是腎火,而腎水實未涸也。有肝火之相逼,即有腎水之相滋,所以但成癲癡,而未至夭喪耳。治法宜瀉其肝火,補其腎水,而兼舒其鬱悶之氣為得也。方用散花丹:
柴胡(三錢) 炒梔子(五錢) 白芍(二兩) 當歸(一兩) 生地(一兩) 熟地(二兩) 玄參(二兩) 天花粉(三錢) 陳皮(一錢) 茯神(五錢)
水煎服。一劑而癲輕,二劑而羞惡生,三劑而癲失,必閉門不見人也。
此方全去瀉肝之火,不去耗肝之血;疏肝之郁,不去散肝之氣;補腎中之精,不去救心中之焰。水足則木得所養,而火自息於木內;火息則神得所安,而魂自返於肝中,況有消痰利水之劑,則痰氣盡消,各化為水,同趨於膀胱而出矣。
此症用梔連瀉火湯亦甚效。
生地(一兩) 當歸 丹皮(各五錢) 炒梔子 天花粉(各三錢) 黃連(二錢) 吳茱萸(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癲輕,二劑全愈。
此方兼可治熱入血室,少加柴胡一錢。
人有入干戈之中,為賊所執,索金帛不與,賊褫其衣,將受刀,得釋,遂失心如癡,人以為失神之病也,誰知是膽落之病乎。夫膽附於肝者也,因驚而膽墮者,非膽之果落於肝中也。蓋膽中之汁味散而不收,一如膽之墮落於肝耳。膽既墮落,則膽中之汁盡為肝之所收,則肝強膽弱,而心不能取決於膽,心即忽忽如失,一如癲癡之症矣。治法瀉肝氣之有餘,補膽氣之不足,則膽汁自生,而癲癡可愈矣。方用卻驚丹治之。
附子(三分) 陳皮(一錢) 白朮(三錢) 當歸(五錢) 丹砂(一錢) 鐵粉(一錢) 茯神(三錢) 遠志(一錢) 半夏(一錢) 人參(三錢) 薄荷(一錢) 天花粉(二錢) 南星(一錢)
各為細末,蜜為丸,如彈子大。薑湯送下。一丸而驚氣即收矣,連服三丸而癲癡自愈,不必盡服。
此方安神定志之聖方也。方中全在用鐵粉為神,鐵粉者鐵落也,最能推抑肝邪而又不損肝氣。肝與膽同類,均木之象也,木畏金刑,故用鐵落以制肝,非取其金剋木之意乎。金克肝木,未必不金克膽木矣。然而肝木陰木也,膽木陽木也,鐵落克陰木而不克陽木,故制肝而不制膽。所以既伐肝邪,即引諸藥直入膽中,以生膽汁,不獨取其化痰而靜鎮也。
此症用收驚湯亦效。
當歸 山茱萸(各一兩) 白芍(二兩) 北五味(二錢) 附子(三分)
水煎服。一劑驚收,二劑再不癡矣,三劑全愈。
人有思慮過度,耗損心血,遂至癲疾,或哭或笑,或裸體而走,或閉戶自言,喃喃不已,人以為花癲之病也,誰知是失志之癲乎。夫思慮過多,必傷於脾,脾氣一損,即不能散精於肺,肺氣又傷,而清肅之令不行,而脾氣更傷矣。且脾者心之子也,脾病而心必來援,猶子病而母必來顧。心見脾氣之傷,以至失志,則心中無主,欲救而無從,欲忘而不得,呼鄰而不應,忌仇而相侵,於是自忘其身,將為從井之事,見人而嚅囁,背客而絮叨,遂至於癲而不自覺也,治法非急清其心不可。然而心病由於脾病也,補心以定志,更不若補脾以定志之為神。方用歸神湯: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巴戟天(一兩) 茯神(五錢) 紫河車(一具) 半夏(三錢) 陳皮(一錢) 甘草(一錢) 丹砂(一錢) 菖蒲(一錢) 麥冬(五錢) 柏子仁(三錢不去油) 白芥子(三錢)
各為末,先將紫河車淨水煮熟,不可去血絲,搗爛,將各藥末再搗為丸。白滾水送下五錢,連服數日,而癲如失也。
此方心脾同治之藥也,雖消痰而不耗氣。用紫河車者,以紫河車為先後天之母,更能歸神於頃刻;神得河車而有依,則志即依神而相守,不特已失者重回,而既回者尤能永固也。
此症用加味溫養湯亦效。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麥冬(一兩) 半夏(三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二劑少愈,十劑全愈。
狂病門(六則)
人有熱極發狂,登高而呼,棄衣而走,氣喘發汗如雨,此陽明胃經之火也。夫陽明之火何以能使人登高而呼乎?蓋火性炎上,內火熾勝,則身自飛揚矣。熱鬱於胸,得呼則氣泄矣。衣所以蔽體者也,內熱既盛,衣之覆體,不啻如焚,棄之則快,又何顧焉。火刑肺金,自然大喘,喘極而肺金受傷,不能自衛夫皮毛,腠理開泄,陰不攝陽,逼其汁而外出,有不可止遏之勢,汗既盡出,心無所養,神將飛越,安得而不發狂乎。方用加味白虎湯救之。
人參(二兩) 石膏(三兩) 知母(五錢) 茯苓(五錢) 麥冬(三兩) 甘草(一錢) 半夏(三錢) 竹葉(二百片) 糯米(一撮)
水煎服。一劑而狂定,再劑而熱止矣,不可用三劑也。
此症非用白虎湯以急救胃火,則腎水立時熬干,身成黑炭矣。然而火勢燎原,非杯水可救,必得滂沱大雨,則滿山遍野之焰始能盡行撲滅也。
此症用坎水湯亦效。
石膏(一兩) 玄參(二兩) 甘草(一錢) 天花粉(三錢) 炒梔子(三錢) 車前子(二錢)
水煎服。一劑狂定,再劑全愈。
人有火起發狂,腹滿不得臥,面赤心熱,妄見妄言,如見鬼狀,此亦陽明胃火之盛也。然胃火是陽症,而妄見妄言如見鬼狀,又是陰症,何也?陽明之火盛,由於心包之火盛也。陽明屬陽,而心包屬陰,心包與陽明之火,一齊並動,故腹滿而不得臥。倘僅有胃火之動,而心包之火不動,雖口渴腹滿,而尚可臥也。唯心包助胃火而齊動,遂至心神外越,而陰氣乘之,若有所見,因而妄有所言,如見鬼而實非真有鬼也。治法仍宜瀉胃之火,而不必瀉心包之火。蓋胃為心包之子,心包為胃之母也。母盛而子始旺,然子衰而母亦弱耳,瀉胃火非即瀉心包之火乎。方用瀉子湯:
玄參(三兩) 甘菊花(一兩) 知母(三錢)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胃火平,二劑而心包火亦平矣。二火既平,而狂病自愈。
論理此症可用白虎湯,予嫌白虎湯過於峻削,故改用瀉子湯。以此症心包屬陰,用白虎湯以瀉陽,畢竟有傷陰氣,不若瀉子湯,既瀉其陽,而又無損其陰之為愈也。或曰:母盛而子始旺,瀉心包之火可也,何以瀉胃子之火耶!不知五臟六腑之火最烈者胃火也,胃火一熾,將腎水立時爍干,故必須先救胃火,胃火息而心包之火亦息矣。倘先瀉心包之火,而寒涼之藥不能先入心包,必由胃而後入,假道滅虢,不反動胃火之怒乎!不若直瀉胃火,既能制陽,又能制陰,兩有所得也。
此症用二石湯亦神。
人參(五錢) 石膏(五錢) 寒水石(二錢) 茯苓(三錢) 半夏(二錢) 丹皮(五錢)
水煎服。一劑狂定,二劑全愈。
人有易喜易笑,狂妄譫語,心神散亂,目有所見,人疑為胃火之熱也。不知此病非胃熱也,乃心熱耳。心熱發狂,膻中之外衛,謂何亦因心過於酷熱,則包絡膻中何敢代心以司令,聽心中之自主而喜笑不節矣。譬如君王恣肆以擅威,宰輔大臣不敢輕諫,則近侍左右,無非便佞之流,自然聲色可以娛心,言語可以博趣,此偏喜偏笑之所必至也。於是所發之令無非亂政,及至令不可行,而渙散之景象有同鬼域矣。人心之發熱何獨不然。然而心中發狂,以致神越,宜立時暴亡矣,何以仍能苟延日月耶?不知心熱之發狂,不同於胃熱之發狂,胃熱之發狂乃外熱而犯心,心之發狂乃內熱而自亂。故胃狂有遽亡之禍,而心狂有苟延之幸也。治法必以清心為主,心清而狂自定矣。方用清心丹:
黃連(三錢) 茯神(五錢) 生棗仁(五錢) 人參(三錢) 麥冬(一兩) 玄參(一兩) 丹參(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神定,再劑而狂定,不必用三劑也。
黃連所以清心火,然徒用黃連,則心火正燥,恐黃連性燥,反動其燥,所以又益人參、丹參、麥冬之類,潤以濟之。蓋火有餘,自然氣不足,補氣以瀉火,則心君無傷,可靜而不可動矣。
此症用解妄湯亦效。
人參(一兩) 黃連 茯神 柏子仁 玄參 丹參(各三錢) 生棗仁(五錢) 甘草(一錢) 肉桂(二分)
水煎服。一劑狂定,二劑全愈。
人有身熱發狂,所言者無非淫亂之語,所喜者無非歡愉之事,一拂其言,一違其事,則狂妄猝發,見神見鬼,人以為心熱之極也,誰知是心包之熱乎?夫心包為心君之副,心中安靜,胡為任包絡之拂亂乖張至此。蓋君弱臣強,心中寒極,不能自主耳。譬如庸懦之主,朝綱解散,乃寄其權於相,而相臣植黨營私,生殺予奪,悉出其手,奉令者立即稱揚,違命者輒加苛斥,聞順情之辭則喜,聽逆耳之言則怒。顛倒是非,違背禮法,心自生疑,若有所見,心包熱狂,正復相似,治法自應瀉心包之火。然而徒治心包,而心中內寒,愈有震驚之嫌,必須補助其心,使心氣不弱,而後呼召外人,可清震主之賊矣。苟或單瀉心包之火,則心包且有犯逆之危,非治法之善也。方用衛主湯:
人參(一兩) 茯苓(五錢) 玄參(一兩) 天花粉(三錢) 麥冬(五錢) 生地(五錢) 丹皮(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身熱止,二劑而狂妄定,四劑而喜怒得其正矣。
方用止玄參、生地、丹皮乃清心包之藥,其人參、茯苓、麥冬仍是補心之品,心強而心包之火自弱矣。況玄參、生地、丹皮雖瀉心包而亦是補心之劑,自然撥亂為安,化奸為忠也。或謂心中虛寒,用人參以補虛是矣,然用玄參、丹皮、生地之類雖涼心包,獨不益心之寒乎,似乎宜加熱藥以濟之也。嗟乎!心寒用熱藥理也。然而心包火旺,用助火之藥以益心,必由心包而後能入,火性炎蒸,心未必得益,而轉助心包之焰矣。故不若用人參以助心之為得。蓋人參亦能助心包,非心包所惡,用玄參之類共入之,自然擁衛其心,指揮群藥,以掃蕩炎氛,將心氣自旺,寒變為溫,何必用熱藥以生變哉。
此症用正心湯亦神效。
人參 熟地(各一兩) 玄參 麥冬(各二兩) 菖蒲(一錢) 白芥子(三錢)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愈。
人有為強橫者所折辱,憤懣不平,遂病心狂,時而持刀,時而逾屋,披頭大叫,人以為陽明胃火之盛也,誰知是陽明胃土之衰乎?夫陽明火盛,必由於心火之大旺也。心火旺,而胃火盛,是火生夫土也,心火衰而胃火盛,是土敗於火也。火生土而胃安,土敗火而胃變,雖所變有似於真火之盛,而中已無根,欲土崩瓦解,而不可救矣。夫狂症皆是熱,而余以此為虛熱,而非實熱,孰肯信之。不知臟腑實熱可以涼折,而虛熱必須溫引。然而陽明胃經之虛熱,又不可全用溫引也。於溫中而佐之微寒之品,實治法之善者。蓋陽明虛熱,乃內傷而非外感也。因憤懣而生熱,不同於邪入而生熱也,明甚。以邪為實熱,而正熱為虛熱耳。方用平熱湯:
人參(五錢) 黃耆(一兩) 甘草(一錢) 麥冬(一兩) 黃芩(一錢) 青皮(五分) 竹瀝(一合) 白芍(五錢) 茯苓(三錢) 棗仁(三錢) 炒梔子(五分) 天花粉(三錢) 柴胡(五分)
水煎服。二劑而狂輕,四劑而狂定,服一月而安然熟臥矣。
此方變竹葉石膏湯,以治陽明之虛熱也。甘溫以退大熱,復佐之以甘寒,使陽明之火相順而不逆,轉能健土於火宅之中,消煙於余氛之內。土既有根,火亦自息,何狂之不去乎!倘以為實熱,而用竹葉石膏也,去生自遠矣。
此症用舒憤湯亦神效。
白芍(二兩) 炒梔子(五錢) 玄參(一兩) 天花粉(三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一劑狂定,再劑愈,三劑全愈。
人有忍飢過勞,忽然發狂,披髮裸形,罔知羞惡,人以為失心之病也,誰知是傷胃而動火乎?夫胃屬陽明,陽明火動,多一發而不可止。世皆謂胃火,宜瀉而不宜補,然而胃實可瀉,而胃虛不可瀉也。經云:二陽之病發心脾。二陽者正言胃也。胃為水穀之海,最能容物,物入胃而消,胃亦得物而養,物養胃而火靜,胃失物而火動矣。及至火動而胃土將崩,必求救於心脾,心見胃火之沸騰,而心神有切膚之痛,自擾亂而不寧,脾見胃火之焚燒,而脾之意有震鄰之恐,亦紛紜而無定,失其歸依,安得而不發狂哉!治法不必安心之神,奠脾之意也,仍救其胃氣之存,而狂自可定也。雖然救胃氣者,必救胃土也,欲救胃土,而不少殺胃火,則胃氣亦未能獨存耳。方用救焚療胃湯:
人參(一兩) 玄參(一兩) 竹瀝(一合) 陳皮(三分) 神麯(五分) 山藥(五錢) 百合(五錢)
水煎服。一劑而狂定,再劑而狂止,三劑全愈。
此方大用人參以救胃土,即兼用玄參以殺胃火,又益之群藥以調停於心、肺、脾、腎之間,使肝不敢來傷胃土,則胃氣尤易轉也。胃氣一轉,胃傷可補,胃既無傷,而心之神,脾之意,又寧有擾亂紛紜之患乎!此狂之所以易定耳。
此症用遏火湯亦神效。
人參 白朮 生地(各五錢) 玄參(一兩) 甘草(一錢) 知母(一錢) 天花粉(二錢) 陳皮(五分) 神麯(一錢) 丹皮(五錢)
水煎服。一劑狂定,再劑全愈。
呆病門(六則)
人有終日不言不語,不飲不食,忽笑忽歌,忽愁忽哭,與之美饌則不受,與之糞穢則無辭,與之衣不服,與之草木之葉則反喜,人以為此呆病,不必治也。然而呆病之成,必有其因,大約其始也,起於肝氣之郁;其終也,由於胃氣之衰。肝鬱則木剋土,而痰不能化,胃衰則土製水,而痰不能消,於是痰積於胸中,盤據於心外,使神明不清,而成呆病矣。治法開鬱逐痰,健胃通氣,則心地光明,呆景盡散也。方用洗心湯:
人參(一兩) 茯神(一兩) 半夏(五錢) 陳皮(三錢) 神麯(三錢) 甘草(一錢) 附子(一錢) 菖蒲(一錢) 生棗仁(一兩)
水煎半碗灌之,必熟睡。聽其自醒,切不可驚醒,反至難愈也。
此等病似乎有祟憑之,然而實無祟也,即或有祟不可治邪,補正而邪自退。蓋邪氣之實,亦因正氣之虛而入之也。此方補其正氣,而絕不去祛邪,故能一劑而奏效,再劑而全愈。或謂此病既是正虛無邪,何以方中用半夏、陳皮如是之多乎?不知正虛必然生痰,不祛痰則正氣難補,補正氣而因之祛邪,是消痰仍是補正也。雖然痰消而正氣旺,是痰即邪也。補正而佐以攻痰,引祛痰之藥直入於心宮,以掃蕩其邪,邪見正氣之旺,安得不消滅於無蹤哉。或又謂呆病既成於郁,不解鬱而單補正以攻痰,何以能奏功如此?不知呆病之來,其始雖成於郁,然郁之既久而成呆,其從前之鬱氣,久則盡亡之矣。故但補胃氣以生心氣,不必又始肝氣以舒鬱氣也。
此症用還神至聖湯亦神。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茯神 生棗仁(各五錢) 廣木香 天南星 荊芥(各三錢) 甘草 良薑 附子 枳殼(各一錢) 菖蒲(五分)
水煎灌之,聽其自臥,醒來前症如失。
人有呆病終日閉戶獨居,口中喃喃,多不可解,將自己衣服用針線密縫,與之飲食,時用時不用,嘗數日不食,而不呼飢,見炭最喜食之,謂是必死之症,尚有可生之機也。夫呆病而至於喜糞,尚為可救。豈呆病食炭,反忍棄之乎?蓋喜糞乃胃氣之衰,而食炭乃肝氣之燥,凡飲食之類,必入於胃,而後化為糟粕,是糞乃糟粕之餘也。糟粕宜為胃之所不喜,何以呆病而轉喜之乎?不知胃病則氣降而不升,於是不喜升而反喜降,糟粕正胃中所降之物也。見糞而喜者,喜其同類之物也。然而呆病見糞則喜,未嘗見糞則食也。若至於食糞,則不可治矣,以其胃氣太降於至極耳。夫炭乃木之燼也,呆病成於郁,郁病必傷肝木,肝木火焚以傷心,則木為心火所克,肝中之血盡燥,而木為焦枯之木矣。見炭而喜食者,喜其同類而食之,思救其肝木之燥耳。然而可生之機,全在食炭。夫炭本無滋味,今食之而如飴,是胃氣之未絕也。治其胃氣,而祛其痰涎,則呆病可愈也。方用轉呆丹:
人參(一兩) 白芍(三錢) 當歸(一兩) 半夏(一兩) 柴胡(八錢) 生棗仁(一兩) 附子(一錢) 菖蒲(一兩) 神麯(五錢) 茯神(一兩) 天花粉(三錢) 柏子仁(五錢)
水十碗,煎一碗,使強有力者,抱住其身,另用二人執拿其兩手,以一人托住其下頷,一人將羊角去尖,插其口灌之。倘不肯服,不妨以杖擊之,使動怒氣,而後灌之,服後必然罵詈,少頃必倦而臥,聽其自醒,切不可驚動,自醒則全愈,否則止可半愈也。
此方大補其心肝之氣血,加之祛痰開竅之藥,則肝中枯竭得滋潤而自蘇,心內寡弱,得補助而自旺,於是心氣既清,肝氣能運,力能祛逐痰涎,隨十二經絡而盡通之,何呆病而不可愈哉!倘或驚之使醒,則氣血不得盡通,而經絡不得盡轉,所以止可半愈也。然能再服此湯,亦未有不全愈者矣。
此症用蘇心湯亦神效。
白芍 當歸(各三兩) 人參 茯苓(各一兩) 半夏 炒梔子 柴胡(各三錢) 附子(三分) 生棗仁(五錢) 吳茱萸 黃連(各五分)
水十碗,煎一碗。灌之,聽其自醒,醒來病如失。
人有一時而成呆病者,全不起於憂鬱,其狀悉與呆病無異,人以為有祟憑之也,誰知是起居失節,胃氣傷而痰迷之乎。夫胃屬土,喜火之生者也。然而火能生土,而亦能害土,火不來生,則土無生氣,火過來生,則土有死氣矣。雖然土中之火本生土者也,如何生土者反能害土?豈火為外來之邪火,而非內存之正火乎!孰知邪火固能害土,而正火未嘗不害土也。正火者,土中之真火,如何能害土乎?蓋正火而能養,則火且生土以消食,正火而相傷,則火且害土以成痰。痰成而復傷其胃土,則火且迷心,輕則成呆,而重則發厥矣。起居失節,則胃中勞傷,不生氣而生痰。一時成呆者,乃痰迷於心脘之下,尚未直入於心包之中也。倘入心包,則人且立亡矣。治法宜生其胃氣,而佐之消痰之品,則痰迷可以再開,不必竟治其呆也。方用啟心救胃湯:
人參(一兩) 茯苓(一兩) 白芥子(三錢) 菖蒲(一錢) 神麯(三錢) 半夏(二錢) 南星(二錢) 黃連(一錢) 甘草(一錢) 枳殼(五分)
水煎服。一劑而痰解,再劑而神清,三劑而呆病如失,不再呆也。
此方全去救心,正所以救胃也。蓋胃為心之子,心氣既清,而胃氣安有不清者乎?母清而子亦清也。設作呆病治之,亦用附子斬關直入,則火以助火,有頃刻發狂而死矣。總之呆病成於歲月之久,而不成於旦夕之暫,若一時而成呆者,非真呆病也。故久病宜於火中補胃以消痰,而猝病宜於寒中補胃以消痰,又不可不知也。
此症用指迷湯亦效。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半夏 神麯(各三錢) 南星 甘草(各一錢) 陳皮 菖蒲(各五分) 附子(三分) 肉豆蔻(一枚)
水煎服。四劑愈。
呃逆門(五則)
人有忽然呃逆不止,為是寒氣相感,誰知是氣逆而寒入之也。然氣之所以不順,乃氣之不足也。蓋丹田之氣足,則氣守於下焦而氣順,丹田之氣不足,則氣奔於上焦而氣逆矣。呃逆雖是小症,然治之不得法,往往有變成危症,而不可救,正徒散其寒而不補其氣也。治法宜大補其丹田之氣,而少佐之以祛寒之藥。則氣旺而可以接續,寒祛而足以升提,故不必止呃逆而呃逆遂自止也。方用定呃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丁香(五分) 陳皮(五分) 茯苓(五錢) 沉香末(一錢) 牛膝(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呃逆止矣。
參、苓、白朮純是補氣回陽之藥,丁香祛寒,沉香、牛膝降入丹田以止其逆,逆氣既回,而呃聲自定。孰謂補氣之藥,非即轉氣之湯哉!
此症用加味六君子湯亦妙。
人參 半夏 蘇葉(各一錢) 白朮 茯苓(各三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三分) 丁香(二分) 水煎服。一劑即止呃,二劑全愈。
人有痰氣不清,一時作呃逆之聲者,人以為火逆作祟也。夫火逆之痰,口必作渴,今不渴而呃逆,仍是痰氣之故,而非火邪之祟也。夫痰在胃口,而呃逆在丹田,何以能致此耶?蓋丹田之氣欲升,而痰結胸中以阻之。此種呃逆較虛呃者甚輕,治法消其痰氣,而呃逆自除,方用二陳湯加減治之。
人參(五分) 陳皮(五分) 半夏(一錢) 甘草(三分) 厚朴(一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一劑即愈。
二陳湯為治痰之妙劑,加入人參、厚朴於補氣之中而行降氣之藥,自能祛痰於上焦,達氣於下焦也。
此症亦可用加味六君子湯治之。
人有口渴飲水忽然呃逆者,非水氣之故,乃火氣之逆也。人若胃火太盛,必大渴呼水矣,今但渴而不大飲水者,乃胃火微旺,而胃氣猶虛也。故飲水雖快,而多則不能易消,火上衝而作呃逆耳。治法宜補其胃中之土,而降其胃中之火,則胃氣之安,而胃火自息,呃逆亦自止矣。方用平呃散:
玄參 白朮(各五錢) 人參(二錢) 茯苓 甘菊花 麥冬(各三錢) 甘草(五分)
水煎服。一劑即平。
此方降胃火而又不耗胃氣,所以奏功實神。倘以為胃火之盛,而輕用石膏,雖亦能取勝,而終於胃土有傷,呃逆除而他病又生矣,不若此方之和平而又神也。
此症用兩宜湯亦妙。
人參(二錢) 茯苓 白朮(各五錢) 甘草 澤瀉 黃連(各一錢) 肉桂(三分) 陳皮(五分) 天花粉(二錢) 柴胡(三分)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氣惱之後,肝又血燥,肺又氣熱,一時呃逆而不止,人以為火動之故也,誰知亦是氣逆而不舒乎。蓋肝性最急,一拂其意,則氣必下克脾土,而脾土氣閉,則腰臍之間不通,氣乃上奔於咽喉,而作呃逆矣。倘亦用降火降氣之藥,則呃逆更甚,必須用散郁之劑,而佐以消痰潤肺之藥,始為得之。方用解呃丹:
茯神(三錢) 白芍(三錢) 當歸(二錢) 白朮(五錢) 蘇葉(五分) 麥冬(五錢) 白芥子(三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呃逆即止。
此方為散郁之神方,不特治呃逆已也。用白朮以利腰臍之氣,用柴、芍、當歸以舒肝膽之氣,用蘇葉、麥冬以潤肺金之氣,用茯神以通心與膀胱之氣,用白芥子以宣膜膈之氣,是一身上下之氣盡行流通,又何虞下焦之氣不上升於咽喉乎!故一劑而收功也。
此症亦可用平順散:
柴胡 甘草 烏藥(各一錢) 白芍(三錢) 香附 白芥子 川芎(各二錢) 砂仁(一粒)
水煎服。二劑即止。
人有呃逆時作時止者,乃氣虛而非氣滯也。夫氣旺則順,氣衰則逆,五行之道也,凡逆之至者,皆衰之極耳。惟是氣衰而呃逆者,不比痰呃與火呃也,補其氣之虛,而呃逆自止。倘不知補氣,而惟從事於消痰降火,則輕必變重,而重必入死矣。況痰火之呃,亦虛而致,不惟寒呃之成於虛也。方用六君子湯加減治之。
人參(三錢) 白朮(一兩) 茯苓(三錢) 陳皮(一錢) 甘草(三分) 半夏(二錢) 柿蒂(三枚)
水煎服。連服三劑而呃逆自除。
此方乃治胃之聖劑,胃氣弱而諸氣皆弱,胃氣旺而諸氣皆旺,故補胃氣正所以補諸氣也,氣既旺矣。加以柿蒂之能轉呃,自然氣轉於須臾,而呃逆頓止矣。且胃又多氣之腑也,諸氣之逆皆從胃始,然則諸氣之順,何獨不由胃始哉。
此症亦可用加味術苓湯:
人參 白朮(各五錢) 茯苓(三錢) 半夏(二錢) 竹瀝(一合) 附子(三分)
水煎服。二劑愈。
卷之五
關格門(五則)
人有病關格者,食至胃而吐,欲大小便而不能出,眼睛紅赤,目珠暴露,兩脅脹滿,氣逆拂抑,求一通氣而不可得,世以為胃氣之太盛,而不知乃肝氣之過郁耳。夫關格之症,宜分上下,一上格而不得下,一下關而不得出也。今上既不得入,而下又不得出,是真正關格,死生危急之症也。治之原有吐法,上吐則下氣可通。今不必用吐藥而先已自吐,是用吐藥無益矣。若用下導之法,則上既無飲食下胃,而大腸空虛,即用導藥,止可出大腸之糟粕硬屎,而不能通小腸膀胱之氣,是導之亦無益也。必須仍用煎藥和解為宜,但不可遽然多服,須漸漸飲之,初不受而後自受矣。方用開門散:
白芍(五錢)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陳皮(一錢) 當歸(五錢) 柴胡(三錢) 蘇葉(一錢) 牛膝(三錢) 車前子(三錢) 炒梔子(三錢) 天花粉(三錢) 水煎一碗,緩緩呷之,一劑而受矣。一受而上關開,再劑而下格亦通。
此方直走肝經以解鬱,郁解而關格自痊,所謂扼要爭奇也。倘用香燥之藥,以耗胃氣,適足以堅其關門而動其格據矣。
此症用通關散亦效。
白芍(五錢) 茯苓(三錢) 甘草 枳殼 神麯(各三分) 白豆蔻(一枚) 川芎(二錢) 生薑汁(半合) 柴胡(一錢) 水煎服。一劑即開,二劑愈。愈後須用補腎之劑。
人有無故而忽然上不能食、下不能出者,胸中脹急,煩悶不安,大小便窘迫之極,人以為關格之症也,誰知是少陽之氣不通乎。夫少陽膽也,膽屬木,木氣最喜舒泄,因寒氣所襲,則木不能條達,而氣乃閉矣。於是上克胃而下克脾,脾胃畏木之刑,不敢去生肺氣,而並生大腸之氣矣。肺金因脾胃之氣不生,失其清肅之令,而膀胱、小腸無所凜遵,故一齊氣閉矣。此症原可用吐法,一吐而少陽之氣升騰可愈。其次則用和解之法,和其半表半裡之間,而膽木之鬱結自通。二法相較,和勝於吐,吐必傷五臟之氣,而和則無損五臟之氣也。方用和解湯:
柴胡(一錢) 白芍(三錢) 甘草(一錢) 枳殼(五分) 薄荷(一錢) 茯神(三錢) 丹皮(二錢) 當歸(三錢)
水煎服。緩緩服之,三劑則可以開關矣。上關一開,而下格自愈。
此方乃逍遙散之變方也。逍遙散有白朮、陳皮,未嘗不可開關。余改用薄荷、枳殼、丹皮者,直入肝經之藥,取其尤易於開鬱也。此方全不開關,而關自開者,正以其善於解鬱也。
此症用寬緩湯亦妙。
柴胡 茯苓(各二錢) 當歸(三錢) 白芍(五錢) 甘草 蘇葉 黃芩(各一錢) 竹葉(三十片)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吐逆不得飲食,又不得大小便,此五志厥陽之火太盛,不能營於陰,遏抑於心胞之內,頭上有汗,乃心之液外亡,自焚於中也。存亡之機,間不容髮,此關格最危之症,人以為氣之不通也,欲用麝香、片腦之類,以劫開其門,必至耗散真氣,反致歸陰矣。法宜調其營衛,不偏陰偏陽,一味沖和,毋犯胃氣,使其臟腑自為敷布,不必問其關從何開,格從何啟,一惟求之中焦握樞而運,以漸透於上下之間,自能營氣前通,衛氣不閉,因其勢而利導之,庶無扞格耳。方用和中啟關散:
麥冬(五錢) 人參(五分) 甘草(五分) 柏子仁(三錢) 滑石(敲碎,一錢) 黃連(一錢) 白芍(五錢) 桂枝(三分) 天花粉(一錢五分) 水煎服。一劑而上吐止,再劑而下閉通矣。
此方解散中焦之火,更能舒肝以平木,木氣既平,而火熱自減。內中最妙者,用黃連與桂枝也。一安心以交於腎,一和腎而交於心,心腎兩交,則營衛陰陽之氣,無不各相和好,陰陽既和,而上下二焦安能堅閉乎,此和解之善於開關也。
此症用黃連啟心湯亦效。
人參(一錢) 白朮 丹皮(各三錢) 黃連 玄參(各二錢) 甘草(一錢) 桂枝(三分) 半夏(五分) 柴胡(三分)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上吐下結,氣逆不順,飲食不得入,溲溺不得出,腹中作疼,手按之少可,人以為此寒極而陰陽易位,其脈必澀而伏也。法當吐,不吐則死。然而不必吐也,夫上部無脈下部有脈,吐之宜也,以食填塞於太陰耳。今脈澀而伏,非無脈之比,況所食之物,已經吐出,是非食填太陰也。吐之不重傷脾胃之氣,以堅其閉塞乎。夫胃氣之所以不開,與大小腸、膀胱之所以閉結者,由於腎氣之衰也。胃為腎之關門,腎之氣不上,則胃之關必不開。腎主大小便、膀胱之氣化,亦腎氣化之也。腎氣不通於三經,則便溲何從而出然則上下開闔之權衡全在乎腎也。治法必須大補其腎中之水火。腎中之水火足,而關格不治而自愈矣。方用水火兩補湯:
熟地(一兩) 山茱(四錢) 茯神(五錢) 車前子(三錢) 人參(二錢) 麥冬(一兩) 五味子(五分) 肉桂(一錢) 白朮(五錢) 牛膝(三錢) 水煎服。連服二劑,上吐止而下結亦開矣,再服四劑全愈。
此方補腎中之水火,而又能通腎中之氣。氣足而上自達於胃,下自達於膀胱、大小腸矣。倘用香燥之藥以救胃,則胃氣愈傷;倘用攻利之藥以救膀胱、大小腸,則膀胱、大小腸愈損,何日是開關解格之日哉。
此症用化腎湯亦神效。
熟地(二兩) 肉桂(二錢) 水煎服。一劑即通,二劑全愈。
人有一時關格,大小便閉結不通,渴飲涼水,少頃即吐,又飲之又吐,面赤唇焦,粒米不能下胃,飲一杯吐出杯半,脈亦沉伏,人以為脈絕也,誰知是格陽不宣,腎經寒邪太盛之故乎。夫腎屬少陰,喜溫而不喜寒也。寒邪入腎則陽無所附,陽欲杜陰而不能,陰且格陽而愈勝,於是陽不敢居於下焦,而盡逆衝於上焦咽喉之間,難於容物而作吐矣。夫陽宜陰折,熱宜寒折,似乎陽熱在上,宜用陰寒之藥以治之。然而陽熱在上,而下正陰寒也,用陰寒以折陰寒,正投其所惡也,不特無功,而反有大害。蓋上假熱而下真寒,非用真熱假寒之法從治之,斷不能順其性而開其關也。方用白通湯治之。
方中原是大熱之味,得人尿、豬膽以亂之,則下咽覺寒,而入腹正熱,陽可重回,而陰可立散,自然脈通而關啟矣。然後以大劑八味湯投之,永不至關再閉而吐再發也。
此症用加味術桂湯亦神效。
白朮(一兩) 肉桂(一錢) 甘草(一分) 人參(二錢) 丁香(一錢) 水煎,加人尿半碗,探冷服之,一劑即安。
中滿門(四則)
人有飲食之後,胸中倒飽,人以為多食而不能消,用香砂枳實等丸消導之,似覺少快,已而又飽,又用前藥,久久不已,遂成中滿之症。腹漸高大,臍漸突出,肢體漸浮脹,又以為臌脹,用牽牛、甘遂之藥,以逐其水。內原無水濕之邪,水未見出,而正氣益虛,脹滿更急,又疑前藥不勝,復加大黃、巴豆之類下之。仍然未愈,又疑為風邪固結於經絡,用龍膽、茵陳、防風、荊芥之類,紛然雜投,不至於死不已。猶然開鬼門、泄淨府,持論紛紜,各執己見,皆操刀下石之徒也。誰知中滿之症,實由於脾土之衰,而脾氣之衰,又由於腎火之寒也。倘用溫補之藥,早健其脾氣,何至如此之極哉。方用溫土湯:
人參(一錢) 白朮(三錢) 茯苓(三錢) 蘿蔔子(一錢) 薏仁(三錢) 芡實(五錢) 山藥(五錢) 肉桂(三分) 穀芽(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覺少飽,二劑而覺少寬矣,數劑之後,中滿自除。
此方但去補脾,絕不消導以耗其氣。蓋中滿之病,未有不因氣虛而成者。不補脾胃之氣,則脹從何消?況方中加入蘿蔔子最妙,助參、術以消脹,不輔參、術以添邪;又有茯苓、薏仁、芡實、山藥之類,益陰以利水,水流而正氣不耗,自然下澤疏通,而上游無阻滯之虞矣。第恐水寒冰凍,則溪澗斷流,又益以肉桂,於水中生火,則土氣溫和,雪消冰泮,尤無壅塞之苦也。奈何惟事於消導,遂成不可救藥之病哉。
此症用術苓加桂湯:
白朮(一兩) 茯苓(五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
人有未見飲食則思,既見飲食則厭,乃勉強進用,飽塞於上脘之間,微微脹悶,此不止胃氣之虛。而心包之火正衰也。心包為胃土之母,母氣既衰,何能生子,心包之火不足,又何能生胃哉。故欲胃之能食。必須補胃土,而兼補心包之火也。方用生胃進食湯:
人參(三錢) 白朮(三錢) 炒棗仁(五錢) 遠志(八分) 山藥(三錢) 茯苓(三錢) 神麯(五分) 良薑(五分) 蘿蔔子(一錢) 枳殼(五分) 乾薑(炒黑,一錢) 水煎服。
此方治胃,無非治心包也。心包與胃,原是子母,何必分治之乎?不治中滿而中滿自除,此補火之勝於補土也。
此症用調飢散亦妙。
人參(五分) 山藥(一兩) 白芍(三錢) 甘草(五分) 肉桂(一錢) 菖蒲(五分) 肉豆蔻(一枚) 炒棗仁(三錢) 水煎服。十劑愈。
人有中心鬱郁不舒,久則兩脅飽滿,飲食下喉,即便填脹,不能消化,人以為臌脹之漸也,而不知皆氣滯之故。倘用逐水之藥,必且更甚;用消食之藥,亦止可取一時之快,而不能去永久之脹也。法宜開鬱為主。然而氣鬱既久,未有不氣虛者也,使僅解其鬱,而不兼補其氣,則氣難化食,脹何以消?方用快膈湯:
人參(一錢) 茯神(五錢) 白芍(三錢) 白芥子(二錢) 蘿蔔子(五分) 檳榔(三分) 神麯(五分) 枳殼(三分) 柴胡(五分) 薏仁(三錢) 厚朴(三分) 水煎服。一、二劑輕,四劑全愈。
此方解鬱而無刻削之憂,消脹而無壅塞之苦,攻補兼施,自易收功也。
此症用抒脹湯亦妙。
神麯(三錢) 柴胡(五分) 白芍(三錢) 茯苓 蘿蔔子(各一錢) 厚朴 人參(各五分) 白豆蔻(三枚) 蘇葉(八分) 白芥子(二錢) 水煎服。十劑愈。
人有患中滿之病,飲食知味,但多食則飽悶不消,人以為脾氣之虛,誰知是腎氣之虛乎。腹中飽悶,乃虛飽而非實飽,若作水腫治之,則喪亡指日矣。蓋脾本屬土,土之能制水者,本在腎中之火氣。土得火而堅,土堅而後能容物,能容物即能容水也。惟腎火既虛,而土失其剛堅之氣,土遂不能容物而容水,乃失其天度之流轉矣,故腹飽而作滿,即水臌之漸也。人不知補腎火以生脾土,反用瀉水之法以傷脾,無異決水以護土,土有不崩者哉?是治腎虛之中滿,可不急補其命門之火乎。然而徑補其火,則又不可,以腎火不能自生,生於腎水之中也。但補火而不補水,則孤陽不長,無陰以生陽,即無水以生火也。或疑土虧無以制水,又補腎以生水,不益增波以添脹哉?不知腎中之水,乃真水也,邪水欺火以侮土,真水助火以生土,實有不同。故腎虛中滿,必補火以生土;又必補水以生火耳。方用金匱腎氣丸:
茯苓(六兩) 附子(一枚) 牛膝(一兩) 肉桂(一兩) 澤瀉(二兩) 車前子(一兩五錢) 山茱萸(二兩) 山藥(四兩) 牡丹皮(一兩) 熟地(三兩)各為末,蜜為丸。每日早晚白滾水送一兩。初服少脹,久服脹除而滿亦盡消。
補火之聖藥也。群藥之內,利水健脾之味多於補陰補火者,雖意偏於補火,而要實重於救脾,補火者正補脾也。故補陰不妨輕,而補脾不可不重耳。
此症用熏脾湯亦佳。
熟地 白朮(各五錢) 山茱萸(四錢) 破故紙(一錢) 杜仲(三錢) 附子(五分) 水煎服。二劑而飽悶除,十劑全愈。
翻胃門(五則)
人有飲食入胃而即吐者,此肝木克胃土也,用逍遙散加吳茱萸炒黃連治之,隨手而愈。而無如人以為胃病也,雜用香砂消導之劑,反傷胃氣,愈增其吐;又改用下藥不應,復改用寒涼之味,以降其火,不獨胃傷而脾亦傷矣;又改用辛熱之藥,以救其寒,又不應,始悟用和解之法,解鬱散邪,然已成噎膈之症矣。夫胃為腎之關門,腎中有水,足以給胃中之用,則咽喉之間,無非津液可以推送水穀;腎水不足,力不能潤灌於胃中,又何能分濟於咽喉乎?咽喉成為陸地,水乾河涸,舟膠不前,勢所必至。且腎水不足,不能下注於大腸,則大腸無津以相養,久必瘦小而至艱澀;腸既細小艱澀,飲食入胃,何能推送?下既不行,必積而上泛,不特上不能容而吐,抑亦下不能受而吐也。治法必須大補其腎中之水。方用濟艱催輓湯:
熟地(二兩) 山茱(一兩) 當歸(二兩) 牛膝(三錢) 玄參(一兩) 車前子(一錢) 水煎服。一日一劑,十劑必大順也。
此方純補精血,水足而胃中有津,大腸有液,自然上下相通而無阻滯之患。譬如河漕水淺,舟楫不通,糧糈不能輸運,軍民莫不徬徨而喧譁擾嚷。忽見大雨滂沱,河渠、溝壑無非汪洋大水,則大舸巨舶,得以裝載糗糧,自然人情踴躍,關門大開,聽其轉運,而無所留難也。
此症用制肝散亦效甚。
白芍(一兩) 吳茱萸(五分) 黃連(一錢) 茯苓(五錢) 水煎服。二劑即愈,何至變成噎膈哉。
人有朝食暮吐,或暮食朝吐,或食之一日至三日而盡情吐出者,雖同是腎虛之病,然而有不同者:一食入而即吐,一食久而始吐也。食入而即吐者,是腎中之無水;食久而始吐者,乃腎中之無火也。蓋脾胃之土,必得命門之火以相生,而後土中有溫熱之氣,始能發生以消化飲食。倘土冷水寒,結成冰凍,則下流壅積,必返而上越矣。治法宜急補腎中之火,然而單補其火,則又不可。腎火非腎水不生,腎火離水則火又亢炎矣。況上無飲食之相濟,則所存腎水亦正無多,補火而不兼補其水,焚燒竭澤,必成焦枯之患,濟之以水,毋論火得水而益生,而水亦得火而更生。水火既濟,自然上下流通,何至有翻胃之疾哉。方用兩生湯:
肉桂(二錢) 附子(一錢)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水煎服。一劑而吐減半,再劑而吐更減,連服四劑則吐止矣,服十劑而全愈也。
此方水火兩旺。脾胃得火氣而無寒冷之虞,得水氣而無干澀之苦,自然上可潤肺而不阻於咽喉,下可溫臍而不結於腸腹矣。或謂下寒者多腹痛反胃,既是腎寒,正下寒之謂也,宜小腹作痛矣,何以食久而吐之病,絕不見腹痛,豈腎寒非歟?不知寒氣結於下焦,則腹必疼痛,今反胃之病,日日上吐,則寒氣盡從口而趨出矣,又何寒結之有?
此症用加味化腎湯亦神效。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肉桂(三錢) 巴戟天(五錢) 水煎服。二劑吐輕,十劑全愈。
人有時而吐,時而不吐,吐則盡情吐出,此症有似於反胃而非翻胃也。此種之病,婦人居多,男子獨少,蓋因鬱而成之也。夫鬱則必傷其肝木之氣,肝傷,木即下克脾胃,肝性最急,其剋土之性,亦未有不急者。其所克之勢,胃土若不能受,於是上越而吐。木怒,其土之不順受也,於是挾其鬱結之氣捲土齊來,盡祛而出,故吐之不盡不止。其有時而不吐者,因木氣之少平耳。治法不必止吐,而惟在平肝。方用逍遙散: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茯神(三錢) 白朮(一錢) 當歸(三錢) 陳皮(三分) 甘草(一分) 水煎服。一劑而吐少止,再劑而吐全愈。愈後,仍以濟艱催輓湯,減半分兩調理可也。
蓋逍遙散解鬱之後,其木枯渴可知。隨用濟艱催輓湯急救其水,則木得潤而滋榮,自然枝葉敷榮矣,何至拂鬱其性而作吐哉。
此症用增減逍遙散亦神效。
白芍(五錢) 茯苓 白朮(各三錢) 陳皮 柴胡 神麯(各一錢) 白豆蔻(一粒)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胃中嘈雜,腹內微疼,痰涎上湧而吐嘔,日以為常,蓋蟲作祟,非反胃也。夫人有水濕之氣,留注於脾胃之間,而肝木又旺,來克脾胃之土,則土虛而生熱,此熱乃肝木之火,虛火也。土得正火而消食,土得虛火而生蟲。蟲得肝木之氣,其性最急,喜動而不喜靜,飢則微動而覓食,飽則大動而跳梁,挾水穀之物,興波鼓浪而上吐矣。然但吐水穀而不吐蟲者,何故?蓋肝木之蟲最靈,畏金氣之克,居土則安,入金則死。故但在胃而翻騰,不敢越胃而遊樂,祛水穀之出胃,而彼且掉頭而返,恐出於胃為肺金之氣所殺也。治法必用殺蟲之藥,佐以瀉肝之味。然而瀉肝殺蟲之藥,未免寒涼克削,肝未必遽瀉而脾胃先已受傷,脾胃受傷而蟲亦未能盡殺。必須於補脾健胃之中,而行其斬殺之術,則地方寧謐,而盜賊難以盤踞,庶幾可盡戮無遺,常靜而不再動也。方用健土殺蟲湯:
人參(一兩) 茯苓(一兩) 白芍(一兩) 炒梔子(三錢) 白薇(三錢) 水煎半碗,加入黑驢溺半碗,和勻飢服。一劑而吐止,不必再劑,蟲盡死矣。
夫驢溺何以能殺蟲而止吐也?驢性屬金,蟲性畏金,故取而用之。世人有單用此味而亦效者,然而僅能殺蟲而不能健土。土弱而肝木仍旺,已生之蟲雖死於頃刻,而未生之蟲,不能保其不再生也。健土殺蟲湯,補脾胃以扶土,即瀉肝以平木,使木氣既平,不來剋土,且土旺而正火既足,則虛邪之火無從而犯,虛熱不生,而蟲又何從而生乎。況方中梔子、白薇原是殺蟲之聖藥,同驢溺用之,尤能殺蟲於無形。此拔本塞原之道,不同於單味偏師,取勝於一時者也。
此症用鋤種湯亦神效。
楝樹根(一兩) 檳榔 厚朴 炒梔子 百部(各一錢) 白朮 茯苓 使君子肉(各三錢) 水煎服。服後不可用飲食,須忍飢半日,尤不可飲茶水。二劑蟲盡死而愈。
人有食後必吐出數口,卻不盡出,膈上時作聲,面色如平人,人以為脾胃中之氣塞也,誰知是膈上有痰血相結而不散乎。夫膈在胃之上,與肝相連,凡遇怒氣,則此處必痛。以血之不行也,血不行則停積,而血成死血矣。死血存於膈上,必有礙於氣道,而難於升降。氣血阻住,津液遂聚而成痰,痰聚而成飲,與血相搏而不靜,則動而成聲。本因氣而成動,又加食而相犯,勢必愈動而難安,故必吐而少快也。至食已入胃,胃原無病,胃自受也,寧肯茹而復吐乎,此所以既吐而又不盡出耳。然則治法,但去其膈上之痰血,而吐病不治而自愈也。方用瓜蒂散加味吐之。
瓜蒂(七枚) 蘿蔔子(三錢) 韭菜汁(一合) 半夏(三錢) 天花粉(三錢) 甘草(三錢) 枳殼(一錢) 人參(一錢) 水煎服。一劑即大吐,去痰血而愈,不必二劑也。
瓜蒂散原是吐藥,得蘿蔔子、枳殼以消食,得半夏、天花粉以蕩痰,得韭汁以逐血。誠恐過於祛除,未免因吐而傷氣,又加入人參、甘草以調和之,使胃氣無損,則積滯易掃,何至惡食而再吐哉。此非反胃,因其食後輒吐,有似於反胃,故同反胃而共論之也。
此症用清膈散甚佳。
天花粉 桑白皮(各三錢) 生地 白芍(各五錢) 紅花(三錢) 桃仁(十個) 杏仁(十個) 枳殼(五分) 甘草(一錢) 紫菀(一錢) 水煎服。四劑全愈。
臌脹門(七則)
人有兩足跗上先腫,漸漸腫脹至腹,按脹上如泥之可搏,小便不利,大便反結,此由土氣之郁,非水腫也。人生脾胃之氣健旺,則土能剋水,而水自灌注於經絡,兩不相礙也。惟脾胃氣虛,則土不能轉輸水精於上,而胃中之水積而不流,於是浸淫於表裡、皮毛而無所不到也。然而脾胃氣虛,非脾胃之故也。由於腎氣之虛,則土無升騰之氣,而土乃鬱而不伸,力不能制水,使水來相侮,而脾胃之氣愈虛也。夫腎司開闔,腎氣從陽則開,腎氣從陰則闔;陽太盛則水道大開,陰太盛則水道常閉;陽為腎中之火,而陰為腎中之寒也。腎寒則脾胃亦寒,水畏熱而不畏寒,此寒土之所以難制水也。然則治水腫之法,烏可舍補腎之火,而他求蓄水之土哉。雖然水勢滔天,補火以生土,迂緩而難以決排;放水以全土,利便而易於蓄泄。故補腎中之火,可治久病之水臌;泄脾胃中之水,實益初病之水脹也。下身脹而上身未脹,正初起之病,宜急泄其水之為得。方用泄水至神湯:
大麥須(二兩) 茯苓(一兩) 白朮(二兩) 小赤豆(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腹必雷鳴,瀉水如注,再劑而水盡泄無遺,不必三劑也。
論理,牽牛、甘遂之方未嘗不可用,但慮世人天稟日薄,而脾、胃、腎三經多虛,恐不勝藥力之過迅,故改立此方,於補中瀉水,正氣無傷而邪水盡出之為妙。方中白朮、茯苓健脾胃之土,又能通脾胃之氣。則土之郁可解,土鬱既解,力足以制水矣。況大麥須能消無形之水,赤小豆能泄有形之濕,合而相濟,自能化水,直出於膀胱,由尾閭之間盡瀉而出也。
此症用冬瓜湯亦甚效。
冬瓜一個,煎水十碗。另用白朮(三兩) 車前子(五錢) 肉桂(二錢) 將冬瓜水煎湯二碗。先用一碗,少頃又用一碗。其水從大便而出,一劑而脹腫全消。
人有水腫既久,遍身手足俱脹,面目亦浮,口不渴而皮毛出水,手按其膚如泥,此真水臌也,乃土氣鬱塞之甚故耳。夫土本剋水,何為反致水侮?蓋土虛則崩,土崩則淤泥帶水而流緩,於是日積月累,下焦阻滯,而水乃上泛。脾胃之中原能藏水,然水過於多,則脾胃不能受,乃散布於經絡皮膚矣。迨至經絡皮膚不能受,勢不得不流滲於皮膚之外,氾濫於一身。不用下奪之法,何以瀉滔天之水哉。方用決水湯:
車前子(一兩) 茯苓(二兩) 王不留行(五錢) 肉桂(三分) 赤小豆(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小便如注不絕,二劑而腫脹盡消矣。
論理用雞屎醴逐水,亦有神效。然而雞屎醴逐水,從大便而出,而此方逐水,從小便而出也。水從大便出者其勢逆,水從小便出者其勢順。逆則效速而氣傷,順則效緩而氣固。此方利水從小便而出,利其膀胱也。凡水必從膀胱之氣化,而後由陰器以出。土氣不宣,則膀胱之口閉,吾用王不留行之迅藥以開其口,加入肉桂,引車前、茯苓、赤小豆直入膀胱而利導之。茯苓、車前雖利水而不耗氣,而茯苓且是健土之藥,水決而土又不崩,此奪法之善也。至於臍突、手掌無紋,用此方尚可救也。惟是服此方瀉水而愈,必須禁用食鹽一月,倘不能禁,則又脹矣。脹則不可再治也。
此症亦可用冬瓜湯更加劉寄奴一兩、茯苓一兩,服之亦水瀉而愈。
人有氣喘作脹,腹腫,小便不利,大便亦溏,漸漸一身俱腫,人以為水臌也,不知乃肺、脾、腎三經之虛也。夫水氣不能分消,大都病在胃,然胃之所以病者,正由於三經之虛耳。胃為水穀之海,凡水入於胃為歸,蓋五臟六腑之大源也。但胃能容水而不能行水,所恃脾之散水以行於肺,肺之通水以入於膀胱,腎之化水而達於小腸也。惟脾虛則不能散胃之水精於肺,而病在中矣;肺虛則不能通胃之水道於膀胱,而病在上矣;腎虛則不能司胃之關門,時其輸泄,而病在下矣。三經既虛,而胃中積水浸淫,遂遍走於經絡皮膚,而無所底止矣。治法補其三經之氣,而胃氣自旺,胃氣旺而腫脹盡消。方用消脹丹:
白朮(三錢) 茯苓(一兩) 麥冬(五錢) 熟地(五錢) 山藥(一兩) 芡實(五錢) 蘇子(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喘少定,二劑而脹漸消,十劑而小便利,二十劑而一身之腫無不盡愈也。
方中白朮、茯苓以健其脾土,麥冬、蘇子以益其肺金,熟地、山藥、芡實以滋其腎水,自然脾氣旺而不至健運之失職,肺氣旺而不至治節之不行,腎氣旺而不至關門之不開,水自從膀胱之府而盡出於小腸矣,安得而再脹哉。
此症用百合消脹湯亦效。
白朮 芡實(各一兩) 茯苓 百合(各五錢) 山藥(一兩) 肉桂(二錢) 人參(三錢) 水煎服。十劑少愈,三十劑全愈。
人有腰重腳腫,小便不利,或肚腹腫脹,四肢浮腫,喘急痰盛,不可以臥,此肺、腎俱虛之病,非臌脹也。夫水症多是脾胃之虛,茲何以肺、腎之虛亦成水脹耶?不知肺虛必盜脾胃之氣,而腎虛則不能生脾胃之氣。二經既虛,則脾胃之氣更虛,土難生金,而肺之氣化不行,而腎之關門不開矣。於是水不能消而氾濫,一如水腫之病也。治法似宜補肺而兼補腎,然而補肺又不若竟補腎之為得。蓋肺雖生腎,然止能生腎水,而不能生腎火也;脾胃必得腎火以相生,水氣必得腎火以相化;況補腎則肺不必來生腎水,而肺金自安矣,是補腎即所以補肺也。方用金匱腎氣丸:
茯苓(十兩) 附子(一個) 牛膝(三兩) 官桂(二兩) 熟地(四兩) 山藥(六兩) 丹皮(二兩) 澤瀉(四兩) 車前子(三兩) 山茱萸(二兩) 各為末,蜜為丸。每日早晚白滾水各送下一兩。服三日而小便利,再服三日而腰輕,服十日而上下之腫盡消,服二十日而喘急痰盛無不盡除,服一料完全愈。再服一料斷不再發也。
此方經後人改竄分兩,以致治肺腎之水脹多至不效,因世人畏茯苓、澤瀉之過於泄水耳。不知水勢滔天,既不用掃蕩之藥以決水,乃畏利導之品,而不用之以消水乎。故必須多用茯苓、車前為君,則水可泄之使從膀胱而下出。然而腎之關門不開,非附子、肉桂回陽助火,蒸動腎氣,則關何以開;腎關不開,而胃之積水何以下哉。故必用桂、附以開關,關既開矣,則茯苓、車前、牛膝得盡利水而直下。又恐水過於利,未免損傷陰氣,得熟地、山藥、丹皮以佐之,則利中有補,陽得陰而生;則火無炎亢之虞,土有升騰之益。誠治水之神方,補土之妙藥也。世人倘疑吾說之偏,而妄增藥味,或更改輕重,斷不能收功也。
此症用溫腎消水湯亦效。
人參(三錢) 熟地(五錢) 山藥(一兩) 山茱萸(三錢) 茯苓(一兩) 肉桂(二錢) 薏仁(五錢) 水煎服。二十劑即愈。
人有手足盡脹,腹腫如臌,面目亦浮,皮膚流水,手按之不如泥,但陷下成孔,手起而脹滿如故,飲食知味,大便不溏泄,小便閉澀,氣喘不能臥倒,人以為水臌之症,而不知乃腎水之衰也。真水足而邪水不敢橫行,真水衰而邪水乃致泛決。況真水既衰,則虛火必盛,虛火既盛而真水力不能制,則火性炎上,三焦之火與衝脈之屬火者,皆同群助逆,無不逆沖而上行矣。火既上衝,而水從火泛,上走於肺,喘嗽而不寧矣。臥主腎,腎氣既逆,安得而臥耶。人至不得臥,則肺氣夜不得歸於腎之中,而腎之中水空而無非火氣,則肺之氣不敢久留於腎,仍歸於肺經。母因子虛,則清肅之令不行於膀胱,於是,水入於膀胱之口而膀胱不受,乃散聚於陰絡,隨五臟六腑之虛者入而注之,不走小腸而走手足皮膚,而毛竅出水也。此種水症,必須補腎之水以制腎火,尤宜補肺之金以生腎水。蓋腎水不能速生,惟助肺氣之旺,則皮毛閉塞,而後腎氣下行,水趨膀胱而不走腠理矣。方用六味地黃湯加麥冬、五味治之。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山藥(一兩) 茯苓(二兩) 丹皮(六錢) 澤瀉(一兩) 麥冬(一兩) 北五味(三錢) 水煎服。一劑可臥,二劑水如注,四劑而一身之腫盡消,十劑而諸症全愈。愈後服補腎肺之藥,尤須戒色至一年,禁鹽至三月,否則雖愈而必發也。
蓋此症原有腎火,故補水而不必補火也。腎虛以致火動,肺虛以致水流,補其水則火自靜,補其金則水自通,實有至理,而非泛然以作論也。
此症用健腎湯亦佳。
熟地 茯苓(各二兩) 麥冬 蓮子,連心(用各五錢) 芡實 山藥(各一兩) 水煎服。二劑而脹消,十劑全消。
人有單腹脹滿,四肢手足不浮腫,經數年不死者,非水臌也。蓋水臌不能越兩年,未有不皮膚流水而死者。今經數年不死,皮膚又不流血,豈是水臌之症?乃蟲結於血之中,似膨而非臌也。夫此症何因而得?飲食之內或食生菜,而有惡蟲之子,入腹而生蟲;或食難化之物,久變為蟲。血即裹之不化,日積月累,血塊漸大,蟲生遂多。所用食物止供蟲食,即水穀入腹所化之血,亦為蟲之外郭,而不能灌注於各臟腑矣。此等之症,最忌小便不利與胃口不健者,難以醫療。倘小便利而胃口開,均可治之。蓋小便利者,腎氣能通於膀胱也;胃口開者,心氣能行於脾胃也。二臟之氣有根,可用殺蟲下血之藥而無恐,以其本實未撥也。方用逐穢消脹湯:
白朮(一兩) 雷丸(三錢) 白薇(三錢) 甘草(一錢) 人參(三錢) 大黃(一兩) 當歸(一兩) 丹皮(五錢) 蘿蔔子(一兩) 紅花(三錢) 水煎服。一劑腹內必作雷鳴,少頃下惡物滿桶,如血如膿,或有頭無足之蟲,或色紫色黑之狀。又服一劑,大瀉大下,而惡物無留矣。然後以人參一錢、茯苓五錢、薏仁一兩、山藥二兩、白芥子一錢、陳皮五分、白朮二錢,調理而安。
前方用攻於補之中,雖不至大傷臟腑,然大瀉大下,畢竟元氣少損。故穢盡之後,即以參、苓、薏、藥之類繼之,則脾氣堅固,不愁亡陰之禍也。或問此等之病,既非水臌,初起之時,何以知其是蟲臌與血臌也?吾辨之於面焉,凡面色澹黃之中,而有紅點或紅紋者是也;更驗之於腹焉,凡未飲食而作疼,既飲食而不痛者是也。苟面有紅點、紅紋與既飲食而不痛,即可用逐穢消脹湯減半治之,亦一劑而即愈也。但下後毋論新久,必須忌鹽者一月。苟若不忌,必至再病,則難治矣。
此症用雷逐丹亦神效。
雷丸(三錢) 當歸 白芍(各五錢) 紅花(一兩) 雄黃 厚朴 檳榔(各二錢) 枳實 甘草(各一錢) 水煎服。一劑下惡穢一桶愈。
人有上身先腫,因而下身亦腫,久之一身盡腫,氣喘嗽不得臥,小腹如光亮之色,人以為水臌已成,誰知是水臌之假症乎。夫濕從下受,未聞濕從上受者也。凡人脾土健旺,必能散精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何致水氣之上侵。惟脾土既虛,飲食不化精而化水,乃邪水而非真水也。真水既無所生,則腎中乾涸無非火氣,於是同任、沖之屬火者俱逆而上出。是水從火溢,上積於肺而嗽、奔越於肺而喘,既喘且嗽,身自難臥;散聚於陰絡而成跗腫,故先上腫而後下腫也。似乎治法亟宜治腎矣,然而火盛由於水衰,而水衰實先由於土衰也,補土其可緩乎。惟是既補脾以健土,必至燥腎以旺火,故補脾又必須補腎,而補腎又必須補脾,所貴二者之兼治也。方用二天同補丹:
山藥(一兩) 芡實(一兩) 茯苓(五錢) 白朮(二兩) 肉桂(三分) 訶子(一錢) 百合(五錢) 水煎服。二劑而喘嗽輕,又二劑而喘嗽止,十劑而腫脹消,再十劑全愈。
此方無一味非治脾之藥,即無一味非補腎之藥也。健其土而不虧夫腎,滋其水而不損於脾,兩相分消而又兩相資益,得利之功而無利之失,治水臌之假症,實有鬼神不測之妙也。
此症用芡術湯亦效。
白朮 芡實(各二兩) 茯苓(一兩) 肉桂(一錢) 車前子(五錢) 水煎服。二劑輕,四劑又輕,十劑愈。
厥症門(七則)
人有日間忽然發熱,一時厥去,手足冰涼,語言惶惑,痰迷心竅,頭暈眼昏,此陽厥也。乃陰血不歸於陽氣之中,而內熱如焚,外反現假寒之象,故手足冷也。此等之症,傷寒中最多。但傷寒之厥乃傳經之病,必熱至五、六日而發厥,非一日身熱而即發厥者也,故不可用傷寒之法以治此等之厥。然而雖不同於傷寒,而內熱之深,正未嘗少異。夫厥乃逆也,逆肝氣而發為厥;厥乃火也,逆火氣而發為熱。熱深而厥亦深,熱輕而厥亦輕,故不必治厥也,治熱而已矣。惟是厥發於日,陽離乎陰也。無陰則陽無所制,離陰則陽無所依,陽在裡而陰在表,自然熱居中而寒現外矣。治法瀉其在內之火,則內熱自除而外寒自散。然而,火之有餘仍是水之不足,瀉火之中而佐之補水之味,則陽得陰而有和合之歡,斷不至陰離陽而有厥逆之戾也。方用安厥湯:
人參(三錢) 玄參(一兩) 茯苓(三錢) 白薇(一錢) 麥冬(五錢) 生地(五錢) 天花粉(三錢) 炒梔子(三錢) 白芍(一兩) 柴胡(五分) 甘草(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厥定,再劑而身涼矣。凡日間發厥之症,俱可治之,無不神效。
此方和合陰陽,實有調劑之妙。助陽氣而不助其火,生陰氣而不生其寒,祛邪而不損其正,解鬱而自化其痰,所以定厥甚神,返逆最速也。
此症用黃連定厥湯亦效。
黃連(二錢) 當歸(五錢) 麥冬(五錢) 玄參(一兩) 貝母(三錢) 菖蒲(五分) 水煎服。一劑即回,二劑愈。
人有夜間發熱,一時厥逆昏暈如死人狀,惟手足溫和,喉中痰響,不能出聲,此陰厥也。乃陽氣虛而不能入於陰血之中,以致鬼神憑之,往往厥逆也。直中陰寒之症,多有一時發厥者,但彼乃陰寒而猝中,此乃陰熱而暴亡,各有不同。陰寒之厥,手足筋脈多青,灌之水必吐;陰熱之厥,手足筋脈多紅,飲之水必不吐。陰寒之厥,身必不熱,陰熱之厥,身必不涼。以此辨之,不差毫髮。故陰寒之厥,舍參、附無奪命之丹;陰熱之厥,飲參、附即喪身之鴆。治陰熱之厥,法宜補陰以助陽,使真陰足而邪陰自散,陽氣旺而虛火自消。庶痰涎化,昏暈除,厥逆定矣。方用補陰助陽湯:
玄參(一兩) 麥冬(一兩) 熟地(一兩) 人參(二錢) 白芥子(五錢)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白朮(一兩) 茯苓(五錢) 菖蒲(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昏迷蘇,再劑而痰涎化,三劑而厥逆回,則可生也,否則不可救矣。
此方補陰之藥多於補陽。陰水足而陰火可散,陰火散而陽氣可回,陰陽合而昏迷宜蘇矣。倘服之而不效,是陰陽早已相脫,不能再續也,非前藥之故耳。或曰陽氣虛而離陰,是宜單補陽以入陰,今補陰以合陽,恐非治法。不知陽氣虛而不能入於陰血之中者,以陰血之大燥,火盛而虛陽不敢入於陰耳,非陰血過多之謂也。苟補陽過勝,則陽旺而陰益消亡,此所以必須補陰以合陽,而萬不可補陽以勝陰也。況方中未嘗無補陽之藥,補陰居其七,補陽居其三,陰陽始無偏勝,而厥逆可援也。
此症用解暈神丹亦效。
人參 半夏(各二錢) 茯苓(五錢) 南星(一錢) 天麻 烏藥 陳皮 菖蒲(各五分) 當歸(三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
人有日間發厥,而夜間又厥,夜間既厥,而日間又復再厥,身熱如火,痰涎作聲,此乃陰陽相併之厥也。熱多則厥亦多,用瀉火之藥,則熱除而厥亦除矣。然而厥既有晝夜之殊,而熱亦有陰陽之異,正未可徒瀉夫火也。宜於瀉陽之中,而用補陰之藥;於抑陰之內,而用補陽之劑。庶幾陽火得陰而消,陰火得陽而化。提陽出於陰,而日間無昏暈之虞;升陰入於陽,而夜間無迷眩之害也。方用旋轉陰陽湯:
人參(一錢) 白朮(三錢) 白茯神(三錢) 白芍(五錢) 當歸(三錢) 生地(五錢) 麥冬(三錢) 附子(一分) 炒梔子(二錢) 天花粉(三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厥逆安矣,不必再劑也。
此方陰陽雙補,痰火兩瀉,補瀉兼施,不治厥而厥自定也。倘或補陰而不補陽,或瀉陽而不抑陰,則陰陽必有偏勝,而痰火必致相爭,變出非常,有不可救藥者矣。
此症用息爭湯亦甚效。
柴胡 神麯(各二錢) 甘草(一錢) 炒梔子 天花粉(各三錢) 茯苓(五錢) 生地(一兩) 水煎服。一劑即安,二劑愈。
人有大怒之後,又加拂抑,事不如意,忽大叫而厥,吐痰如湧,目不識人,此肝氣之逆,得痰而厥也。夫肝性最急,急則易於動怒,怒則氣不易泄,而肝之性更急,肝血必燥,必求救於脾胃以紛取資。然而血不能以驟生,脾胃出水谷之液以予肝,未遑變血,勢必迅變為痰以養肝。肝又喜血而不喜痰,痰欲入於肝而肝不受,必至痰阻於肝外,以封閉夫肝之竅矣。肝不能得痰之益,反得痰之損,則肝之燥結可知。既無津液之灌注,必多炎氛之沸騰,痰閉上而火起下,安得不衝擊而成厥哉?治法宜去其痰而厥乃定也。然而去痰必須平肝,而平肝在於解怒。方用平解湯:
香附(五錢) 當歸(五錢) 天花粉(三錢) 半夏(二錢) 茯苓(三錢) 神麯(二錢) 麥芽(二錢) 炒梔子(二錢) 黃連(五分) 甘草(一錢) 水煎服。一劑厥輕,再劑厥定,三劑全愈。
此方解肝氣之拂逆,實有神功。在清熱而不燥,導痰而不峻也。
此症用三白散亦效。
白芍 川芎(各五錢) 梔子 茯神 天花粉(各三錢) 當歸(五錢) 白豆蔻(二枚) 南星 菖蒲 枳殼(各一錢) 水煎服。二劑全愈。
人有怒,輒飲酒以為常,不醉不休,一日發厥,不知人事,稍蘇猶呼酒號叫,數次復昏暈,人以為飲酒太醉故也,誰知是膽經之火動乎。夫肝與膽為表裡,肝氣逆則膽氣亦逆,肝火動則膽火亦動。酒入臟腑必先入膽,酒滲入膽,則酒化為水矣。然而酒性大熱,飲酒過多,酒雖化水,而酒之熱性不及分消,必留於膽中。況怒氣傷肝,則肝火無所發泄,必分流而入於膽。膽得酒之熱,又得肝之火,則熱更加熱矣。夫肝膽為心之母,母熱必呼其子以解氛,自然膽熱必移熱以於心,而心不可受熱,乃變而為厥矣。治法亟解心中之熱,而心熱非起於心也,仍須瀉膽之熱;而膽之熱非本於膽也,仍須瀉肝之熱,以解酒之熱而已。方用逍遙散加味治之。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茯苓(五錢) 白朮(五錢) 甘草(二分) 陳皮(五分) 當歸(二錢) 葛花(二錢) 炒梔子(三錢) 白芥子(三錢) 水煎服。一劑厥輕,二劑厥定,三劑全愈。
逍遙散治郁實奇。佐之梔子以瀉火,益之葛花以解酒,加之白芥子以消痰。酒病未有不濕者,濕則易於生痰,去其濕而痰無黨,去其痰而火無勢。濕既無黨,火又無勢,雖欲再厥,其可得乎。方中所以多用茯苓、白朮以輔助柴胡、白芍者,正此意也。
此症用醒醞湯亦效。
乾葛 柞木枝(各一錢) 人參(二錢) 茯神(三錢) 白芍(五錢) 黃連 半夏(各五分) 吳茱萸(二分) 水煎服。一劑即效,四劑愈。
人有一過午時,吐酸水一、二碗,至未時心前作痛,至申痛甚厥去,不省人事,至戌始蘇,日日如是,人以為陰分之熱也,誰知是太陽膀胱之經,有瘀血結住而不散乎。但小便不閉,是膀胱之氣未嘗不化也。氣乃無形之物,無形能化,若有瘀血結住而不散者,以血有形,不比氣之無形而可散也。未申之時,正氣行膀胱之時也。氣行於血之中,而血不能行於氣之內,所以作痛而發厥。欲活其血之瘀,非僅氣藥之能散也,必須以有形之物制血,則氣可破血,而無阻滯之憂矣。方用逐血丹:
當歸尾(一兩) 大黃(三錢) 紅花(三錢) 桃仁(二十粒) 天花粉(三錢) 枳殼(五分) 厚朴(二錢) 丹皮(三錢) 水蛭(火煅燒黑,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瘀血通,二劑而瘀血盡散。
此方用水蛭同入於大黃、厚朴之中,以逐有形之血塊,則病去如掃,而痛與厥盡去也。倘不用水蛭,雖亦能止厥定痛,而有形之血塊終不能盡逐,必加入水蛭而建功始神,不可以此物為可畏而輕棄之,遺人終身之病也。
此症用破瘀丹亦神。
水蛭(炒乾黑,二錢) 當歸 白芍(各一兩) 茯苓(三錢) 肉桂(三分) 桃仁(十四個) 生地(五錢) 枳殼(五分) 豬苓(一錢) 水煎服。二劑全愈。
人有忽然之間,如人將冷水澆背,陡然一驚,手足厥冷,遂不知人,已而發熱,則漸漸蘇省,一日三、四次如此,人以為祟乘之也,誰知乃氣虛之極乎。夫氣所以衛身者也,氣盛則體壯,氣衰則體怯。外寒之侵,乃內氣之微也。內氣既微,原不必外邪之襲,無病之時,常覺陰寒逼身,如冷水澆背,正顯內氣之微,何祟之來憑乎。然而內熱之極,亦反生寒顫,所謂厥深熱亦深,與氣虛之極亦生寒顫者,似是而非,苟不辨之至明,往往殺人於頃刻,可不慎歟!辨之之法,大約內熱而外寒者,脈必數而有力,而舌必乾燥也;氣虛而外寒者,脈必微而無力,而舌必滑潤也。故見氣虛之症,必須大補其氣,而斷不可益之大寒之品。方用蘇氣湯:
人參(一兩) 陳皮(一錢) 枳殼(三分) 菖蒲(五分)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更輕,連服數劑全愈。
此方重用人參以補氣,益之陳皮、枳殼寬中消痰,則人參蘇氣更為有神;益之菖蒲者,引三味直入心中,則氣不能散於心外也。
此症用助氣回陽湯亦效。
人參 黃耆(各五錢) 南星(二錢) 甘草(一錢) 茯苓(三錢) 枳殼(五分) 砂仁(三粒)水煎服。二劑效,四劑全愈。
春溫門(三十三則)
春月傷風,頭痛鼻塞,身亦發熱,是傷風而欲入於太陽,非太陽之傷寒也。夫春傷於風,由皮毛而入肺也。風入於肺而不散,則鼻為之不利。肺金之氣不揚,自失其清肅之令,必移其邪而入於太陽膀胱。惟恐邪入,乃堅閉其口,而水道失行,於是水不下通而火乃炎上,頭自痛矣,與傳經太陽之傷寒絕不相同。散肺金之風,杜其趨入膀胱之路,而身熱自退也。方用舒肺湯:
桔梗(三錢) 甘草(一錢) 蘇葉(五分) 天花粉(一錢) 茯苓(三錢) 桂枝(三分) 水煎服。一劑而身熱解,二劑而頭痛鼻塞盡愈。
此方專入肺金以散其風邪。有風則必生痰,有痰則必有火。天花粉消痰而又善解火,一味而兩用之也;桂枝、茯苓開膀胱之口,引邪直走膀胱而下泄,因肺欲移邪而移之,其勢甚便,隨其機而順用之也。
此症用加味甘桔湯亦佳。
桔梗 川芎 天花粉 麥冬(各三錢) 甘草 黃芩(各一錢) 水煎服。二劑愈。
春月傷風,身熱咳嗽,吐痰惡熱,口渴,是傷風而陽明之火來刑肺金,非傷寒傳經入於陽明也。夫陽明胃土本生肺金,何以生肺者轉來刑肺乎?蓋肺乃嬌臟,風入肺經必變為寒,胃為肺金之母,見肺子之寒,必以熱濟之。夫胃本無熱也,心火為胃之母,知胃欲生金,乃出其火以相助。然而助胃土之有餘,必至克肺金之不足,是借其兵以討賊,反致客兵殘民,故胃熱而肺亦熱,而咳嗽口渴之症生矣。治法瀉心火以安胃土,自然肺氣得養,而風邪自散。方用平邪湯:
黃連(三分) 甘草(一錢) 蘇梗(一錢) 紫菀(一錢) 葛根(一錢) 石膏(三錢) 麥冬(五錢) 貝母(三錢) 茯神(三錢)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又輕,三劑身涼矣,不必四劑也。
此方瀉心火者十之三,瀉胃火者十之六。蓋心火之旺克肺者輕,胃火之旺刑金者重。輕瀉心中之火,則心不助胃以刑金;重瀉胃中之火,則胃不刑金以傷肺,肺氣既回,肺邪又安留哉。
此症用清胃散亦效。
石膏 半夏(各二錢) 茯苓(三錢) 桂枝(三分) 麥冬(三錢) 陳皮 葛根(各一錢) 水煎服。一劑愈。
春月傷風,發寒發熱,口苦,兩脅脹滿,或吞酸吐酸,是少陽之春溫也。何以冬月謂之傷寒,而春月即謂之春溫耶?不知冬月之風寒,春月之風溫。寒則傷深,溫則傷淺。傷深者邪至少陽而有入里之懼,傷淺者邪入少陽而即有出表之喜,故同傷少陽,而傷風與傷寒實有異也。至於治傷風之少陽,法又不必大異,皆舒其半表半裡之邪,而風邪自散。雖然傷寒邪入少陽,有入里之症,往往用大柴胡與承氣之類和而下之;若傷風入少陽,以小柴胡湯和解而有餘,不必用大柴胡、承氣而重用之也。方用加減小柴胡湯:
柴胡(一錢五分) 茯苓(三錢) 黃芩(一錢) 甘草(一錢) 陳皮(五分)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一劑寒熱解,再劑諸症愈。
此方較原方更神。以用茯苓之多,使邪從膀胱而出,更勝於和解也,佐柴胡以散邪,乃建奇功耳。
此症用安膽湯亦效。
柴胡 天花粉 炒梔子(各二錢) 甘草(一錢) 白芍 丹皮(各三錢) 水煎服。二劑愈。
春月傷風,身熱嘔吐不止,人以為太陰之傷寒也,誰知是太陰之春溫乎。夫太陰脾土也,風傷太陰,則土中有風,風在地中,則土必震動而水溢,故令人嘔吐不止,非陰寒之氣,入於脾土之內,而動人嘔吐者可比。此與傷寒傳經之入太陰者,治法迥不相同也。傷寒當溫經以回陽,而傷風宜散其風以安土。方用奠土湯: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人參 柴胡 半夏 甘草 葛根(各一錢) 神麯(五分) 水煎服。
一劑而風散,二劑而身涼。三劑而病全愈矣。
方中祛邪於補脾之內,脾健而風自息也。
此症亦可用護脾飲:
白朮(三錢) 人參(二錢) 肉桂(三分) 陳皮(三分) 半夏(一錢) 蘇葉(五分) 水煎服。一劑愈。
春月傷風出汗,胃乾燥,渴欲飲水,是春溫之症,火邪入膀胱,非太陽之傷寒也。夫膀胱者,肺金之表也,肺受風邪,久則變熱,肺乃求救於膀胱,邪即乘其求救而下行。而膀胱之水,思欲救母乃不肯下泄,而上與風火相鬥。邪見膀胱正氣之盛,乃不入膀胱而入胃,於是胃熱而與邪相爭,故爾出汗。汗出而胃之津液自干,故口渴思水以救其內焚也。治法不必散風邪而瀉火焰,速利其膀胱,使水從小便而出,則胃中之津液自生。方用五苓散:
白朮(一錢) 茯苓(三錢) 澤瀉(三錢) 豬苓(三錢) 肉桂(一分) 水煎服。一劑而小便利,二劑而口渴、汗出盡止矣。
蓋五苓散專利其膀胱之水。膀胱為太陽之經,傷風已經出汗,宜太陽之邪盡出矣,乃口渴思水,明是邪熱不肯從皮毛外出,而欲趨膀胱下出矣。五苓散利其膀胱,則水流而火亦流,火隨水去,胃火已消,而胃自生液,自然上潤於肺,肺得胃液之養,則皮毛自閉,邪何從而再入哉。
此症知柏茯苓湯亦可用。
知母 黃柏(各一錢) 茯苓(五錢) 水煎服。一劑而渴解,二劑愈。
傷風頭痛發熱,盜汗微出,見風則畏,此春溫傷風,而非太陽症也。夫頭痛本屬太陽,然而風能入腦,亦作頭痛,未可謂身熱頭痛,便是太陽之症。風從皮毛而入,皮毛主肺,肺通於鼻,而鼻通於腦,風入於肺,自能引風入腦而作頭痛。倘肺氣甚旺,則腠理自密,皮毛不疏,風又何從而入,惟其肺氣之虛,故風邪易於相襲。邪正爭鬥,身故發熱,肺氣既虛,安能敵邪,所以盜汗微微暗出也。此症明是傷風,勿作傷寒輕治。蓋邪之所湊,其氣必虛,補其肺氣之虛,表其風邪之盛,自然奏效甚速。方用益金散風湯:
人參(五分) 甘草(一錢) 五味子(三粒) 麥冬(三錢) 紫蘇(一錢) 蔓荊子(一錢) 天花粉(一錢) 桔梗(三錢) 水煎服。一劑頭痛除,再劑身熱解,三劑盜汗亦止。
此方散重於補,何以名為益金湯?不知肺經為邪所傷,其氣甚衰,若用大補重藥必且難受,不若於散表之中略為補益,則邪既外出而正又內養,兩得其益,是過於散正善於益也。
此症用通腦散亦神。
川芎 當歸 茯苓(各三錢) 桔梗(二錢) 蔓荊子 白芷(各五分) 人參 半夏(各一錢) 水煎服。二劑愈。
傷風頭痛發熱,身疼腰重,骨節俱痠疼,惡風無汗,人以為傷寒,而不知非也。夫傷寒則不惡風矣。此內傷脾腎,而風乘虛以入肺,則經絡之間不相流通,故身熱耳。第內傷脾腎與肺無涉,何以肺經即召外邪耶?不知脾為肺之母,而腎為肺之子,母虛而子亦虛,子虛而母亦虛。脾腎之氣既虛,而肺安得有不虛之理,於是腠理不密,毛竅難以自固,故風邪易入於肺經,而肺氣益虛,何能下潤於腎宮,而旁灌於百骸耶。自必至滿身骨節痠痛而腰重矣。但肺虛而邪既易入,則汗亦易出,何以邪入而汗不出耶?此乃邪欺肺氣之虛,又窺脾腎之不足,反使邪氣得蔽於毛孔,故見風反畏。外邪且不能再入,何況內汗能出乎。然則治法惟散肺中之邪,仍補脾腎之氣。脾土旺而肺氣有生髮之機,腎水足而肺金無乾燥之苦。自然上可達於腦而頭痛除,下可通於膀胱而腰重去,中可和於中焦而一身支節之痠疼盡愈也。方用黃紫丹: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當歸(五錢) 羌活(一錢) 紫蘇(一錢) 甘草(一錢) 細辛(五分) 黃芩(一錢) 麥冬(五錢) 人參(一錢) 貝母(一錢) 水煎服。
此方補多於散,何補之中又純補脾而不補腎耶?人生後天以脾胃之氣為主,脾健則胃氣自開,胃開則腎水自潤。況人參、白朮原能入腎,而白朮尤利腰臍,一身之氣無不利矣。何況肺經為脾胃之子,母健而子亦健,力足以拒邪;又有紫蘇、黃芩、羌活、貝母祛風、散火、消痰、泄水之藥,足以供其戰攻之具,自然汗出熱解,而邪從外越也。
此症用益氣散風湯亦效甚。
人參 黃耆(各三錢) 甘草 半夏(各一錢) 白朮(五錢) 柴胡(二錢) 茯苓(三錢) 枳殼(五分) 水煎服。
春月傷風,身熱十餘日,熱結在裡,往來寒熱,人以為傷寒在太陽,有入里之變也,誰知春月傷風與冬月傷寒不同。冬月之寒入於太陽,久則變寒;春月之風入於太陽,久則變熱。寒則遷動不常,必至傳經入臟;熱則靜守不移,惟有固結在腑。然而入臟、在腑雖有不同,而作寒、作熱則無不同也。寒在臟,則陰與陽戰而發熱;熱在腑,則陽與陰戰而發寒。隨臟腑衰旺分寒熱往來,此症之所最難辨,亦辨之於時令而已。在冬月而熱結在裡者,宜用攻;在春月而熱結在裡者,宜用散。散其熱而寒自除,寒除而熱亦自止也。方用散結至神湯:
厚朴(一錢) 白芍(五錢) 甘草(一錢) 當歸(三錢) 枳殼(五分) 柴胡(一錢) 炒梔子(三錢) 桂枝(三分) 水煎服。一劑而寒熱除,內結亦散。
方中多是平肝之藥,絕不去舒肺經之邪。蓋肺氣為邪所襲,則肝木必欺肺金之病而自旺矣,旺則木中生火,以助邪之熱而刑肺。倘不瀉肝而徒去散肺經之邪,則肺氣愈虛,而熱何能遽解耶。惟瀉其肝中之火,則內熱既衰,益之桂枝數分,但去散太陽之風,不去助厥陰之火,此熱結所以頓解也。
此症用清邪散亦效。
桂枝(五分) 茯苓(五錢) 甘草(一錢) 陳皮(五分) 半夏 柴胡(各一錢) 砂仁(一粒) 水煎服。
傷風八、九日,風濕相搏,身體煩疼,不能轉側,不嘔不渴,人以為傷寒之症,風濕在太陽之經也,誰知傷風之病,亦能使風濕之相搏乎。夫濕從下受,而風從上受者也。下受者膀胱先受之,上受者肺經先受之。膀胱受濕,無風不能起浪;肺經受風,無濕亦不能生嵐。傷風而致風濕相搏,因下原感濕,而上又犯風,兩相牽合,遂搏聚於一身,而四體無不煩疼也。夫煩疼之症,風之病也。濕主重著,煩痛而至身不能轉側,非重著乎?以此分別風濕之同病,實為確據。且風症必渴,濕症必嘔,今風濕兩病,風作渴而水濟之,濕欲嘔而風止之,故不嘔而又不渴也。治法宜雙解其風濕之邪而已。方用雙解風濕湯:
茯苓(一兩) 薏仁(一兩) 柴胡(二錢) 防風 甘草(各一錢) 水煎服。
柴胡、防風以祛風,茯苓、薏仁以利濕,用甘草以和解之,自然風濕雙解,而諸症盡痊也。
此症用風濕兩舒湯亦佳。
茯苓 白朮(各五錢) 柴胡 防風 半夏 甘草(各一錢) 桂枝(三分) 水煎服。
春月傷風八、九日,如瘧之狀,發熱惡寒,熱多寒少,口不嘔吐,人以為傷寒中如瘧之證,誰知春月傷風,亦同有此症乎。夫風邪入於表裡之間,多作寒熱之狀,不獨傷寒為然。傷風之病,輕於傷寒,至八、九日宜邪之盡散矣,何尚有如瘧之病?蓋無痰不成瘧,無食亦不成瘧,無痰無食,即有風邪不能為害。然則傷風而有如瘧之病者,亦其胸膈胃脘之中,原有痰食存而不化,八、九日之後,正風欲去而痰與食留之耳。熱多寒少,非內傷重而外感輕之明驗乎。惟口不嘔吐,乃內既多熱,自能燥濕,痰得火制,自不外吐。然熱之極,則外反現寒,惡寒之象乃假寒也。假寒真熱,適顯其如瘧之症,乃似瘧而非瘧也。治法亦治其如瘧,而不必治其真瘧耳。方用破假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陳皮(一錢) 神麯(五分) 柴胡(二錢) 山楂(十粒) 甘草(五分) 白芍(五錢) 鱉甲(三錢) 石膏(一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一劑惡寒除,二劑發熱解,四劑如瘧之症全愈。
此方於補正之中寓祛邪之味,正既無虧,邪又退舍,此王霸兼施之道也。
此症用散瘧湯亦效。
柴胡(二錢) 何首烏 白朮(各五錢) 青皮(二錢) 水煎服。
春月傷風,汗多,微發熱惡風,人以為傳經之邪,入陽明胃中也,誰知傷風春溫之症,亦有邪入胃者乎。邪到陽明必然多汗而渴,今汗雖多而不渴,是火邪猶未盛,所以微發熱而不大熱耳。夫同一外邪也,何傷寒之邪入胃而火大熾,傷風之邪入胃而火微旺?蓋傷寒之邪寒邪也,傷風之邪風邪也;寒邪入胃,胃惡寒而變熱,風邪入胃,胃喜風而變溫。蓋其熱乃胃之自熱,不過風以煽之也。風煽其火,則火必外泄,反不留於胃中,所以皮膚熱極而多汗,而口轉不渴,異於傷寒傳經入胃之邪,而無燎原之禍也。然而終何以辨其非傷寒哉?傷寒惡寒而不惡風,傷風惡風而不惡寒,正不必以冬月之惡風,為是傷寒之的症也。蓋惡風即是傷風之病耳。治法散其風而火自解也。方用熏解湯:
石膏(三錢) 乾葛(二錢) 甘草(一錢) 荊芥(一錢) 茯苓(五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一劑汗止,二劑熱盡散矣。
此方乾葛、荊芥乃發汗之藥,何用之反能止汗?不知傷風多汗,乃風煽之也。今用乾葛、荊芥以散其風,則風息而火亦息,況用石膏以瀉胃火,火靜而汗自止,又得麥冬以滋其肺,茯苓以利其水,甘草以和其中,安得而出汗哉。
此症用三奇湯亦效。
玄參(一兩) 乾葛 天花粉(各三錢) 水煎服。
傷風,口苦咽乾,腹滿微喘,發熱惡寒,人以為傷寒之邪入於陽明,不知是傷風之邪入於陽明也。夫傷風之邪既輕於傷寒,何傷風之病竟同於傷寒乎?不知傷寒之邪入於陽明,其重病不同於傷風,而輕病則未嘗不同也。若口苦,不過胃不和也;咽乾,胃少液也;腹滿,胃有食也;微喘,胃少逆也;發熱惡寒,胃之陰陽微爭也。症既同於傷寒,而治法正不可同也。和其胃而不必瀉其火,解其熱而不必傷其氣,始為得之。方用和解養胃湯:
玄參(一兩) 甘菊花(三錢) 甘草(一錢) 麥冬(三錢) 天花粉(三錢) 蘇子(一錢) 水煎服。一劑口苦咽乾之症除,二劑喘熱、腹滿、惡寒之病去,不必三劑。
此方解陽明之火,而不傷胃土之氣,所以能和胃而辟邪也。
此症亦可用三奇湯加麥冬五錢治之。
傷風口燥,但欲漱水不欲嚥下,人以為陽明之火,將逼其熱以犯肺,必有衄血之禍矣。不知冬月傷寒,邪入於陽明,則有此病,若春月傷風,烏得有此。然傷風之症,既同於傷寒,安保其血之不衄耶?而傷風終無衄血者。蓋風性動而變,不比寒性靜而凝也。故傷寒寒在胃,而逼其熱於口舌咽喉者,陰陽拂亂而衄血成矣;傷風逼其熱於上,雖亦漱水而不欲咽,然風以吹之,其熱即散,安得而致衄哉。治法瀉陽明之火,而口燥自除也。方用:
石膏(三錢) 葛根(一錢) 玄參(五錢) 金銀花(五錢) 麥冬(五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方名金石散。服二劑此症全愈,不必服三劑也。
此方單瀉胃中之火,不去散胃中之寒。然而玄參、麥冬、金銀花純是補水之劑,上能解炎,下又能濟水,得甘草以調劑,實能和寒熱於頃刻也。
此症亦可用三奇湯治之。
春月傷風脈浮,發熱口渴,鼻燥能食,人以為陽明火熱,必有衄血之症。不知傷寒不衄,則邪不能出,而傷風正不必衄也。蓋傷寒入胃,而邪熱火熾,非水穀不能止其炎上之火,既能食而脈仍浮,是火仍不下行,而必從上行也,故必至發衄。若傷風之脈原宜見浮,非其火之必欲上行也,故雖口渴、鼻燥而能食,則火可止遏,火下行而不上行,豈致發衄哉。治法但瀉其胃中之火,無庸顧其肺中之衄也。方用寧火丹:
玄參(一兩) 甘草(一錢) 生地(三錢) 青蒿(五錢) 水煎服。一劑身熱解,二劑口渴、鼻燥愈,三劑脈浮亦平矣。
此方玄參、生地以解其胃中之炎熱,瀉之中仍是補之味;青蒿同甘草用之,尤善解胃熱之邪,使火從下行而不上行也。且青蒿更能平肝經之火,脈浮者風象也,肝火既平,則木氣自安,而風何動哉。此用藥之妙,一舉而得之也。
此症亦可用滋肺湯甚效。
石膏(二錢) 麥冬(一兩) 生地(三錢) 黃芩 甘草(各一錢) 水煎服。
春月傷風自汗出,醫人又發其汗,小便自利,人以為傷寒誤汗,以致津液內竭也。孰知傷寒邪入陽明,火焚其內,以致自汗,明是陰不能攝陽而陽外泄,又加發汗,則陽泄而陰亦泄矣,安得津液不內竭乎。若傷風自汗出者,乃肺金之虛,非胃火之盛,復發其汗,則肺氣益耗,金寒水冷,而小便自利矣。故治法迥不可同也。若用治傷寒之法,以治傷風之症,必有變遷之禍。治法但補其肺氣之虛,而固其腠理,則汗止而病自愈也。方用六君子湯加減治之。
人參(三錢) 白朮(一兩) 陳皮(三分) 甘草(五分) 白芍(三錢) 黃耆(五錢) 麥冬(五錢) 北五味(五分) 水煎服。一劑止汗而津液自生矣。
此方補胃健脾,使土旺以生肺金,則肺氣自安,肺金既安,則腠理自固,毛竅自閉矣。
此症用溫固湯亦妙。
白朮 黃耆(各五錢) 甘草 肉桂 北五味子(各一錢) 人參(二錢) 陳皮(三分) 水煎服。
春月傷風,下血譫語,頭汗出,人以為陽明之火大盛,必有發狂之禍,誰知是熱入血室,似狂而非狂乎。雖傷寒邪入陽明,亦有下血譫語,必致發狂之條。然而傷寒之下血譫語者,乃熱自入於血室之中;傷風之下血譫語者,乃風祛熱而入於血室之內,雖同是熱入血室,而輕重實殊。蓋熱自入者,內外無非熱也;風祛熱入者,內熱而外無熱也。既熱有輕重,而頭汗出無異者何故?以血室之部位在下焦,而脈實走於頭之上,故熱一入於血室,而其氣實欲從頭之巔,由上而下泄,特因下熱未除,各腑之氣不來相應,所以頭有汗至頸而止。傷寒與傷風內熱同,而頭汗出亦同也。治法散其氣,引熱外出,而各病自愈。方用導熱湯:
當歸 白芍(各三錢) 柴胡(二錢) 黃芩(一錢) 丹皮(三錢) 甘草 天花粉(各一錢) 水煎服。
一劑譫語除,二劑熱退汗止矣。
此方亦小柴胡之變方。但小柴胡湯,純瀉熱室之火,而此兼補其肝膽之血,使血足而木氣不燥,不來克脾胃之土,則胃氣有養,胃火自平,所謂引血歸經,即導火外泄耳。
此症清室湯亦效。
柴胡 黃芩 半夏(各一錢) 丹皮(三錢) 枳殼(五分) 白芍(五錢) 水煎服。
傷風潮熱,大便微硬,人以為傷寒之邪入於陽明,又將趨入於大腸也,誰知是肺經乾燥乎。蓋大腸與肺為表裡,肺燥則大腸亦燥,正不必邪入大腸而始有燥屎也。風傷肺金,最易煽干肺氣,不同寒傷肺金之清冷,故風邪一入肺,而大腸容易燥結。然邪終隔大腸甚遠,非大腸之中即有邪火結成燥屎,而必須下之也,是則傷風潮熱,大便微硬,乃金燥之症,非火盛之症明矣。治法宜潤肺金之燥,然而大便之開合,腎主之也,腎水足而大腸自潤矣。方用金水兩潤湯:
熟地(一兩) 麥冬(一兩) 柴胡(一錢) 甘草(一錢) 丹皮(三錢) 水煎服。連服二劑而微硬解,再服二劑而潮熱除矣。
此方用熟地以補水,水足則肺金不必去生腎水,而肺之氣不燥,又得麥冬直補肺金,金水兩潤,自然大腸滋灌輓輸有水,可以順流而下,既無阻滯之憂,何有餘熱之猶存哉。
此症用地榆解熱湯亦效。
當歸(五錢) 生地(三錢) 地榆 天花粉(各二錢) 黃芩 甘草 蘇葉 大黃(各一錢) 水煎服。
春月傷風,譫語潮熱脈滑,人以為陽明胃熱,乃傷寒傳經之病,誰知春溫之症亦有胃熱乎。春令發生,胃中本宜熱也,又加春風之熏蒸,其胃中自然之熱,原不可遏,今一旦逢違逆春令之寒風以阻抑之,而不能直達其湮鬱之氣,所以譫語而發熱也。然胃中無痰,則發大熱而譫語聲重;胃中有痰,則發潮熱而譫語聲低。脈滑者有痰之驗也。方用消痰平胃湯:
玄參 青蒿(各一兩) 半夏 茯神 麥冬 車前子(各三錢) 水煎服。一劑譫語止,再劑潮熱除,不必三劑也。
此方主青蒿者,以青蒿能散陰熱,尤能解胃中之火;得玄參、麥冬更能清上焦之炎,火熱去而痰無黨援;又得半夏、茯苓、車前以利其水,則濕去而痰涎更消,痰消而火熱更減,欲作鬱蒸潮熱,迷我心君,胡可得哉。
此症用玄黃解熱散亦效。
半夏 花粉(各二錢) 甘草 人參(各一錢) 玄參(一兩) 生地 茯苓(各五錢) 枳殼(五分) 水煎服。
春月傷風,日晡發潮熱,不惡寒,獨語如見鬼狀,人以為陽明之症,傷寒欲發狂也,誰知是春溫之過熱乎。但傷寒見此病,乃是實邪;春溫見此症,乃是虛邪耳。夫實邪之病從太陽來,其邪正熾而不可遏,必有發狂之禍;若虛邪之病從少陰來,其邪雖旺而將衰,斷無發狂之災。蓋實邪乃陽邪,而虛邪乃陰邪也。陽邪如見鬼狀者,火逼心君而外出,神不守於心宮;陰邪如見鬼狀者,火引肝魂而外遊,魄不守於肺宅。故實邪宜瀉火以安心,而虛邪宜清火以養神。方用清火養肺湯:
荊芥(二錢) 麥冬(五錢) 玄參(一兩) 天花粉(三錢) 甘草(一錢) 蘇葉(一錢) 茯神(三錢) 黃芩(二錢) 水煎服。一劑潮熱止,二劑不見鬼矣,三劑全愈。
此方全是清肺之藥,何以能安胃火?不知胃火乃肺之所移,清其肺金,則邪必來救肺矣。有玄參為君,乘其未入肺宮,半途擊之,則邪尤易走;茯神安心而又利水,邪不敢上逼而下趨,有同走膀胱而遁矣,何能入肺、入肝以引我魂魄哉。
此症用梔子清肝飲亦效。
白芍(一兩) 炒梔子 茯苓(各三錢) 半夏(二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傷風發潮熱,大便溏,小便利,胸膈滿,人以為傷寒之邪入於陽明,而不知乃春溫之熱留於陽明也。夫風傷於肺,邪從皮膚而入,宜從皮膚而出,何以熱反留胃不去乎?蓋胃乃肺之母也,母見子被外侮,必報外侮之仇,外侮見其母之來復,隨舍子而尋母矣。使母家貧弱,則外侮自舍母而尋子,無如胃為水穀之海,較肺子之家富不啻十倍,外侮亦何利於子而舍其母哉。自然利胃母之富,而棄肺子之貧,故堅留而不去,此潮熱之所以作也。顛寒作熱,小便利而大便溏,正陰陽之不正,致轉運失職,胸膈何能快哉。治法祛胃中之邪,而陰陽自正矣。方用加減柴胡湯:
柴胡 黃芩 知母 炙甘草(各一錢) 茯苓(五錢) 枳殼 神麯(各五分) 蘿蔔子(三錢) 水煎服。一劑潮熱解,二劑陰陽分,三劑諸症盡愈。
此方亦小柴胡之變方。蘿蔔子與茯苓同用,最能分陰陽之清濁,清濁一分,而寒熱自解,寧至有胸膈之滿哉。
此症用掃胃湯亦佳。
石膏 甘菊花(各二錢) 青蒿(五錢) 茯苓(三錢) 甘草(一錢) 陳皮(三分) 柴胡(五分) 厚朴(一錢) 檳榔(八分) 水煎服。
春月傷風四、五日,身熱惡風,頭項強,脅下滿,手足溫,口渴,人以為太陽、陽明、少陽之合病,誰知是春溫之症,有似傷寒而非真正傷寒也。夫傷寒有此三陽之合病,何以春溫之症,絕無相異乎?蓋春溫之症,風傷於少陽也。少陽為半表半裡,凡三陽之表,俱可兼犯,而三陽之症,即可同徵。不比傷寒之邪,由太陽以入陽明,而太陽之症未去;由陽明以至少陽,而陽明之邪尚留;由少陽以入厥陰,而少陽之病仍在。故治春溫之症,止消單治少陽,而各經之病盡愈,不必連三陽而同治也。方用加味逍遙散:
柴胡(二錢) 當歸(二錢) 白朮(一錢) 甘草(一錢) 茯苓(三錢) 陳皮(一錢) 白芍(三錢) 炒梔子(一錢) 羌活(五分) 水煎服。二劑諸症盡愈,不必三劑。
論理,瀉少陽膽經之火足矣,此方並和其肝氣,似乎太過。然膽經受邪,正因膽氣之太郁也。春溫之病,每從肝膽以入邪,吾治其肝膽,則在表在裡之邪無不盡散矣。
此症用麻石抒陽湯亦神。
柴胡 石膏(各二錢) 白芍(五錢) 麻黃 陳皮(各三分) 半夏(一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
婦人經水適來,正當傷風,發熱惡寒,胸脅脹滿,譫語,人以為傷寒結胸也,誰知是熱入血室乎。夫熱入血室,男女皆有之,惟是男有熱入血室之病者,乃風祛熱而入之也;女子熱入血室者,乃血欲出而熱閉之,血化為熱也。似乎男女之症不同,然而熱則同也,故治法亦不必大異,仍同導熱湯治之。蓋導熱湯最舒肝膽之氣,閉經水於血室之中,正肝膽之病也。肝藏血,非少陽膽氣之宣揚,則血不外出,今舒其肝氣,則已閉之血肝不能藏,血泄而熱又何獨留乎。故一劑而發熱惡寒之病除,再劑而胸脅脹滿、譫語之症去矣。
此症亦可用加味清室湯:
柴胡 黃芩 甘草 半夏(各一錢) 白芍(五錢) 丹皮(三錢) 陳皮(五分) 水煎服。
傷風身熱後,肢體骨節皆痛,手足寒甚,人以為傷寒由三陽而傳入於少陰也,誰知其人腎水素虛,因傷風之後,爍其肺金,肺傷而不能生腎,則腎水更枯,不能灌注於一身之上下,自然肢體骨節皆痛也。水枯宜火動矣,何手足反寒乎?不知水火原相根也,水旺而火亦旺,水衰而火亦衰,當水初涸之日,火隨水而伏,不敢沸騰,故內熱而外現寒象。治法不可見其外寒而妄用溫熱之藥,當急補其腎中之水,以安腎中之火,則水足以制火。水火既濟,何至有肢體骨節生痛,手足生寒之病乎。方用六味地黃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 山藥(各五錢) 茯苓(四錢) 丹皮 澤瀉(各三錢) 水煎服。一劑手足溫,二劑肢體骨節之痛輕,連服四劑,即便全愈。
蓋此症風邪已散,若再用祛風之藥,則肺氣愈虛,益耗腎水,水虧而火旺,必有虛火騰空,反致生變,何若六味地黃湯直填腎水,使水火之既濟也。
此症用養骨湯亦效。
熟地(二兩) 甘草(一錢) 金釵石斛 地骨皮 茯苓 牛膝(各三錢) 水煎服。
傷風后下利,咽痛,胸滿心煩,人以為傷寒邪入於少陰,乃陰寒上犯於心肺,而下犯於大腸也。而孰知不然,傷風之後,身涼則邪已盡散,何陰邪之留乎?然則下利者,乃大腸之陰虛自利,非邪逼迫之也。咽痛者,亦陰虛之故,陰水既干,則虛火自然上越,咽喉竅細,不能遽泄,乃作痛也。胸滿心煩者,腎水不能上濟於心宮,而腎火反致上焚於包絡,胸膈在包絡之間,安得不滿,胸既不舒,而心亦不能自安,此煩之所以生也。故傷風之後,見此等症,切勿認作陰寒而妄治之也。治法補水以濟心,復補金以生腎,腎水足而腎氣生,自然上交心而制火,下通大腸而利水矣。方用加味地黃湯:
熟地 茯苓(各五錢) 山茱萸 澤瀉 丹皮(各三錢) 山藥 麥冬(各五錢) 北五味(一錢) 肉桂(五分) 水煎服。一劑咽痛除,二劑下利止,三劑胸不滿,心亦不煩矣。
夫既是腎陰之虛,用地黃湯以滋水,加麥冬、五味以益腎之化源是矣,何加入肉桂以補命門之火,非仍是治少陰之寒邪乎?不知水非火不生,用肉桂數分,不過助水之衰,而非祛寒之盛。且大腸自利,得壯火而瀉,得少火而止,雖地黃湯內減熟地之多,增茯苓、澤瀉之少,亦足以利水而固腸,然無命門之火以相通,則奏功不速,故特加肉桂於水中而補火也。
此症用地苓芍桂湯亦效。
熟地(二兩) 茯苓(五錢) 白芍(五錢) 肉桂(五分) 水煎服。
春月傷風二、三日,咽中痛甚,人以為少陰之火,寒逼之也,誰知是少陰之寒,火逼之乎。夫傷寒咽痛,乃下寒實邪,逐其火而上出;傷風咽痛,乃下熱虛火,逼其寒而上行,正不可一見咽痛,即用傷寒藥概治之也。蓋傷寒之咽痛,必須散邪以祛火;傷風之咽痛,必須補正以祛寒。方用補喉湯:
熟地(二兩) 山茱萸 茯苓(各一兩) 肉桂(一錢) 牛膝(二錢) 水煎服。一劑而喉痛頓除。
熟地、山茱滋陰之聖藥,加入肉桂、牛膝則引火歸源,自易易矣。況茯苓去濕以利小便,則水流而火亦下行,何至上逼而成痛哉,所以一劑而奏功也。
此症用救咽丹亦妙。
熟地(二兩) 山茱萸(八錢) 山藥(一兩) 肉桂(一錢) 破故紙(二錢) 胡桃肉(一個) 水煎冷服。
春月傷風,身熱下利六、七日,咳而嘔,心煩不得眠,人以為邪入少陰而成下利,以致嘔咳、心煩不眠也,誰知春溫之病多有如此,症相同而治法宜別。蓋傷寒之治,利其水;而春溫之治,不可徒利其水也。夫傷風而至六、七日,邪宜散矣,乃邪不盡散,又留連而作利,其脾土之衰可知,咳而嘔,不特脾衰而胃亦衰矣。土既衰而肺腎亦衰矣,況腎因下利之多,重傷其陰,力不能上潤於心,心無水養,則心自煩躁,勢必氣下降而取給於腎,腎水又涸,則心氣至腎而返,腎與心不交,安得而來夢乎。治法健其脾胃,益其心腎,不必又顧其風邪也。方用正治湯:
人參(二錢) 熟地 白朮 炒棗仁(各五錢) 麥冬(三錢) 茯苓(一兩) 竹茹(一錢) 水煎服。
此方心、腎、脾、胃、肺五者兼治之藥。茯苓為君,能調和於五者之中,又是利水之味,下利既除,身熱自止,而咳喘、心煩不得眠,俱可漸次奏功也。
此症用解煩湯亦效。
人參 巴戟天 麥冬(各五錢) 白朮(一兩) 炒棗仁(三錢) 菖蒲(五分) 神麯(一錢) 白豆蔻(二粒)水煎服。
春月傷風,手足逆冷,脈緊,心下滿而煩,飢不能食,人以為傷寒之症,邪入厥陰結於胸中也,而孰知不然。夫脈浮為風,脈緊為寒,明是傷寒之症,而必謂春月得之,是傷風而非傷寒,人誰信之,然而實有不同也。蓋風最易入肝,春風尤與肝木相應,但肝性所喜者溫風,而不喜寒風也。春月之風,溫風居多,而寒風亦間有之,倘偶遇寒風,肝氣少有不順,脈亦現緊象矣。第於緊中細觀之,必前緊而後澀,緊者寒之象,澀者逆之象也。寒風入肝,手足必然逆冷,肝氣拂抑,而心氣亦何能順泰乎;心既不舒不能生脾胃之土,肝又不舒必至克脾胃之土矣,所以雖飢不能食也。夫傷寒之入厥陰,由三陽而至;傷風之入厥陰,乃獨從厥陰而自入者也。是以傷寒之邪入肝深,而傷風之邪入肝淺。入深者恐其再傳,入淺者喜其易出。但解肝中之寒,而木中之風自散,飲食可進,煩滿逆冷亦盡除矣。方用加味逍遙散治之。
柴胡(二錢) 白芍(五錢) 當歸(三錢) 白朮(五分) 甘草(一錢) 茯神(三錢) 陳皮(五分) 肉桂(一錢) 水煎服。一劑諸症俱愈。
逍遙散原是和解肝經之神藥,得肉桂則直入肝中,以掃蕩其寒風。陽和既回,而大地皆陽春矣,何鬱滯之氣上阻心而下克脾胃哉。脾胃有升騰之氣,草木更為敷榮,斷不致有遏抑摧殘之勢矣。倘作傷寒治法,而用瓜蒂吐之,必有臟腑反覆之憂也。
此症用衛君湯效亦捷。
人參 巴戟天(各三錢) 茯苓(三錢) 白芍 白朮(各五錢) 陳皮(三分) 肉桂 半夏(各一錢) 水煎服。
春月傷風,忽然發厥,心下悸,人以為傷寒中,有不治厥則水漬入胃之語,得毋傷風亦可同治乎。不知傷寒之悸,恐其邪之下行而不可止;傷風之悸,又慮其邪之上衝而不可定。蓋寒性屬陰,陰則走下;風性屬陽,陽則升上,故同一發厥,同一心悸,治法絕不相同。傷寒宜先治厥而後定其悸;傷風宜先定悸而後治其厥也。方用定悸湯:
白芍 當歸(各一兩) 茯神 生棗仁(各五錢) 半夏 炒梔子(各三錢) 甘草(一錢) 菖蒲 丹砂末(各五分) 水煎調服。一劑悸定,再劑厥亦定也。
此方止定悸而治厥已寓其內。蓋病原是心膽之虛,補其肝而膽氣旺,補其肝而心亦旺。又慮補肝以動木中之火,加入梔子以補為瀉,而復以瀉為補,則肝火亦平,而厥亦自定。總之傷寒為外感,傷風為內傷,斷不可以治外感者移之以治內傷也。
此症用奠安湯亦效。
人參 茯苓(各三錢) 甘草 半夏(各一錢) 遠志 柏子仁(各二錢) 山藥 黃耆 麥冬(各五錢) 水煎服。
春溫之症,滿身疼痛,夜間發熱,日間則涼,人以為傷寒少陽之症也,誰知是腎肝之陰氣大虛,氣行陽分則病輕,氣行陰分則病重乎。夫陰陽兩相根也,陰病則陽亦病矣,何以春溫之症,陰虛而陽獨不虛耶?不知肝腎之中,原有陽氣,陰虛者,陽中之陰虛也。故陽能攝陰,而陰不能攝陽,所以日熱而夜涼耳。治法補其肝腎之陰,則陰與陽平,內外兩旺,而後佐之以攻風邪,則風邪自出矣。方用補夜丹:
熟地(一兩) 白芍(五錢) 鱉甲 當歸 生何首烏 丹皮 地骨皮(各三錢) 茯苓 麥冬(各五錢) 貝母(三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
此方乃補陰之神劑,亦轉陽之聖丹,用攻於補之中,亦寓撫於剿之內也。譬如黃昏之際,強賊突入人家,執其主婦,火燒刀逼,苟或室中空虛,無可跪獻,則賊心失望,愈動其怒,勢必箠楚更加,焚炙愈甚。今用補陰之藥,猶如將金銀珠玉亂投房中,賊見之大喜,必棄主婦而取資財;佐之以攻邪之藥,又如男婦僕從揚聲門外,則賊自驚惶,況家人莊客,盡皆精健絕倫,賊自勢單,各思飽揚而去,安肯出死力以相鬥乎,自然不戰而亟走也。
此症用補陰散邪湯亦妙。
熟地(一兩) 何首烏 當歸(各五錢) 地骨皮 丹皮(各三錢) 天花粉 神麯(各二錢) 人參 柴胡(各一錢) 砂仁(一粒) 水煎服。
春溫之症,日間發熱,口乾舌燥,至夜身涼,神思安閒,似瘧非瘧,人以為傷寒症中如瘧之病也,誰知是傷風而邪留於陽分乎。夫邪之所湊,其氣必虛。所謂氣者,正陰陽之氣也。風邪即陽邪也,陽邪乘陽氣之虛,尤為易入,以陽氣之不能敵耳。治法於補陽之中,而用攻邪之藥,則陽氣有餘,邪自退舍矣。方用助氣走邪散:
柴胡(二錢) 當歸(三錢) 黃耆(五錢) 人參(一錢) 枳殼(五分) 天花粉(三錢) 白朮(五錢) 厚朴(一錢) 黃芩(一錢) 麥冬(五錢) 山楂(十粒) 水煎服。連服二劑即愈。
此方乃補正以祛邪也。譬如青天白晝,賊進莊房,明欺主人之懦耳。倘主人退縮,則賊之氣更張;主人潛遁,則賊之膽愈熾,必至罄劫而去。今用參、耆、歸、術以補陽氣,則主人氣旺,執刀而呼,持戟而鬥,號召家人,奮勇格鬥,許有重賞酬勞,自然捨命相拒,即鄰佑聞之,誰不執耒以張揚,負鋤而戰擊,賊且逃遁無蹤,去之惟恐不速矣。
此症用破瘧散亦效。
白朮 黃耆(各五錢) 半夏 防風 羌活 陳皮 甘草(各一錢) 水煎服。
人有春月感冒風寒,咳嗽面白,鼻流清涕,人以為外邪之盛,而肺受之,誰知是脾肺氣虛,而外邪乘之乎。夫肺主皮毛,邪從皮毛而入,必先傷肺,然而肺不自傷,邪實無隙可乘,又將安入?是邪之入肺乃肺自召之,非外邪之敢於入肺也。然則祛邪可不亟補其肺乎!惟是補肺必須補氣,氣旺則肺旺,而邪自衰。然而但補其氣,不用升提之藥,則氣陷而不能舉,何以祛邪以益耗散之肺金哉。故補氣以祛邪,不若提氣以祛邪之更勝也。方用補中益氣湯加味治之。
人參(二錢) 黃耆(三錢) 當歸(三錢) 陳皮(七分) 甘草(五分) 柴胡(一錢) 升麻(四分) 白朮(三錢) 麥冬(三錢) 黃芩(八分)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一劑邪散,二劑咳嗽流涕之病全愈也。
補中益氣湯治內傷之神劑。春月傷風,亦內傷之類也。用參、耆、歸、術以補氣,用升麻、柴胡以提氣,且二味升中帶散,內傷而兼外感者,尤為相宜。故服之而氣自旺,外邪不攻自散也。
此症用益氣祛寒飲亦效。
人參 柴胡 桔梗 半夏(各一錢) 黃耆 茯苓(各三錢) 當歸(二錢) 蘇葉(五分) 甘草(五分) 水煎服。
人有春日感冒風寒,身熱發譫,人以為陽明之內熱也,誰知是肺熱之逼肺乎。春日風邪中人,原不走太陽膀胱之經,每每直入皮毛而走肺,肺得風邪則肺氣大傷,寒必變熱,與傷寒之邪,由衛入營而寒變熱者無異,其實經絡實有不同。若以冬寒治法治春溫,反致傷命為可惜也。苟知春溫與冬寒不同,雖見發熱譫語,但治肺而不治胃,則胃氣無傷,而肺邪易散。方用宜春湯:
枳殼(五分) 桔梗(三錢) 甘草(一錢) 麥冬(五錢) 天花粉(二錢) 黃芩(二錢) 紫菀(一錢) 陳皮(五分) 竹茹(一錢) 玄參(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寒熱解,再劑而譫語亦失。
此方散肺經之邪火,又不犯陽明之胃氣,肺氣安而胃火亦靜矣,此所以治肺而不必治胃耳。
此症用潤肺飲亦效。
麥冬 玄參(各五錢) 甘草 半夏(各一錢) 桔梗(二錢) 竹葉(五十片) 水煎服。
春溫之症,頭痛身熱,口渴呼飲,四肢發斑,似狂非狂,似躁非躁,沿門闔室,彼此傳染,人以為傷寒之疫症也,誰知是傷風之時症乎。夫司天之氣,原不必盡拘一時,天氣不正,感風冒寒,便變為熱。肺氣不宣,胃氣不升,火鬱於皮毛腠理之中,流於頭而作痛,走於膚而成斑。倘以治傷寒之法治之,必至變生不測,以所感之邪,實春溫之氣,而非冬寒傳經之邪也。夫傳經之邪,最為無定;春溫之邪,最有定者也。何以有定者反至變遷不常?正以時氣亂之也。時氣之來無方,與疫氣正復相同,但疫氣熱中帶殺,而時氣則熱中存生。雖時氣之病亦多死亡,然皆治之不得其法,乃醫殺之,非時氣殺之也。惟是沿門闔宅,各相傳染者何故?以時氣與疫氣同是不正之氣也,故聞其邪氣而即病耳。雖然世人有聞邪氣而不病者何?以臟腑堅固,邪不能入也。春溫之傳染,亦臟腑空虛之故耳。治法補其臟腑,而少佐以解火祛邪之藥,則正氣生而邪氣自退矣。方用遠邪湯:
人參(一錢) 蒼朮(三錢) 茯苓(三錢) 柴胡(一錢) 蘇葉(五分) 生甘草(一錢) 玄參(一兩) 荊芥(三錢) 黃芩(一錢) 白菊(五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一劑頭痛止,二劑身熱解,三劑斑散,狂躁皆安,四劑全愈。
此方卻邪而不傷正氣,治不正之時症最效,不止治春溫之時病也。
此症用正氣湯亦佳。
玄參(一兩) 麥冬(五錢) 荊芥(三錢) 升麻(八分) 甘草 黃芩(各一錢) 天花粉(三錢) 蔓荊子(五分) 水煎服。
卷之六
火熱症門(十六則)
陽明火起發狂,腹滿不得臥,面赤而熱,妄見妄言,人皆謂內熱之極也。然而陽明屬土,而不屬火,何以火出於土,謂是外邪之助乎?既非暑氣之侵,又非寒氣之變,乃一旦火起,以致發狂,人多不解。不知土中之火,乃心中之火也,心火起而陽明之火翕然而發。陽明胃經乃多氣多血之腑,火不發則已,一發而反不可制,往往捲土而來,火焰升騰,其光燭天,而旁且沿燒於四境,有不盡不已之勢,非惟焚盡於胃,而且上燒於心,心君不寧,且有下堂而走者,神既外越,自然妄有所見,既有妄見安能止其妄言?此譫語之所以生也。然則陽明之火乃內因而成,非外邪所致也。治法宜與傷寒之狂,傷暑之狂俱不可同日而論矣。然而陽明之火,其由來雖有內外之殊,而治陽明之火,其方法實無彼此之異。必須急滅其火,以救燎原之勢,而不可因循觀望,長其火焰之騰,以致延燒各臟腑也。方用人參竹葉石膏湯治之。
人參(五錢) 石膏(一兩) 麥冬(一兩) 竹葉(三百片) 知母(三錢) 甘草(一錢) 糯米(一撮) 水煎服。一劑狂定,再劑腹滿不能臥之病除,而妄見妄言之症亦去矣,不必三劑。
此方退胃火之神劑也,凡有胃熱之病,用之皆宜。然止可救一時之急,而不可瀉長久之火。論理內熱之火既起於心,宜瀉心,而反瀉胃者,恐胃火太盛,必致變生不測也。蓋心火不止,不過增胃火之炎;而胃火不止,實有犯心火之禍。所以治心火者,必先瀉胃也。胃既瀉矣,而後減去石膏、知母加入黃連一錢,玄參一兩,再服二劑,不特胃火全消,而心火亦息也。
此症用苦龍湯亦神。
地龍(二十條,搗爛) 苦參(五錢) 水煎服之。一劑既止狂,不必再服。
熱病有完穀不化,奔迫直瀉者,人以為大腸之火也,誰知是胃火太盛乎。夫胃火上騰而不下降,胡為直下於大腸而作瀉耶?蓋胃為腎之關,腎虛則胃之關門不守,胃乃挾水穀之氣而下行矣。第腎虛為寒而胃何以反能熱耶?不知腎虛者水虛也。水虛則火無所制,而命門龍雷之火下無可藏之地,直衝於胃,見胃火之盛,亦共相附會,不上騰而下泄矣。胃火既盛,又得龍雷之火,則火勢更猛,以龍雷之性甚急,傳於大腸不及傳導,故奔迫而直瀉也。治法似宜先治腎矣,然而胃火不瀉,則腎火斷不肯回,但遽瀉胃火,則胃土因火而崩,胃水隨土而泄,又不能底止,必須先健其土,而分利其水,則水清而土可健,火可安,而龍雷之火亦易於收藏也。方用緩流湯:
茯苓(一兩) 芡實 山藥(各三兩) 車前子(五錢) 薏仁(一兩) 甘草(一錢) 人參(一兩) 五味子(一錢)
此方無一味非健土之藥,又無一味非利水之品。然利水之中不走其氣,下氣不走而上火自升矣。況健土之品,無非補腎之味,腎得補而真陰生,龍雷之火自仍歸於腎臟。腎火既安,則胃火失黨,而胃土又健,則水穀之氣,更易分消,自然火衰而瀉止也。
此症用滑苓湯亦甚效。
滑石 茯苓(各一兩,同研為末,井水調服即止。)
人有口乾舌燥,面目紅赤,易喜易笑者,人以為心火熱極也,誰知是心包膻中之火熾甚乎。夫心包之火,相火也,相火者,虛火也。膻中為臣使之官,喜樂出焉,是膻中乃心之輔佐,代心而行其賞罰者也。喜怒者,賞罰之所出也,心內神明則賞罰正;心內拂亂,則賞罰移。譬如下人專擅借上之賞罰,以行其一己之喜怒,久則忘其為下,以一己之喜怒,為在下之賞罰矣。治法宜瀉心包之火。然而瀉心包必至有損於心,心虛而心包之氣更虛,必至心包之火更盛。不如專補其心,心氣足而心包之火自安其位,何至上炎於口、舌、面、目,而成喜笑不節之病乎。方用歸脾湯:
人參(三錢) 茯神(三錢) 炒棗仁(五錢) 遠志(一錢) 麥冬(三錢) 山藥(三錢) 當歸(三錢) 廣木香末(三分) 黃耆(二錢) 甘草(三分) 水煎調服。一劑面目之紅赤減,二劑口舌之乾燥除,三劑易喜易笑之症亦平矣。
此方補心氣之虛,仍是補心包之火,何以火得之而反息也?不知心火宜瀉以為補,而心包之火宜補以為瀉。心包之火旺,由於心君之氣衰,補其心而心包不敢奪心之權,何敢喜笑自若,僭我君王哉。
此症用參朮二仁湯亦效。
人參 茯神 炒棗仁(各三錢) 白朮(五錢) 遠志 半夏(各一錢) 砂仁(二粒)水煎服。
鼻中出黑血不止,名曰衄衊,乃心熱之極,火刑肺金也。夫肺金為心火所克,宜出紅血,不宜出黑血矣,得毋疑為腎火之刑母乎。夫腎為肺金之子,安有子殺其母者?然而黑血實腎之色也。心火太盛移其熱於肺,而肺受火刑,必求救於腎,腎噁心火之克母,乃出其全力以制心,而心已移熱於肺矣,腎即隨火而奔入於肺,怒心火之肆惡,併力以相戰,肺無可藏之地,腎即逐血而出於鼻,紅血而變為黑色。真有不共戴天之仇,焦頭爛額,白日俱昏者矣。治法單瀉心中之火,不必瀉腎中之水。蓋火息而金安,金安而腎水何至與心相鬥哉。方用救衊丹:
黃連(二錢) 丹皮(三錢) 茯苓(二錢) 麥冬(五錢) 玄參(一兩) 生棗仁(三錢) 生地(三錢) 柏子仁(一錢) 水煎服。連用二劑黑血即止,四劑不再衄。
此方制心火之有餘,不損心氣之不足,腎見君火之衰,肺金之旺,則報仇之恨已泄,復國之謀已成,自然返兵旋旅,何至窮寇之再追哉。或謂心君已為腎子所衊,則心氣必傷,自宜急瀉腎氣,毋使追奔為是,何反瀉心以助其虐耶?不知腎水原非有餘,不過因肺母之難,故奮不顧身,因心火之起釁?而轉伐腎子,非理也。況方中雖瀉心火,而正未嘗少損心氣,名為瀉心而實補心也。不過少解其炎氛,以泄腎子之憤,而火即解矣。且腎有補而無瀉,何若瀉心火之為得哉。
此症用生地冬芩湯
麥冬 生地(各二兩) 黃芩(三錢) 水煎服。
人有熱極發斑,身中如紅雲一片者,人以為內熱之極而外發於皮膚矣,孰知此熱鬱於內,而不能外發之故乎。此等之病,寒熱之藥,兩不宜施。夫火熱宜用涼藥,內火未有不從外泄者。但火得寒則又閉,微火可以寒解,而盛火不可以寒折,往往得寒涼之味,反遏其外出之機,閉塞而不得泄,有成為發狂而不能治者。若用熱藥投之,則火以濟火,其勢必加酷烈,欲不變為亡陽而不可得矣。治法必須和解為得。第火盛者,水必衰,徒解其火而不益之以水,未必火之遽散也。宜用補水之中而行其散火之法,則火無乾燥之虞,而有發越之易也。方用風水散斑湯:
玄參(二兩) 當歸(二兩) 荊芥(三錢) 升麻(一錢) 生地(一兩) 水煎服。一劑斑少消,二劑斑又消,三劑斑全消。
此方玄參補陰,以解其浮游之火,當歸、生地以補其心胃之血,多用荊芥、升麻風藥以解散鬱熱,則火得水而相制,亦火得風而易揚,全無瀉火之品,而已獲瀉火之效,實有深義耳。
此症用化云湯亦神。
黃連(三錢) 當歸(一兩) 玄參(二兩) 升麻(二錢) 水煎服。
熱極發斑,目睛突出,兩手冰冷,此心火內熱,所謂亢則害也,而不知又有肝火以助之耳。夫熱病宜現熱象,何反見寒冷之證乎?蓋火極似水耳。熱極於心,則四肢之血齊來救心,轉無血以養手足,故手足反寒;如冰之冷者,外寒之極,實由於內熱之極也。至於目睛突出者,肝開竅於目,而目之大眥又心之竅也。心火既盛,又得木中之火相助,則火更添焰而炎上,所以直奔其竅而出,但目中之竅細小,不足以暢泄其火,怒氣觸睛,故突而出也。治法宜瀉心火,而更平肝木,木氣既舒,心火自散。方用風水散斑湯加減,而症自愈也。
玄參(一兩) 當歸(一兩) 黃連(三錢) 荊芥(三錢) 升麻(三錢) 白芍(一兩) 生地(五錢) 水煎服。
此方加白芍、黃連,以黃連瀉心火,而白芍平肝火也。又得荊芥、升麻引群藥共入於腠理之間,則上下四旁之餘熱盡消,且不至遏抑其火,有經絡未達之虞。此方補多於攻,散火而不耗損真氣,庶幾有既濟之美也。
此症用玄丹升麻湯亦神效。
玄參(半斤) 丹皮(三兩) 升麻(三錢) 水煎一碗,一劑飲愈。
熱極不能睡熟,日夜兩眼不閉,人以為心腎不交,火盛之故,誰知是水火兩衰之故乎。夫心火最畏腎水之克,而又最愛腎水之生,蓋火非水不養也;腎水又最愛心火之生,而又最噁心火之燒,蓋水非火不幹也。是心腎相愛則相交,心腎相惡則相背,求閉目而神遊於華胥之國,自不可得矣。治法補其心中之液,以下降於腎;補其腎中之精,以上滋於心;並調其肝氣,以相引於心腎之間,俾相惡者仍至相愛,則相背者自相交矣。方用引交湯:
熟地 麥冬(各一兩) 炒棗仁 山茱萸 沙參(各五錢) 茯神(三錢) 玄參(五錢) 白芍(二兩) 炒梔子(三錢) 菖蒲 破故紙(各五分) 水煎服。連服二劑即目閉而酣睡矣。
此方心腎雙補,而平其肝氣,以清木中之火。蓋肝火瀉則心火自平,腎水亦旺,勢必心氣通於肝,而腎氣亦通於肝也。心腎既通於肝,而又有菖蒲以引心,破故紙以引腎,介紹同心,自能歡好如初,重結寤寐之交矣。
此症用水火兩滋湯亦效。
熟地(三兩) 肉桂(二錢) 菟絲子(一兩) 水煎服。
人肝火內鬱結而不伸,悶煩躁急,吐痰黃塊者,人以為火鬱宜達也,然達之而火愈熾,此乃未嘗兼肝腎而同治也。夫肝木有火,火鬱而不宣者,雖是外邪蒙之,亦因內無水以潤之也。木無水潤,則木鬱更甚,倘徒用風藥,以解肝中之火,不用潤劑以蔭肝中之水,則熬干肝血,而火益盛矣。倘徒用潤劑,以益其肝中之水,不用風劑以舒其肝中之火,則拂抑肝氣而鬱更深矣。郁深則煩悶於心,火盛則躁急於腹,欲其痰涎之化得乎。治法舒其肝以解火,復補其腎以濟水,自然鬱結伸而諸症愈也。方用肝腎兩舒湯:
熟地 玄參(各一兩) 茯苓(三錢) 白芍(一兩) 柴胡(一錢) 當歸(五錢) 甘草炒 梔子(各一錢) 丹皮(三錢)水煎服。二劑漸輕,四劑全愈。
此方歸、芍、柴、梔所以舒肝者,風以吹之也;熟地、玄、丹所以補腎者,雨以溉之也。茯苓、甘草又調和於二者之中,使風雨無太過不及之虞耳。譬如夏令炎蒸,鬱極而熱,樹木枯槁,忽得金風習習,大雨滂沱,則從前鬱悶燔燥之氣,儘快如掃,而枯槁者倏變為青蔥,爽氣迎人,豈猶有煩悶躁急等症哉。
此症用快膈湯亦效。
白芍 當歸 熟地(各一兩) 柴胡 甘草(各一錢) 生地 麥冬(各三錢) 枳殼 半夏(各三錢) 水煎服。
人頭面紅腫,下身自臍以下又現青色,口渴殊甚,似欲發狂,人以為下寒而上熱也,誰知是下熱之極,而假現風象以欺人乎。若作上熱下寒治之,立時發狂而死,必至皮肉盡腐也。此種之病,乃誤聽方士之言,服金石之藥,以助命門之火,強陽善鬥,助樂旦夕。而金石之藥,必經火煅,其性燥烈,加之鼓勇浪戰,又自動其火,戰久則樂極情濃,必然大泄其精,倍於尋常。火極原已耗精,復倍泄精以竭其水,一而再,再而三,必有陰虛火動之憂。無如世人迷而不悟,以秘方為足恃,以殺人之藥為靈丹,日日吞嚥而不知止,則臟腑無非火氣,雖所用飲食未嘗不多,然而火極易消,不及生精化水。於是火無水制,自然上騰頭面,其頭面初猶微紅,久則純紅而作腫。然自臍以下,不現紅而現青者,以青乃風木之色也。臍下之部位屬腎,腎火旺而腎水乾,則肝木無所養,於是肝氣不自安,乃下求於腎,而腎又作強,火熾肝氣欲返於本宮,而燥極不能自還,遂走腎之部位,而外現青色矣。此等症候《內經》亦未嘗言及,無怪世人之不識也。夫肝氣之逆如此,而火愈上升,欲口之不渴得乎?口渴飲水,止可救胃中之乾燥,而不能救五臟之焦枯。勢且飲水而口愈渴,安得不發狂哉。治法必須大補其水,而不可大瀉其火。蓋瀉其火,則火息而水竭,亦必死之道也。方用救焚解毒湯:
熟地(四兩) 玄參(二兩) 麥冬(三兩) 白芍(三兩) 金銀花(三兩) 甘菊花(五錢) 牛膝(一兩) 黃柏(一錢)
水煎服。一連數劑,下身之青色除,再服數劑,頭面之紅腫亦漸愈。此方減半,必再服一月,始無癰疽之害。
蓋熱極發紅,乃是至惡之兆,況現青色,尤為惡之極者。幸臍之上不青,若一見青色,則臟腑腸胃內爛,瘡瘍癰毒外生,安有性命哉。前古醫聖不論及者,以上古之人恬澹沖和,未嘗服金石之毒藥也。後世人情放蕩,覓春藥如飴糖,而方士之輩,但知逢迎貴介之歡心,匠意造方,以博裙帶之樂,夭人天年,為可痛傷也。我特傳此方以救之。以火之有餘者,水之不足,故用熟地、麥冬以大益其腎水,又恐熟地、麥冬不足以息燎原之火,又益玄參、甘菊以平其胃中之炎。瀉火仍是滋陰之味,則火息而正又無虧。火既上行非引而下之,則水不濟而火恐上騰,加之牛膝之潤下,使火下降而不上升也。腎水既久枯竭,所補之水,僅可供腎中之自用,安得分餘膏而養肝木之子,復佐之白芍以滋肝,則肝木既平,不必取給於腎水,自氣還本宮而不至走下而外泄。然而火焚既久,則火毒將成,雖現在之火為水所克,而從前之火毒安能遽消,故又輔之金銀花,以消其毒,而更能益陰,是消火之毒,而不消陰之氣也。又慮陽火非至陰之味,不能消化於無形,乃少用黃柏以折之,雖黃柏乃大寒之藥,然入之大補陰水之中,反能解火之毒,引補水之藥,直入於至陰之中,而瀉其虛陽之火耳。此方除黃柏不可多用外,其餘諸藥,必宜如此多用,始能補水之不足,瀉火之有餘,否則火熾而不可救也。夫救焚之道,刻不可緩,非滂沱大雨,不能止其遍野燎原之火。況火既升騰,胃中得水,不啻如甘露之止渴,大料煎飲,正足以快其所欲,不必慮其多而難受也。
此症用定狂湯亦神效。
熟地(三兩) 知母(一兩) 荊芥(五錢) 水煎服。一劑即愈。
眼目紅腫,口舌盡爛,咽喉微痛,兩脅脹滿,人以為肝火之旺,誰知是腎火之旺乎。夫眼目屬肝,兩脅亦肝之位,明是肝火之旺,而謂是腎火者何居?以咽喉、口舌之痛爛而知之也。第口舌屬心,咽喉屬肺,與腎絕不相干,何統以腎火名之?不知腎火龍雷之火也。雷火由地而衝於天,腎火亦由下而升於上,入於脅則脅脹,入於喉則喉痛,入於口舌則口舌爛,入於眼目則眼目腫矣。火無定位,隨火之所至而病乃生。今四處盡病,乃腎火之大熾耳。蓋各經之火,止流連於一處,斷不能口舌、咽喉、眼目、兩脅一齊受病也。似乎治法未可獨治一經矣。然而各經不可分治,而腎經實可專治,治其腎火,而各經之火盡散也。方用六味地黃湯加味治之。
熟地(一兩) 山藥(五錢) 茯苓(三錢) 丹皮(五錢) 澤瀉(三錢) 山茱萸(四錢) 麥冬 白芍(各一兩)
水煎服。一劑兩脅之脹滿除,二劑眼目之紅腫愈,三劑咽喉之痛解,四劑口舌之爛痊也。
六味湯原是純補真水之藥,水足而火自息。又有白芍之舒肝以平木,麥冬之養肺以益金,金生水而水不必去生肝,則水尤易足,而火尤易平也。蓋龍雷之火,乃虛火也。虛火得水而即伏,何必瀉火以激其怒哉。或曰:用六味之方而不遵分兩進退加減者何也?曰:夫藥投其病,雖佐使之味可多用,病忌其藥,雖君主之品自當少減。輕重少殊,又何慮哉。
此症用止沸湯亦佳。
熟地(三兩) 麥冬(二兩) 地骨皮(一兩) 水煎服。
寒熱時止時發,一日四、五次以為常,熱來時躁不可當,寒來時顫不能已,人以為寒邪在陰陽之間也,誰知是火熱在心腎之內乎。夫腎與心本相剋而相交者也,倘相剋而不相交,必至寒熱止發之無定。蓋心喜寒而不喜熱,腎喜熱而不喜寒,然而熱為腎之所喜,必為心之所惡,寒為心之所喜,必為腎之所惡。腎噁心寒,恐寒氣犯腎,遠避之而不敢交於心;心惡腎熱,恐熱氣犯心,堅卻之而不肯交於腎。然而腎噁心寒,而又惡其不下交於腎,必欲交心而心不受,反以熱而凌心矣;心惡腎熱而不上交於心,必思交腎而腎又不受,反以寒而犯腎矣。兩相犯而相凌,於是因寒熱之盛衰,分止發之時候矣。夫心腎原無時不交也,一日之間,寒熱之止發無常,因交而發,因不交而即止,又何足怪。惟熱來時躁不可當,寒來時顫不能已,實有秘義也。夫熱來之時,乃腎氣之升騰也。心雖惡熱,而心中正寒,宜不發躁,而何以躁?蓋寒則心氣大虛,虛則惟恐腎氣之來攻,乃懼而躁,非熱而躁也。寒來之時,乃心氣之下降也,腎雖惡寒,而腎中正熱,宜不發顫,而何以顫?蓋熱則腎水大乏,乏則惟恐心氣之來奪,乃吝而顫,非寒而顫也。然則欲心之不躁,必須使其不寒,欲腎之不顫,必須使其不熱。方用解圍湯:
人參(五錢)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當歸(一兩) 茯神(五錢) 生棗仁(五錢)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遠志(二錢) 半夏(二錢) 玄參(三錢) 菖蒲(一錢) 水煎服。二劑寒熱減半,躁顫亦減半,再服二劑,前症頓愈。再服二劑,不再發。
此方心肝腎三部均治之藥也。欲心腎之交,必須借重肝木為介紹,分往來之寒熱,止彼此之躁顫,方能奏功。方中雖止腎熱而散心寒,倘肝氣不通何能調劑?所以加入柴胡、白芍以大舒其肝中之鬱氣。蓋祖孫不至間隔,而為子為父者,自然愉快矣。寧尚至熱躁寒顫之乖離哉。
此症用玄荊湯亦效。
玄參(二兩) 荊芥(三錢) 水煎服。
熱極止在心頭上一塊出汗,不啻如雨,四肢他處又復無汗,人以為心熱之極也,誰知是小腸之熱極乎。夫小腸在脾胃之下,何以火能犯心而出汗乎?不知小腸與心為表裡,小腸熱而心亦熱矣。然而心中無液取給於腎水以養心。倘汗是心中所出,竟同大雨之淋漓,則發汗亡陽,宜立時而化為灰燼,胡能心神守舍,而不發狂哉。明是小腸之熱,水不下行而上出也。第小腸之水便於下行,何故不走陰器,而反走心前之竅耶?正以表裡關切,心因小腸而熱,小腸即升水以救心,而心無竅可入,遂走於心外之毛竅而出也。然則治法不必治心,仍治小腸,利水以分消其火氣,則水自歸源,而汗亦不從心頭外出也。方用返汗化水湯:
茯苓(一兩) 豬苓(三錢) 劉寄奴(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汗止,不必再劑也。
茯苓、豬苓俱是利水之藥,加入劉寄奴則能止汗,又善利水,其性又甚速,同茯苓、豬苓從心而直趨於膀胱,由陰器以下泄。因水去之急,而火亦隨水而去急也,正不必再泄其火,以傷損夫臟腑耳。
此症用苓連湯亦神。
茯苓(二兩) 黃連(一錢) 水煎服。
口舌紅腫,不能言語,胃中又覺飢渴之甚,人以為胃火之上升也,第胃火不可動,一動則其勢炎上而不可止,非發汗亡陽,必成躁妄發狂矣,安能僅紅腫於口舌,不能言語之小症乎?故此火乃心包之火,而非胃火也。夫舌乃心之苗,亦心包之竅也。若心包無火,無非清氣上升,則喉舌安閒,語言響亮,迨心包火動,而喉舌無權。況心包之火,乃相火也,相火易於作祟,譬如權臣多欲,欲立威示權,必先從傳遞喉舌之人始;今相火妄動,而口舌紅腫,勢所必至。又譬如主人之友,為其僕輕辱,則友亦緘默以求容,若不投以貨財,則不能饜其僕之所求,此飢渴之所以來也。治法清其心包之火,而不必瀉其胃中之土,恐瀉胃而土衰,則心包之火轉來生胃,其火愈旺也。方用清火安胃湯:
麥冬(一兩) 石斛(三錢) 丹參(三錢) 生地(三錢) 炒棗仁(五錢) 竹葉(一百片)水煎服。一劑語言出,再劑紅腫消,三劑而胃中之飢渴亦愈矣。
此方全去消心包之火,而又不瀉心中之氣,心包火息而胃氣自安矣。
此症用玄丹麥冬湯亦效。
玄參 丹參 麥冬(各一兩) 水煎服。
熱症滿身皮竅如刺之鑽,又復疼痛於骨節之內外,以冷水拍之少止,人以為火出於皮膚也,誰知是火鬱於臟腑,乃欲出而不得出之兆也。蓋火性原欲炎上,從皮膚而旁出,本非所宜,其人內火既盛,而陽氣又旺,火欲外泄,而皮膚堅固,火本鬱而又拂其意,遂鼓其勇往之氣,而外攻其皮膚,思奪門而出,無如毛竅不可遽開,火不得已仍返於臟腑之內,而作痛,以涼水拍之而少止者。喜其水之潤膚,而反相忘其水之能剋火矣,非因水之外擊,足以散火,而能止痛也。然則治法,亦先瀉其脾胃之火,而餘火不瀉而自瀉也。方用攻火湯:
大黃(三錢) 石膏(五錢) 炒梔子(三錢) 當歸(一兩) 厚朴(一錢) 甘草(一錢) 柴胡(一錢) 白芍(三錢) 水煎服。一劑火瀉,二劑痛除。
此方直瀉脾胃之火,又不損脾胃之氣,兼舒其肝木之郁,則火尤易消,乃扼要爭奇,治火實有秘奧,何必腑腑而清之、髒髒而發之哉。
此症用宣揚散亦佳。
柴胡(一錢) 荊芥(二錢) 當歸(一兩) 麥冬(一兩)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
人有心中火熱如焚,自覺火起,即入小腸之經,輒欲小便,急去遺溺,大便隨時而出,人以為心火下行,誰知是心與心包二火之作祟乎。夫心包之火,代君司化,君火盛而相火寧,君火衰而相火動。然亦有君火盛而相火亦動者,第君、相二火,不可齊動,齊動而君、相不兩立。相火見君火之旺,不敢上奪君權,乃讓君而下行,而君火既動無可發泄,心與小腸為表裡,自必移其熱於小腸,相火隨輔君火下行,既入小腸而更引入大腸矣,此二便所以同遺也。治法安二火之動,而熱焰自消。方用四物湯加味治之。
熟地(一兩) 川芎(二錢) 當歸(一兩) 白芍(五錢) 黃連(二錢) 玄參(一兩) 黃柏(一錢) 車前子(二錢) 水煎服。二劑少安,四劑全愈。
四物湯補血之神劑也。火動由於血燥,補其血而臟腑無干涸之虞,涼其血而火焰無浮游之害。況黃連入心以清君火,黃柏入心包以清相火。加車前利水,引二火直走膀胱,從水化而盡泄之,又何亂經之慮哉。
此症用二地湯亦佳。
生地 熟地 當歸(各一兩) 人參(三錢) 黃連(一錢) 肉桂(五分) 水煎服。
人有大怒之後,周身百節俱疼,胸腹且脹,兩目緊閉,逆冷,手指甲青黑色,人以為陰症傷寒也。誰知是火熱之病乎。夫陰症似陽,陽症似陰,最宜分辨,此病乃陽症似陰也。手指甲現青黑色,陰症之外象也。逆冷非寒極乎,不知內熱之極,反見外寒,乃似寒而非寒也。大怒不解,必傷其肝,肝氣甚急,肝葉極張。一怒而肝之氣更急,而肝之葉更張,血沸而火起,有不可止拂之勢。肝主筋,火起而筋乃攣束作痛。火欲外焚,而痰又內結,痰火相搏,濕氣無可散之路,乃走其濕於手足之四末。指甲者,筋之餘也,故現青黑之色。手足逆冷,而胸腹正大熱也。治法平其肝氣,散其內熱,而外寒之象自散矣。方用平肝舒筋湯: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牛膝 生地 丹皮 炒梔子(各三錢) 當歸(五錢) 陳皮 甘草(各一錢) 神麯(五分) 秦艽 烏藥(各一錢) 防風(三分) 水煎服。一劑目開,二劑痛止,三劑脹除,四劑諸症盡愈。
此方所用之藥,俱入肝經以解其怒氣也。怒氣解而火自平矣,火平而筋舒,必至之理也。人見此等之症,往往信之不深,不敢輕用此等之藥,遂至殺人,以陰陽之難辨也。然我更有辨之之法:與水探之,飲水而不吐者,乃陽症;飲水而即吐者,乃陰症。倘飲水不吐即以此方投之,何至有誤哉。
此症用息怒湯亦效。
白芍(三兩) 柴胡(二錢) 丹皮(五錢) 炒梔子(三錢)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
暑症門(十一則)
行役負販,馳驅於烈日之下,感觸暑氣,一時猝倒,人以為中暑也,誰知是中暍乎。夫暍者熱之謂也,暑亦熱也,何以分之?蓋暑之熱由外而入,暍之熱由內而出。行役負販者,馳驅勞苦,內熱欲出,而外暑遏抑,故一時猝倒,是暑在外而熱閉之也。倘止治暑而不宣揚內熱之氣,則氣閉於內,而熱反不散矣。治法宜散其內熱,而佐之以消暑之味。方用救暍丹:
青蒿(五錢) 茯神(三錢) 白朮(三錢) 香薷(一錢) 知母(一錢) 乾葛(一錢) 甘草(五分) 水煎服。
一劑氣通,二劑熱散,不必三劑。
此方用青蒿平胃中之火,又解暑熱之氣,故以之為君。香薷解暑,乾葛散熱,故以之為佐。又慮內熱之極,但散而不寒,則火恐炎上,故加知母以涼之,用白朮、茯苓利腰臍而通膀胱,使火熱之氣俱從下而趨於小腸以盡出也。火既下行,自然不逆而上衝,而外暑、內熱各消化於烏有矣。
此症用解暑散亦效。
香薷 茯苓(各三錢) 甘草 黃連(各一錢) 白朮(一兩) 白扁豆(二錢) 白豆蔻(一粒) 水煎服。一劑即愈。
膏粱子弟,多食瓜果,以寒其胃,忽感暑氣,一時猝倒,是中暑也。蓋膏粱之人,天稟原弱,又加多欲,未有不內寒者也。復加之瓜果,以增其寒涼,內寒之極,外熱反易於深入。陰虛之人,暑氣即乘其虛而入之。治法不可祛暑為先,必須補氣為主。然既因陰虛,以至陽邪之中,似宜補陰為主。不知陽邪之入脾,依陰氣也。補陰則陰氣雖旺,轉為陽邪之所喜,陽得陰而相合,正恐陰弱不能相配,若一旦助其陰氣,無論陰難卻陽,而陽邪且久居之而生變矣。惟補其陽氣,則陽氣健旺,益之散暑之味,則邪陽不敢與正陽相敵,必不戰而自走也。方用:
人參(五錢) 茯神(五錢) 白朮(五錢) 香薷(二錢) 白扁豆(二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水煎服。一劑氣回,二劑暑盡散。
此方名為散暑回陽湯,方中參、苓、朮、豆俱是健脾補氣之藥,以回其陽。用香薷一味,以散其暑。何多少輕重之懸殊乎?不知陰虛者,脾陰之虛也。脾雖屬陰,非補陽之藥不能效。況陽邪甚盛,非多用何以相敵乎。倘少少用之,恐有敗衄難遏之虞,即或取勝,暑退而元氣未能驟復。與其暑去而後補陽,何若於邪旺之日,而多用之,正既無虧,而邪又去速之為益哉。
此症用加味四君湯亦效。
人參 白朮(各五錢) 甘草 香薷(各一錢) 茯苓(三錢) 炮姜(三分) 水煎服。二劑愈。
中暑氣不能升降,霍亂吐瀉,角弓反張,寒熱交作,心胸煩悶,人以為暑氣之內熱也,誰知是陰陽之拂亂乎。人身陰陽之氣和,則邪不能相干。苟陰陽不能相交,而邪即乘其虛而入之矣。且邪之入人臟腑也,助強而不助弱,見陰之強而即助陰,見陽之強而即助陽,夏令之人多陰虛陽旺,邪乘陰虛而入,本欺陰之弱也。然見陽氣之旺又助陽而不助陰。陰見邪之助陽也,又妒陽之旺而相戰,陽又嫌邪之黨陽也,欲嫁其邪於陰,而陰又不受,於是陰陽反亂,氣不相通,上不能升,下不能降,霍亂吐瀉拂於中,角弓反張困於外,陰不交於陽而作寒,陽不交於陰而作熱。心胸之內竟成戰場之地,安得而不煩悶哉。然則治法和其陰陽之氣,而少佐之以祛暑之劑,緩以調之,不必驟以折之也。方用和合陰陽湯:
人參(一錢) 白朮(二錢) 茯苓(五錢) 香薷(一錢) 藿香(一錢) 蘇葉(一錢) 厚朴(五分) 陳皮(三分) 枳殼(三分) 砂仁(一粒) 天花粉(一錢) 水煎探冷,徐徐服之。一劑陰陽和,二劑各症愈,不必三劑。
此方分陰陽之清濁,通上下之浮沉,調和於拂逆之時,實有奇功,以其助正而不增火,祛邪而不傷氣,化有事為無事也。
此症用加減六君湯亦效。
人參 茯苓 白芍(各三錢) 白朮(一兩) 香薷(一錢) 砂仁(一粒) 陳皮(五分) 半夏(一錢) 水煎服。一劑即平。
中暑熱之氣,腹中疼痛,欲吐不能,欲瀉不得,此名為乾霍亂也。夫邪入胃中,得吐則邪越於上,邪入腹中,得瀉則邪趨於下矣。邪越於上,則邪不入於中,邪趨於下,則邪不留於內。今不吐不瀉,則邪不上不下,堅居於中焦。譬如賊人反叛,雖四境安寧,而一時生變喋血於城門,橫屍於內地,斯時非奮不顧身之將,號召忠勇,冒矢石而奪門靖難,烏能安反側於頃刻,定禍患於須臾哉。治法急用:
人參(一兩) 瓜蒂(七個) 水煎一大碗。飲之即吐,而愈矣。
此方名為人參瓜蒂散。此等之病,脈必沉伏,不吐則死,古人亦知用瓜蒂吐之,但不敢加入人參耳。蓋此症原因,胃氣之虛,以致暑邪之入,今加大吐則胃必更傷,非用人參則不能於吐中而安其胃氣也。且胃氣素虛,而暑邪壅遏,雖用瓜蒂以吐之,而氣怯不能上送,往往有欲吐而不肯吐者,即或動吐,而吐亦不多,則邪何能遽出乎。惟用人參至一兩之多,則陽氣大旺,力能祛邪而上湧。況得瓜蒂以助之,安得而不大吐哉。邪因吐而遽散,而正氣又復無傷。譬如內亂一定而民安物阜,仍是敉寧之日,何至動四郊之多壘哉。
此症用參蘆湯亦佳。
人參蘆(二兩) 煎滾湯(一碗,和之井水一碗,少入鹽和勻飲之,以鵝翎掃喉,引其嘔吐,吐出即安,然不吐而能受,亦愈也。)
中暑熱極發狂,登高而呼,棄衣而走,見水而投,人以為暑毒之侵,誰知胃火之相助乎。夫暑熱之入人臟腑也,多犯心而不犯胃。蓋暑與心俱屬火也,胃則心之子也,胃見暑邪之犯心,即發其土中之火以相衛。胃乃多氣多血之府,火不發則已,發則其酷烈之威,每不可當。暑邪畏胃火之強,益遁入於心,而心又喜寒不喜熱,畏暑邪之直入,不敢自安,胃火怒,暑邪之直入於心中而不出,乃縱其火,以焚燒於心之外,心又安禁二火之相逼乎?勢必下堂而走,心君一出,而神無所依,於是隨火熾而飛越。登高而呼者,火騰於上以呼救援也;棄衣而走者,憎衣之添熱也;見水而投者,喜水之剋火也。此時心中無津液之養,皮膚之外,必多汗出亡陽,是陰陽兩竭之病,至危至急之候。苟不大瀉其火,則燎原之焰,何以撲滅乎。方用三聖湯:
人參(三兩) 石膏(三兩) 玄參(三兩) 水煎數碗,灌之,一劑狂定,二劑神安,不可用三劑也。另用緩圖湯:
玄參(二兩) 人參(一兩) 麥冬(一兩) 青蒿(一兩) 水煎服。二劑而暑熱兩解矣。
三聖湯用石膏至三兩,用人參、玄參各至三兩,未免少有霸氣。然火熱之極,非杯水可息,苟不重用,則爍干腎水立成烏燼。方中石膏雖多,而人參之分兩與之相同,實足以驅駕其白虎之威,故但能瀉胃中之火,而斷不至傷胃中之氣。玄參又能滋潤生水,水生而火尤易滅也。至於緩圖湯不用石膏者,以胃中之火既已大瀉,所存者不過余煙斷焰,時起時滅,何必再用陰風大雨以洗濯之?故又改用麥冬、青蒿既益其陰,又息其火,使細雨綢繆之為得也。或問:因暑發狂,似宜消暑,乃三聖湯但瀉火而不顧暑,何以能奏功耶?不知暑亦火也,瀉火即瀉暑矣。使瀉火之中加入香薷、藿香清暑之藥,則石膏欲下降,而香薷、藿香又欲外散,轉足以掣石膏之手,反不能直瀉其火矣。
此症用三清湯救之亦神。
玄參(四兩) 石膏(一兩) 青蒿(一兩) 水煎服。一劑即安。
中暑熱症自必多汗,今有大汗如雨,一出而不能止者,人以為發汗亡陽必死之症也,誰知是發汗亡陰之死症乎。夫暑熱傷心,汗自外泄,然而心中無汗也,何以有汗?此汗乃生於腎,而非生於心也。蓋心中之液,腎生之也,豈心之汗非腎之所出乎。雖汗出亡陽,乃陽旺而非陰虛。但陰不能制陽,而陽始旺;亦陰不能攝陽,而陽始亡。顧陰陽原兩相根也,陰不能攝陽,而陽能戀陰,則陽尚可回於陰之中,而無如其陽一出而不返也。陰根於陽,見陽之出而不留,亦且隨之俱出,罄其腎中之精,盡化為汗而大泄,試思心中之液幾何,竟能發如雨之汗乎?明是腎之汗而非心之汗也。汗既是腎而非心,則亡亦是陰而非陽矣。然則聽其亡陰而死乎,尚有救死之法在。方用救亡生陰丹:
人參(二兩) 熟地(四兩) 山茱萸(二兩) 北五味(五錢) 茯神(一兩) 白芍(一兩) 水煎服。
此方熟地、山萸、五味子均是填精補水之味,茯神安其心,白芍收其魂,人參回其陽,此人之所知也。陰已外亡,非填其精髓,何以灌注涸竭之陰;陽已外亡,非補其關元,何以招其散失之陽。山茱、五味補陰之中,仍是收斂之劑,陰得補而水生,則腎中有本;汗得補而液轉,則心內無傷。又得茯神以安之,白芍以收之,則陽回陰返,自有神捷之機也。
此症用人參青蒿湯亦神。
人參(二兩) 生地 麥冬(各一兩) 青蒿(五錢) 北五味子(一錢) 水煎服。汗止即生,否則無救。
中暑熱極,妄見妄言,宛如見鬼,然人又安靜不生煩躁,口不甚渴,此是寒極相戰,寒引神出,有似於狂,而非熱極發狂也。夫中暑明是熱症,何以熱能變寒而有似狂之症也?蓋其人陰氣素虛,陽氣又復不旺,暑熱之邪乘其陰陽兩衰,由肺以入心。而心氣不足,神即時越出以遁於腎,而腎中陰寒之氣上升,則暑自出於心之外,流連於肺經之內矣。暑邪既已退出於心外,而心君尚恐暑邪之來侵,乃依其肝木之母以安神。心神入於肝則肝魂不寧,乃游出於軀殼之外,因而妄見鬼神,而妄言詭異也。魂既外遊,而神居魂室,反得享其寧靜之福。況肝木原無火旺,而腎中陰寒之氣,相逼心君,正藉以杜暑邪之侵,且恃之無恐,何生煩躁乎?惟是肺氣獨受暑邪,火刑金而作渴,然腎見肺母之被刑,乃陰寒之氣直衝而上以救肺,故口雖渴而不甚也。然則治法奈何?散肺中之暑邪,補脾胃之土氣;土氣一旺而肺氣亦旺矣。肺旺可以敵邪,又得散邪之藥,自然暑氣難留,暑散而魂歸神返,必至之勢也。方用護金湯:
麥冬(一兩) 人參(三錢) 百合(五錢) 茯苓(三錢) 紫菀(一錢) 香薷(一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二劑即愈。
此方但補肺脾胃之氣,不去救心以益寒,不去助腎以瀉火,不去補肝以逐神,而魂自歸肝,神自返心者,以邪有所制,何必逐邪之太甚,正未大虛,何必補正之太多。不可因邪居於上而下治,正輕於下而重治也。
此症用人參麥冬湯亦妙。
人參(二兩) 麥冬(三兩) 水煎服。
中暑熱,吐血傾盆,純是紫黑之色,氣喘作脹,不能臥倒,口渴飲水,又復不快,人以為暑熱之極而動血也,誰知是腎熱之極而嘔血乎。夫明是中暑以動吐血,反屬之腎熱者?蓋暑火以引動腎火也。夫腎中之火,龍雷之火也。龍雷原伏於地,夏月則地下甚寒,龍雷不能下藏而多上泄,其怒氣所激,而成霹靂之猛,火光劃天,大雨如注,往往然也。人身亦有龍雷之火,下伏於腎,其氣每與天之龍雷相應。暑氣者,亦天之龍雷火也。暑熱之極,而龍雷乃從地出,非同氣相引之明驗乎。人身龍雷之火不動,則暑氣不能相引。苟腎水原虧,腎火先躍躍欲動,一遇天之龍火,同氣相感,安得不勃然振興哉。既已勃然振興,而兩火相激,其勢更烈,乃直衝而上,挾胃中所有之血而大吐矣。胃血宜紅,而色變紫黑者,正顯其龍雷之氣也。凡龍雷所劈之處,樹木必變紫黑之色,所過臟腑何獨不然。其所過之胃氣,必然大傷,氣傷則逆,氣逆則喘。胃氣既傷,何能遽生新血以養胃乎,此胸脅之所以作脹也。胃為腎之關門,關門不閉,夜無開闔之權,安能臥哉。血吐則液干,液干則口渴,內水不足,必索外水以救焚,乃飲之水而不快,以龍雷之火乃陰火而非陽火也。治法宜大補其腎中之水,以制龍雷之火,不可大瀉其龍雷之火,以傷其胃中之氣也。方用沛霖膏:
玄參(二兩) 人參(一兩) 生地(二兩) 麥冬(二兩) 牛膝(五錢) 荊芥(炒黑,三錢) 水煎服。一劑血止,二劑喘脹消,三劑口亦不渴,四劑全愈。愈後仍服六味地黃丸可也。
此方大補腎水,水足而龍雷之火自歸於腎之宅。火既安於腎宅,血自止於胃關,何必用黃柏、知母以瀉火,用香薷、藿香以散暑哉。況瀉火而火愈熾,必至傷損夫胃土,散暑而暑難退,必至消耗夫肺金,勢必血不可止,火不可滅,而死矣。
此症用丹蒿湯亦神。
丹皮(三兩) 荊芥(三錢) 青蒿(一兩) 水煎服。
中暑熱之氣,兩足冰冷,上身火熱,煩躁不安,飲水則吐,人以為下寒上熱之症,乃暑氣之阻隔陰陽也,誰知是暑散而腎火不能下歸之故乎。人身龍雷之火,因暑氣相感,乃奔騰而上。世醫不知治法,徒瀉其暑熱之氣,不知引火歸源,於是暑熱已散,龍雷之火下不可歸,乃留於上焦而作熱矣。火既盡升於上焦,則下焦無火,安得不兩足如冰耶。火在上而寒在下,兩相攻擊,中焦之地排難解紛,兩不相合,煩躁不安,有自來也。上熱熏肺,口必渴也。飲水止可救上焦之熱,及至中焦已非所宜。況下焦純寒,冷水正其所惡,欲不吐得乎。治法不可治暑,而並不可瀉火,不特不可瀉火,必須補火。蓋龍雷之火,虛火也。實火可瀉,虛火宜補。然而補火之中,仍須補水以濟之,補水者,補腎中之真水也。真火非真水不歸,真火得真水以相合,則下藏腎中,不至有再升之患也。方用八味地黃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山藥(五錢) 丹皮 茯苓 澤瀉(各三錢) 肉桂(一錢) 附子(一分) 水煎,探冷飲之。一劑兩足溫矣,再劑上身之火熱盡散,中焦之煩躁亦安,且不思飲水矣。
六味地黃湯補水之神藥,桂、附引火之神丹,水火既濟,何至陰陽之反背乎。
此症用還腎湯亦效。
熟地(三兩) 甘草(一錢) 肉桂(五分) 牛膝(五錢) 水煎服。
人有夏日自汗,兩足逆冷至膝下,腹脹滿,不省人事,人以為陽微之厥也。誰知是傷暑而濕氣不解乎。夫濕從下受,濕感於人身,未有不先從下而上,故所發之病,亦必先見於下。濕病得汗,則濕邪可從汗而解矣。何自汗而濕仍不解耶?蓋濕病而又感暑氣,自汗止可解暑,而不能解濕,以暑熱浮於上身,而濕邪中於下身,汗解於陽分,而不解於陰分耳。治法利小便以解濕,逐熱邪以解暑,則上下之氣通,而濕與暑盡散矣。方用解利湯:
石膏(二錢) 知母(一錢) 甘草(五分) 半夏(一錢) 白朮(三錢) 豬苓(一錢) 茯苓(三錢) 澤瀉(一錢) 肉桂(一分) 水煎服。連服十劑全愈。
此方乃五苓散、白虎湯之合方也。濕因暑病不祛暑,則濕不易消,故用白虎湯於五苓散中,解暑利濕而兼用之也。
此症用清暑定逆湯亦佳。
白朮 山藥 薏仁(各五錢) 肉桂(三分) 香薷(一錢) 陳皮(三分) 人參(二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
人有冬時寒令,偶開笥箱以取綿衣,覺有一裹熱氣衝鼻,須臾煩渴嘔吐,洒洒惡寒,翕翕發熱,惡食喜水,大便欲去不去,人皆以為中惡也,誰知是傷暑之病乎。夫冬月有何暑氣之侵人,謂之傷暑?不知氣虛之人,遇邪即感,不必值酷熱炎氛,奔走烈日之中,而始能傷暑也。或坐於高堂,或眠於靜室,避暑而反得暑者正比比也。是暑氣之侵人每不在熱,而在寒,衣裳被褥曬之,盛暑夾熱收藏於笥箱之內,其暑氣未發,一旦開泄,氣盛之人自不能幹,倘體虛氣弱,偶爾感觸,正易中傷,及至中傷而暑氣必發矣。況冬時人身外寒內熱,以熱投熱,病發必速,故聞其氣而即病也。治法不可以傷寒法治之,當舍時從症,仍治其暑氣而各症自消。方用香薷飲加減治之。
人參(三錢) 白朮(三錢) 茯苓(二錢) 香薷(二錢) 黃連(五分) 甘草(三分) 陳皮(五分) 扁豆(二錢) 厚朴(五分) 水煎服。一劑而愈,不必再劑。
若執冬令無傷暑之症,拘香薷非治寒之方,不固泥乎甚矣。醫道之宜通變,而治病之貴審問也。
此症用補氣化暑丹亦效。
人參(二錢) 茯苓 白朮 麥冬(各三錢) 香薷(一錢) 砂仁(一粒) 陳皮 炮姜 神麯(各三分) 水煎服。一劑即愈。
燥症門(十五則)
陰耗而思色以降其精,則精不出而內敗,小便道澀如淋,此非小腸之燥,乃心液之燥也。夫久戰而不泄者,相火旺也。然而相火之旺,由於心火之旺也。蓋君火一衰,而相火即上奪其權,心火欲固,而相火欲動;心火欲閉,而相火欲開。況心君原思色乎,毋怪其精之自降矣。然心之衰者,亦由腎水虛也。腎旺者,心亦旺,以心中之液腎內之精也。精足則上交於心,而心始能寂然不動,即動而相火代君以行令,不敢僭君以奪權,故雖久戰而可以不泄精。虛則心無所養,怯然於中,本不可戰,而相火鼓動亦易泄也。至於心君無權,心甫思色,而相火操柄矣。久之心君既弱,而相火亦不能強,有不必交接而精已離宮,又不能行河車逆流之法,安能復回於故宮哉?勢必閉塞溺口,水道澀如淋而作痛矣。治法必須補心,仍須補其腎水,少佐以利水之藥,則濁精自愈矣。方用化精丹:
熟地(二兩) 人參(五錢) 山茱萸(一兩) 車前子(三錢) 麥冬(一兩) 牛膝(五錢) 白朮(一兩) 生棗仁(五錢) 沙參(一兩) 水煎服。一劑而澀痛除,二劑而淋亦止矣。
此方人參以生心中之液,熟地、山茱、沙參以填腎中之陰,麥冬以益肺金,使金之生水,則腎陰尤能上滋於心;又得生棗仁之助,則心君有權,自能下通於腎,而腎氣既足,自能行其氣於膀胱;又得白朮利腰臍之氣,則尤易通達;復得牛膝、車前下走以利水,則水竅開,而精竅自閉,何患小腸之燥澀乎。心液非補腎不化,精竅非補腎不閉,倘單用利水逐濁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