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證錄
- 作者
- 陳士鐸
- 朝代
- 清
- 年份
- 公元1687年
辦證錄序
九流莫難於醫,亦莫慎於醫,蓋人之性命所攸關也。是必奉其傳於名師,窮其理於素習,小其心於臨時。一遇其人之病,先醫其人之氣質,按其人之性情,據其人之居處,服習,循經辨絡,以得其致病之原與夫病之所在,然後隨節氣,就方輿,切脈對症而投之以藥,無不有隨手而效焉者也。顧自張仲景以後,名醫代出,其所著述,幾於汗牛充棟。後之學者,於茫茫大海中,非埋首讀書、潛心味道、得名師之指授,而能知三昧者蓋寡。余少留心於方書,稍稍知本草,每有疾而不輕服藥,惟恐庸醫之誤也。
茲奉聖天子命撫粵果。粵東山海隩區也,在天文星躔鶉火,其氣多燥,而又近於大海,群山疊抱,其間,谿澗泉竇,莫非潮濕也。以天燥地濕之鄉,而人之生於其中者,苟不自謹,立即致病。其氣之壯者,感之輕而發之速,固可不藥而愈。然疾甚者必延醫,詎知粵東之醫,其能記誦《湯頭》,耳熟《脈訣》、者,十無一二,甚而不解《內經》為何文,《條辨》為何意。略知藥性,拘守陳方,究之胸中不通,指下不明,是以投之劑而多死。今夫病之寒熱,有表裏之分焉,有疑似之別焉,有淺深、主客之攸殊焉。其於似熱症者輒投涼劑,豈知凡感於寒則為病熱,寒鬱則熱盛,須溫以解者,而涼劑直利刃矣;於似寒症者輒投煖劑,豈知食重內蒸,熱極反寒,六脈全伏,須下以解者,而煖劑尤利刃矣。更可駭者,不論其人之形氣與天行之節候、致病之根源,而擅用桂、附、人參,以為能用貴藥者為通方、為老手,而不知殺人於三指,而卒不自認其罪者,莫若此等庸醫之甚也。余撫粵未及三載,而聞醫之殺人者不可數計,殊憫粵人之甘心送命於庸醫而不自知也。比山陰余子燮菴來粵,攜函秘藏《辨證錄》一書,余假一觀,真有仲景諸公所未及者,而辨證折衷補捄,誠為仁人濟世壽物之至寶。即為捐俸授梓印本普行,願吾粵之醫家熟讀精思,悟其今之所是,故不憚瑣瑣以為之序。
大清雍正三年歲次乙巳中澣欽命巡撫廣東等處地方
提督軍務兼理糧嚮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廣寧年希堯撰
序
醫,小道也,而益於民生者甚大。習醫,曲藝也,而關於民命者最深。岐黃以下,代有名賢,其間,著書立說以傳於世者,千百年來不啻汗牛盈棟矣。然而,意見各別,言論參差,求能去糟粕、掇菁華、更相表裏,若出一人之手,不少概見。無惑乎醫道之難明,而醫門之貽禍匪淺也。余於斯術,夙所未嫻,邇年屏棄塵事,頗愛閒居,嘗檢東垣李氏、丹溪朱氏之書,排遣寒暑,反復尋繹。一主清涼,一主溫補,以故宗朱者詘李,宗李者詘朱,兩家考難,猶如水火。愚竊謂藥性有溫涼,病症亦有虛實,參觀互取,不惟可以相通,兼可以相濟,則證之疑似,不可不亟辨也彰彰矣。庚午秋間,漢川友人客於邗上,假館小齋,業工醫術。因舉平日疑義相質,乃為予條分縷晰,洞開胸臆,而於證候一節,尤有醫明。詢其所傳,則會稽陳子遠公也,叩其所讀之書,亦即陳子自著《辨證錄》一編也。予索觀焉,即啟篋笥,抄本持贈。展閱數過,凡辨論證候,別具新裁,實能闡揚《靈》、《素》所未備。亟商付梓,公諸當世。客欣然笑曰:此予與陳君有志未逮者也,若果行此,厥功懋矣。於是彙輯全稿,細加釐訂,卷分一十有二,門分九十有一,脈訣、外科、幼科以次類附焉,越期年而告竣。陳君篤實君子也,自言授受之際,蹤跡甚奇,耍皆救世婆心,而非故為大言以欺人者,學者服膺。是編窮其辨證之精微,究其制方之妙旨,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毋按圖而索驥,刻舟而求劍,是則陳君之矢念也夫,抑予之所厚望也夫。
時維
乾隆十二年秋八月望後六日天都黃晟別號退菴書於槐蔭草堂
序
余素不知醫。二十年前家居時,見戚里中多為庸手所誤,每戒病者,勿輕延醫,勿輕服藥。嗣於家表兄宗之山處,得見陳子遠公所著《辨證錄》,試之無不奇效。知其書自浙得來,惜其為抄本,無以廣其傳也。十六年,余官於浙,亟求是書,乃得黃退菴刻本。奉使來滇,置一部於行篋,試之亦無不奇效。惜其板之在浙者,久經散失,竊欲付梓以廣其傳,而獨力難成,商之李石渠、周寧齋、碩致堂,各願共襄此舉,遂於滇中付剞劂焉。前人有言:藥雖用於己手,方多出於古人。是書不但傳方,而洗辨證,證見乎外者也。人之虛實、寒熱,伏於內者不可知,見於外者顯可辨。得是書者,先即其證審之,症確而藥可有功,即是書亦不至無補云。
時嘉慶二十二年歲在丁丑秋九月安邑郭淳章識
辨證錄 自序
丁卯秋;余客燕市,黃菊初放,懷人自遠,忽聞剝啄聲,啟扉迓之,見二老者,衣冠偉甚,余奇之,載拜問曰:先生何方來,得毋有奇聞誨鐸乎?二老者曰:聞君好醫,特來辨難耳。余謝不敏。二老者曰:君擅著作才,何不著書自雄,顧呫呫時藝,竊恥之。余壯其言。乃尚論《靈》、《素》諸書,辨脈辨證,多非世間語。余益奇之。數共晨夕,遂盡聞緒論,閱五月別去。訓鐸曰:今而後君可出而著書矣。鐸退而記憶,合以所試方,日書數則,久乃成帙。夫醫道之難也,不辨脈罔識脈之微,不辨證罔識證之變。今世人習診者亦甚多矣,言人人殊,究不得其指歸,似宜辨脈,不必辨證也。雖然,辨脈難知,不若辨證易知也。古雖有從脈不從證之文,畢竟從脈者少,從證者眾,且證亦不易辨也。今人所共知者,不必辨也,古人所已言者,不必辨也。必取今人之所不敢言,與古人之所未及言者,而暢辨之。論其證之所必有,非詭其理之所或無,乍聞之而奇,徐思之而實未奇也。客曰:布帛菽果,可以活人,安在談醫之必奇乎。余謝之曰:布帛菽粟,平淡無奇,而活人之理實奇也。日服之而不知其何以溫,日食之而不知其何以飽,致使其理之彰可乎,鐸之辨證,猶談布帛菽粟之理耳。客又笑曰:君辨理奇矣,已足顯著作之才,奚必託仙以衒奇耶。鐸,尼山之弟子也,敢輕言著作乎。聞二先生教,亦述之而已矣,何必諱其非仙哉。仙不必諱,而必謂是書非述也,得毋欺世以衒奇乎。書非衒奇,而仍以奇聞名者,以鐸聞二先生之教,不過五閱月耳,數十萬言,盡記憶無忘,述之成帙。是則可奇者乎,豈矜世以衒奇哉。
山陰陳士鐸敬之甫別號遠公又號朱華子題於大雅堂
凡例
一、是編皆岐伯天師、仲景張使君所口授,鐸敬述廣推以傳世。實遵師誨,非敢自矜出奇。
一、辨證不辨脈者,以證之易識也。苟能知症,何必辨脈哉。雖然,辨證更能辨脈,則治病益精,又在人善用之耳。
一、辨論證侯均出新裁,闡揚《靈》、《素》所未備,於二經不無小補云。
一、編中不講經絡穴道,以經絡穴道之義,已顯載於《靈》、《素》二經,人可證經自考也。
一、各門辨證,專講五行生剋之理,士中有剋,剋中有生,經權常變,顛倒紛紜,貴人善讀之耳。
一、鐸壯遊五岳,每逢異人傳刀圭之書頗富,凡可引證,附載於各辨證條後,以備同人採擇。
一、祖父素好方術,遺有家傳秘本,凡關合各症者,盡行採人,以成異書。
一、吾越多隱君子,頗喜談醫,如蔣子羽、姚復菴、倪涵初、金子如、蔡煥然、朱瑞林諸先生,暨內父張公噩仍與同輩余子道元、葉子正叔、林子巨源、錢子升璲、丁子威如、家太士,或聞其餘論,或接其片言,均採入靡遺。
一、茲編不講鍼灸,非輕之也。蓋九鍼治病之法,已暢論於《靈》、《素》書中,不必再為發明耳。
一、人病最多,集中所論,恐不足概世人之病,然生剋之理既明,常變之法可悟,此縮旁通治法,正有餘也。
一、二師所傳諸方,與鄙人所採諸法,分兩有太多過重之處,雖因病立方,各合機宜,然而氣稟有厚薄之分,生產有南北之異,宜臨症加減,不可拘定方中,疑畏而不敢用也。
一、鐸年過六旬,精神衰邁,二師傳鐸之言,愧難強記,恐至遺忘,辨論之處,或多未備,尤望同人之教鐸也。
一、是編方法,親試者十之五,友朋親串傳誦者十之三,罔不立取奇驗,故敢付梓告世。然猶恐藥有多寡、輕重,方有大小、奇偶,又將生平異傳諸方,備載於後,便世臨病酌用也。
一、岐天師傳書甚富,而《外經》一編尤奇。篇中秘奧,皆採之《外經》,精鑑居多,非無本之學也。鐸晚年尚欲箋釋《外經》,以求正於大雅君子也。
一、鐸勤著述,近年以來廣搜醫籍,又成一編,決壽夭之奇,闡生剋之秘,有益於人命不淺。悵卷帙浩繁,鐸家貧不克災梨,倘有同心好善之士,肯捐資剞劂,鐸傾囊付之,不吝惜也。
大雅堂主人遠公識
辨證錄總目
辨證錄卷之一
傷寒門 四十三則
中寒門 七則
辨證錄卷之二
中風門 二十五則
痹證門 十一則
心痛門 六則
脇痛門 五則
頭痛門 六則
腹痛門 六則
腰痛門 六則
辨證錄卷之三
咽喉痛門 七則
牙齒痛門 六則
口舌門 二則
鼻淵門 三則
耳痛門 附耳聾七則
目痛門 十四則
血症門 二十一則
遍身骨痛門 四則
辨證錄卷之四
五鬱門 六則
咳嗽門 八則
喘門 四則
怔忡門 三則
驚悸門 二則
虛煩門 二則
不寐門 五則
健忘門 四則
癲癇門 六則
狂病門 六則
呆病門 六則
呃逆門 五則
辨證錄卷之五
關格門 五則
中滿門 四則
翻胃門 五則
臌脹門 七則
厥症門 七則
春溫門 三十三則
辨證錄卷之六
火熱症門 十六則
暑症門 十一則
燥症門 十五則
痿症門 八則
消渴門 五則
辨證錄卷之七
痙痓門 十一則
汗症門 五則
五癉門 十則
大瀉門 九則
痢疾門 十二則
癥瘕門 八則
辨證錄卷之八
瘧疾門 十則
虛損門 十三則
癆瘵門 十七則
夢遺門 七則
陰陽脫門 五則
淋證門 七則
辨證錄卷之九
大便閉結門 九則
小便不通門 六則
內傷門 二十三則
疝氣門 附奔豚八則
陰痿門 五則
痰症門 二十一則
辨證錄卷之十
鶴膝門 二則
癘風門 二則
遺尿門 三則
脫肛門 二則
強陽不倒門 二則
發斑門 二則
火丹門 三則
離魂門 三則
疰夏門 二則
腳氣門 一則
中邪門 六則
中妖門 六則
中毒門 十二則
腸鳴門 三則
自笑門 附自哭三則
惱怒門 二則
瘖啞門 三則
瘟疫門 一則
種嗣門 九則
辨證錄卷之十一
婦人科
帶門 五則
血枯門 二則
血崩門 八則
調經門 十四則
受妊門 十則
妊娠惡阻門 二則
辨證錄卷之十二
安胎門 十則
小產門 五則
鬼胎門 一則
難產門 六則
血暈門 三則
胞衣不下門 二則
產後諸病門 十一則
下乳門 二則
辨證錄外科卷之十三
背癰門 七則
肺癰門 四則
肝癰門 二則
大腸癰門 三則
小腸癰門 三則
無名腫毒門 二則
對口癰門 一則
腦疽門 一則
囊癰門 二則
臂癰門 一則
乳癰門 四則
肚癰門 一則
多骨癰門 一則
惡疽鬥 一則
疔瘡門 一則
楊梅瘡門 五則
腰疽門 一則
擎疽門 一則
腳疽門 二則
鬢疽門 一則
唇疔門 一則
瘰癧門 二則
痔漏門 四則
頑瘡門 二則
接骨門 二則
金瘡門 一則
物傷門 三則
癩門 一則
刑杖門 一則
辨證錄幼科卷之十四
驚疳吐瀉門 七則
便蟲門 二則
痘瘡門 十五則
疹症門 三則
喫泥門 一則
胎毒門 一則
辨證錄跋
脈訣闡微
鬼真君脈訣序
鬼臾樞真君傳
第一篇
第二篇
第三篇
第四篇
第五篇 婦人小兒脈訣
傷寒門 四十三則
中寒門 七則
辨證錄卷之二
中風門 二十五則
痹證門 十一則
心痛門 六則
脇痛門 五則
頭痛門 六則
腹痛門 六則
腰痛門 六則
辨證錄卷之三
咽喉痛門 七則
牙齒痛門 六則
口舌門 二則
鼻淵門 三則
耳痛門 附耳聾七則
目痛門 十四則
血症門 二十一則
遍身骨痛門 四則
辨證錄卷之四
五鬱門 六則
咳嗽門 八則
喘門 四則
怔忡門 三則
驚悸門 二則
虛煩門 二則
不寐門 五則
健忘門 四則
癲癇門 六則
狂病門 六則
呆病門 六則
呃逆門 五則
辨證錄卷之五
關格門 五則
中滿門 四則
翻胃門 五則
臌脹門 七則
厥症門 七則
春溫門 三十三則
辨證錄卷之六
火熱症門 十六則
暑症門 十一則
燥症門 十五則
痿症門 八則
消渴門 五則
辨證錄卷之七
痙痓門 十一則
汗症門 五則
五癉門 十則
大瀉門 九則
痢疾門 十二則
癥瘕門 八則
辨證錄卷之八
瘧疾門 十則
虛損門 十三則
癆瘵門 十七則
夢遺門 七則
陰陽脫門 五則
淋證門 七則
辨證錄卷之九
大便閉結門 九則
小便不通門 六則
內傷門 二十三則
疝氣門 附奔豚八則
陰痿門 五則
痰症門 二十一則
辨證錄卷之十
鶴膝門 二則
癘風門 二則
遺尿門 三則
脫肛門 二則
強陽不倒門 二則
發斑門 二則
火丹門 三則
離魂門 三則
疰夏門 二則
腳氣門 一則
中邪門 六則
中妖門 六則
中毒門 十二則
腸鳴門 三則
自笑門 附自哭三則
惱怒門 二則
瘖啞門 三則
瘟疫門 一則
種嗣門 九則
辨證錄卷之十一
婦人科
帶門 五則
血枯門 二則
血崩門 八則
調經門 十四則
受妊門 十則
妊娠惡阻門 二則
辨證錄卷之十二
安胎門 十則
小產門 五則
鬼胎門 一則
難產門 六則
血暈門 三則
胞衣不下門 二則
產後諸病門 十一則
下乳門 二則
辨證錄外科卷之十三
背癰門 七則
肺癰門 四則
肝癰門 二則
大腸癰門 三則
小腸癰門 三則
無名腫毒門 二則
對口癰門 一則
腦疽門 一則
囊癰門 二則
臂癰門 一則
乳癰門 四則
肚癰門 一則
多骨癰門 一則
惡疽鬥 一則
疔瘡門 一則
楊梅瘡門 五則
腰疽門 一則
擎疽門 一則
腳疽門 二則
鬢疽門 一則
唇疔門 一則
瘰癧門 二則
痔漏門 四則
頑瘡門 二則
接骨門 二則
金瘡門 一則
物傷門 三則
癩門 一則
刑杖門 一則
辨證錄幼科卷之十四
驚疳吐瀉門 七則
便蟲門 二則
痘瘡門 十五則
疹症門 三則
喫泥門 一則
胎毒門 一則
辨證錄跋
脈訣闡微
鬼真君脈訣序
鬼臾樞真君傳
第一篇
第二篇
第三篇
第四篇
第五篇 婦人小兒脈訣
辨證錄 卷之一
山陰陳士鐸敬之甫號遠公又號朱華子著述
會稽陶式玉尚白甫號存齋又號□□□參訂
傷寒門 四十三則
冬月傷寒,發熱頭痛,汗出口渴,人以為太陽之症也,誰知太陽已趨入陽明乎。若徒用乾葛湯以治陽明,則頭痛之症不能除;若徒用麻黃湯以治太陽,則汗出不能止,口渴不能解,勢必變症多端,輕變為重。法宜正治陽明而兼治少陽也。何則?邪入陽明留於太陽者,不過零星之餘邪,治太陽反傷太陽矣。故太陽不必治,宜正治陽明。蓋陽明為多氣多血之府,邪入其中,正足大恣其凶橫,而挾其腑之氣血,為炎氛烈焰者,往往然也,故必須用大劑涼藥,始可袪除其橫暴也。方用:
石膏一兩 知母二錢 麥冬二兩 竹葉二百片 茯苓三錢 甘草一錢 人參三錢 柴胡一錢 梔子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頭痛除,二劑而身熱退,汗止而口亦不渴矣。
【傷寒症最難治而最易治也,蓋邪有來路有去路,有正路有旁路。由太陽而來是來路也,從陽明而去是去路也,斷少陽是阻其大路也,塞太陰肺經是斷其旁路也。知此法而通之以治各經,何傷寒之不愈耶。】
此即白虎湯變方,用石膏、知母以瀉其陽明之火邪;用柴胡、梔子以斷其少陽之路徑;用麥冬以清補其肺金之氣,使火邪不能上逼;用茯苓引火下趨於膀胱,從小便而出,而太陽餘邪盡隨之而外泄也。至於人參、甘草、竹葉不過取其調和臟腑,所謂攻補兼施也。
或懼前方太重,則清肅湯亦可用也,并載之以備選用。
石膏五錢 知母一錢 麥冬一兩 甘草 人參 柴胡 梔子各一錢 獨活 半夏各五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發熱口苦,頭痛,饑不欲飲食,腹中時痛,人以為太陽之症也,誰知少陽之病乎。夫傷寒未有不從太陽入者。由太陽而入陽明,由陽明而入少陽者,傳經之次第也。何以邪入太陽,即越陽明而入於少陽耶?人以為隔經之傳也,而孰知不然。蓋少陽乃膽經也,膽屬木,木最惡金,肺屬金而主皮毛,風邪之來,肺金先受,肺欺膽木之虛,即移其邪於少陽,故太陽之症,往往多兼少陽同病者。然則,此症乃二經同感,而非傳經之症也。治法似亦宜二經同治矣,而又不然,單治少陽而太陽之病自愈。方用:
柴胡二錢 白芍五錢 甘草一錢 陳皮一錢 黃芩一錢 神麯一錢 白朮三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熱止,二劑而腹不痛,頭不疼,而口亦不苦矣。
【辨二經同感不是傳經,最有把握。】
此方即逍遊散之變方也。蓋病在半表半裏之間,逍遙散既解散表裏之邪,而太陽膀胱之邪何能獨留,況方中原有茯苓、白朮,以利腰臍而而通膀胱之氣乎。余所以上加神麯、黃芩,少解其胃中之火,以和其脾氣,而諸症盡除也。
此病用舒經湯亦佳。
薄荷二錢 白芍五錢 甘草八分 黃芩二分 白朮二錢 茯苓五錢 桂枝三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發熱口渴,譫語,時而發厥,人以為熱深而厥亦深也,疑是厥陰之症,誰知為太陰之症乎。夫太陰脾土也,脾與陽明胃經為表裏,表熱而裏亦熱,此乃胃邪移入於脾經也。此症最危最急,蓋人以脾胃為主,脾胃盡為火邪所爍,而腎水有不立時熬乾者乎。治法宜急救脾胃矣。然而救脾則胃火愈熾,救胃則脾土立崩,此中之消息最難,惟當速救腎水之乾枯而已。方用:
玄參三兩 甘菊花一兩 熟地一兩 麥冬二兩 芡實五錢 水煎服。
【厥陰太陰最難辨,今辨得甚清。講用藥處,妙論解頤。】
此方名為救枯丹。用玄參以散其脾胃浮遊之火,甘菊以消其胃中之邪,麥冬以滋其肺中之液,助熟地以生腎水,庶幾滂沱大雨,自天而降,而大地焦枯,立時優渥,何旱魃之作祟乎。又恐過於汪洋,加入芡實以健其土氣,而仍是腎經之藥,則脾腎相宜,但得其灌溉之功,而絕無侵凌之患。故一劑而譫語定,再劑而口渴除,三劑而厥亦止,身亦涼也。此症世人未知治法,即仲景張使君亦未嘗談及,天師因士鐸之請,特傳神奇治法,以為傷寒門中之活命丹也。
此症用清土散亦妙。
石膏一兩 麥冬一兩 生地一兩 甘草一錢 金銀花五錢 白朮三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大汗而熱未解,腹又痛不可按,人以為邪發於外未盡,而內結於腹中,乃陽症變陰之症也,余以為不然。夫傷寒而至汗大出,是邪隨汗解,宜無邪在其中,何至腹痛?此乃陽氣盡亡,陰亦盡泄,腹中無陰以相養,有似於邪之內結而作痛,蓋陰陽兩亡之急症也。夫痛以可按為虛,不可按為實,何以此症不可按,而又以為虛乎?不知陰陽兩亡腹中,正在將絕之候,不按之已有疼痛難忍之時,況又按而傷其腸胃,安得不重增其苦,所以痛不可按也。如遇此症,急不可緩,方用急救陰陽湯。用:
人參二兩 黃芪三兩 當歸一兩 熟地二兩 甘草三錢 白朮二兩 水煎服。
一劑而腹痛頓止,身熱亦解,汗亦盡止矣。
【世人但知亡陽,而不知亡陽即是亡陰。此等議論非仙人指授,安得發千古之所未發耶。】
此方用參、芪以補氣,使陽回於陰之內;用當歸、熟地以補血,使陰攝於陽之中;用白朮、甘草和其腸胃,而通其腰臍,使陰陽兩歸於氣海、關元,則亡者不亡,而絕者不絕也。倘認是陽症變陰,純用溫熱之劑,加入肉桂、乾薑、附子之類,雖亦能回陽於頃刻,然內無陰氣,陽回而陰不能攝,亦旋得而旋失矣。
此症用救亡散亦易奏功。
人參 當歸 熟地各一兩 甘草二錢 附子一片 水煎服。
冬月傷寒,大汗熱解,腹敝痛,腰不可俯仰。人以為邪在腎經未出,欲用豬薟丸加防己治之,非其治也,此乃發汗亡陽,陽虛而陰不能濟之故也。夫陰陽相根,此症因汗泄過多,陽氣無幾,而陰又自顧不遑,不敢引陽入室,而陽無所歸,故行於腹,孤陽無主而作痛;腎中之陰,又因陽氣不歸,而孤陰無伴,不敢上行於河車之路,故腰不可以俯仰。方用引陽湯治之。
杜仲一錢 山藥五錢 甘草一錢 茯苓二錢 芡實三錢 人參三錢 肉桂三分 白朮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腹疼止,二劑而腰輕,三劑而俯仰自適矣。
【陰不能濟以致亡陽,亦發前人所未發。】
此方助陽氣之旺,而不去助陰氣之微。蓋陰之所以杜陽者,欺陽氣之衰也,予所以助陽而不助陰也。倘用豨薟、防己以重損其陰陽,則終身不為廢人者幾希矣。
此症濟陽湯亦可用。
杜仲二錢 山藥一兩 甘草一錢 人參五錢 白朮五錢 破故紙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大汗氣喘不能息,面如硃紅,口不能言,呼水自救,卻僅能一口而不欲多飲。人以為熱極,欲用白虎湯以解其陽明之火也,而不知此為戴陽之症,乃上熱而下寒也。若用白虎湯,雖多加人參,下喉即亡矣。方用:
八味地黃湯半斤 大鍋煎湯,恣其渴飲。必熟睡半日,醒來汗必止,氣必不喘,面必清白,口必不渴矣。
【面如硃紅亦有時而白者,唇焦口瘡舌有厚胎,但人若與之水則不欲飲,或一口而止,兩足冰冷,此證亦易辨也。今人不知辨,則誤人性命矣。】
蓋此症原不宜汗而汗之,以致大發其汗。汗既大出,而陽邪盡洩,陽氣盡散,陰亦髓之上升,欲盡從咽喉而外越。以皮毛出汗,而陰氣奔騰不得盡隨汗泄,故直趨咽喉大路,不可止抑矣。陰既上升,陽又外洩,不能引陰而回於氣海,陽亦隨陰而上,而陰氣遂逼之而不可下,故氣喘不能息也。且陽既在上,火亦在上者勢也。況陰盡上升,則腎宮寒極,千既無火,而上火不得歸源,故泛炎於面,而作紅硃之色也。上火不散,口自作渴,呼水自救者,救咽喉之熱,而非欲救腸胃之熱也。夫實熱多成於胃火,而胃熱之病,必多號咷狂呼之狀,今氣雖喘息而寧,口欲言語而不得,非虛熱而何?此真所謂上假熱而下真寒也。八味地黃湯補水之中,仍是補火之藥。下喉之時,人得水而解,入胃之後,水得火而寧,調和於上下之間,灌注於肺腎之際,實有妙用也。夫發汗亡陽,本是傷氣也,何以治腎而能奏功耶?不知亡陽之症,內無津液,以致內火沸騰,我大補其真陰,則胃得之而息其焰。胃火一息,而腎之關門閉矣。腎之關門閉,而胃之土氣自生。胃之土氣生,而肺金之氣有不因之而得養者乎。肺氣一生,自然清肅之令行,母呼子歸,同氣相招,勢必下引腎氣,而自歸於子舍矣。腎氣既歸,而腎官之中又有溫和春色以相熏,又得汪洋春水以相育,則火得水而生,水得火而悅,故能奏功之神且速也。
【此證初起原屬內傷,乃庸醫竟作外感治之,則成戴陽症矣。既成戴陽,而見其面有硃紅色,又作熱治,則無有不死者也。】
【讀此快論,益信胃為腎之關,非腎為胃之關也。】
返火湯治此症亦神。
熟地三兩 山茱萸一兩 肉桂三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發厥,面青手冷,兩足又熱,人以為直中陰寒也,宜用理中湯治之,而不知非其治也,此乃肝氣邪鬱而不散,風邪在半表半裏之間也。若用理中湯治之,必然發狂而死矣。夫直中陰寒之症,未有不從足而先冷者也。今兩足既熱,其非直中肝經明矣。夫邪既不在肝經,似乎不可徑治肝經矣。然而邪雖不在肝經之內,而未嘗不在肝經之外也。邪在門外,與主人何豫,而忽現發厥、面青、手冷之症耶?不知震鄰之恐,猶有警惕之心,豈賊在大門之外,而主人有不張惶色變者乎。倘用理中湯,是用火攻以殺賊,賊未擒,燒而房舍先焚,賊且乘火而突入於中庭,必至殺主人而去矣。治法用小柴胡湯加減,以散其半表半裏之邪,而肝氣自安,外邪化為烏有。方用:
柴胡二錢 白芍五錢 甘草一錢 當歸一錢五分 黃芩一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手溫,再劑而厥止,身熱盡除,而面青自白矣。
【足熱不是陰症,真見到之言。】
此症用七賢湯亦甚效。
白芍白朮各五錢 甘草一錢 肉桂三分 柴胡一錢 丹皮三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一劑即安。
冬月傷寒,身熱汗自出,惡寒而不惡熱,人以為陽明之症也,欲用百膏湯治之,而不知非也。汗出似陽明,然陽明未有不惡熱者。今不惡熱而惡寒,此陽氣甚虛,邪欲出而不出,內熱已解,而內寒未散之症也。此症必因誤汗所致。方用補中益氣湯:
人參三錢 黃芪三錢 白朮二錢 當歸二錢 柴胡一錢 升麻四分 陳皮一錢 甘草一錢 加桂枝五分,水煎服。
一劑而汗止身涼,寒亦不惡矣。
夫補中益氣之湯,非治傷寒之症也,李東垣用之以治內傷之病,實有神功。我何所取乎?不知傷寒之中,亦有內傷之病,正不可拘拘於傷寒,而不思治變之方也。況此症因誤汗而成者,汗已出矣,邪之存於經絡者必淺,即有畏寒,其寒邪亦必不重,是外感而兼內傷也。補中益氣湯,補正之中而仍有袪邪之藥,故兼用之而成功也,況又加桂枝散寒之味乎。倘誤認作陽明之症,而妄用白虎湯,少投石膏,鮮不變為虛寒之病而死矣,辨症烏可不明哉。
【失汗之症徑作內傷治,非膽識兩到者,斷不敢輕用。誰知放膽用之,無不奏功。】
溫正湯亦可用。
人參五錢 黃芪一兩 當歸五錢 柴胡一錢 甘草五分 神麯一錢 桂枝三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熱五六日不解,譫語口渴,小便自利,欲臥,人以為陽明之餘熱未解也,而予以為不然。夫譫語雖屬胃熱,然胃熱譫語者,其聲必高,拂其意必怒。今但譫語而低聲,非胃熱也。但既非胃熱,何以口中作渴,欲飲水以自救耶?然口渴飲水,水不化痰上湧,反直走膀胱而小便自利,其非胃熱又明矣。夫陽明火盛,多致發狂,今安然欲臥,豈是胃熱之病。但既不是胃熱,何以譫語、口渴不解,至五六日而猶然耶?不知此症乃心虛之故也。心虛則神不守含而譫語,心虛則火起心包而口渴。夫心與小腸為表裏,水入心而心即移水於小腸,故小便自利也。治法用:
茯苓五錢 麥冬一兩 丹皮二錢 柴胡一錢 甘草五分 水煎服。
一劑而譫語止,二劑而口渴除,身熱亦解。
【餘熱未解用清熱散最宜。】
此方名為清熱散。用麥冬以補心,用茯苓以分消火熱,用柴胡、丹皮、甘草以和解其邪氣。心氣足而邪不能侵,邪盡從小腸以泄出,而心中寧靜,津液自生,故渴除而腎氣上交於心,而精自長亦不思臥矣。倘疑為胃熱,而用白虎或用青龍之湯,鮮不敗衄矣。
涼解湯亦可用。
茯神三錢 麥冬五錢 玄參一兩 柴胡一錢 甘草三分 炒棗仁二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至五六日往來寒熱,胸脇苦滿,或嘔或吐,或渴或不渴,或煩或不煩,人以為少陽之病也,宜用小柴胡湯和解之。夫小柴胡湯治少陽邪之聖藥,用之似乎無不宜也。以少陽居於表裏之間,邪人而併於陰則寒,邪出而併於陽則熱,故痰結於胸而苦滿,欲吐不吐,欲渴不渴,而煩悶生矣。用柴胡湯和解之自易奏功,然而止可一用,而不可常用也。蓋少陽膽木,最喜者水耳,其次則喜風。柴胡風藥,得之雖可以解慍,然日以風藥投之,則風能燥濕,愈見乾枯,必以大雨濟之,則鬱鬱蔥蔥,其扶疏青翠為何如耶。譬之炎夏久旱,禾苗將至枯槁。必得甘霖霑足,庶乎可救。故用柴胡湯之後,必須用補水之劑以濟之。方用濟生湯:
熟地五錢 玄參五錢 麥冬三錢 山茱萸一錢 山藥三錢 茯苓二錢 白芍三錢 柴胡五分 神麯三分 竹茹一圓 水煎服。
一劑而煩滿除,再劑而寒熱止,三劑而前症盡失也。
【木最喜風,有風而無水濟之,則木必乾涸矣。故以風治木,尤不若以雨治木之得快也。】
此方多是直補臂水之味。直補其膽木之源。則膽汁不枯,足以禦邪而有餘。況加入白芍、柴胡,仍散其半表半裏之邪,安得不收功之速乎。倘疑傷寒之後,不宜純用補腎之藥,恐胃氣有傷,難以消化。不知少陽之症,由太陽、陽明二經傳來,火燥水涸,不但膽汁為邪所逼,半致熬乾,而五臟六腑盡多炎爍,是各經無不喜盼霖雨,非惟少陽膽木一經喜水也。然則用補水之藥正其所宜,何至有停隔之虞哉。
此症用和隔散亦妙。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生地五錢 玄參三錢 麥冬二錢 茯苓二錢 竹茹一圓 白芥子一錢 水煎服。
冬月婦人傷寒,發熱至六七日,晝則了了,夜則譫語,如見鬼狀,按其腹則大痛欲死,人以為熱入血室,而不知非止熱入血室也。雖亦因經水適來感寒而血結,故成如瘧之狀,然而其未傷寒之前,原有食未化,血包其食而為瘧母也。論理小柴胡為正治,然而小柴胡湯止能解熱,使熱散於血室之中,不熊化食,便食消於血塊之內。予有一方最神,治熱入血室兼能化食,可同治之也。方名兩消丹。用:
柴胡二錢 丹皮五錢 鱉甲三錢 山查肉一錢 枳殼五分 炒梔子二錢 甘草一錢 白芍五錢 當歸三錢 桃仁十粒 水煎服。
一劑而痛輕,二劑而鬼去,譫語亦止,腹亦安然,杳無寒熱之苦矣。
【今人一見傷寒,手忙腳亂,誰肯於傷寒之前而一問其所傷乎?讀遠公書不勝慨然。】
蓋此方既和其表裏,而血室之熱自解。妙在用鱉甲進攻於血塊之中,以消其宿食,所謂直搗中堅,而瘧母何所存立以作祟乎。服吾藥實可作無鬼之論也。
此症清白飲治之亦妙。
丹皮三錢 柴胡 前胡各二錢 白芍一兩 青蒿三錢 人參 甘草 半夏各一錢 青皮 炒梔子各二錢 茯苓 當歸各三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項背強几几,汗出惡風,服桂枝加葛根治之而不愈,人以為太陽、陽明合病,舍前方又將用何藥以治之的而不知不可執也。夫太陽之邪,既入陽明,自宜專治陽明,不必又去顧太陽也。況於葛根湯中仍用桂枝,以袪太陽之邪乎。是太陽之邪輕,而陽明之邪重矣。方用竹葉石膏湯,以瀉陽明之火,而前症自愈,但不必重用石膏也。余定其方:
百膏三錢 知母八分 半夏一錢 麥冬三錢 竹葉五十片 甘草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汗止,再劑項背強几几之症盡去,而風亦不畏矣。倘必拘執仲景方法,而仍用桂枝加葛根湯,雖病亦能愈,而消爍津液亦多矣。予所以更示方法,使治傷寒者宜思變計,而不可死泥古人之文也。
此症用清胃湯亦佳。
玄參 生地各五錢 知母二錢 半夏一錢 甘草五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頭痛几几,下利。夫頭痛太陽之症也,几几陽明之症也,是二經合病無疑,似乎宜兩解其邪之為得,然而不可兩治之也,正以其下利耳。夫陽明胃土也,今挾陽明胃中之水穀而下奔,其勢欲驅邪而盡入於陰經,若不專治陽明,而急止其利,則陽變為陰,熱變為寒,其害有不可言者矣。方用解合湯治之。
葛根二錢 茯苓五錢 桂枝三分 水煎服。一劑而利止,二劑而几几頭痛之病頓愈。
【傷寒,陽邪變陰最為可危。若不急為挽救,一入於陰便難措手。此際用藥必須力量,用解合湯以止利,直爭先之法也。】
蓋葛根乃太陽、陽明同治之聖藥,況加入桂枝,原足以散太陽之邪,而茯苓不獨分消水勢,得桂枝之氣,且能直趨於膀胱。夫膀胱正太陽之本宮也,得茯苓澹泄,而葛根亦隨之同行,袪逐其邪盡從小便而出,小便利而大便自止矣。此不止利而正所以上利,不瀉陽明而正所以瀉陽明,兩解之巧,又孰能巧於此者乎。此予所以謂不必兩治,而止須一治之也。
此症用葛根桂枝人參湯大妙。
葛根三錢 桂枝五分 人參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六七日後頭疼目痛,寒熱不已。此太陽、陽明、少陽合病也,而不可合三陽經而統治之。然則終治何經而三陽之邪盡散乎?夫邪之來者太陽也,邪之去者少陽也。欲去者而使之歸,來者而使之去,必須調和其胃氣。胃氣一生,而陽明之邪自孤,勢必太陽、少陽之邪盡趨陽明以相援,而我正可因其聚而亟使之散也。譬如賊人散處四方,自難擒勦,必誘其蟻屯一處,而後合圍守困,可一舉而受縛也。方用破合湯:
石膏三錢 葛根三錢 茯苓三錢 柴胡一錢 白芍三錢 陳皮一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此方治陽明者十之七,治太陽者十之一,治少陽者十之二,雖合三經同治,其實乃專治陽明也。故二劑而目痛愈矣,再劑而頭痛除矣,三劑而寒熱解矣。此皆胃氣發生之故,奏功所以甚速也。倘不治陽明而惟治少陽,則損傷胃氣,而少陽之邪且引二經之邪,盡遁入陰經,反成變症而不可收拾矣。
此症和陽湯亦妙。
石膏五錢 葛根 白芍各二錢 人參二錢 麻黃三分 柴胡 甘草各一錢 天花粉五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五、六日,吐瀉後又加大汗,氣喘不得臥,發厥者,此誤汗之故,人以為壞症而不可治也。夫大汗之後,宜身熱盡解矣,今熱不退,而現此惡症,誠壞症之不可治也。吾欲於不可治之中,而施可救之法,亦庶幾於不宜汗之中,而救其失汗乎。蓋傷寒至吐瀉之後,上下之邪必散,而熱未解者,此邪在中焦也。理宜和解,當時用柴胡湯調治之,自然熱退身涼,而無如其誤汗之也。今誤汗之後,而熱仍未退,身仍未涼,是邪仍在中焦也。此時若用柴胡湯,則已虛而益虛,不死何待乎?必須大補其中氣,使汗出亡陽仍歸於腠理之內,少加柴胡以和解,則轉敗為功,實有妙用也。方用救汗回生湯:
人參三兩 當歸二兩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汗收,再劑而喘定,可以臥矣,三劑而厥亦不作。然後減去柴胡,將此方減十分之六,漸漸調理,自無死法。
【失汗必須救汗,又何疑哉?但苦救汗必多用人參。天下貧人多而富人少,何從得參以全活之乎。余不禁三嘆云。】
此救壞病之一法也。人見人參之多用,未必不驚用藥之大峻。殊不知陽已盡亡,非多用人參,何以回陽於無何有之鄉,尚恐人參回陽而不能回陰,故又佐之當歸之多,助人參以奏功。至於白芍、麥冬之多用,又慮參、歸過於勇猛,使之調和於肺、肝之中,使二經不相戰剋,而陽回於陰之中,陰攝於陽之內,聽柴胡之解紛,實有水乳之合也,何必以多用參、歸為慮哉。
此症用救敗散亦效如響。
當歸 麥冬 人參各五錢 白芍五錢 柴胡 甘草各五分 北五味十粒 神麯三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汗吐後又加大下,而身熱猶然如火,發厥,氣息奄奄欲死,皆為壞症,不可救矣。然亦有可救之法,正以其誤下耳。夫誤下必損脾胃之氣,救脾胃未必非生之之道也。惟是邪猶未解,補脾胃之氣,未必不增風寒之勢,必須救脾胃,而又不助其邪始可耳。方用援下回生丹:
人參三錢 白朮一兩 茯苓五錢 柴胡五分 甘草一錢 赤石脂末一錢 水煎調服。
一劑而瀉止厥定,二劑而身熱解,口思飲食矣。此時切戒不可遽與飲食,止可煎米湯少少與飲,漸漸加入米粒,調理而自安。設或驟用飲食,必變為結胸之症,斷難救死也。
夫同是壞症,前條何以多用人參,而此條少用人參耶?蓋大汗亡陽,其勢甚急;大下亡陰,其勢少緩。亡陽者陽易散也,亡陰者陰難盡也。亡陽者遍身之陽皆泄,非多用人參,不能挽回於頃刻;亡陰者脾胃之陰盡,而後及於腎,故少用人參而即可救於須臾。此方之妙,參、朮以固其脾、胃、腎之氣;茯苓以分消其水濕之邪;柴胡、甘草以調和於邪正之內;加入赤石脂以收澀其散亡之陰,所以奏功實神,此又救壞症之一法也。
此症用定亂湯亦神。
人參 山藥各一兩 茯苓 薏仁各五錢 甘草 黃連各五分 陳皮 神麯各三分 砂仁一粒 水煎服。
冬月傷寒,汗下後又加大吐,氣逆嘔吐飽悶,胸中痞滿,時時發厥,昏暈欲死,譫語如見神鬼,且知生人出入,此亦壞症之不可救者。蓋不宜吐而誤吐,以成至危之症,則當深思安吐之方,舍轉氣之法又將何求乎。方用轉氣救吐湯治之。
人參一兩 旋覆花一錢 赭石末一錢 茯神五錢 水煎服。一劑而氣逆轉矣。
另用招魂湯:
人參三錢 茯苓三錢 山藥三錢 芡實三錢 陳皮三分 神麯三分 麥冬三錢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身涼神魂寧貼,前症盡愈。
【救誤吐必須入參,況神已外越乎?】
夫汗下之後,而身熱未解者,此邪在半表半裏也,理宜和解乃不用和解,而妄用吐藥,邪隨氣湧,氣升不降者,因汗下之後,元氣大虛,又加大吐,則五臟反覆,自然氣逆而不能順矣。氣既逆矣,嘔吐何能遽止,胸中無物,而作虛滿、虛痞之苦,以致神不守舍,隨吐而越出於軀殼之外,故陰陽人鬼盡能見之也。似乎先宜追魂奪魄之為急,而必先轉氣者,何也?蓋氣不轉,則神欲回而不能回,魄欲返而不能返,所以先轉其氣,氣順而神自歸矣。況轉氣之中,仍佐以定神之品,安得不奏功如嚮哉。至於轉氣之後,反用招魂湯者,豈魂尚未回,魄尚未返,而用此以招之乎?蓋氣虛之極,用轉氣之湯以順之,苟不用和平之劑調之,則氣轉者未必不重變為逆也。招魂湯一派健脾理胃之藥,土氣既生,安魂定魄,而神自長處於心宮,而不再越矣。然則招魂之湯,即養神之湯也,此又救壞症之一法也。
更有救逆散亦能成功。
人參二兩 茯苓 白芍各一兩 附子一錢 麥冬五錢 牛膝二錢 破故紙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重目不見人,自利不止,此亦壞症之不可救者,乃誤汗誤下之故耳。一誤再誤,較前三條為更重,本不可救而內有生機者,以胃未經誤吐,則胃氣宜未傷也。扶其胃氣以回陽,助其胃氣以生陰,未必非可救之又一法也。方用漸生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茯苓一兩 山藥一兩 芡實一兩 黃芪五錢 白芍五錢 甘草一錢 砂仁三粒 水煎服。
一劑而目能見人,再劑而自利止,三劑而身涼體輕矣。
【誤汗誤下,斷非人參不為功。】
此方妙在緩調胃氣,胃氣生而五臟六腑俱有生氣矣。夫陰陽之衰,易於相生,陰陽之絕,固難以相救。第陰陽之道,有一線未絕者,猶可再延。此症雖壞而猶有生氣,是陰陽在欲絕未絕之候,故用參、苓、芪、朮之品,得以品春也。倘陰陽已絕,又安能續之乎。此又救壞症之一法也。
此症用救脾飲亦效。
人參 茯苓 巴戟天各五錢 山藥 芡實各一兩 北五味 陳皮各五分 神麯五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誤吐、誤汗、誤下,而身熱未退,死症俱現,人以為必死矣,即法亦在不救。吾不忍其無罪而入陰也,再傳一起死回生之法,以備無可如何之地,而為追魂奪魄之方,方名追魂丹:
人參一兩 茯神五錢 山藥一兩 附子一分 甘草一錢 生棗仁一兩 水煎服。
【汗、吐、下齊誤,非人參何以追魂奪魄哉。方中止用人參一兩,人以為多,吾以為猶少也。】
一劑而大便止者,便有生機,或汗止,或吐止,三者得一,亦有生意。蓋陰陽未絕,得一相接,則陰陽自能相生。蓋誤吐、誤汗、誤下之症,其陽與陰氣原未嘗自絕,而亡其陰陽耳,其陰陽之根實有在也,故一得相引,而生意勃發。服之而大便止,是腎陰之未絕也,服之而上吐止,是胃陽之未絕也;服之而身汗止,是五臟六俯之陽與陰俱未絕也,何不可生之有!倘三者杳無一應,是陰陽已絕,實無第二方可救矣。
或問追魂丹方中,純是回陽、回陰之藥,而絕不去顧邪者,豈無邪之可散乎?使身內無邪,宜身熱之盡退矣,何以又熱如故也?嗟乎,經汗、吐、下之後,又有何邪?其身熱之未退者,因陰陽之虛,為虛熱耳,使早用補劑,何至有變症之生耶!故止須大補其陰陽,陰陽回而已無餘事,不必又去顧邪,若又顧邪,則追魂丹反無功矣。
【若顧邪無性命矣。】
此症用奪魂湯亦神。
人參 生棗仁 白芍各一兩 茯神五錢 附子一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八、九日,腹痛,下利便膿血,喉中作痛,心內時煩,人以為少陰之症也。治法不可純治少陰,然而本是少陰之症,舍治少陰必生他變。使治膿血而用桃花湯,則心煩者不宜;使治喉中作痛而用桔梗湯,則腹痛者不宜。而我以為二方不可全用,而未嘗不可選用也。余酌定一方,名為草花湯。用:
甘草二錢 赤石脂二錢 糯米一撮 水煎服。
一劑而腹痛除,二劑而喉痛止,三劑而利亦愈,煩亦安。
蓋少陰之症,乃脾氣之拂亂也。故走於下而便膿血,奔於上而傷咽喉。今用甘草以和緩之,則少陰之火不上炎,而後以赤石脂固其滑脫。況有糯米之甘以益中氣之虛,則中氣不下墜,而滑脫無源而自止。何必用寒涼之品,以瀉火而化膿血哉。膿血消於烏有,而中焦之間尚有何邪作祟,使心中之煩悶乎,故一用而各症俱痊耳。誰謂桃花、甘草之湯不可選用哉?
【安脾土以定少陰之亂,實有定識。】
此症用脂草飲亦效。
甘草 赤石脂各一錢 人參二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一、二日即自汗出,咽痛,吐利交作,人以為太陰之病也,而不知乃少陰腎寒之病,而非太陰脾虛之症也。兼傷寒初起宜無汗,而反汗出者,無陽以固其外,故邪不出而汗先出耳。此證實似太陰,以太陰亦有汗自出之條。但太陰之出汗,因無陽而自泄;少陰之出汗,因陽虛而自越也。夫少陰之邪,既不出於腎經,不能從皮毛分散,勢必隨任、督而上奔於咽喉,而咽喉之竅甚小,少陰邪火直如奔馬,因竅小而不能盡泄,於是下行於大陽,而下焦虛寒,復不能傳送以達於肛門,又逆而上沖於胃脘,而作吐矣。方用溫腎湯:
人參三錢 熟地一兩 白朮一兩 肉桂二錢 水煎服。
一劑而汗止,吐瀉亦愈而咽痛亦除。
【太陰出汗因於無陽,少陰出汗因於陽虛。】
此症乃下部虛寒。用參、朮以回陽,用肉桂以助命門之火,則龍雷之火喜於溫煖,自然歸經安於腎臟矣。然肉桂未免辛熱,恐有助熱之虞,得熟地以相制,則水火有既濟之歡也。
此症可用桂朮湯:
白朮五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五、六日,腹痛利不止,厥逆無脈,乾嘔而煩,人以為直中陰寒之症,而不知非也。夫宜中之病,乃冬月一時得之,身不熱,而腹痛、嘔吐、發厥者為真。今身熱,至五、六日之後而見前症,乃傳經少陰之症,而非直中少陰之症也。雖傳經之陰症,可通之以治直中之病,而辨症終不可不清也。此症自然宜用白通加豬膽汁湯治之。夫本是陰寒之症,何以加入人尿、膽汁以多事?不知白通湯乃純是大熱之味,投其所宜,恐致相格而不得入,正藉人尿、膽汁為鄉導之物,乃因其陰盛格陽,用從治之法為得也。蓋違其性則相背,而順其性則相安。然此等之症,往往脈伏而不現,服白通湯而脈暴出者,反非佳兆,必緩緩而出者,轉有生機,亦取其相畏而相制。原有調劑之宜,不取其相爭而相逐,竟致敗亡之失也。
【直中陰症與傳經症世人不知分別久矣。何幸辨明。】
此症可用桂朮加蔥湯:
白朮五錢 肉桂一錢 加蔥一條 水煎服。
冬月傷寒,四、五日後腹痛,小便不利,手足沉重而疼,或咳或嘔,人以為少陰之症也,宜用真武湯救之是矣。然而不知其病也,我今暢言之。四、五日腹中作痛,此陰寒入腹而犯腎也。然而小便自利,則膀胱尚有腎氣相通,可以消寒邪而從小便中出;倘小便不利,則膀胱內寒無腎火之氣矣。火微何以能運動於四肢乎?此手足之所以沉重而作痛也,火既不能下通於膀胱,引寒邪以下走,勢必上逆而為咳為嘔矣。真武湯補土之藥也,土健而水不能泛濫作祟。仲景製此方,於火中補土,士熱而水亦溫,消陰攝陽,其神功有不可思議者矣。
此症用四君加薑附湯亦神。
白朮一兩 茯苓五錢 附子一錢 人參五錢 甘草一錢 乾薑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四,五日後手足逆冷,惡寒身踡,脈又不至,復加躁擾不寧,人以為少陰陽絕之症也,而不知不止陽絕也,陰亦將絕矣。蓋惡寒身踡,更加脈不至,陽已去矣,陽去而不加躁擾,則陰猶未絕,尚可回陽以攝之也。今既躁擾不寧,是基址已壞,何以回陽乎。雖然,凡人有一息尚存,當圖救援之術,以人之陰陽未易遽絕也,有一絲之陽氣未泯,則陽可救;有一絲之陰氣未泯,則陰可援也。陰陽有根,原非後天有形之物,實先天無形之氣也。補先天之氣,而後天之氣不期其續而自續矣。方用參附湯救之。用:
人參二兩 附子二錢 水煎服。
往往有得生者。
【人之陰陽最易絕而又最難絕。易絕者邪旺也;難絕者,正衰也。】
【正衰何反難絕?以正不敢與邪爭,邪反留一線之陰陽耳,故助正而可回也。此症躁擾陰將絕矣。參、附固能回陽氣於無何有之鄉,必宜加入熟地黃一錢,庶無孤陽發躁之虞耳。何如如後方加棗仁正其扼也。】
雖此方不能盡人而救之,然而既有此症,寧使用此方而無濟於生,不可置此方而竟聽其死也。況人參能回陽於無何有之鄉;而附子又能奪神於將離未離之際,使魂魄重歸,陰陽再長,原有奇功,烏可先存必死之心,豫蓄無生之氣哉。
此症用參朮附棗湯亦神。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附子一錢 炒棗仁五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六、七日,經傳少陰而息高,人以為太陽之症未除而作喘,而不知非也。夫太陽之作喘,與少陰之息高,狀似柏同而實殊。太陽之喘,氣息粗盛,乃邪盛也;少陰之息高,氣息緩漫而細小,乃真氣虛而不足以息,息若高而非高也。故太陽之喘宜散邪;而少陰之息高宜補正。因少陰腎官大虛,腎氣不能下藏於氣海之中,乃上奔而欲散,實至危之病也。宜用朝宗湯救之。
人參三兩 麥冬三兩 熟地三兩 山茱萸一兩 山藥一兩 破故紙一錢 胡桃一枚 水煎服。
一劑而息平,再劑而息定。
此方純用補氣填精之藥,不去治息,而氣自歸源者,氣得補而有所歸也。譬如敗子將田園消化無存。不能安其室而逃出於外,豈不欲歸家哉,實計無復之耳。倘一旦有資身之策,可以溫飽,自然歸故里而返舊居,豈肯飄泊於外,而為落魄之人哉。或曰:下寒則火必上越,此等息高,獨非腎氣之虛寒乎,何以不用肉桂引火歸源耶?嗟乎!腎氣奔騰,實因腎火上沖所致,然而不用桂、附者,實亦有說腎火必得腎水以相養,不先補腎水,而遽助腎火,則火無水濟,而龍雷必反上升,轉不能收息於無聲矣。吾所以先補水而不急補火也。況故紙亦是補火之味,更能引氣而入於氣海,何必用桂、附之跳梁哉。
此症延息湯亦妙。
人參 熟地各一兩 山茱萸五錢 牛膝 破故紙各三錢 胡桃一箇 陳皮三分 炮薑一錢 百合一兩 水煎服。
冬月傷寒,頭痛遍身亦疼,宜用麻黃湯以發汗矣。倘元氣素薄,切其尺脈遲緩,雖是太陽正治,而不可輕用麻黃以汗之也。入以為宜用建中湯治之,以城郭不完,兵甲不堅,米粟不多,宜守而不宜戰耳。然建中湯止能自守而不能出戰,且賊盛圍城,而城中又有奸細,安能盡袪而出之。此症是太陽傷營之病, 舍麻黃湯終非治法,用麻黃之湯,加人參一兩治之,則麻黃足以散邪,而人參足以助正,庶補攻兼施,正既不傷,而邪又盡出也。或謂既是麻黃之症,不得已而加用人參,可少減其分兩乎?誰識元氣大虛,非用參之多則不能勝任,故必須用至一兩,而後元氣無太弱之虞,且能生陽於無何有之鄉,可以禦散而無恐矣。倘不加人參於麻黃湯中,則邪留於胸中,而元氣又未能復,胡能背城一戰乎。此方若以麻黃為君,而入參為佐,必致僨事。令用參至一兩,而麻黃止用一錢,是以人參為君,而麻黃轉作佐使,正正奇奇,兼而用之,此用兵之妙,而可通之於醫道也。
此症亦可用參苓麻草湯:
麻黃一錢 人參三錢 茯苓一兩 甘草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吐、下、汗後虛煩脈微,八、九日心下痞硬,脇痛,氣上沖咽喉,眩冒,經脈動惕者,必成痿症。人以治太陽之壞症也,然而不止太湯之壞也。傷寒經汗、吐、下之後,症現虛煩者,處之至也。況脈又現微,非虛而何?夫痿症責在陽明,豈未成痿症之前,反置陽明於不治乎。治陽明之火,宜用人參石膏湯矣。然既經汗、下之後,石膏峻利,恐胃土之難受,火未必退,而土先受傷,非治之得也。方用青蒿防痿湯:
人參一兩 青蒿五錢 半夏一錢 陳皮五分 乾葛一錢 連服二劑,胃氣無傷,而胃火自散,諸症漸愈,而痿症亦可免也。
【治痿宜治陽明,非瀉陽明也,補胃以散火極是。】
蓋此症不獨胃火沸騰,而腎、肝之火亦翕然而共起。青蒿能去胃火,而更能散腎、肝之火也,一用而三得之。然非用人參之多,則青蒿之力微,不能分治於臟腑。尤妙在佐之半夏、陳皮,否則痰未能全消,而氣不能遽下,痞硬、脇痛之症烏能盡除哉。然而青蒿瀉胃火,尚恐勢單力薄,復佐之乾葛,以共瀉陽明之火,則青蒿更能奏功。況乾葛散邪而不十分散氣,得人參以輔相,青蒿尤有同心之慶也。
此症可用調胃二參湯:
人參 玄參各五錢 石膏三錢 天花粉二錢 乾葛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譫語發潮熱,以承氣湯下之,不應,脈反微澀者,是裏虛也。仲景張公謂難治,不可更與承氣湯,豈承氣湯固不可用乎?夫既以承氣湯下之矣,乃不大便,是耶盛而爍乾津液,故脈澀而弱也,非裏虛表邪盛之明驗乎。倘攻邪則邪未必去,而正且益虛,故為難治。當此之時,不妨對病家人說:此症實為壞症也,予用藥以相救,或可望其回生,而不能信其必生也。用人參大黃湯救之。
人參一兩 大黃一錢 水煎服。
一劑得大便,而氣不脫即生,否則死矣。苟大便而氣不脫,再用:
人參三錢 陳皮三分 甘草三分 芍藥一錢 煎湯與之。二劑而可慶生全也。
此症方可用表裏兼顧湯:
大黃二錢 人參五錢 柴胡三分 甘草一錢 丹皮二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發熱而厥,厥後復熱,。厥少熱多,病當愈。既厥之後,熱不除者,必便膿血。厥多熱少,寒多熱少,病皆進也。夫厥少熱多,邪漸輕而熱漸退也。傷寒厥深熱亦深,何以厥少而熱反深乎?此蓋邪不能與正相爭,正氣反凌邪而作祟也。譬如賊與主人相鬥,賊不敵主,將欲逃遁,而主人欺賊之懦,分加精神,正氣既旺,賊勢自衰,故病當愈也。至於既厥之後而熱仍不除,譬如賊首被獲,而餘黨尚未擒拿,必欲盡殺為快,則賊無去路,自然捨命相鬥,安肯自死受縛,勢必帶傷而戰,賊雖受傷,而主亦有焦頭爛額之損矣。故熱勢雖消,轉不能盡散,雖不敢突入於經絡,而必至走竄於腸門,因成便膿血之症矣。治法不必用大寒之藥,以助其袪除,上用和解之劑,賊自盡,化為良民,何至有餘邪成群作祟哉。方用散群湯:
甘草二錢 黃芩三錢 當歸五錢 白芍一兩 枳殼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無膿血之便者,斷無膿血之災;倘已便膿血者,必然自止。
妙在用歸、芍以活血,加甘草,黃芩以涼血而和血也。所以邪熱盡除,非單藉枳殼之攻散耳。
至於厥多熱少,寒多熱少,無非正氣之虛。正虛則邪盛,邪盛自易凌正,而正不能敵邪,自不敢與賊相戰,安得而不病進乎。治法宜大補正氣,而少加袪邪之藥,自然熱變多而厥變少,而寒亦少也。方用袪厥湯: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甘草二錢 當歸五錢 柴胡一錢 附子一分 水煎服。
一劑而轉熱矣,二劑而厥定寒除矣。
夫熱深而厥亦深,似乎消其熱即消其厥也,何以反助其熱乎?不知此二症非熱盛而厥,乃熱衰而厥也。熱衰者正氣之衰,非邪氣之衰也。吾用人參、歸、朮以助其正氣,非助其邪熱也。正旺則敢與邪戰而作熱,一戰而勝,故寒與厥盡除也。方中加人附子者尤有妙義,參、朮之類未免過於慈祥,倘不用附子將軍之藥,則仁而不勇,難成迅掃之功,加入一分,以助柴胡之力,則無經不達,寒邪聞風而盡散,所謂以大勇而濟其至仁也。
此症可用勝邪湯:
甘草 柴胡各一錢 當歸 白芍各五錢 枳殼五分 白朮三錢 附子一分 人參二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四、五日後下利,手足逆冷無脈者,人以為厥陰之寒症也。急灸之,不溫而脈亦不還,反作微喘,皆云死症,而不必治也。而吾以為可治者,正因其無脈耳。夫人死而後無脈,今未斷氣而無脈,乃伏於中而不現,非真無脈也。無脈者固不可救,脈伏而似於無脈,安在不可救乎?用灸法亦救其出脈也。灸之而脈不還,宜氣絕矣;乃氣不遽絕,而反現微喘之症,此生之之機也。蓋脈果真絕,又何能因灸而作喘,作微喘者,正其中有脈欲應其灸,而無如內寒之極,止藉星星之艾火,何能驟達。是微喘之現,非脈欲出而不能遽出之明驗乎。急用參附湯救之,以助其陽氣,則脈自然出矣。但參、附宜多用而不宜少用也。方用:
人參二兩 附子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手足溫,二劑而脈漸出,三劑而下利自止而盡愈矣。
夫附子有斬關奪門之勇,人參有回陽續陰之功,然非多用,則寒邪勢盛,何能生之於無何有之鄉,起之於幾微欲絕之際哉。遇此等之症,必須信之深,見之到,用之勇,任之大,始克有濟。倘徒施灸法而不用湯劑,或用參、附而不多加分兩,皆無識而害之,兼財力不足而不能救也。
此症可用人參雙薑湯
人參一兩 乾薑三錢 生薑三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熱一日即發譫語,人以為邪傳陽明也,誰知其人素有陽明胃火,風入太陽而胃火即沸然不靜乎。治之法,若兼治陽明以瀉胃熱,治亦無差;然而太陽之邪正熾,不專治太陽則衛之邪不能散,營之邪不能解;先去退陽明之火,未必不引邪而入陽明,反助其騰燒之禍也。不若單治太陽,使太陽之邪不能深入,而陽明之火不治而自散耳。方用平陽湯:
桂枝三分 麻黃一錢 甘草一錢 青蒿三錢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身熱退,譫語亦止矣。
此方少用桂枝而多用麻黃者,以寒輕而熱重也。用青蒿為君者,青蒿退熱而又能散邪,且又能入膀胱而走於胃,既解膀胱之邪,而又解胃中之火,不特不引邪以入陽明,而兼且散邪以出陽明也。方中又加天花粉者,以譫語必帶痰氣,天花粉善消膈中之痰,而復無增熱之慮,入於青蒿、桂枝、麻黃之內,通上達下,消痰而即消邪也。痰邪兩消,又何譫語乎。所以一劑而奏功耳。
此症亦可用爭先湯:
桂枝五分 麻黃五分 石膏一錢 麥冬五錢 茯苓五錢 半夏八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熱二日即有如瘧之狀,人以為證傳少陽也,誰知其人少陽之間原有寒邪,一週傷寒,隨因之而並見乎。世見此等之症,以小柴胡湯投之亦能奏功,然終非治法也。法當重治陽明,而兼治少陽為是。蓋陽明之火邪未散,雖見少陽之症,其邪仍留陽明也。邪留陽明,身發寒熱而譫語發狂之病,未必不因之而起。惟重治陽明,則胃中之火自解,使邪不走少陽,而少陽原存之寒邪孤立無黨,何能復煽陽明之焰?自然陽明火息,而少陽之邪亦解也。方用破邪湯:
石膏三錢 柴胡一錢 半夏一錢 茯苓三錢 甘草一錢 麥冬一兩 玄參三錢 陳皮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身熱解,如瘧之症亦痊。
此方用石膏、玄參以治陽明之火,用麥冬以滋肺中之燥。蓋肺燥即不能制肝、膽之過旺也,且肺燥必取給於胃,則胃上益加乾枯,其火愈熾矣。今多用麥冬,使肺金得潤,不必有藉於胃上,則肺氣得養,自能制肝、膽之木,而少陽之邪,何敢附和胃火以作祟乎。況柴胡原足以舒少陽之氣,而茯苓、甘草、半夏、陳皮之類,更能調和於陽明、少陽之間,邪無黨援,安得而不破哉。
此症用八公和陽湯亦神。
石膏一錢 柴胡二錢 茯苓三錢 白朮二錢 甘草一錢 炒梔子一錢 青皮三分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熱三日,腹滿自利,人以為陽傳於陰矣,而孰知不然。夫陰症腹滿自利,而陽症未聞無之也。不辨其是陽非陰,而概用治太陰之法,鮮有不死亡者矣。然陰與陽何以辨之?夫太陰之自利,乃寒極而痛也;少陽之自利,乃熱極而痛也。痛同而症實各異。此痛必須手按之,按而愈痛是陽症也;若太陰陰症,按之而不痛矣。故治陽症之法,仍須和解少陽之邪,而不可誤治太陰也。方用加減柴胡湯治之。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茯神二錢 甘草一錢 梔子二錢 陳皮一錢 當歸三錢 枳殼五分 大黃五分 水煎服。
一劑而腹滿除,二劑而自利止矣,不必三劑也。
【寒痛、熱痛辨別最清。】
此方和解之中,仍寓微攻之意;分消之內,少兼輕補之思,所以火邪易散,而正氣又不傷也。若以大承氣下之,未免過於推蕩;若以大柴胡下之,未免重於分消,所以又定加減柴胡湯,以治少陽腹滿之自利耳。
此症亦可用和攻散:
柴胡 梔子 丹皮二錢 白芍五錢 茯苓三錢 甘草 陳皮 大黃各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熱四日,畏寒不已,人以為太陰轉少陰矣,誰知仍是太陰也。夫太陰脾土也,少陰腎水也,似不相同,然而脾土乃濕土也,土中帶濕,則土中原有水象,故脾寒即土寒,而土寒即水寒也。所以不必邪傳入腎,而早有畏寒之症矣。治法不必治腎,專治脾而寒症自消。方用理中湯加減治之。
白朮一兩 人參三錢 茯苓三錢 肉桂一錢 附子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惡寒自解,而身熱亦解矣。
【治脾以消寒,看得到,說得出。】
夫方中用桂、附似乎仍治少陰之腎,然而以參、朮為君,仍是治脾而非治腎也。雖然脾、腎原可同治,參、朮雖治脾而亦能入腎;況得桂、附則無經不達,安在獨留於脾乎。然則治脾而仍是治腎,此方之所以神耳。
此症用加味桂附湯亦效。
白朮一兩 肉桂 乾薑各一錢 附子 甘草各五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熱五日,人即發厥,人以為寒邪已入厥陰也,誰知是腎水乾燥,不能潤肝之故乎。夫發厥本是厥陰之症,邪未入厥陰,何以先為發厥?蓋肝血燥極,必取給於腎水,而腎水又枯,肝來顧母而腎受風邪,子見母之讎,自然有不共戴天之恨,故不必邪入厥陰,而先為發厥,母病而子亦病也。治法無庸治肝,但治腎而厥症自定,母安而子亦安也。方用子母兩快湯:
熟地五錢 麥冬五錢 當歸二錢 山茱萸三錢 茯苓二錢 芡實二錢 山藥二錢 玄參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厥定,再劑而身熱亦愈也。
此方純用補腎之味,惟當歸滋肝之血也。治腎而治肝在其中,何必再用白芍以平肝氣耶。且此症又不可用白芍也,以白芍雖平肝氣,可以定熱厥於須臾,然而白芍定厥未免過於酸收。與補水之藥同用於無邪之日,易於生精;與補水之藥同用於有邪之頃,亦易於遏火。不若單用補腎之味,使水足以制火,而又無火留之害,為更勝也。故子母兩快湯所以不用芍藥,而單用當歸者,以當歸之性動,不比芍藥之酸收耳。且當歸善助熟地、山萸以生水,生水以滋肝,即補腎以制肝也。
冬月傷寒,身熱六日,而汗不解,仍有太陽之症,人以為邪返於太陽也,誰知是邪欲返於太陽而不能返乎。夫邪既不能返於太陽,當無太陽之症矣,治法宜不治太陽也;然而不治太陽,而邪轉有變遷之禍。蓋邪既不能復返放太陽,窺太陽之門而欲入者,亦勢之所必至也。用太陽之藥,引邪而歸於太陽,而太陽曾已傳過,邪走原路而邪反易散矣。方用桂枝湯,少以散之,一劑而邪盡化也。倘多用桂枝湯則焦頭爛額,曷勝其祛除乎。此又用藥之機權也。
【傷寒症凡兼太陽者,俱可用桂枝湯,但宜分輕重耳。】
此症用解邪湯亦佳。
桂枝三分 茯苓五錢 當歸三錢 生地五錢 白朮三錢 陳皮三分 甘草一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至七日而熱猶未解,譫話不休,人以為證復傳陽明也,誰知是邪欲走陽明而陽明不受乎。夫陽明已經前邪,見邪則拒,似乎邪之難入矣。然而切膚之痛,前已備經,故一見邪再入太陽,惟恐邪之重入陽明也。所以震鄰之恐先即呼號而譫語生,非從前邪實而作譫語者可比。治法不必尊治陽明,以截陽明之路,惟散太陽之邪,而邪已盡散,斷不復入陽明也。方用桂枝湯。一劑而譫語自止,又何必用石膏湯以重傷胃氣哉。
此症用和營湯亦神。
麻黃三分 茯苓三錢 當歸三錢 玄參五錢 甘草一錢 麥冬五錢 竹葉三十片 半夏五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至八日而潮熱未已,人以為邪再傳少陽矣,誰知是邪在陽明,欲出而未出乎。夫陽明之府,多氣多血之府也。氣血既多,藏邪亦正不少。痰在胃膈,原能自發潮熱,不必假借少陽之經也。況邪又將出,而窺伺少陽,乃少陽前受陽明之貽害,堅壁以拒,未免寒心,故現潮熱之症,其實尚未入於少陽也。治法正不須治少陽之邪,而單解陽明之熱,陽明熱解而少陽之邪自散矣。方用解胃湯:
青蒿五錢 茯苓二錢 甘草五分 麥冬五錢 玄參三錢 竹葉五十片 水煎服。
一劑而胃熱清矣,再劑而潮熱退矣,不必三劑也。
此方息陽明之焰,而又能解少陽之氛,一方而兩治。倘徒解少陽之氛,而陽明愈熾矣;倘徒息陽明之焰,而少陽又燥矣。兩陽有偏勝之虞,則二府必有獨乾之嘆,自然輕變為重,邪傳正無已時。今一方兩治,仍是單治陽明,而少陽治法已包於中,所以能收全功也。
此症用發越湯亦妙。
葛根三錢 茯苓五錢 甘草五分 麥冬三錢 玄參一兩 生地三錢 柴胡五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至九日而瀉利不已,人以為邪入太陰,陽又變陰之症,誰知是陽欲辭陰之病乎。夫變陰與辭陰何以辨之?變陰者,陽傳入於陰也;辭陰者,陽傳出於陰也。入於陰則自利,豈出於陰而反自利乎。不知陰陽不相接時,多為瀉利不已。但入陰之自利,其腹必痛;出陰之自利,其腹不痛也。倘至九日而瀉利不已,其腹不痛者,正離陰之自利也。切戒不可用太陰止利之藥,一用止利之藥,而邪轉入陰,必成危證矣。法宜仍治少陽,而解其表裏之邪,則自利自止,而寒熱之邪亦散也。方用小柴胡湯加減用之。
柴胡一錢 茯苓三錢 甘草 黃芩各一錢 陳皮五分 水煎服。
一劑即止利,而寒熱頓解矣。
【辨得妙。離陰自利前人並不道破。】
此方專解半表半裏之邪,而又能分消水濕之氣,既不入陰而復善出陽,故取效獨捷耳。
此症用合陰湯亦效。
柴胡八分 茯苓五錢 甘草五分 天花粉一錢 枳殼三分 神麯五分 白芍三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至十日,惡寒嘔吐,人以為邪再傳少陰矣,誰知是邪不欲入少陰乎。夫邪既不欲入少陰,何以惡寒嘔吐?不知傷寒傳經,而再入於太陰,其中州之氣,前經刻削,則脾氣已虛,脾氣既虛,而脾必耗腎中之火氣,而腎又曾經邪犯,在腎亦自顧不遑。母貧而子不忍盜母之財,故邪入於脾,而脾甘自受。先行惡寒嘔吐,不待傳入少陰,而始見此等證候也。治法單治太陰脾土,而嘔吐可止。然而單治脾而不治腎,則腎火不生脾土,而惡寒終不能愈,寒既不除,而嘔吐仍暫止而不能久止也。方用脾腎兩溫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肉桂一錢 巴戟天三錢 丁香三分 肉豆蔻一枚 芡實三錢 山藥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惡塞上,二劑而嘔吐盡除也。
此方用參、朮以健脾,用巴戟天、芡實、山藥以補腎,而又用肉桂、丁香以闢除寒氣。旺腎火以生脾土,則土氣自溫,母旺而子不貧,亦母溫而子不寒也。
此症用加味參朮附薑湯亦神。
人參五錢 白朮五錢 肉豆蔻一枚 附子三分 乾薑一錢 水煎服。
冬月傷寒,身熱十一日,而熱反更盛,發厥不寧,一日而三、四見,人以為邪再傳厥陰也,誰知是邪不能傳肝乎。夫少陰寒水也,邪在少陰,未入厥陰,何以發厥而見熱症?然而此厥乃似熱而非熱也。內寒之甚,逼陽外見而發厥,故不待傳入厥陰之經而先發厥耳。症見此等證候,本是死證,而用藥得宜,未必至死。仲景夫子未嘗立方者,非無方也,以灸法神奇,示人以艾火灸少陰者,正教人不必治厥陰也。雖然灸少陰者固易回春,而陽藥又安在不可以起死。方用回生至神湯:
人參三兩 肉桂三錢 白朮二兩 生薑汁一合 蔥十條,搗汁 同水煎服。
一劑而厥定,再劑而身熱解矣。
此雖在用參、朮之多,第不佐之薑、蔥二汁,則不能宣發於外,而邪伏於腎中而不得出也。惟參、朮得薑、蔥之助,導之出外,不必走肝,而厥反自安矣,此治法之巧者。
此症亦可用加味人地湯殊驗。
熟地二兩 人參一兩 白朮一兩 附子一錢 生薑汁一合 水煎調服。
冬月傷寒,身熱十二日,而熱仍不退,不見發厥,人以為傷寒至厥陰,不發厥而病將退矣,誰知傷寒虛極,欲厥而不可得乎。夫熱深者厥亦深,不厥似乎熱之不深矣。然而熱深而發厥者,元氣足以鼓之也;熱深而不能發厥者,元氣不足以充之也。傳經至十二日,病已入肝,而厥不應者,非熱之不深,乃元氣之甚困也,烏可因不厥,而即疑其厥陰之不熱乎。治法補其肝氣,而輔之以解熱之品,則厥陰不燥,而木氣大舒,邪不能留,非惟熱解而見厥,抑亦邪散而消厥也。方用消厥散:
白芍五錢 當歸五錢 丹皮三錢 生地二錢 甘草一錢 人參一錢 炒黑荊芥三錢 炒梔子一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
一劑而厥乃發,再劑而厥反定矣。
此方補肝涼血以治傳經之傷寒。世無其膽。然而肝燥而內熱,因虛而厥伏也,非滋其肝中之血,則熱深者何能外見乎。故必補其虛,而發厥隨可乘其厥而散熱也。人亦可聞吾言,而放膽治之矣。
此症用增減逍遙散大效。
白芍 白朮各三錢 當歸 人參 炒黑荊芥 白芥子各二錢 柴胡一錢 甘草五分 陳皮 神麯各三分 水煎服。
冬月傷寒,至十二日之後忽然厥發,發去如死人一樣,但心中火熱,其四肢如冰,有延至三、四日而身體不腐者,人以為尸厥也,誰知是邪火犯心包絡,堅閉其氣以守護其心乎。夫傷寒傳遍六經,未有傳心者也,一至傳心無不死者。然而邪得以傳心者,亦因包絡之虛,力不能障心,使邪之竟入也。若包絡素無虧損,邪雖直搗心宮,而膻中膜膈足以相拒。然而三陰三陽俱為邪之所傳,各各損傷,包絡相臣出死力以禦賊,號召勤王絕無一應,惟有堅閉宮門,甘與君王同殉。至於各臟腑,見君相號令,不能宣揚於外,自然解體,有國亡無主之象,所以手足肢體先冷如死灰也。此時設有斬圍奪門之將,掃蕩群妖,救君相於危亡之候,自然外藩嚮應,不必聽旨宣召,無不歸誠恐後矣。然則治法奈何?助包絡之氣,而加之法邪之味,可返死而回生也。方用救心神丹:
人參一兩 黃連三錢 菖蒲二錢 茯苓五錢 白芍一兩 半夏三錢 附子一分 水煎一碗,以筆管通於病人喉中,易使親人含藥送下,無不受者。
一劑而人之氣甦,再劑而心中之大熱自解,而四肢手足盡溫矣。
【此方固足神奇,亦因心中火熱而敢用之。若四肢厥逆,心中僅見溫熱,則一點孤陽不能自主,又用黃連三錢以瀉心中之火,雖有人參為君,吾恕不能相濟,不若少用黃連,以加減天王補心湯治之何如,此亦因心中不甚火熱而言也。】
夫厥症多熱,四肢之冷如冰者,正心中之熱如火也。熱極反為寒顫,顫極而人死,其實人死而心尚未死。此方用人參以固其生氣,以黃連清其心中包絡之火邪,加附子一分為先鋒,加菖蒲為嚮導,引人參、黃連突圍而共入於心中,又得白芍、茯苓、半夏平肝而不助火,利濕而共消痰,則聲援勢盛,攻邪尤易也。或疑用黃連以清熱是矣,何必助之以人參,而用人參亦不必如此之多。孰知六經傳遍以攻心,則臟腑自虛。多用黃連,而不君之人參,則有勇無謀,必至斬殺過甚,反傷元氣,又有土弱臣強之虞矣,雖救君於頃刻,而不能衛君於崇朝,不幾虛用奇兵哉。
此症用活心丹甚神。
人參一兩 黃連三錢 菖蒲一錢 麥冬 生棗仁各五錢 南星一錢 附子三分 良薑五分 生薑十片 水煎灌服。
中寒門 七則
人遇嚴寒之時,忽感陰冷,直入於腑,手、足、身皆冷,面目包青,口嘔清水,腹中雷鳴,胸腑逆滿,體寒發顫,腹中覺有涼氣一裹,直沖而土,猝不知人,此寒氣直中七腑也。夫中寒之病,與傷寒之症大相懸絕。蓋傷寒之寒,由表而入於裏;中寒之寒,由腑而入於臟。雖入腑、入臟同是直中之症,而治法終有不同也。蓋入腑之寒輕於入臟,則治腑之寒鳥可重於治臟哉。惟是腑有七,而中腑之藥似宜分別。大凡陰寒之中人,必乘三焦之寒而先入,溫三焦之寒,五七腑之寒可盡散也。然而三焦之所以寒者,又由於胃氣之虛也。徒溫三焦之寒,而不急補其胃氣,則氣虛而不能接續,烏能回陽於頃刻乎。方用救腑回陽湯:
人參五錢 附子一錢 肉桂二錢 巴戟天一兩 水煎服。
【溫三焦以散各腑之寒,則寒無不散,誠得其要也。】
此方用人參以扶胃氣,用肉桂以回陽,亦不必更借巴戟天之為君矣。不知巴戟天補心腎之火,心腎之火旺,而三焦之火更旺矣。且巴戟天生胃氣而回陽,故用之為君,尤能統人參、附、桂同心之將,而掃蕩祛除,寓剿於撫之中也。所以一劑奏功,陽回而陰寒立散矣。
【此方異於四逆湯,而用巴戟為君,是為神妙。】
此症用朮桂乾薑湯甚效。
白朮一兩 肉桂三錢 乾薑三錢 水煎服。
人有嚴寒之時,忽感陰寒,唇青身冷,手足筋脈變急,土吐下瀉,心痛腹疼,囊縮甲青,腰不能俯仰,此陰寒中臟之病也。夫中臟重於中腑,寒氣入於五臟,似宜分臟而治;然而不必分也,但直溫其命門之火,則諸臟之寒可以盡散。蓋命門為十二經之主,主不亡,則心君必不為下殿之圭;主不亡,則肝木必不為遊魂之變;主不亡,則肺金必不為魄散之升;主不亡,則脾土必不為崩解之阨。惟命門既寒,而陽氣為陰邪所逼,越出於腎外,則五臟之神不能獨安,各隨陽而俱遁矣。然則五臟為寒邪所犯,不必治五臟也,獨溫其命門,而五臟之寒可解。雖然,命門雖為五臟之主,而五臟氣虛,大兵到處,掃蕩群妖,苟無糧草,何以供命。此命門宜溫,而五臟之氣亦不可不補也。方用蕩陰救命湯:
人參一兩 白朮三兩 熟地三錢 肉桂一錢 附子三錢 山茱萸二錢 茯神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陽回,再劑而全愈。
【五臟中寒,急溫命門而陽回,亦扼要之法。】
何神速乃爾?蓋寒入五臟,由命門之陽外出,一回其陽,而寒氣無留於臟矣。方中以參、朮為君,似乎止救心、脾二經;雖附子、肉桂與熟地、山茱同用,腎亦在所救之中,而肝、肺竟置之度外。何以能斬關直入,回陽於頃刻耶?不知五臟為寒邪所犯,大約犯腎之後,即便犯脾,而後犯心也,犯肝、肺者無多也。故專顧心腎與脾經,而肝肺已在其內。況人參同附子並用,無經不達,又寧有肺肝之不入者乎。而且補肝、補肺之藥,無非收斂之劑,欲祛邪而使之出,不可留邪而使之入,倘用收歛之味以補肝肺,反掣人參、附子之手,不能迅於蕩陰矣。此用藥之不雜,實有秘義也。且腎中水火原不相離,用桂、附大熱之藥以回陽,未免腎中乾燥,與其回陽之後,又補腎水以濟陽,何如於用火之時,而先為防微之為得哉。吾所以少用熟地、山茱於桂、附之中,以制火之橫。且火得水而歸源,水招火而入宅,故能奏既濟之勳,而無亢炎之失也。
此症用參朮桂附加熟地湯亦妙。
人參 白朮各一兩 附子 肉桂各二錢 熟地五錢 水煎服。
冬月直中陰寒,吐瀉交作,身發熱者,人以為傷寒傳經之症也,然而雖是傷寒,實有分別,此乃直中少陰之邪,而非傳經少陰之邪也。夫直中陰經,原無身熱之症,茲何以身熱耶?此正陽與陰戰,乃邪旺而正不肯安於弱,以致爭鬥而成熱也。若傳經少陰之症,必至數日後始行吐瀉,未有初感第一日即身熱而上吐下瀉者,故此症確是直中,而非傳經也。直中,邪即入裏;傳經,邪在表,而入裏本是懸殊,不可不察也。治法用參附茯苓湯:
人參一兩 附子一錢 茯苓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吐瀉止,而身熱亦退。
何其效之速乎?不知此症,原因陽氣之弱,不勝陰邪之盛,故爾發熱。言助其陽氣,則陽旺而陰自衰。況又住之附子之勇猛,突圍破敵,則陽氣更盛,自然轉敗而成功矣。且益之茯苓之澹泄,分消水氣,則胃土得安,而上下之間,無非陽氣之升降,陰邪又安能沖決哉。
此症亦可用參苓附朮加生薑湯:
人參 白朮 生薑各一兩 附子二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
人有直中陰寒,腎經獨受,身顫乎戰者,人以為寒入於骨中也,誰知是命門火冷,不能外拒夫陰寒乎。蓋命門為十二官之主宰,人有此火則生,無此火則死。火旺則運用於一身,而手足自溫;火衰則力不能通達上下,而一身皆冷,又何能溫熱夫手足耶?故命門火旺,外來之寒邪可以相拒,而不敢相犯。惟火衰之極,而陰寒內逼,直入腎宮,命門畏寒太盛,幾幾乎有不敢同居之勢。身顫者難以自主也,手戰者難以外衛也。治法亟溫補其命門,使命門之火足以勝外來之寒,則命門之主不弱,而後陽氣健旺,能通達於上下之間,陰消寒散,不致侵犯心宮也。方用直中陰臟第一方治之。
附子一錢 肉桂二錢 丁香一錢 白朮二錢 水煎服。
一劑而寒祛,身顫手戰皆定也。
【此等之病更須辨之以舌,舌滑者乃寒,舌燥者乃熱也。天下往往有陽症似陰者,亦多身手之寒顫耳。】
此方盡是陽藥,以陽藥而治陰症,自是相宜,然而至急之症,何以少用分兩,而成功至神者?因火欲外越,一助火而火即回宮;火因弱而逃,自必見強而返。火既歸矣,又有餘火以相助,則命門大旺,毋論足以祛寒,而寒邪亦望火而遁也。
此症用援命拒寒湯實神。
白朮三兩 肉桂三錢 破故紙三錢 杜仲三錢 水煎服。
人有少陰腎經感中邪氣,小腹作痛,兩足厥逆,人以為寒邪之直犯於腎也,誰知入腎而兼入於小腸之腑乎。夫邪既入腎,乃入臟也,臟重於腑,何必辨其那入於小腸乎?然而辨症不清,則用藥必然寡效。雖腎開竅於二陰,又曰:腎主大小便,腎寒則小腸亦寒,治腎則小腸亦愈,而終不知小腸之與腎同感寒邪也。蓋寒客於小腸,則腹痛而脈不通,脈既不通,安得兩足之不厥逆乎。不可徒認作寒入於腎,而不入於小腸也。但治法不必治小腸,而仍須治腎。治腎者溫腎也,溫腎即所以溫小腸矣。方用止逆湯:
附子一錢 白朮三錢 車前子三分 吳茱萸五分 水煎服。一劑而痛除厥止矣。
【溫腎者仍溫命門也。】
此方用附子以祛寒,用吳茱萸以通氣,加白朮、車前利腰臍而消濕,雖治小腸而實溫腎宮也。腎宮之命門熱,而小腸之氣化自行,又烏有不通之病乎。故不必止痛而痛除,不必轉逆而逆定耳。
此症亦可用朮桂豆苓湯亦效。
肉桂一錢 白朮一兩 茯苓三錢 肉豆蔻一枚 水煎服。
人有猝中陰寒,身不能動,人以為寒中於脾也,誰知仍是寒中於腎乎。夫中寒而致手足之不能動,已是危症,況一身全不能動乎。蓋手足冷而不動,猶是四圉之病;身僵而不動,實乃中州之患也。人非火不生,而火非心火乃腎火也。腎火旺,而脾土自可運用於無窮,腎火衰,而脾土難轉輸於不息。故腎寒而脾亦寒,脾寒而身即不能運動耳。所以治法不可徒治脾,而必須治腎;尤不可統治腎,而必須溫腎中之火也。方用直中陰臟第二方治之。
附子一錢 肉桂一錢 熟地二錢 乾薑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身動寒消矣。
【溫脾非溫腎不成功,而溫腎非溫命門不奏效,信然也。】
此方用桂、附、乾薑直搗中堅,以迅掃其寒邪,則腎中命門之火,勃然猝發,而寒邪自去矣。第過用純陽,未免偏於太燥,益之熟地以佐之,陽得陰而不至耗水,豈特相濟有成哉。
此症亦可用附桂薑朮加熟地湯:
熟地五錢 白朮一兩 乾薑三錢 肉桂二錢 附子三分 水煎服。
人有猝犯陰寒之氣,兩脇痛極至不可受,如欲破裂者,人以為寒犯肝也,誰知仍是寒犯腎乎。夫脇乃肝位,犯腎宜病在腎,不宜病在肝。因腎寒而又畏外寒之侵,而腎之氣乃逃避於肝子之家,受創深重,而不敢復出也。在肝木因腎水遁入,忍見父母之受傷乎?自然奮不顧身,怒極而欲戰也。兩脇欲破,正木鬱難宣之象。治法以火熨其外寒者,少濟其一時之急也。方宜用寬肝湯救之。
人參一兩 熟地二兩 附子一錢 柴胡五分 甘草三分 肉桂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痛定也。
【雖曰寬肝,仍是救腎。】
人見用參、附以回陽,未必相疑;用熟地以滋陰,不能無疑也。嗟乎!腎氣遁入肝宮,而寒邪必乘勢以逼肝矣。肝氣一怯,非上走於心,必下走於腎矣。走於心,則引邪上犯於心君,必有下堂之禍;走於腎,則引邪而下侵於相位,必有同殉之虞。故用參以補心,使心不畏邪之犯;用熟地以補腎,使腎不畏邪之侵。而肝氣瞻顧於子母之間,兩無足慮,自然并力以禦寒矣。況又益之以助火舒木之品,而肝中之鬱大解,故背城一戰而奏捷也。倘用此藥,而全無一效,是心腎兩絕,而肝氣獨存,不能生矣。
此症用袪寒舒脇湯亦神。
人參五錢 肉桂三錢 白芍二錢 當歸三錢 柴胡五分 白朮一兩 甘草五分 水煎服。
辨證錄 卷之二
中風門 二十五則
人有入室向火,一邊熱而一邊寒,遂致左頰出汗,偶爾出戶,為賊風所襲,覺右頰拘急,口喎於右,人以為中風之症也,而余以為非中風也,乃向火而火逼其熱,以併於一邊耳。若作風治,而中實無風,和其氣血,而佐之以解火之味,則火平而喎斜自正也。方用和血息火湯:
升麻一錢 當歸五錢 黃芪三錢 防風三分 秦艽一錢 白芷五分 桂枝三分 天花粉二錢 甘草一錢 麥冬三錢 玄參五錢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而喎斜正矣。
【小病以全力注之,自易取效。雖是火逼迸熱,亦由氣血皆虛所致。故以歸、芪為君,佐以升麻提右邊清氣上升,餘用陽明輔之,自無不效者也。】
方中以補血補氣為先,而佐輔之藥多用陽明之味者何居?蓋陽明之脈起於鼻,交於頞中,循鼻外入上齒中。是兩頰與齒正陽明之部位也。升麻、白芷乃陽明經藥也,故用之以引入於齒、頰,而秦艽能開口噤,防風能散風邪,桂枝實表而固營衛,與歸、芪、玄、麥同用,自善通經絡而活臟腑,使真有風邪亦於何處存活,矧原無大風之犯,不過些小之風乎,自然效應如桴鼓也。
此症亦可用偏解散:
當歸 炒梔子 生地各三錢 烏藥 防風 白芷各三分 半夏一錢 黃芪 茯苓各一錢 白芍五錢 秦艽一錢 水煎服。
人有久痢之後,一旦昏仆,千撒眼瞪,小便自遺,汗大出不止,喉作拽鋸之聲,人以為中風之症也,而余獨以為不然。蓋此病乃下多亡陰,陰虛而陽暴絕也。本不可救,然急灸其氣海之穴,而陽氣得續,亦有生者。雖然陽氣回,而不用補氣之藥,陽氣隨回而隨絕也。方用獨參湯:
人參三兩 附子三分 煎湯灌之,而人不死矣。
夫氣海之穴,前與丹田相通,乃生氣之原也,故灸之而陽回,非助之以人參,則氣回於無何有之鄉,而不能生生於無盡,徒為接續,又何益乎。此人參所以為奪命之藥歟。
此症亦可用參朮加桂湯:
人參二兩 白朮二兩 肉桂一錢 水煎灌服。
人有兩手麻木而面亦麻者,人以為中風將現之症也,誰知乃氣虛而不能運化夫血乎。夫頭乃六陽之經,而面尤陽之外見也。氣旺則陽旺,氣衰則陽衰。陽旺則氣行夫血,而面乃和,陽衰則氣滯於血,而面乃木矣。面既木矣,而陽氣之衰可知,何能運動於臂指間,毋怪兩手十指盡麻也。治法宜補其氣之虛,通其陽之閉。方用助陽通氣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黃芪五錢 防風五分 當歸三錢 葳蕤五錢 廣木香三分 附子二分 烏藥二錢 麥冬二錢 茯苓三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
連服二劑,而手之麻木解矣,再服二劑,而面之麻木亦解矣,更服二劑,不再發。
【世無真中風,大約皆從氣虛而中也。麻木者中之兆也,不補虛而單防夫風中,鮮不氣中矣。】
此方大補其氣,氣旺而血行,又何麻木之有?
此症亦可用助氣解麻湯:
人參三錢 白朮 黃芪 麥冬各五錢 當歸 荊芥各二錢 烏藥八分 附子一分 柴胡八分 半夏一錢 水煎服。
人有身忽猝倒,兩目緊閉,昏暈不識人,即子孫亦不相識,人以為中風之危症也,誰知絕非中風,乃心氣之乏絕乎。夫身中未有不痰盛者也。痰盛則直走心經,而心氣乏絕,則痰涎壅住於膻中而不能開矣。雖膻中為心君之相,痰來侵心,膻中先受,所以障心而使痰之不能入也。然則膻中本衛心以障痰,何反壅痰以害心乎?不知心氣既虛,而膻中亦虛矣。膻中既虛,僅可障痰以衛心,力難袪痰以益心也。況痰氣過盛,犯心甚急,膻中堅閉夫膜膈,使痰之不入,而心氣因之不通,不能上通於人眥,故目緊閉而不識人也。治法急補其君相之火,而佐之祛痰之味,心氣一通,目自開而人自識也。方用四君子湯加減用之。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茯苓三錢 附子一錢 竹瀝一合 薑汁一合 菖蒲三分 水煎服。
一劑而目開,再劑而人識矣。
【人謂氣虛則邪易中,誰知絕無風邪耶。世人治風而死者比比也。讀遠公文可勝痛哭。】
此方用參、朮以救心氣之絕,然非假附子之力,斷不能破圍而直入;即用附子而不用竹瀝、薑汁,則痰涎間隔,恐附子孤軍難於斬殺耳。又佐之菖蒲者,借其嚮導,引附子群藥逕達心宮,易施其祛除之力也。
此症用加味三生飲亦神效。
人參 白朮各一兩 附子 南星 半夏 菖蒲 遠志各一錢 生棗仁三錢 水煎服。
人有素性好飲,兩臂作痛,服祛風治痰藥更加麻木,痰涎愈盛,體軟筋弛,腿膝拘痛,口噤語澀,頭目暈重,口角流涎,身如蟲行,搔起白屑,人以為中風之症已成也,誰知是脾氣之不足乎。凡人後天,全藉飲食之補益,若飲食過多,反傷脾氣,何能受益。況酒能散人真氣,少飲則益,多飲則損,日日貪杯,臟腑之間,無非槽粕之氣,欲真氣之無傷得乎。故體軟筋弛,脾虛不能運也;痰涎加盛,脾虛不能化也;腿膝拘痛,脾虛不能行也;口噤語澀,脾虛氣難接也;頭目暈重,脾虛氣難升也。至於流涎、起屑,一則脾虛而不能攝,一則脾虛而不能潤也。以上諸症,總皆脾氣虧損之故。方用六君子湯加味治之。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甘草一錢 半夏二錢 陳皮五分 附子三分 茯苓三錢 連服十劑而愈。
【世人中風,多是脾氣虛寒,故一作風治,重耗胃氣。胃虛而脾益虛,烏得而不死乎。】
六君子湯專補脾氣之藥也,而又兼善治痰,然非加入附子,則不能走經絡而通血脈。或疑白朮太多,不知白朮健脾而更善去濕,多用始能利腰臍而升陽氣,則陽不下陷,而脾得建其運化之功也。
此症用參朮去濕湯亦妙。
人參 白朮各五錢 甘草 半夏 附子各一錢 山藥一兩 薏仁三錢 砂仁三粒 水煎服。
人有怒後吐痰,胸滿作痛,服四物、二陳之湯加芩、連、枳殼之類,杳無一應,更加祛風之味,反致半身不遂,筋漸變縮,四肢痿軟,日晡益甚,內熱口乾,形體倦怠,人以為風中於腑也,誰知是鬱怒未解,肝氣末舒所致。本無風症治風,而反為風藥所損,損氣傷血,以成似中風之病也。治法必須仍解其鬱怒,而佐之補氣補血之劑,益陰益精之味,庶幾可救耳。方用舒怒益陰湯:
熟地一兩 當歸五錢 茯苓二錢 甘草五分 白芍一兩 陳皮五分 麥冬三錢 丹皮三錢 柴胡一錢 白朮二錢 人參一錢 水煎服。
十劑而筋不攣縮矣,再十劑而四肢不痿軟矣。後純用六味湯大劑煎飲,二月而半身皆遂矣。
【中風得於肝木之旺者居多,得於肝木之鬱者猶少。遠公之論,論症之全也。不可執此以概治中風。】
此方即逍遙散加味者也。用參、熟、麥、丹於逍遙散中,實有妙義。蓋逍遙散為解鬱之聖藥,鬱散而得補,則補始有功,而方中全在用白芍至一兩,以平肝氣,肝平則木不剋土,而土有生氣,況又有健脾開胃之品,以輔佐而相成,所以能反敗為功也。
此症用加減逍遙散亦驗。
柴胡二錢 白芍五錢 白朮 當歸 生地各三錢 甘草 炒梔子 半夏各一錢 青皮五分 水煎服。
【此方因上條而推廣之也。方治鬱病最佳,不止治歪斜之症也。】
人有懷抱鬱結,筋攣骨痛,喉間似有一核,結住不下,服烏藥順氣散等藥,口眼歪斜,兩臂不能伸舉,痰涎愈甚,內熱晡熱,人以為偏枯之漸也,誰知是肝木之不舒乎。夫木最喜水,木鬱則耗水矣。水耗而木更難舒,木既不舒,而木中之火又安得而舒乎?自然木來剋土,而脾胃兩傷,脾熱胃燥,內自生風而現風象,正不必外來之風入,始見歪斜之症也。治法自必補脾胃之土矣。然而徒補脾胃之氣,而肝來剋土,脾胃仍不舒也,必須攄肝以扶脾胃之為得耳。方用舒木生土湯:
白芍五錢 茯苓三錢 山藥一錢 生棗仁二錢 遠志一錢 甘草五分 白朮三錢 熟地五錢 鬱金一錢 人參一錢 麥冬二錢 當歸二錢 玄參三錢 水煎服。
此方心、脾、胃、肺、肝、腎兼治之藥也。何以謂之舒木生土湯?不知方中雖是兼治之藥,而實為專治肝經也。治心者不耗肝氣也,治腎者所以生肝也,治肺者使其不來剋肝也,治脾胃者使其不來仇肝也,故用群藥無非滋肝以舒木。木舒矣,而脾胃有不得其天者乎。此舒木生土之名,實有微意耳。
此症用疏木飲亦佳。
柴胡 薄荷 甘草 蒼朮 白芥子各一錢 白芍五錢 茯苓三錢 丹皮 生地各二錢 青皮五分 水煎服。
有人一時猝倒,口吐痰涎,發狂號叫,自坐自起,自立自行,目不識人,身中發斑,數日後變成瘡癤者,此謂真正中風。蓋其人元氣未虛,一時為風邪所中,正氣既盛,而邪氣又不弱,正與邪相戰,兩不肯負,於是而痰涎生,於是而狂叫起,心中如焚,坐立不安,行止不定,目不識人。內熱既盛,必由內而發於外,故紅斑燦爛於皮膚,火毒難消於肌肉,因變為瘡,為癤。譬如人家,門戶既牢,主伯亞旅又健,突來強盜,劈門而入,兩相格鬥,因而火攻焚殺,反成焦頭爛額之傷矣。治法不必助正,而惟事祛邪,掃蕩賊風,而正氣已安。方用掃風湯:
荊芥五錢 防風三錢 半夏三錢 陳皮一錢 天花粉一錢五分 茯苓三錢 黃芩二錢 蘇葉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狂定,二劑而痰消,三劑而斑化,瘡癤亦尋愈矣。
此等之症,萬人中生一者也。人亦不知是中風之真症,吾獨表而出之,使人知真中風之如此,而類中風可照症而治之也。
此症用排風飲殊效。
大黃酒蒸三錢 丹皮五錢 甘草 防風 天麻 天南星各一錢 玄參一兩 柴胡三錢 黃芩 蘇葉 荊芥各二錢 當歸三錢 水煎服。
人有素多內熱,一旦顛仆,目不識人,左手不仁,人以為中風之症,誰知此乃腎水不足以養肝,肝木太燥,木自生風而自仆,非頁中風也。若乍風治,鮮不立亡,即作氣虛治,亦陽旺而陰愈消,非恰中病情之法,必須仍補腎水以生肝木,則木得其養,而左手之不仁可以復愈。方用六味地黃湯加味治之。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山藥四錢 茯苓三錢 丹皮三錢 澤瀉一錢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白芥子三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目能識人,四劑而手知痛癢,十劑全愈矣。
【木自生風,補水而風恬木靜。誰人知之?】
夫六味地黃丸,料非治中風之藥也,今用之以滋其腎水,又用芍藥、當歸以平其肝木,柴胡、白芥子以疏通肝氣,而消其兩脇之痰,水足而木自條達,痰去而氣自流通,內熱頓除,外體自適,亦何至左手之不遂哉。
此症用潤燥丹亦效。
熟地二兩 白芍一兩 柴胡五分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
有人身忽自倒,不能言語,口角流涎,右手不仁,肌膚不知痛癢,人以為氣虛而中風也。夫氣虛則有之,而中風則未也。此病乃心氣既虛,不能行氣於胃,而胃氣又虛,則胃自生熱,蒸其津液,結為痰涎,壅塞隧道,不能行氣於心,即堵截其神氣出入之竅,故神明瞀亂,神明無主,則舌縱難言,廉泉穴開,而口角故流涎沫也。一身能運者,全藉氣以行之,今氣既大虛,不能行於四肢,則手自不仁。右手者,尤氣之所屬也。氣不能行於肌膚,則痛癢不知矣。此等之症,若作風治,未有不死者。即於補氣之中,加入祛風之藥,亦止苟延性命,必成半肢之風症矣。故半肢之風,皆錯治中風而成之也。治法宜用六君子湯加入附子治之。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黃芪二兩 半夏三錢 茯苓五錢 甘草一錢 附子一錢 陳皮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出聲,二劑而痰涎收,一連十劑,而前症盡愈。
【氣虛似中,世多有之。治風以成肢體之不仁,皆醫之過,醫病者從無一悟,尚悔風藥之欠多也。豈不痛乎!】
夫參、苓、芪、朮補氣之聖藥也,加入附子,則將軍有威令,遍達放諸經之內,豈獨心胃相通,使痰涎之不壅塞乎,所以奏功之能紳也。
玄參一兩 荊芥三錢 天花粉三錢 甘草一錢 陳皮五分 茯苓三錢 菖蒲 附子各三分 水煎服。
有人無故身倒,肉跳心驚,口不能言,手不能動,足不能行,痰聲如鼾,惟雙目能動者,人以為因痰而中風也。嗟乎,此痰病而非中風也。天下怪病,多生於痰,而痰病多成於濕,痰濕結而不散,往往有見鬼神而猝倒者。此病之無故身倒,亦其一也。醫工不知為痰濕之氣,見其倒而即呼為中風,誤矣。然則治此病,不治痰而治風,通足以招風而生變,即不治風,而惟治痰,亦不能消痰而弭災。必須大補其氣血,氣旺而痰自化,血盛而痰自去也。方用十全大補湯:
人參五錢 黃芪一兩 當歸五錢 白芍三錢 茯苓五錢 白朮五錢 甘草一錢 熟地一兩 川芎二錢 肉桂二錢 水煎服。
一劑而口能言,二劑而心驚肉跳者止,三劑而鼾聲息,十劑而手能動足能行矣。又二十劑而氣血重旺,一如無病之人。
【理氣以治痰,則痰化而風息,無風而治風,益耗其氣,必至虛中,真弄巧而成拙者也。】
此等之症,世人皆以風治,多致僨事。苟不治風,而惟治氣血之虛,斷不至變生不測者也。或謂補虛,則風自出,用十全大補之湯,而能愈中風者是也。誰知類中風之病,絕無風也,非必補虛而風始出耳。
此症用扶傾湯亦妙。
人參 當歸 茯苓各五錢 半夏二錢 附子 破故紙各一錢 黃芪 麥冬各一兩 砂仁三粒 白朮五錢 水煎服。
有人一時猝倒,痰涎壅塞,汗如雨出,手足懈弛不收,口不能言,囊縮,小便自遺,人以為中風急症,誰知是陰陽兩脫乎。此至危之病,刻不可緩,生死在反掌之間也。若作風治,下日立亡,必須用三生飲救之。
人參二兩 生附子一枚 生天南星五錢 生半夏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囊縮伸,小便上,再劑而口乃能言矣,始可別用湯劑也。
【虛脫絕似中風,要辨得清。】
世人疑三生飲過於猛烈,不知病來甚暴,非此等斬關奪門之藥,何能直入臟腑,而追其散失之元陽。故必投於人參數兩之中,始可奪命於須萸也,否則斬關而關不能開,奪門而門不得進,惟是關門既開,而前藥又不可再用,另用: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茯苓五錢 當歸一兩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麥冬一兩 半夏三錢 水煎服。
方名濟急丹。連服二劑,而元氣日旺,虛汗不流,手足可以運動,而無癱瘓之憂也。譬如破城而守,內無糧草,則士有飢色,今關門大開,搬輸挽運而入者皆糗糧米穀,則倉廩既實,兵馬有飽騰之氣,賊自望風而飛遁矣。倘仍用附子、南星之屬,未免過於酷烈,民已歸誠,而猶用虎賁之士,遍城搜糧,其損傷元氣,不又多乎。妙在不用附子、南星,而反用當歸、熟地、山茱萸、麥冬資陰之品。蓋從前斬關奪門之時,未免斬殺太甚,搶劫無遺,臟腑必有焦枯之苦,今一旦得資財接濟,真不啻恩膏之賜矣。
此症用救脫飲亦甚效。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附子一錢 乾薑 半夏各三錢 貝母一錢 水煎服。
有人口眼喎斜,身欲顛仆,腹中鳴如囊裹漿之聲,人以為此中風之症,內有水濕之氣也,而余以為不然。夫水濕之氣,由於脾氣之虛也。脾氣不能運化乎水,而水乃停積不化,下不能行,必湧而上行矣。於是湧於頭而作暈,湧於口眼而為喎斜。水氣既在於上,則頭重而足輕,故身欲時時顛仆,有似乎中風,而實非中風也。方用分水止鳴湯: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車前子三錢 茯苓一兩 肉桂一錢 半夏三錢 水煎服。
連服四劑,腹中之鳴止,而口眼亦平復矣。
【怪病多生於痰,一治痰而怪病自除。故不必治風,得其原委也。】
此等之症,原無風之可祛,故不必祛風,單健其脾上之氣,而土勝自能制水,又虞徒消其膀胱之水,恐水冷不化,又補其命門之火以生脾土,則土有先天之氣,益足以制其後天之狂瀾。大地陽回,而溪澗之水,無非春氣薰蒸,則膀胱不寒,尤能雪消冰解,而無阻隔之嘆。下河疏通,而上游又何患壅塞,而成泛濫之害哉。或曰口眼喎斜,實係風症,安在水氣而能使之然也。不知水寒則成冰凍,口眼處於頭面之間,一邊吹寒風而成喎斜,似乎中風,然而風在外而不在內也。風既在外,不入於腠理之中,何必加祛風之劑哉。
此症亦可用朮苓加桂湯:
白朮 茯苓各一兩 肉桂三錢 水煎服。
有人猝倒之後,致半身不遂,人以為中風而成偏枯也,誰知因治中風而成偏枯乎。夫中風之症,萬人中而間生一二者也,豈可因一時猝倒即認作中風而治風乎。此中原無風邪,因氣虛而猝倒,大用補氣之藥,而少佐以消痰之味,焉有成偏枯之症乎。惟其過於祛風,以耗其氣,必至右身之不遂,或過用祛風以耗其血,必至左身之不遂矣。夫猝倒之時,本正氣之不能主宰也,乃不補氣而轉虛其氣,欲氣之周遍於身,何可得乎。天下至誤者,謂中風有中經、中絡、中臟、中腑之分也。自此言出世,遂信風初中絡,不可引之入經;風既中經,不可引之入腑;風既入腑,不可引之入臟。於是諸般風藥,雜然亂投,而民生不可救藥矣。臟腑經絡,未嘗有風,而此欲強用風藥,成偏枯之症,猶其幸也。蓋臟腑既無風症,即是元氣未虛之人,尚不禁風藥之侵耗,況係贏弱之子,搖搖靡定之身乎。今不致死亡而成偏枯者,亦因其於補正之中,而用祛風之劑,故猶存殘喘耳。然則已成偏枯之症,其可再用風藥乎。方用全身湯:
人參二兩 白朮二兩 茯苓一兩 半夏三錢 附子三分 神麯一錢 水煎服。
連服四劑,而手足能舉矣,再用四劑,而步履如故,身臂皆輕。
【偏枯之症多成於治中風之醫,可勝慨嘆。】
【此等論出,實驚世人,誰知卻是不刊之論。聞是論而悔誤半生之用藥。加意於補氣之中,兼用消痰之味,民生之幸,亦子孫之福也。倘執而不悟,吾末如之何矣。】
或疑偏枯之病,似非急症可比,何必大用參朮。不知猝倒之後,非重用參、朮,則元氣不能驟復,與其日後而多用補劑,零星而期久效,何若乘其將絕未絕之先,急為多用而救之也。
此症用全身飲亦妙。
人參 黃芪 巴戟天各一兩 半夏三錢 附子一片 水煎服。
有人猝倒之後,遍身不通,兩手兩足不收者,人以為中風而成癱瘓也,不知此乃血虛而氣不順也。夫手得血而能握,足得血而能步,今不能握不能步者,正坐於血虛耳。然而氣血未嘗不相兼而行者,使血虛而氣順,則氣能生血,而此尚足以供手足之用。今氣既不順,是氣與血有反背之失,欲血之蔭手足也,何可得乎。故不獨手足不收,而且一身盡不通也。天手足不收者,猶在四隅之疾,而一身不通者,實腹心之患也。此即所謂風痱之症也。名為風痱,實無風也。方用四物湯加味治之。
熟地一兩 當歸一兩 白芍五錢 川芎二錢 人參二錢 半夏二錢 黃芪三錢 水煎服。
二劑即知痛癢,服十劑即能步履矣,再服十劑全愈。
【風痱之症,近人鮮知,得此表揚,大快。】
若作中風治之,則風藥必耗爍其血。血乾而氣益不順,氣既不順,而此益加虛,必變為廢棄之人矣。
此症可用滋血通經湯:
當歸 熟地各一兩 黃芩 麥冬各五錢 北五味子 天花粉 秦艽各一錢 水煎服。
有人猝倒於地,奄忽不知人,人以為中風之重症也。然而非風也,乃氣虛而不能接續耳。既無口眼之喎斜,又無手足之麻木,是全無風象。若作風治,勢必引風入室耳。世人謂中風之症,必須填塞空竅,使風之不能入也。今反用風藥,以治無風之症,安得不開其腠理哉。腠理即開,玄府大泄,欲風之不入,其可得乎。夫氣虛而不能接續,以致猝倒,奄忽而不知人,本是風懿之病,未嘗內有風也。世人不察,必欲以中風治之,誤矣。方用六君子湯治之。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甘草一錢 茯苓三錢 半夏三錢 陳皮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即能知人,二劑全愈,蓋不治風而反奏功也。
【風懿無風,亦無人闡發,今發明無遺,何難治風懿之症哉。】
此症用續氣湯亦效。
白朮五錢 人參 白芥子 白芍各三錢 甘草一錢 枳殼三分 砂仁一粒 水煎服。
有一時猝倒,狀以中風,自汗不止,懶於語言,人亦以為中風也,誰知亦呈氣虛乎。夫猝倒已似中風,更加自汗,此虛極之症,乃亡陽而非中於風也。亡陽之症,必須參附以回陽,始有生機,倘以為中風而用風藥,有立亡而已矣。方用參芪歸附湯救之。
人參一兩 黃芪二兩 附子三錢 當歸一兩 水煎服。
一劑而自汗止,再劑而言語出,四劑而神氣復矣。
【亡陽有似中風,亦無人道破。】
或曰:猝倒之後,既無五絕之虞,不過自汗多與言語懶耳,似乎可以緩治,何必藥品之多如此。不知此症看其似輕而實重,看其似緩而實急。天下初病,易於圖功,而久病難於著力。況亡陽之症,元氣初脫,有根易於重治,而無很難於再續。故必乘此將亡未亡之時,以大補其氣血,實省後日無數之挽回也。苟畏藥品之多,因循退縮,坐失機宜,而不敢多用參芪,迨至日後,百劑而不能見效矣。
此症亦可用參蠣神膏:
人參 黃芪各一兩 麥冬五錢 北五味 蜀漆各一錢 肉桂二錢 牡蠣 龜膏各三錢 水煎服。
有人身未猝倒,而右手不仁,言語蹇澀,口中流沫,人以為半肢風也,然而非外來有風,乃本氣自病,所謂中氣之病也。夫氣何以曰中,因其以乎中風,而又非中風,故別其名曰中氣。其實乃氣虛,而非氣中,因其氣虛,故不中於左,而中於右。蓋人身左屬血,而右屬氣也。惟女子則右為血,而左為氣,今所言之病,乃男子耳。男子既右手之不仁,非氣虛而何。既是氣虛,可不急補其氣乎。一補氣,而右手之不仁,隨補而隨效也。方用至仁丹:
人參一兩 白朮一兩 黃芪一兩 茯苓三錢 半夏三錢 肉桂二錢 薏仁三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一服而語言清,再服而涎沫止,十服而不仁者愈矣。
此補氣之妙也。或疑既是氣虛,補氣可矣,何以必多加消痰之藥,豈氣旺而不能攝水,氣盛而不能化水耶?至加肉桂以助火,不更多事乎?不知氣虛者,未有不脾胃寒也。脾胃既寒,難以運化,水穀不變精而變痰矣。故氣虛者痰盛,痰即欺氣之虛而作祟,上迷心而旁及於手足,故身欲仆而手不仁,口吐涎沫耳。乃用參芪以補氣,復用苓朮以健土,治濕則痰無可藏之經,更加半夏、薏仁,以逐其已成之痰,則未成痰涎,又安能再化哉。猶恐脾胃久寒,一時難以建功,增入肉桂以補其命門之火,則火自生土,土旺而氣自鬱蒸,氣有根蒂,臟腑無非生氣,而經絡皮肉,何至有不通之患哉。
此症亦可用固氣收涎湯:
人參一兩 白茯苓 遠志 山藥各三錢 半夏二錢 麥冬 炒棗仁 巴戟天各五錢 附子三分 水煎服。
有人身未顛仆,左手半邊不仁,語言蹇澀,口角流涎,人亦以為半肢風也,然而此非風也,乃血虛之故。血不能養筋脈,有似乎中耳。夫中氣病速,而易於奏功;中血病緩,而難於取效。蓋中氣陽症,中血陰症,陽速而陰遲耳。方用生血起廢湯:
葳蕤二兩 熟地一兩 山茱萸四錢 當歸一兩 茯苓五錢 白芥子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語言清,千劑而涎沫止,三十劑而不仁者愈矣。愈後前方中加人參三錢 黃芪五錢 減當歸五錢 再服二十劑,一如無病人矣。
【血虛似中,世人尚少。】
或疑葳蕤之藥,過於中和,不若用四物湯之流動,雖白芥子能消膜膈之痰,然用至五錢,未免過多,起首口角流涎,自宜多用,至於後來,似可少減,何以始終用至五錢耶?不知血病多痰,消痰始能補血。況中血之病,血虛之極,膜膈之間,無非痰也,非多用白芥子斷不能消。白芥子消痰而不耗氣,且能助補血之藥以生血,故始終之所必需。但其力少薄,不比半夏、貝母之力厚,是以必宜多用,而不可少用也。四物湯雖是補血之聖藥,而白芍非中血之宜,川芎亦過於動,故特用葳蕤者,以葳蕤生血,而又能起廢,同熟地、當歸用之,尤善建功,實勝於四物湯耳。且葳蕤之藥,暫用則難於取勝,久用則易於建績。以之治緩病,實有相宜。況多用至二兩,其力更厚,用之為君主之藥,又相佐得宜,故始終任之而攸利也。
此症用益陰生血湯亦佳。
熟地一兩 茱萸 白朮 白芍 麥冬各五錢 人參二錢 白芥子三錢 五味子五分 水煎服。
有人頭面腫痛,口渴心煩,一旦猝中,手足抽擋,言語不出,口眼喎斜,人以為中風也,誰知是中火也。夫火生於木之中,火藉風之力,似乎中火即中風也。人謂不解其風,則火從何而息?嗟乎,中火而祛風,非所以治火也。火所最惡者,水也。祛風以息火,則火之焰少戰而火之根未除;滋水以救火,則火之光自消而火之性盡滅。是祛風以治火,不若滋水以治火也。況中火之症,內實無風,用祛風之藥,則毛竅盡開,反足以通火之路。火之路開,而風反得入之矣。火得風之威,風恃火之勢,本非中風。欲不變為風症,而不可得矣。治法貴乎補水,而不必用祛風之藥也。方用滅火湯:
玄參三兩 沙參二兩 白芥子三錢 茯苓一兩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麥冬五錢 北五味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心煩定,二劑而口渴除,三劑而語言清,四劑而喎斜正,十劑而手足不牽搐矣。
【火盛似中,世人實多。】
蓋玄參能消浮遊之火,況益之熟地、沙參、茱萸、麥冬、五味之類,純是補水添精之味,自然水足而火衰,何必用風藥以搜風哉。倘於補水之中,少加風藥,則於補水添精反多牽制,而不能奏功矣。或曰不用風藥是矣,獨不可用涼藥以解氛乎?不知此火乃虛火而非實火也。實火可用寒涼以直治,而虛火斷不可用寒涼以增其怒也。況玄參微寒,未嘗不於補中以瀉火,何必更用寒涼哉。
此症用二冬二皮湯亦妙。
麥冬 天冬 地骨皮 丹皮各二兩 水煎服。
有人一時猝中 手足牽搐,口眼喎斜,然神思則清,言語如故,人以為陽虛中風也,而孰知不然。夫陽虛猝倒,未有不神昏者也。今猝倒而心中明了,狀以陽虛,而非陽虛,此乃陰虛之中耳。夫陰虛非血虛之謂,蓋真陰之虛,腎水乾枯,不能上滋於心,故痰來侵心,一時迷亂而猝中。及痰氣既散,而一之清如故也。作中風治,非其治也,即作中氣治,亦非治法。惟有直補其腎中之陰,則精足而腎自交於心,而心之液,自流行於各臟腑,而諸症自痊也。方用填陰湯:
熟地四兩 山茱萸二兩 北五味三錢 麥冬一兩 山藥一兩 白芥子五錢 破故紙一錢 牛膝三錢 附子一分 水煎服。
一劑而牽搐除,再劑而口眼正,一連十劑而平復如常矣。
【陰虛似中,前人實無治法,得遠公之論真補天手也。】
夫熟地、山茱、山藥,實填精之聖藥,而麥冬、北五味,又益肺之仙丹。蓋單補腎水,恐水不能速生,攸又補其肺,使肺金以生腎水,子母相資,更易滋潤也。又慮陰不下降,用破故、牛膝下行以安於腎宮,則濁陰不致上干,而真陰自然既濟矣。復加附子一分者,以陰藥太多,未免過於膩滯,少加附子,以行其真陰之氣,非假之以助其火也。水得火之氣,則水尤易生,毋怪其奏功之奇矣。
此症用清寧湯亦效。
熟地 麥冬各二兩 北五味三錢 芡實 巴戟天 菟絲子各一兩 水煎服。
有人平居無恙,只覺手足麻木,尚無日眼喎斜等症,人以為風中於內,三年後必有暈仆之症矣,勸人頂服搜風順氣等藥,以防猝中。其論則是,而所用之方非也。手足麻木,乃氣之虛,非氣之不順也。即氣之不順,非風之作祟也。人苟中風,其來甚暴,豈待至三年之後而始發哉。然而氣虛能使手足麻者,何故?蓋氣一虛,即不能化痰,痰聚於胸中,而氣即不能通於手足也。治法於補氣之中而佐以消痰之味,則得之矣。方用釋麻湯:
人參一錢 當歸三錢 黃芪三錢 茯苓三錢 半夏一錢 白芥子一錢 陳皮一錢 白朮三錢 甘草五分 附子一分 柴胡八分 水煎服。
一連四劑,而手足自然不麻不木矣。
【服搜風之藥,適所以招風,前人亦有言之者。】
倘仍然麻木,前方加倍,再服四劑,未有不愈者。
蓋麻木於手足,此四餘之輕病,原不必重治之也。今人因不知症,所以取效之緩,遂疑為重症。於是風藥亂投,反致變輕為重矣。苟知是虛而非風,一治虛而風象滅矣,何難之有。
此症用芪附湯亦妙。
人參 茯神各三錢 白朮 黃芪各五錢 附子二分 水煎服。
有人遍身麻木,而身又不顛仆,狀似中風,然而風則有之,而非中也。此等之病,不可不治風,而又不可直治風也。不治風則風不能出於軀殼之外,直治風則損傷氣血,風又欺氣血之虛,反客為主而不肯去,必須於補氣補血之中,而佐之祛風祛痰之品,則氣血不傷,而風又易散也,方用解縛湯:
黃芪一兩 當歸五錢 人參五錢 附子一錢 白芍五錢 葳蕤一兩 白朮五錢 熟地五錢 天花粉三錢 秦艽三錢 羌活一錢 水煎服。
一連四劑,身知痛癢矣,十劑全愈。
【風輕而虛,重補虛以祛風。】
同一麻木之症,何以上條用藥之少,而此條用藥之多且重耶?蓋上條麻木,止在手足,尚無風之入體也,此條麻木,在於遍身,是風乘虛而入腑矣,原不可同日而語也。故上條可以輕治,而此條非重治斷難奏效耳。
此症用順氣和血湯亦大佳。
當歸三錢 白朮五錢 黃芪五錢 人參二錢 附子一片 天麻 南星 羌活 獨活各五分 半夏一錢 水煎服。
有人天稟甚厚,又素好燒酒,一時怒氣相激,致成口眼喎斜,有似中風,而未嘗身仆,且善飲食,其脈洪大有力,此非風中,乃火盛而肝傷也。此等之症,在西北人甚多,而南人甚少。然而治法,又不可徒洩火而不養肝血也。方用:
酒蒸大黃二錢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白芥子二錢 炒梔子二錢 水煎服。
方名解焚湯。用大黃以瀉其火酒之毒,用梔子以洩其肝木之火,用二味祛除,未免過於迅利,復用芍藥、當歸以大補其肝血。蓋血足而火自息也。加柴胡、白芥子以舒其肝葉之氣,而消其膜膈之痰,痰消而肝氣益舒,肝氣舒而風象自去。倘誤以為中風也,而妄加入麻黃、羌活等藥,愈祛風而愈動其火矣。或不去滋肝,而反去補氣,則陽旺而氣盛,轉來助火,肝中血燥,益足以增添怒氣,勢必火亢自焚,而成猝中之症矣。
此症亦可用寬氣湯:
柴胡 烏藥 秦艽 甘草 酒蒸大黃各一錢 白勺一兩 茯苓三錢 當歸三錢 天麻 防風各三分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
有人猝中之後,手足流注疼痛,久之則麻痹不仁,難以屈伸,人以為中風之傷,以致風濕相搏,關節不利也,而不知不然。此症實因先有水濕,人不知治元氣之衰,而反去祛風利濕,以成似中風之症也。既因虛而成濕,又因濕而致中,不去治元氣之虛,尚可治風濕之旺乎。然而風濕既已搏結於一身,但去補氣而不去祛風利濕,亦非救誤之道也。今用兩利湯:
白朮五錢 茯苓五錢 薏仁一兩 人參一錢 甘草五分 白芍一兩 當歸一錢 肉桂三分 防風五分 半夏一錢 水煎服。
連服四劑而疼痛止,再服十劑而麻癖愈,再服十劑而屈伸盡利矣。
【風濕相搏,最難治療。兩利湯實佳。】
方中補多於攻,用防風以散風,而不用澤瀉、豬苓以利水。蓋因虛而成風濕,既祛其風,何可復瀉其水。況方中白朮、薏仁未嘗非利水之藥也,於補水之中以行其利水之法,則水易流,而無阻滯之虞。水濕既去,而風難獨留,故少用防風以表邪,而孤子之風邪,無水艱於作浪,不必多用風藥,而風無不除也。
此症用至仁湯亦能收功。
白朮 黃芪 白芍 天花粉各三錢 茯苓五錢 車前子一錢 防風五分 甘草五分 肉桂三分 益智仁五分 水煎服。
痹證門 十一則
人有兩足牽連作痛,腹又微溏,人不能寐,臥倒足縮而不能伸,伸則愈痛者,人以為寒濕之成痹也,誰知是風寒濕同結於大腸乎。夫風入大腸,日日大便,邪似易下,即有濕氣,亦可同散,何以固結於中,而痛形於兩是耶?不知寒邪入腹,而留於大腸,又得風濕相搏,每不肯遽散,因成為痹耳。治法必去此風寒濕三氣之邪,使不留放大腸,而痹病可愈。然而徒治大腸之邪,而風寒濕轉難去也,又宜益大腸之氣,令氣旺於腸中,而轉輸倍速,則風寒濕亦易祛矣。方用逐痹丹:
人參一錢 茯苓五錢 肉桂三分 升麻五分 甘草一錢 薏仁一兩 神麯五分 白朮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濕去,二劑而風寒亦散也。
【痹症最難治,得其要正不難也。信然。】
此方治濕為多,而治風治寒反輕者,蓋水濕最難分消,治其難,而易者更易。況治濕之中,不傷元氣,則大腸自有傳化之妙力,能使風寒隨濕而同解也。
此症亦可用薏仁苓朮湯:
茯苓 白朮各五錢 薏仁一兩 肉桂三分 炒荊芥三錢 水煎服。
人有嘔吐不寧,胸膈飽悶,吞酸作痛,因而兩足亦痛者,人以為胃口之寒也,誰知是風寒濕結於胃而成痹乎。夫胃喜熱而不喜寒,胃口一寒,邪氣因之相犯,風入於胃而不散,濕停於胃而不行,三者相合,而痹症乃成。治法祛三者之邪,而仍在調其胃氣,胃氣健而風寒濕不攻自解也。方用六君子湯加減治之。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生薑五片 陳皮五分 甘草五分 肉桂五分 荊芥三錢 茯苓三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又輕,三劑更輕,連服十劑而飽悶酸痛之證盡去。
【胃健而風寒濕俱不能侵,故補胃而三邪俱散也。】
此方開胃而又善分消,加之生薑、荊芥,尤善祛散風寒,以離散黨羽,故奏功特神也。
此症亦可用溫胃消濕丹:
人參 黃芪 茯神 巴戟天各三錢 遠志一錢 肉桂三分 肉豆蔻一枚 益智仁 甘草 防風各五分 水煎服。
人有心下畏寒作痛,惕惕善驚,懶於飲食,以手按之,如有水聲嘓嘓,人以為水停心下也,誰知是風寒濕結於心包絡乎。夫水邪犯心則痛,風邪乘心則痛,寒邪入心則痛,是邪無論風寒濕均能成病。重則未有不死者,今止畏寒作痛,而不致有死亡者,正心包以障心也。然心包既然障心,獨當其鋒,安得而不痛乎。治法自當急祛風寒濕三者之邪,使之毋犯心包,而心君相安,何致心下之痛哉。雖然徒祛風寒濕之邪,而不補心包之氣,則心包太弱,而外援之師亦多相欺,反成覆亡之禍。故必補心包而兼治風寒濕也。方用散痹湯:
巴戟天五錢 白朮五錢 菟絲子三錢 炒棗仁三錢 遠志八分 山藥五錢 蓮子五錢 茯苓三錢 甘草三分 柴胡一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驚止,二劑而胃氣開,三劑而水聲息,十劑而心下之痛安然也。
此方之藥,似乎單治心也,然而心包為心之相臣,治心正所以治心包耳。譬如君主清明,而相臣供職惟謹,自能安反側於頃刻也。
此症可用巴戟天湯:
人參 白朮 茯神 巴戟天 車前子各三錢 山藥一兩 半夏 肉桂各一錢 水煎服。
人有小便艱澀,道澀如淋,而下身生疼,時而升上有如疝氣,人以為疝,或以為淋,而不知非也。蓋風寒濕入於小腸之間,而成痹耳。夫小腸主泄水者也,水入小腸,何邪不去,乃縮住而不流,蓋寒與風作祟也。治法必須散小腸之風寒,而濕氣不難去也。然而治小腸,必宜治膀胱之為得,膀胱利而小腸無不利也。雖膀胱亦有痹症,而與小腸之痹正無差別,故治小腸之痹,必當以治膀胱者治之耳。方用攻痹散:
車前子三錢 茯苓三錢 薏仁一兩 肉桂五分 木通二錢 白朮五錢 王不留行一錢 水煎服。
一連數劑,而似淋者不淋,似疝者不疝,再服數劑,而痛如失也。
【風寒濕入於小腸而成痹,亦無人能識。】
此方利濕而又不耗氣,祛寒而風自散,所以為佳,何用逐風之品以損傷臟腑哉。
此症可用寄奴湯:
白朮一兩 茯苓三錢 肉桂一錢 柴胡一錢 劉寄奴二錢 水煎服。
人有一身上下盡行作痛,有時而止,痰氣不清,欲嗽不能,咽喉氣悶,胸膈飽脹,二便艱澀,人以為肺氣之不行也,誰知是風寒濕之犯於三焦乎。夫三焦主氣,而流通於上中下之間者,氣也,風寒濕感一邪,而氣即不能宣矣,況三邪搏結,安能自舒乎。毋怪清濁二道,舉皆閉塞,因而作痛也。治法不急祛風寒濕三者之邪,則三焦何以流通哉。然三焦不可徑治也,治三焦必宜治腎,腎氣旺而下焦之氣始通;更宜治肺,肺氣肅而上焦之氣始降;尤宜治脾胃,脾胃健而中焦之氣始化。理肺、腎、脾胃之氣,而益之散邪之藥,則三焦得令,而風寒濕不難去也。方用理本湯:
人參一錢 白朮五錢 麥冬三錢 山藥五錢 芡實五錢 巴戟天三錢 肉桂一錢 桔梗五分 貝母五分 白芥子二錢 防己三分 茯苓三錢 豨薟草一錢 水煎服。
四劑而上中下之氣乃通,一身之病盡解,再用四劑,諸症全愈。
此方全去扶肺、腎、脾胃之氣,而輕於祛風塞濕者,正所以理其本也,而攻標在其內矣。況原未嘗無蕩邪之藥乎,故能建功若是之神也。
此症亦可用防桂朮苓散:
白朮 茯苓 防風各五錢 巴戟天三錢 肉桂一錢 桂枝八分 天花粉 黃芪各二錢 水煎服。
【防風太多。】
人有胸背、手足、腰脊牽連疼痛不定,或來或去,至頭重不可舉,痰唾稠粘,口角流涎,臥則喉中有聲,人以為此痹症也,宜用控涎丹治之,而不知非也。夫痹雖合風寒濕三氣之邪以成,然而人之氣血不虛,則風塞濕何從而入?風寒濕之入,乃乘氣血之虛而侵之也。烏可徒治其邪而不補其正乎。控涎丹用甘遂、大戟以祛邪,而無補氣補血之藥,往往用之以治痹而不能收功,反致敗績者坐此弊也。法宜補正而助以祛邪,則百戰而百勝矣。方名補正逐邪湯:
白朮五錢 薏仁五錢 人參一錢 桂枝三分 茯苓一兩 白芥子三錢 水煎服。
二劑輕,十劑愈。
白朮、薏仁、人參、茯苓皆健脾補氣之藥,又利水去濕之劑也。雖曰風寒濕合而成痹,其內最多者濕也。濕在經絡、腸胃之間,最難分化,逐其濕而風寒正不必治而自散,所以止佐桂枝數分而已足也。惟是既用參、朮、薏、苓以健上而利濕,尚何慮痰哉。然而風塞濕之邪,每藉痰為奧援,故治痹者必治痰。今用白芥子,膜膈之中痰且盡消,其餘各處之痰有不盡消者乎?痰消而風寒濕無可藏之藪,欲聚而作亂,已不可得,況正氣日旺哉。或曰痹成於氣血之虛,治法自宜氣血雙補矣,何以方中止用氣分之藥以益氣,絕不用血分之藥以益血也?不知氣旺自能生血,且血有形之物,補之艱於速生,且恐因循等待,有礙生氣之速,不若專補其氣,而去風去濕去寒之更捷也。
此症亦可用自適湯:
黃芪 白芍 當歸 茯苓各五錢 陳皮五分 半夏 羌活 甘草各一錢 柴胡二錢 桔梗五分 水煎服。
人有肌肉熱極,體上如鼠走,唇口反裂,久則縮入,遍身皮毛盡發紅黑,人以為熱痹也。夫風寒濕三者合而成痹,未聞三者之中更添入熱痹之謂。此乃熱極生風,似乎痹症,而實非痹症也。治法解其陽明之熱,而少散其風則得矣,不必更治其濕也。至於塞邪,尤不必顧,蓋塞則不熱,而熱則不寒耳。方用化炎湯:
玄參一兩 甘菊花五錢 麥冬五錢 升麻三錢 羚羊角鎊,五分 生地五錢 荊芥炒,三錢 水煎服。
連服二劑而熱少解,再服四劑而諸症盡愈矣。
【□□非痹,□□明白。】
方中用玄參、菊花、生地、麥冬解其陽明之火,而更退其肺金之炎者,以肺主皮毛也。然而僅治其胃與肺,恐止散其在內之熱,而不能散其在外之熱也。故又多用升麻、荊芥導之出外。而不使其內留以亂心君之神明。外既清涼而內有不快然者乎。至於羚羊角者,雖取其散火之毒,亦藉其上引而入於唇口之間,使縮者不縮,而裂者不裂也,或謂既是陽明火毒,何不用石膏、知母寒涼之藥以瀉之?不知火熱而外現於皮毛、唇口、肌肉之處,一兩大寒大涼之藥,則直攻其火,必從下泄,不能隨升麻、荊芥之類而外泄矣。故不用石膏、知母,而用玄參、菊花於補中表火之為得也。
此症用涼肢散亦效。
茯苓 薏仁 玄參各五錢 甘草 升麻各一錢 炒荊芥一錢 甘菊三錢 麥冬三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
人有腳膝疼痛,行步艱難,自按其皮肉直涼至骨,人以為是冷痹也。夫痹而曰冷,正合風寒濕三者之旨也。此等之病,雖三邪相合,而寒為甚。蓋挾北方寒水之勢,侵入骨髓,乃至陰之寒,非至陽之熱不能勝之也。然而至陽之熱,又慮過於暴虐,恐至寒之邪未及祛,而至陰之水先已熬乾。真水涸而邪水必然汎濫,邪水盛而寒風助之,何以愈痹哉。方用真火湯治之。
白朮五錢 巴戟天一兩 附子一錢 防風一錢 牛膝三錢 石斛三錢 萆薢二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
連服四劑而皮肉溫矣,又服四劑而骨髓熱矣,再服四劑腳膝之痛去,更服四劑而步履無艱難之態矣。
方中用巴戟天為君,補火仍是補水之藥,而輔佐之味,又彼此得宜,不用肉桂、當歸之品溫其血分,實有意義。蓋補氣則生精最速,生精既速,則溫髓亦速矣。若一入血分之藥,則沽濡遲滯,欲速而不達矣。萆薢原忌防風,使之相畏而相使,更复相宜,所以同群而共濟也。
人有肝氣常逆,胸膈引痛,睡臥多驚,飲食不思,吞酸作嘔,筋脈攣急,人以為此肝痹之症也。夫肝痹是矣,而肝之所以成痹者,人知之乎?雖風寒濕三者成之,然亦氣血之不足而成之也。肝之血不足而濕邪乘之,肝之氣不足而風邪乘之,肝之氣血不足而寒邪乘之。有此三邪,直入於肝經,而後肝之血益虧,肝之氣益耗,於是肝之魂不能藏於肝之中,乃越出而作驚也。肝經既病,何能生心,心無血養,安能生胃氣哉。胃氣不生,自難消化飲食,不能消化飲食,而強飲強食焉,必至吞酸作嘔矣。夫飲食所以養臟腑者也,飲食既不消化,不能變精以分布於筋脈,則筋脈無所養,安得而不拘攣哉。然則治法,烏可徒治風寒濕三者之邪,而不顧肝經之氣血耶。方用肝痹散:
人參三錢 當歸一兩 川芎五錢 代赭石末二錢 羌活五分 肉桂一錢 茯苓五錢 酸棗仁一錢 丹砂末五分 水煎,調丹砂、代赭石末同服。
一劑而驚止,二劑而胸膈不痛,肝氣不逆矣,再服四劑而吞酸嘔吐之病痊,筋脈亦不攣急矣。
方中用當歸、川芎以生血,加入人參益氣以開血,引代赭石去通肝氣,以佐川、歸之不逮,氣開血通,而後邪可引而出矣。又加肉桂以辟寒,加茯苓以利濕,加羌活以除風,則邪自難留,而魂自不亂矣,所以益之棗仁、丹砂收驚特速也。
此症用二朮救痹飲亦效。
白朮 白芍 茯神各五錢 陳皮 肉桂 柴胡各一錢 枳殼五分 遠志 白芥子 蒼朮各三錢 水煎服。
人有咳嗽不寧,心膈窒塞,吐痰不已,上氣滿脹,不能下通,人以為肺痹也。肺痹之成於氣虛,盡人而不知也。夫肺為相傅之官,治節出焉,統轄一身之氣,無經不達,無臟不轉,是氣乃肺之充,而肺乃氣之主也。肺病則氣病,而氣病則肺亦病。然則肺痹即氣痹也,肺痹既為氣痹,治肺痹者烏可舍氣而不治乎。但肺雖主氣,而補氣之藥,不能直入於肺也,必須補脾胃之氣以生肺氣。然而生肺氣者,止有脾胃之土,而剋肺者有心焉,仇肺者有肝焉,耗肺者有腎焉。一臟腑之生,不敵眾臟腑之剋,此氣之所以易衰,而邪之所以易入也。且脾胃之土,又能暗傷肺金。蓋飲食入胃,必由脾胃之氣以轉入於肺,今脾胃既受風寒濕之邪,則邪亦隨脾胃之氣,而輸之於肺,而肺乃受傷矣。況多怒而肝之氣逆於肺,多慾而腎之氣逆於肺,肺氣受傷,而風寒濕之邪遂填塞肺竅而成痹矣。方用肺痹湯治之。
人參三錢 茯苓三錢 白朮五錢 白芍五錢 蘇葉二錢 半夏一錢 陳皮一錢 枳殼三分 黃連三分 肉桂三分 神麯五分 水煎服。
連用二劑而咳嗽安,再用二劑而窒塞開矣,用十劑而諸症盡愈。
或謂人參助氣是矣,但多用恐助邪氣,何以用之咸宜乎?不知肺氣之虛以成痹,非肺氣之實以成痹也。人參畏實不畏虛,況又有蘇葉以治風,半夏以消濕,肉桂以祛寒,則邪何能作祟哉。而且白朮、茯苓以健脾開胃,白芍以平肝,黃連、肉桂以交心腎,則肺氣自寧,自然下降,正不必陳皮之助矣。
此症可用助氣散痹湯:
甘草 半夏 乾薑各一錢 桔梗 茯神各三錢 人參二錢 陳皮 紫菀各五分 花椒 黃芩各三分 水煎服。
人有下元虛寒,復感寒濕,腰腎重痛,兩足無力,人以為此腎痹也,而腎痹之成,非盡由於風寒濕也。夫腎雖寒臟,而其中原自有火,有火則水不寒,而風寒濕無從而入。無奈人過於作強,將先天之水,日日奔泄,水去而火亦隨流而去,使生氣之原,竟成為藏冰之窟,火不能敵寒,而寒邪侵之矣。寒氣直入於腎宮,以邪招邪,而風濕又相因而至,則痹症生矣。法不必去邪,惟在補正。補正者,補腎中之火也。然而火非水不長,補火必須補水,但補水恐增其濕,濕旺而風寒有黨,未必能遽去,為憂。孰知腎水者,火中之水也,此乃真水而非邪水也。真水衰而邪水始盛;真水盛而邪水自衰,故補真水而實足以制邪水也。況水中有火,何濕不去乎。夫最難治者,水邪也,水邪既去,風寒不治而自散矣。方用腎痹湯:
白朮一兩 山茱萸五錢 茯苓五錢 薏仁五錢 杜仲三錢 肉桂一錢 附子五分 防己五分 石斛二錢 地骨皮五錢 水煎服。
二劑而腰輕,四劑而痛止,十劑而兩足有力,再十劑而全愈。
方中補水之藥少,而去濕之藥多,然而又無非補水也。於水中補火,則火無太炎之患,於水中祛濕,則濕無太息之憂。寒濕既去,而風安得獨留哉。方中又有防己之祛邪,故風寒濕盡去也。
此症用利氣丹亦效。
白朮 人參 山藥各一兩 附子三錢 山茱萸四錢 薏仁五錢 破故紙二錢 防己三分 水煎服。
心痛門 六則
人有久患心疼,時重時輕,大約飢則痛重,飽則痛輕,人以為寒氣中心也,誰知是蟲傷胃脘乎。蓋心君寧靜,客寒客熱之氣,皆不能到,倘寒氣犯心,立刻死矣,安能久痛乎。凡痛久不愈者,皆邪犯心包與胃口耳。但邪犯胃與心包,暫痛而不常痛也,斷無飢重而飽輕者。若蟲蝕則覓食頭上行,而無食以充其飢,則其身上攛,口嚙胃脘之皮,則若心痛,而實非心痛也。不殺蟲而但止其痛,痛何能止乎。方用化蟲定痛丹:
生地二兩 水煎汁二碗,人白薇二錢,煎汁一碗,淘飯食之,非吐物如蝦蟆,必瀉蟲如守宮也。
【蟲蝕心痛,一殺蟲而痛安。方中妙在不全去殺蟲,又是補正之藥,所以奇耳。】
大凡胃中濕熱,人多生蟲,飲食倍於尋常,皆易有蟲,以此方投之,皆能取效,不止治心痛之蟲也。蓋生地殺蟲於有形,而白薇殺蟲於無形,合而用之,化蟲最神。蟲死而心痛自除,非生地、白薇之能定痛也。
此症用草根粥亦效。
揀樹根一兩,煎湯二碗,入甘草一錢,再煮粥一碗,頓食之,即止痛。
人有一時心痛,倏痛倏已,一日而十數遍者,飲食無礙,晝夜不安,人以為此蟲也,而不知不然。夫蟲痛必非一日而成,豈有無端而一時心痛者乎。或曰此火也。夫火則終日痛,而必非時痛時止者。然則為何痛乎?非火、非蟲,乃氣虛而微感寒濕之邪,邪沖心包而作痛,邪不沖心包而即不痛,即古人所云去來痛也。痛無補法,而獨去來痛,必須用補,不補虛而痛不能止。然徒用補藥,而不加入祛寒祛痰之味,亦不能定痛也。方用去來湯:
人參三錢 茯苓三錢 蒼朮三錢 白朮五錢 甘草二錢 川烏二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痛即止,再劑而痛不再發。
【諸痛不可用補,惟去來痛是虛寒,必溫補始愈。】
方中用二朮為君主,最有佳意。蓋痛雖由於氣虛,畢竟濕氣之侵心包也。二朮去濕而又健脾胃之氣,故用之以佐人參、茯苓補氣以利濕,則濕去而氣更旺也。氣既旺矣,而川烏得直入心包,以祛逐其寒邪,半夏得行於中脘,而消其敗濁之痰,甘草和緩,調停於邪正之間,以奏功於眉睫矣。
此症用蒼烏參苓散亦甚效。
人參 草烏各一錢 茯苓 蒼朮各三錢 巴戟天一兩 水煎服。一劑即止痛。
人有心痛之極,苦不欲生,徹夜呼號,涕泗滂沱者,人以為火邪作祟也。然致此火邪之犯心者,何故乎?蓋因肝氣之鬱而不舒,木遂生火以犯心矣。夫肝木生心火者也,而何以反致剋心,蓋心屬火,而火不可極,火極反致焚心,往往有自焚而死者。故心火太旺,火正為心之所惡,而又得肝木之助火,則心不能受,必呼號求救於四鄰,自然涕淚交垂矣。且肝木之火又係鬱火,正火順而鬱火逆,猶非心之所喜,故人心而心不受。然火勢太旺,又不能遏抑,偏欲直入於心宮,而心包又掩護重重,未易焚燒,但肝木之鬱火,乃木中之火,龍雷之火也,每從下而上沖,霹靂之威,震開天門,火光所至,焚林燒木,天地且為之動蕩,何能止遏哉。此肝火之沖心,所以直受其害也。治法必須瀉肝木之火,更須解木氣之鬱,而少佐以安心之劑,則心痛自止也。方用救痛安心湯:
白芍一兩 炒梔子三錢 甘草一錢 柴胡二錢 貫仲二錢 乳香一錢 沒藥一錢 蒼朮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痛定,再劑而全愈矣。
白芍、柴胡最解肝氣之鬱,梔子、貫仲最瀉肝火之暴,乳香、沒藥最止臟腑之痛,而甘草、蒼朮和中消濕,輔佐得宜,故一劑而奏功也。
此症用梔香飲亦妙。
炒梔子 荊芥各三錢 茯苓五錢 甘草 乳香末 丹砂末 木香末各一錢 水煎調服。一劑即止痛。
人有真正心痛,法在不救,然用藥得宜,亦未嘗不可生也。其症心痛不在胃脘之間,亦不在兩脇之處,恰在心窩之中,如蟲內咬,如蛇內鑽,不特用飯不能,即飲水亦不可入,手足冰冷,面目青紅者是也。夫真心痛,原有兩症,一寒邪犯心,一火邪犯心也。寒犯心者,乃直中陰經之病,猝不及防,一時感之,立刻身死。死後必有手足盡紫黑者,其則遍身俱青,多非藥食能救,以至急而不遑救也。倘家存藥餌,用人參一、二兩,附子三錢,急煎救之,可以望生,否則必死。若火犯心者,其勢雖急而猶緩,可以遠覓藥餌,故不可不傳方法,以救人也。余言前症,正火邪犯心也,但同是心疼,何以辨其一為寒而一為熱?蓋寒邪舌必滑,而熱邪舌必燥耳。倘辨其為火熱之心痛,即用救真湯投之。
炒梔子三錢 炙甘草一錢 白芍一兩 廣木香末二錢 石菖蒲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痛止矣,不必更用二劑,但痛止後必須忍飢一日,斷不再發。
【辨寒辨熱,鑑徹冰壺,何難活人哉。】
或曰:既是真心痛,宜用黃連以直治心火,何以不治心而治肝耶?不知肝為心之母,瀉肝木之氣,則肝不助火而心氣自平,瀉肝木正善於瀉心火也。倘直瀉其心,則心必受傷,雖暫取效於一時,而脾胃不能仰給於心火,則生氣遏抑,必至中脘虛寒,又變成他症矣。此黃連之所以不用,而反用梔子也。
人有患心疼之病,百藥治之不效,得寒則痛,得熱亦痛,蓋此症非心痛,乃胃痛也,寒熱俱能作痛。蓋寒與熱不並立,寒熱同乘於心胃之間,寒欲凌熱,而熱不肯相讓;熱欲欺寒,而寒不肯相安,兩相攻戰,勢均力敵。治心則胃氣受傷,治胃則心氣受損,所以治寒治熱,而兩無一效也。治法宜兩治之以解紛,而心痛自愈。方用雙治湯:
附子一錢 黃連一錢 白芍五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痛立愈。
用黃連以清心火,用附子以祛胃寒,用白芍、甘草為君,使兩家有和解之好。蓋芍藥、甘草最能入肝平木,肝氣既平,自然不去剋胃,而又去生心,調和於心胃之間,實有至理,非漫然而用之者也。
此症亦可用蒼烏煖心丹:
白朮一兩 白芍二錢 茯苓五錢 蒼朮三錢 川烏一錢 肉桂 甘草各五分 水煎服。
下喉即止痛。
人有心痛不能忍,氣息奄奄,服薑湯而少安,手按之而能忍,目輕夜重,痛陣至時,幾不欲生,人以為此寒痛也。用熱藥少止,片時而仍痛,其故何與?寒有不同也。凡人心君寧靜,由於腎氣之通心也。腎氣不交於心,而寒邪中之,心遂不安而痛矣。倘徒祛其寒而不補其腎,則腎虛而火不能下熱於腎中,即腎虛,而水不能上交於心內。此治心必須治腎,而補腎中之火以救心,猶必須補腎中之水以救腎也。方用補水救火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三錢 巴戟天五錢 山藥三錢 白朮五錢 肉桂一錢 北五味五分 水煎服。
一劑而痛可止,二劑而痛全愈,十劑而痛不再發。
此方視之,絕非治心痛之藥,而用之治心腎不交之心痛,實有奇功。蓋腎中水火不交,而腎邪直犯於心矣。吾補其腎中之水火,水得真火以相生,火得真水以相養,腎中之陰陽既濟,則心腎之陰陽又安得有冰炭之乖乎。故不必引其上下之相交,而腎氣自通於心,心氣自降於腎,一如夫婦之好合矣,邪亦烏能間之,況原無寒邪哉。
此症用交濟湯亦佳。
白朮 蒼朮各五錢 肉桂 破故紙 菟絲子各三錢 廣木香 甘草各一錢 熟地一兩 水煎服。
脇痛門 五則
人有兩脇作痛,終年累月而不愈者,或時而少愈,時而作痛,病來之時,身發寒熱,不思飲食,人以為此肝經之病也。然肝經之所以成病,尚未知其故,大約得之氣惱者為多。因一時拂抑,欲怒而不敢,一種不平之氣,未得暢泄,肝氣鬱而膽氣亦鬱,不能取決於心中,而心中作熱,外反變寒,寒熱交蒸,則肝經之血停住於兩脇而作痛矣。倘境遇順適,則肝氣少舒,其痛不甚。及夫聽惡聲,值逆境,又觸動其從前之怒氣,則前病頓興,而痛更重矣。治法必須解其怒氣,要在平肝。方用遣怒丹:
白芍二兩 柴胡一錢 甘草一錢 乳香末一錢 廣木香末一錢 白芥子三錢 桃仁十粒 生地三錢 枳殼三分 水煎服。
一劑痛輕,四劑痛止,十劑病除。
【脇痛多由肝,肝病則膽亦病,必然之理也。】
夫平肝之藥,舍白芍實無第二味可代,世人不知其功效,不敢多用。孰知白芍必多用而後能取勝,用至二兩,則其力倍於尋常,自能遍舒其肝氣。況助以柴胡之疏泄,甘草之調劑,桃仁、白芥以攻其敗瘀,乳香、廣木以止其痛疼,安得不直搗中堅以解散其敵壘哉。
此症亦可用宣鬱定痛湯:
白芍一兩 川芎 當歸 丹皮各三錢 柴胡二錢 甘草 白芥子 大黃 牛膝 炒梔子各一錢 水煎服。二劑即安。
人有橫逆驟加,一時大怒,叫號罵詈,致兩脇大痛而聲啞者,人以為怒氣傷肝矣。然而其人必素有火性者,此等肝脈必洪大而無倫次,眼珠必紅,口必大渴呼水,舌必乾燥而開裂,當急用平肝瀉火之藥,方能舒其暴怒之氣,倘少遲藥餌,或藥餌不中其病,必觸動其氣,有吐血傾盆之患矣。急用平怒湯:
白芍三兩 丹皮一兩 當歸一兩 炒梔子五錢 荊芥炒黑,五錢 天花粉三錢 甘草一錢 香附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氣少舒,二劑而氣大平,三劑痛如失,不必四劑也。
蓋肝性最急,怒則其氣不平,用芍藥平其氣也,甘草緩其急也。肝氣既平而且緩,而後可散其氣而瀉其火矣。當歸辛以散之也,荊芥引而散之也,梔子、丹皮涼以瀉之也。然而徒散其火,而火為痰氣所結,則散火而未能遽散,故又加香附以通其氣,加花粉以消其痰。君臣佐使,無非解紛之妙藥,怒氣雖甚,有不自知其解而解者矣。或疑藥劑太重,涼藥過多,詎知其人,素係有火,又加大怒,則五臟無非熱氣,苟不用大劑涼藥,何以平其怒而解其火哉。
【脇痛不平肝,總非治法。】
此主用平怒散亦妙。
白芍一兩 丹皮一兩 當歸五錢 炒梔子 牛膝各三錢 甘草 柴胡 廣木香各一錢 枳殼八分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愈。
人有跌撲之後,兩脇脹痛,手不可按,人以為瘀血之作祟也,用小柴胡湯加草龍膽、青皮等藥而愈。次年而左脇復痛,仍以前藥治之,不能取效。蓋瘀血存於其中,積而不散,久而成痛也。夫小柴胡乃半表半裏之藥,最能入肝以舒木,而脇正肝之部位,宜乎取效而不效者,以小柴胡止能消有形之活血,而不能散有形之死血也。血活易於流動,行氣而瘀滯可通,血死難於推移,行氣而沉積不化,必用敗血之藥以下死血,而痛可除也。方用抵當九,以水蛭、虻蟲有形之毒物,庶易下有形之死血耳。服一劑,必便黑血而愈,愈後乃用四物湯加減而調理之。
熟地一兩 白芍一兩 丹皮三錢 川芎一錢 當歸五錢 三七根末三錢 水煎服。
【丹參去故血,生新血,似可兼用。】
四物湯補血之劑也,既下死血,何以又補其血乎?不知血死既久,在肝經則肝血已無生氣,若不補其血,則肝合空虛,未必不因虛而成痛,惟補其血,則死血方去,而新血即生,肝氣快樂,何至有再痛之虞乎。然則補血可也,又加三七根以止血者何居?恐水蛭、虻蟲過於下血,萬一死血行而活血隨之而下,不徒補無益乎。所以於補中止之,得補之益,而無下之失,始奏萬全之功也。
【去死血以生新血,纔是止痛之法。】
此症亦可用散瘀湯:
水蛭炒黑色為末,一錢 當歸五錢 丹皮 紅花各五錢 甘草一錢 生地三錢 水煎服。一劑即愈。
人有右脇大痛,腫起如覆杯,手不可按,按之痛益甚,人以為肝經之火也,誰知是脾火內伏,瘀血存注而不散乎。夫脇雖為肝位,而肝必剋脾,脾受肝剋,則脾亦能隨肝而作痛。然而無形之痛,治肝而痛可止,有形之痛,治脾而痛始消。今痛而作腫,正有形之痛也,乃瘀血積於脾中,鬱而不舒,乘肝部之隙,因外腫於右脇耳。治法必須通脾中伏熱,而下其瘀血,則痛可立除也。方用敗瘀止痛湯:
大黃三錢 桃仁十四粒 當歸三錢 白芍一兩 柴胡一錢 黃連一錢 厚朴二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瘀血下,二劑而痛除,腫亦盡消。
【痛分有形無形,治分肝脾,尚是形骸之論。病在脾而治在肝,始是探本之法也。右脇腫起之痛,固屬瘀血然傷食亦能作痛。】
【人有左脇之下,止一點痛而不移,此為乾血痛,乃死症也。惟宜滋陰補血,或亦可愈。後之填精益血湯,甚得其治。】
此方大黃、柴胡、黃連同用,能掃瘀去陳,開鬱逐火,迅速而無留滯之苦。然非多用白芍,則肝氣難平,而脾中之熱受制於肝,正不易散,是病在脾,而治仍在肝也。
此症用木土兩平湯亦效。
石膏 茯苓 蒼朮 炒梔子各三錢 白芍五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愈。
人有貪色房勞,又兼惱怒,因而風府脹悶,兩脇作痛,人以為色慾損腎,怒氣傷肝,理當兼治,而不知兼治之中尤當治腎也。蓋肝為腎之子,腎足而肝氣易平,腎虧而肝血多燥,肝惡急,補血以制其急,不若補水以安其急也。況肝血易生,而腎水難生,所以肝血不足,輕補肝而木得其養矣。腎水不足,非大用補腎之味,則水不能生。然則房勞之後脇痛,其虧於精者更多,烏可重治肝而輕治腎哉。方用填精益血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白芍五錢 當歸三錢 柴胡一錢 丹皮二錢 沙參三錢 茯苓二錢 地骨三錢 白朮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肝氣平,二劑而脇痛止,連服十劑全愈。
【補水安急,亦奇論也。】
此方重於補腎以填精,輕於舒肝以益血,治肝腎之中而復去通腰臍之氣。腰臍氣利,而兩脇之氣有不同利者乎。故精血生而痛亦止耳。
此症亦可用水木兩滋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 山藥各四錢 白芍 當歸各五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頭痛門 六則
人有頭痛連腦,雙目赤紅,如破如裂者,所謂真正頭痛也。此病一時暴發,法在不救,蓋邪入腦髓而不得出也。雖然邪在腦,不比邪犯心與犯五臟也,苟治之得法,亦有生者。我今傳一奇方以救世,名為救腦湯:
辛夷三錢 川芎一兩 細辛一錢 當歸一兩 蔓荊子二錢 水煎服。一劑而痛即止。
【真頭痛吾未嘗見,腦為髓海,風不易入也。魏武之痛,真頭痛也。】
細辛、蔓荊治頭痛之藥也,然不能直入於腦,得辛夷之導引則入之矣。但三味皆耗氣之味,同川芎用之,雖亦得愈頭痛,然而過於辛散,邪氣散而真氣亦散矣,故又加入當歸之補氣補血,則氣血周通於一身,邪自不能獨留於頭上矣,有不頓愈者乎。
此症用護首湯亦效。
川芎五錢 當歸一兩 白芷 郁李仁 天花粉各三錢 蔓荊子一錢 水煎服。一劑效。
人有頭痛如破,走來走去無一定之位者,此飲酒之後,當風而臥,風邪乘酒氣之出入而中之也。酒氣既散,而風邪不去,遂留於太陽之經。太陽本上於頭,而頭為諸陽之首,陽邪與陽氣相戰,故往來於經絡之間而作痛也。病既得之於酒,治法似宜兼治酒矣,不知用解酒之藥必致轉耗真氣,而頭痛愈不能效,不若直治風邪能奏效之速也。方用救破湯:
川芎一兩 細辛一錢 白芷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痛止,不必再劑也。
【飲酒得風,解酒為上,袪風次之。然而酒氣最難解也,不若先祛風以救急耳,解酒緩圖之可也。】
蓋川芎最止頭痛,非用細辛則不能直上於巔頂,非用白芷則不能盡解其邪氣,而遍達於經絡也。雖如藁本他藥,未嘗不可止痛,然而大傷元氣,終遜川芎散中有補之為得也。
此症亦可用芷桂川芎湯:
川芎一兩 白芷三錢 桂枝三分 水煎服。一劑即止痛。
人有頭疼不十分重,遇勞、遇寒、遇熱皆發,倘加色慾,則頭岑岑而欲臥矣。此乃少年之時,不慎酒色,又加氣惱而得之者也。人皆以頭痛之藥治之而不愈者何也?蓋此病得之腎勞,無腎水以潤肝,則肝木之氣燥,木中龍雷之火,時時沖擊一身,而上升於巔頂,故頭痛而且暈也。治法宜大補其腎中之水,而少益以補火之品,使水足以制火,而火可歸源,自然下引而入於腎官。火有水養,則龍雷之火安然居腎,不再上升而為頭痛也。方用八味地黃湯加減用之。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山藥五錢 茯苓 丹皮 澤瀉各三錢 川芎一兩 肉桂一錢 水煎服。
二劑而頭輕,十劑而全愈。然後去川芎而加白芍、當歸各五錢,再服二十劑,永不再發矣。
【酒色得頭痛之症,必頭重而痛輕。】
【川芎能走散人真氣,久服多服能令人暴亡,若用一兩而服至十劑,恐汗出不收似宜少用之。】
蓋六味湯為補精之聖藥,肉桂為引火歸經之神品,川芎治頭痛之靈丹,合而用之,所以奏功如響。惟是頭痛在上焦,補腎中之水火在下焦也,何以治下而上愈?且川芎乃陽藥也,何以入之至陰之中,偏能取效耶?不知腦髓與腎水原自相通,補腎而腎之氣由河車而直入於腦未嘗相格也。川芎雖是陽藥,然能補血而走於巔頂,既可上於巔頂,獨不可入於腦內乎。況加之肉桂,以助命門之火,同氣相合,故能同群共濟,使宿疾老邪盡行祛散。而腎中水火,又復既濟,何至有再沖上焦之患乎。十劑之後,不再用川芎者,頭痛既痊,不可再用以耗真氣。故改用白芍、當歸,腎肝同治,使木氣無乾燥之憂,而龍雷之火,且永藏於腎宅,尤善後之妙法。倘倦服藥湯,改湯為丸,未為不可也。
此症用五德飲亦佳。
熟地二兩 麥冬 玄參各一兩 川芎五錢 肉桂三分 水煎服。
一劑而火降,二劑而痛止,連服一月,永不再發。
人有患半邊頭風者,或痛在右,或痛在左,大約痛於左者為多,百藥治之罔效,人不知其故。此病得之鬱氣不宣,又加風邪襲之於少陽之經,遂致半沒頭痛也。其病有時重有時輕,大約遇順境則痛輕,遇逆境則痛重,遇拂抑之事而更加之風寒之天,則大痛而不能出戶。痛至歲久,則眼必縮小,十年之後,必至壞目,而不可救藥矣。治法急宜解其肝膽之鬱氣。雖風入於少陽之膽,似乎解鬱宜解其膽,然而膽與肝為表裏,治膽者必須治肝。況鬱氣先傷肝而後傷膽,肝舒而膽亦舒也。方用散偏湯:
白芍五錢 川芎一兩 郁李仁一錢 柴胡一錢 白芥子三錢 香附二錢 甘草一錢 白芷五分 水煎服。
毋論左右頭疼,一劑即止痛,不必多服。
【半邊頭風,痛多在左邊,非肝膽之病而何。】
夫川芎止頭痛者也,然而川芎不單止頭痛,同白芍用之,尤能平肝之氣,以生肝之血。肝之血生,而膽汁亦生,無乾燥之苦,而後郁李仁、白芷用之,自能上助川芎,以散頭風矣。況又益之柴胡、香附以開鬱,白芥子以消痰,甘草以調和其滯氣,則肝膽盡舒而風於何藏?故頭痛頓除也。惟是一二劑之後,不可多用者,頭痛既久,不獨肝膽血虛,而五臟六俯之陰陽盡虛也。若單治膽肝以舒鬱,未免銷鑠真陰,風雖出於骨髓之外,未必不因勞因感而風又入於骨髓之中。故以前方奏功之後,必須改用補氣補血之劑,如八珍湯者治之,以為善後之策也。
此症亦可用半解湯:
白芍一兩 柴胡二錢 當歸三錢 川芎五錢 甘草一錢 蔓荊子一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
人有遇春而頭痛者,晝夜不得休息,昏悶之極,惡風惡寒,不喜飲食,人以為中傷寒風之故,而不知非也。《內經》云:春氣者,病在頭。氣弱之人,陽氣不能隨春氣而上升於頭,故頭痛而昏悶也。凡有邪在頭者,發汗以散表邪,則頭痛可愈。今因氣微而不能上升,是無表邪也,無邪而發汗,則虛其虛矣,而清陽之氣益難上升,氣既不升,則陽虛而勢難外衛,故惡風寒。氣弱而力難中消,故憎飲食耳。治法補其陽氣,則清氣上升,而濁氣下降,內無所怯,而外亦自固也。方用升清固外湯:
黃芪三錢 人參二錢 炙甘草五分 白朮三錢 陳皮三分 當歸二錢 白芍五錢 柴胡一錢 蔓荊子一錢 川芎一錢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痛減,再劑而病愈。
【春日頭痛,宜消息春木之氣以治之,不差。】
【陽氣內虛者,用芎似宜少用,而花粉亦可不必。】
此方即補中益氣之變方,去升麻而用柴胡者,以柴胡入肝,提其木氣也。木主春,升木以應春氣,便不陷於肝中,自然清氣上升。況參、芪、歸、芍無非補肝氣之藥,氣旺而上榮外固,又何頭痛之不愈哉。
此症亦可用升陽湯:
人參 蔓荊子各一錢 半夏一錢 黃芪二錢 白朮五錢 甘草五分 白芍 川芎各三錢 升麻六分 白芷三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患頭痛,雖盛暑大熱之時,必以帕蒙其首,而頭痛少止,苟去其帕,少受風寒,其痛即發,而不可忍,人以為風寒已入於腦,誰知乃氣血兩虛,不能上榮於頭而然。夫腦受風寒,藥餌上治甚難,用祛風散寒之藥,益傷氣血,而頭愈痛。古人有用生萊服汁以灌鼻者,因鼻竅通腦,萊菔善開竅而分清濁,故用之而可愈頭風,然又不若佐以生薑自然汁為更勝也。蓋萊菔祛腦中之風,是其所長,不能祛腦中之寒,二物同用,則薑得萊菔而併可祛風,萊藤得薑而兼可祛寒也。其法用生萊服汁十分之七,生薑汁十分之三和勻,令病人口含涼水仰臥,以二汁匙挑灌鼻中,至不能忍而止,必眼淚口涎齊出,其痛立止也。痛止後,用四物湯加羌活、藁本、甘草數劑調理,斷不再發。此等治法,實法之至巧者。
【二物同用,又勝於古人之法。】
此症亦可用爽氣丹:
人參三錢 白朮 甘草 黃芪 當歸 茯苓 川芎各一錢 防風 荊芥各五分 半夏八分 水煎服。
服一月全愈。
腹痛門 六則
人有腹痛欲死,手按之而更甚,此乃火痛也。但火痛不同,有胃火,有脾火,有大小腸火,有膀胱火,有腎火,不可不辨也。胃火者,必汗而渴,口中臭;脾火痛者,必走來走去,無一定之處也;大腸火者,大便必閉結,而肛門必乾燥後重;小腸火者,小便必閉澀如淋;膀胱火者,小便閉澀而若急;腎火者,則強陽不倒,口不渴而面赤,水竅澀痛是也。既知火症分明,然後因症以治之,自然不差。然而各立一方,未免過於紛紜,我有一方,可以共治有火之腹痛,方名導火湯:
玄參一兩 生地五錢 車前子三錢 甘草一錢 澤瀉二錢 水煎服。
連服二劑而諸痛皆可愈也。
【火不難治,難於不知何經之火也。今明示各經之火,用藥不甚易乎。】
夫火之有餘,水之不足也。玄參、生地滋其陰,而陽火自降,況又益之車前、澤瀉之滑利,甘草之調和,尤能導火解氛,化有事為無事。倘知為胃火而加石膏,如為脾火而加知母,知為大腸火而加地榆,小腸火而加黃連,知為膀胱火而加滑石,知為腎火而加黃柏,尤效之極也。
人有終日腹痛,手按之而寬快,飲冷則痛劇,此寒痛也。不必分別臟腑,皆命門火衰,而寒邪留之也。蓋命門為一身之主,命門寒而五臟七腑皆寒矣,故只宜溫其命門之火為主。然命門之火不可獨補,必須治兼脾胃。火土相合,而變化出焉。然又不可止治其土,蓋土之仇者,肝木也,命門助土而肝木乘之,則脾胃之氣,仍為肝制而不能發生,必須制肝,使木不剋土,而後以火生之,則脾胃之寒邪既去,而陽氣升騰,濁陰銷亡於烏有,土木無戰剋之憂,而腸腹享安寧之樂矣。方用制肝益火湯:
白芍三錢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甘草一錢 肉桂一錢 肉豆蔻一枚 半夏一錢 人參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痛減半,再劑而痛盡除也。
【補火必須補土,妙矣。又去制肝以益土,更妙於補火也。】
方中雖六君子加滅,無非助其脾胃之陽氣。然加入白芍,則能平肝木之氣矣。又有肉桂以溫命門之火,則火自生土,而肉豆蔻復自煖其脾胃,則寒邪不戰而自走也。
此症亦可用消寒飲:
白朮 人參各五錢 肉桂 肉豆蔻 甘草各一錢 水煎服。一劑即止。
人有腹痛,得食則減,遇飢則甚,面黃體瘦,日加困頓者,此腹內生蟲也。夫蟲之生也,必有其故,或因飢食難化之物,渴飲寒冷之湯,以致久變為蟲者有之。若陰陽之氣旺,蟲即生而亦隨滅,安能久據於腹而作巢窟哉。惟其陰陽之氣衰,不能運化於一身,而蟲乃生而不死矣。其初食物,後將飲血而不可止,及至飲血而腹痛之病作。然則治法,烏可單殺蟲,而不培其陰陽之氣血乎。方用衛生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白薇一錢 甘草一錢 榧子十枚,切片 檳榔一錢 使君子十箇,去殼乾葛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腹轉痛,二劑而腹痛除矣。
【蟲生於腹,實人自生之也。人不予蟲以隙,蟲何從生哉。】
此服藥後而腹痛者,拂蟲之意,切戒飲茶水,一飲茶水,止可殺蟲之半,而不能盡殺之也。故禁食半日,則蟲盡化為水,從大小便而出。方中用人參、白朮為君,以升其陽氣。陽升而蟲不能自安,必頭向上而覓食,所佐者盡是殺蟲之藥,蟲何能久存哉。倘一飲茶水,則蟲得水而反可死中求活矣,雖暫時安貼,久則蟲多而痛如故也。
此症用逐蟲丹頗效。
白薇 茯苓各三錢 雷丸 甘草 檳榔各一錢 黃連五分 使君子十箇 烏梅一箇 水煎服。三劑全愈。
人有腹痛至急,兩脇亦覺脹滿,口苦作嘔,吞酸欲瀉,而又不可得,此乃氣痛也。用寒藥治之不效,熱藥亦不效,用補藥亦不效。蓋肝木氣鬱,下剋脾土,土畏木剋,而陽氣不敢升騰,因之下行而無可舒泄,復轉行於上而作嘔,彼此牽掣而痛無已時也。治法必須疏肝氣之滯,而又升騰脾胃之陽氣,則土不畏木之侵凌,而痛自止也。方用逍遙散加減最妙。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白朮一錢 甘草一錢 茯苓三錢 陳皮一錢 當歸二錢 神麯一錢 水煎服。二劑而痛止矣。
【鬱病解鬱,自易奏功。】
蓋逍遙散解鬱,而此痛又須緩圖,不必更用重劑,再服四劑而奏功全矣。
此症用蒼白甘草湯亦妙。
蒼朮五錢 白芍一兩 甘草一錢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多食生冷燔炙之物,或難化之品,存於腹內作痛,手按之而痛甚者,此食積於腸,閉結而不得出,有燥屎之故也。法宜逐積化滯,非下之不可。然而下多亡陰,不可不防。夫人能食者,陽旺也,能食而不能化者,陰衰也。使陽旺之人,何物不能消化,焉有停住大腸之理,必陰血不能潤於大腸,陽火焚爍而作祟,遂致大腸熬乾,留食結為燥屎而不下矣。及至燥屎不下,則陰陽不通,變成腹痛之楚。治宜於滋陰之中,而佐以祛逐之味,則陰不傷而食又下也。方宜用逐穢丹:
當歸尾五錢 大黃三錢 甘草一錢 枳實一錢 丹皮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燥屎下,腹痛頓除,不必用二劑也。
【傷食之人,亦有未成燥屎而即作痛者,治法更宜消食。】
【能食不能化,分陰陽,何其明顯。】
此方用大黃、枳實以逐穢,加入當歸、丹皮以補血生陰,攻補兼施,復何患於亡陰哉。
此症用利腹湯亦甚效。
大黃三錢 當歸五錢 枳殼 山楂 麥芽 厚朴 甘草各一錢 桃仁十粒 水煎服。
一劑即通,腹亦不痛矣。
人有腹痛,從右手指冷起,漸上至頭,如冷水澆灌,由上而下,而腹乃大痛,既而遍身大熱,熱退則痛止,或食或不食,或過於食而皆痛也。初則一年一發,久則一月一發,發久則旬日一發也。用四物暢加解鬱之藥不應,用四君子湯加消積之藥又不應,用二陳湯加消痰破氣和中之藥復不應,人以為有瘀血存焉,誰知是陽氣大虛乎。蓋四肢為諸陽之末,而頭乃諸陽之會,陽虛惡寒,陰虛惡熱,陽虛而陰來乘之,則發寒,陰虛而陽往乘之,則發熱。令指冷而上至於頭,明是陽不能敵陰,以失其健運而痛乃大作。痛作而熱者,寒極變熱也。及其寒熱兩停,陰陽俱衰,兩不相鬥,故熱止而痛亦止也。治法單補其陽,陽旺而陰自衰,況陽旺則氣自旺,氣旺則血自生,氣血兩旺,而陰陽又何致爭戰而作痛哉。方用獨參湯:
人參一兩 加陳皮八分 甘草一錢 水煎服。
數劑而痛輕,十劑而痛止矣。
夫獨參湯乃補氣之藥也。仲景夫子曰:血虛氣弱,以人參補之。故用之而止痛也。成曰四君子湯亦補氣之劑,何以用之而不效?蓋四君子有白朮、茯苓以分人參之權,不若獨參湯之功專而力大。況前此兼用消積破氣之藥,是為誅伐無過,用人參止可救失耳,何能成功哉。
此症用陰陽和合湯亦效。
白朮五錢 人參二錢 甘草一錢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枳殼五分 水煎服。二劑全愈。
腰痛門 六則
人有兩腰重如帶三千文,不能俯仰者。夫腰痛不同,此病因房勞力役,又感風濕而成。傷腎之症,治須補腎矣,然有補腎而腰愈痛者,其故何也?蓋腰臍之氣未通,風濕入於腎而不得出故也。法宜先利其腰臍之氣,以祛風利濕,而後大補其腎中之水火,則腰輕而可以俯仰矣。方用輕腰湯:
白朮一兩 薏仁一兩 茯苓五錢 防己五分 水煎服。
連服二劑而腰輕矣。
此方惟利濕而不治腰,又能利腰臍之氣,一方而兩治之也。然不可多服者,以腎宜補而不可瀉,防己多用必至過洩腎邪。腎已無邪可祛,而反損正氣,故宜用補腎之藥,而前藥不可再用矣。方另用三聖湯:
杜仲一兩 白朮五錢 山茱萸四錢 水煎服。
【利腰臍而痛自止,妙法也。】
此方補腎中之水火,而仍利其腰臍者,腎氣有可通之路,則俯仰之間,無非至適也。
此症用朮桂湯亦神。
白朮三兩 肉桂三分 水煎服。
二劑全愈,不再發。
人有動則腰痛,自覺其中空虛無著者,乃腎虛腰痛也。夫腎分水火,未可以虛字一言了之。經謂諸痛皆屬於火,獨腎虛腰痛非火也。惟其無火,所以痛耳。治法似宜單補腎中之火,然而火非水不生,若徒補火而不補水,所謂無陰不能生陽,而痛不可遽止,必須於水中補火,水火既濟,腎氣足而痛自除,此即貞下起元之意也。方用補虛利腰湯:
熟地一兩 杜仲五錢 破故紙一錢 白朮五錢 水煎服。
連服四劑自愈。
【腎無火始能作痛,亦奇論也。】
熟地補腎水也,得白朮則利腰臍,而熟地不膩,杜仲、破故補火以止腰痛者也,得熟地剛潤澤而不至乾燥,調劑相宜,故取效最捷耳。
此症用實腰湯亦佳。
杜仲一兩 白朮二兩 熟地一兩 山茱萸四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腰痛,日重夜輕,小水艱澀,飲食如故者,人以為腎經之虛,誰知是膀胱之水閉乎。膀胱為腎之府,火盛則水不能化,而水反轉入於腎之中。膀胱太陽之經也,水火雖犯腎陰,而病終在陽而不在陰。若不治膀胱,而惟治腎,用補精填水,或用添薪益火,適足以增其腎氣之旺。陰旺而陽亦旺,腎熱而膀胱益熱,致水不流而火愈熾。膀胱之火愈熾,必更犯於腎宮,而腰之痛何能痊乎。方用寬腰湯治之。
車前子三錢 薏仁五錢 白朮五錢 茯苓五錢 肉桂一分 水煎服。
一劑而膀胱之水大泄,二劑而腰痛頓寬也。
夫車前、茯苓以利膀胱之水,薏仁、白朮以利腰躋之氣,則膀胱與腎氣內外相通。又得肉桂之氣,尤易引腎氣而外達於小腸,從陰器而盡洩,腰痛有不速愈哉。
此症用朮桂加澤瀉湯亦神。
白朮一兩 澤瀉三錢 肉桂五分 水煎服。一劑即通。
人有大病之後,腰痛如折,久而成為傴僂者,此乃濕氣入於腎宮,誤服補腎之藥而成之者也。夫腰痛明是腎虛,補腎正其所宜,何以用補腎填精之藥,不受其益,而反受其損乎?不知病有不同,藥有各異,大病之後,腰痛如折者,乃脾濕而非腎虛也。脾濕當去濕,而乃用熟地、山茱一派滋潤之藥,雖非剋削之味,而濕以加濕,正其所惡,故不特無益,而反害之也。醫工不悟,而以為補腎之藥尚少用之也,益多加其分兩,則濕以助濕,腰骨河車之路,竟成泛濫之鄉矣。欲不成傴樓不可得也。方用起傴湯:
薏仁三兩 白朮二兩 黃芪一兩 防風三分 附子一分 水煎服。
日用一劑,服一月而腰輕,服兩月而腰可伸矣,服三月而全愈。
【腎有虛而無實,似宜補腎矣,何以補腎而反害之?以腎中有邪,邪未去而驟用補劑,所以至成廢人,倘補中利濕,又何害哉。不可謂腎不可補而竟不用補也。】
【有房勞力作之人,大病之後而腰痛者,乃是虛弱又無力服補藥之故,似宜大補腰腎之陽氣為主。】
此方利濕而又不耗氣,氣旺則水濕自消,加入防風、附子於芪、朮之中,有鬼神不測之機,相長而相使,建功實奇。萬不可疑藥劑之大,而少減其品味,使廢人不得為全人也。
此症用芪朮防桂湯亦可。
白朮四兩 黃芪二兩 防己一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
十劑輕,二十劑愈。
人有跌打閃挫,以至腰折不能起床,狀似傴僂者,人以為此腰痛也,而不可作腰痛治。然腰已折矣,其痛自甚,何可不作腰痛治哉。或謂腰折而使之接續,其中必有瘀血在內,宜於補腎補血之中,而少加逐瘀治血之藥,似未可止補其腎也,而不知不然。夫腎有補而無瀉,加逐瘀之味,必轉傷腎臟矣。折腰之痛,內傷腎臟,而非外傷陰血,活血之藥不能入於腎之中,皆不可用,而必須獨補腎也。惟是補腎之劑,小用不能成功耳。方用續腰湯:
熟地一斤 白朮半斤 水大碗數碗,煎服。一連數劑,而腰如舊矣。
【折腰宜補而不宜瀉,又不可不知。】
夫熟地原能接骨,不止補腎之功,白朮善通腰臍之氣,氣通則接續更易,但必須多用為神耳。使加入大黃、白芍、桃仁、紅花之藥,則反敗事,若恐其腰痛而加杜仲、破故、胡桃等品,轉不能收功矣。
人有露宿於星月之下,感犯寒濕之氣,腰痛不能轉側,人以為血凝於少陽膽經也,誰知是邪入於骨髓之內乎。夫腰乃腎堂至陰之宮也,霜露寒濕之氣,乃至陰之邪也。以至陰之邪,而入至陰之絡,故搐急而作痛。惟是至陰之邪,易入而難散。蓋腎宜補而不宜瀉,散至陰之邪,必瀉至陰之真矣。然而得其法,亦正無難也。方用轉腰湯:
白朮一兩 杜仲五錢 巴戟天五錢 防己五分 肉桂一錢 蒼朮三錢 羌活五分 桃仁五粒 水煎服。
一劑而痛輕,再劑而痛止也。
【瀉腎而仍是補腎,始能去至陰之邪。】
此方以白朮為君者,利濕而又通其腰臍之氣,得杜仲之相佐,則攻中有補,而腎氣無虧。且益之巴戟、肉桂以祛其寒,蒼朮、防己以消其水,更得莞活、桃仁逐其瘀而行其滯,雖瀉腎而實補腎也。至陰之邪既去,而至陰之真無傷,故能止痛如神耳。
此病用朮桂防豨湯亦佳。
白朮二兩 肉桂三錢 防己一錢 豨薟草五錢 水煎服。十劑見效。
辨證錄 卷之三
咽喉痛門 七則
人有感冒風寒,一時咽喉腫痛,其勢甚急,變成雙蛾者。其症痰涎稠濁,口渴呼飲,疼痛難當,甚則勺水不能入喉,此陽火壅阻於咽喉,視其勢若重,而病實輕也。夫陽火者,太陽之火也。太陽之火,即膀胱之火也,與腎經之火為表里,膀胱火動,而腎經少陰之火即來相助,故直沖於咽喉之間,而肺脾胃三經之火,亦復相隨而上升,於是借三經之痰涎,盡阻塞於咽喉,結成火毒,而不可解。治法似宜連數經治矣,然而其本,實始於太陽,泄膀胱之火,而諸經之火自安矣。但咽喉之地,近於肺,太陽既假道於肺經,而肺經險要之地,即狹路之戰場也,安有舍戰場要地,不解其圍,而先搗其本國者乎。所貴有兼治之法也。方用破隘湯:
桔梗三錢 甘草二錢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玄參三錢 麻黃一錢 天花粉三錢 山豆根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咽喉寬,再劑而雙蛾盡消矣。
方中散太陽之邪者居其二,散各經之邪居其五,尤加意於散肺之邪者,由近以散遠也。
此症用散蛾湯亦神效。
射干 枳殼 蘇葉 當歸各一錢 甘草二錢 桔梗三錢 天花粉三錢 山豆根八分 麻黃五分 水煎服。一劑即愈。
人有一時喉忽腫大而作痛,吐痰如湧,口渴求水,下喉少快,已而又熱,呼水,咽喉長成雙蛾,既大且赤,其形宛如雞冠,此喉痹之症,即俗稱為纏喉風也。乃陰陽二火並熾,一乃少陽之相火,一乃少陰之君火也。二火齊發,其勢更暴。咽喉之管細小,火不得遽泄,遂遏抑於其間,初作腫而後成蛾也。蛾有二:一雙蛾,一單蛾也。雙蛾生兩毒,兩相壅擠,中間反留一線之隙可通,茶水藥劑尚可下嚥。若單蛾則獨自成形,反塞住水穀之路,往往有勺水不能嚥者,藥物既不可嚥,又從何路以進藥食哉。法宜先用刺法,一則刺少商等穴,尚欠切近,用刀直刺其喉腫之處一分,則喉腫必少消,可用吹藥以開之。吹藥方:
膽礬一分 牛黃一分 皂角燒灰末,一分 麝香三釐 冰片一分 為絕細末,和勻,吹入喉中,必大吐痰而愈,然後用煎劑。方名救喉湯:
射干一錢 山豆根二錢 玄參一兩 麥冬五錢 甘草一錢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全愈也。
【昔有人患單蛾,必須刺破可以吹藥,乃病者畏懼必不許刺。醫者誘以用小毫筆略點之,乃暗藏針於筆頭之內,張其喉而剌破之,其腫即消。】
若雙蛾不必用刺法,竟用此方。玄參為君,實足以瀉心腎君相之火,況佐之豆根、射干、天花粉之屬,以祛邪而消痰,則火自歸經,而咽喉之間,關門肅滔矣。
此症用兩地湯加減亦神。
熟地 生地 玄參各一兩 肉桂三分 黃連 天花粉各三錢 水煎服。
下喉即愈,不必二劑。
人有咽喉腫痛,日輕夜重,喉間亦長成蛾,宛如陽症,但不甚痛,而咽喉之際自覺一線乾燥之至,飲水嚥之少快,至水入腹,而腹又不安,吐涎如水甚多,將涎投入清水中,即時散化為水。人以為此喉痛而生蛾也,亦用瀉火之藥,不特杳無一驗,且反增其重。亦有勺水不能下嚥者,蓋此症為陰蛾也。陰蛾則日輕而夜重,若陽蛾則日重而夜輕矣。斯少陰腎火,下無可藏之地,直奔而上炎於咽喉也。治法宜大補腎水,而加入補火之味,以引火歸藏。方用引火湯:
熟地三兩 巴戟天一兩 茯苓五錢 麥冬一兩 北五味二錢 水煎服。
一劑而火自下歸,咽喉之腫痛全消,二劑即全愈。
【陰蛾治法,古人多用附桂,此偏不用以出奇。】
方用熟地為君,大補其腎水,麥冬、五味為佐,重滋其肺金,金水相資,子母原有滂沱之樂,水旺足以制火矣。又加入巴戟之溫,則水火既濟,水趨下,而火已有不得不隨之勢,更增之茯苓之前導,則水火同趨,而共安於腎宮,不啻有琴瑟之和諧矣,何必用桂附大熱之藥以引火歸源乎。夫桂附為引火歸源之聖藥,胡為棄而不用,不知此等之病,因水之不足,而火乃沸騰,今補水而仍用大熱之藥,雖曰引火於一時,畢竟耗水於日後,予所以不用桂附而用巴戟天,取其能引火而又能補水,則腎中無乾燥之虞,而咽喉有清肅之益,此巴戟天所以勝桂附也。
【桂附固為引火歸經之藥,然其性大熱,從隘道而過,藥未入腹,而喉先受其熱,益增腫痛矣,故不用桂附為妙。】
此症用收火湯亦神效。
熟地三兩 山茱萸一兩 茯苓五錢 肉桂三錢 水煎一碗,探冷服。一劑即消。
人有咽喉乾燥,久而疼痛,人以為肺熱之故,誰知是腎水之涸竭乎。夫肺金生腎水者也,肺氣清肅,自能下生腎水,惟肺氣既虛,則肺中津液僅可自養,而無如腎水大耗,日來取給,則剝膚之痛,烏能免乎。譬如父母,未有不養贍其子者,而處困窮窘迫之時,則無米之炊,何能止索飯啼饑之哭。倘其子成立,自能顧家,為父母者不特可以取資,而亦可免迫索之苦;乃其子又伶仃狼狙,不善謀生,則子貧而父母更貧,其乾枯之狀,有不可形容者矣,肺腎何獨不然。故欲救肺之乾燥,必先救腎之枯涸也。方用子母兩富湯治之。
熟地三兩 麥冬三兩 水煎服。
一劑而燥少止,三劑而痛少止,十劑而燥與痛盡去也。
熟地滋腎,救肺子之枯也,麥冬滋肺,救腎母之涸也。上下兩治,腎水有潤澤之歡,則肺金自無焦焚之迫,猶人子無憔悴之色,則父母自有安享之愉,此肺腎之必須兼治,而熟地、麥冬所以並用而能出奇也。
此症用金水湯亦佳。
熟地 山茱萸各一兩 天門冬 地骨皮 丹皮各三錢 沙參五錢 水煎服。
人有生喉癬於咽門之間,以致喉嚨疼痛者,其症必先作癢,面紅耳熱而不可忍,其後則嚥唾之時,時覺乾燥,必再加嚥唾而後快,久則成形而作痛,變為楊梅之紅瘰,或痛或癢而為癬矣。夫癬必有蟲,咽喉之地,豈容生蟲,世人往往得此病,恬不為意到不能治,而追悔於失治也,不其晚乎。此病因腎水之耗,以致腎火之沖,而肺金又燥,清肅之令不行,水火無既濟之歡,金水有相形之勢,兩相戰鬥於關隘之間,致成此症。治法仍須補腎中之水,而益其肺氣,以大滋其化源,兼用殺蟲之味,以治其癬,庶幾正固而邪散,而蟲亦可以盡掃也。方用化癬神丹:
玄參一兩 麥冬一兩 五味子一錢 白薇一錢 鼠黏子一錢 百部三錢 甘草一錢 紫苑二錢 白芥子二錢 水煎服。
二劑而疼痛少痊,又服四劑,而癬中之蟲盡死矣。即不可仍用此方,另用潤喉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四錢 麥冬一兩 生地三錢 桑白皮三錢 甘草一錢 貝母一錢 薏仁五錢 水煎服。
連服十劑,而癢與痛俱除矣。方中再加肉桂一錢,饑服冷服,實為善後之策,又萬舉而萬全也。蓋從前多用微寒之藥,恐致脾胃受傷,加入肉桂以補火,則水得火而無冰凍之憂,土得火而有生發之樂,下焦熱而上焦自寒也。
此症先可用白薇湯十劑,後可用溉喉湯三十劑,亦能奏功。
白薇湯:
白薇二錢 麥冬三錢 款冬花 桔梗各三分 百部二分 貝母五分 生地三錢 甘草三分 水煎湯,漱口服。
日服一劑,服十劑蟲死。
溉喉湯:
熟地二兩 麥冬一兩 甘草一錢 白薇五分 水煎服。
服一月全愈。
人有生長膏粱,素耽飲酒,勞心過度,致咽喉臭痛,人以為肺氣之傷,誰知是心火太盛,移熱於肺乎。夫飲酒傷胃,胃氣薰蒸,宜乎肺氣之熱矣,然而胃火薰肺,而胃土實生肺也。故飲酒尚不傷肺,惟勞心過度,則火起於心,而肺乃受刑矣。況胃火助之,則火性炎上,而咽喉乃成燔燒之路,自然唾涕稠粘,口舌乾燥,氣腥而臭,而痛症乃成矣。蓋心主五臭,入肺而腥臭,又何疑乎。方用解腥丹:
甘草二錢 桔梗二錢 麥冬五錢 桑白皮三錢 枯芩一錢 天門冬三錢 生地三錢 貝母五分 丹皮三錢 水煎服。
連服二劑而痛止,再服四劑而臭除。
【剋肺之理火助。】
此方治肺而兼治心,治心而兼治胃者也。因膏粱之人,其心肺之氣血原虛,不滋益二經之氣血,而但瀉其火,則胃中之氣血必傷,反增其火熱之焰矣。今補肺以涼肺,補心以涼心,補胃以清胃,而火自退舍,不止咽喉之痛,而痛自定也。
此症用息炎湯亦可。
黃連 甘草 黃芩各一錢 麥冬五錢 天冬 生地 玄參各三錢 紫苑 天花粉 石膏各二錢 竹葉三十片 陳皮三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咽喉腫痛,食不得下,身發寒熱,頭疼且重,大便不通,人以為熱也,誰知是感寒而成者乎。然而人不敢信為寒也,論理用逍遙散,散其寒邪,而咽喉之痛即解。雖然人不敢信為寒,以用祛寒之藥,獨不可外治以辨其寒乎。法用:
木通一兩 蔥十條 煎湯浴於火室中。
【感寒無。】
如是熱病,身必有汗,而咽喉之痛不減也。倘是感寒,雖湯火大熱,淋洗甚久,斷然無汗,乃進逍遙散,必然得汗,而咽喉之痛立除。此法辨寒熱最確,不特拘之以治感寒之喉痛也。
此症用紫白飲亦妙。
紫蘇 茯苓各三錢 半夏一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白朮二錢 水煎服。一劑即愈。
牙齒痛門 六則
人有牙齒痛甚不可忍,涕淚俱出者,此乃臟腑之火旺,上行於牙齒而作痛也。治法不寫其火則不能取效。然火實不同,有虛火,有實火,大約虛火動於臟,實火起於腑。而實火之中,有心包之火,有胃火;虛火之中有肝火,有脾火,有肺火,有腎火。同一齒痛,何以別之?不知各經在齒牙之間,各有部位也。兩門牙上下四齒,同屬心包也,門牙旁上下四齒,屬肝也,再上下四牙乃胃也,再上下四牙乃脾也,再上下四牙乃肺也,再上下之牙乃腎也。大牙亦屬腎,腎經有三牙齒,多者貴。治病不論多寡,總以前數分治之多驗。火既有如許之多,而治火之法,宜分經以治之矣。雖然,吾實有統治火之法,方用治牙仙丹:
玄參一兩 生地一兩 水煎服。
無論諸火,服之均效。察其為心包之火,加黃連五分;察其為肝經之火,加炒梔子二錢;察其為胃經之火,加石膏五錢;察其為脾經之火,加知母一錢;察其為肺經之火,加黃芩一錢;察其為腎經之火,加熟地一兩。飲一劑而火輕,再劑而火散,四劑而平復如故矣。
【分經加藥不可不知。】
夫火既有虛實不同,何以一方而均治?不知火之有餘,無非水之不足也。我滋其陰,則陰陽之火,無不相戢矣。況玄參尤能瀉浮遊之火,生地亦能止無根之焰,二味又瀉中有補,故虛實咸宜,實治法之巧,而得其要者也。況又能辨各經之火,而加入各經之藥,有不取效如神乎。或曰:火生於風,牙齒之疼,末有不兼風者,治火而不治風,恐非妙法。不知火旺則生風,末聞風大而生火,人身苟感風邪,則身必發熱,斷無風止人牙而獨痛之理。況火病而用風藥,反增其火熱之勢,是止痛而愈添其痛矣。或疑膀胱有火,肝經有火,心經有火,大小腸、三焦俱有火,何俱遺之而不言,不知臟病則腑亦病,腑病則臟亦病,治臟不必治腑,瀉腑不必又瀉臟,況膀胱、心與三焦、大小腸俱不入於齒牙,故略而不談也。
此症外治亦可,用蓽芫湯:
蓽撥 芫花各二錢 水一碗煎平盞,漱口即止痛。
內治用沙豆湯亦妙。
沙參一兩 荊芥 丹皮各三錢 山豆根一錢 水煎服。二劑即愈。
人有多食肥甘,齒牙破損而作痛,如行來行去者,乃蟲痛也。夫齒乃骨之餘,其中最堅,何能藏蟲乎?不知過食肥甘,則熱氣在胃,胃火日沖於口齒之間,而濕氣乘之,濕熱相搏而不散,乃蟲坐於牙矣。初則止生一二蟲,久則蕃衍而多,於是蝕損其齒,遂致墮落。一齒既朽,又蝕餘齒,往往有終身之苦者。此等之痛,必須外治,若用內治之藥,未必殺蟲,而臟腑先受傷矣。方用五靈至聖散:
五靈脂三錢,研絕細末 白薇三錢 細辛五分 骨碎補五分 各研為細末。先用滾水含漱齒至淨,然後用前藥末五分,滾水調如稀糊,含漱齒半日,至氣急吐出,如是者三次,痛止而蟲亦死矣,斷不再發。
【蟲痛宜外治,不宜內治。】
蓋齒痛原因蟲也,五靈脂、白薇最殺蟲於無形,加入細辛以散火,骨碎補以透骨,引五靈脂、白薇直進於骨內,則蟲無可藏,盡行勦殺,蟲死而痛自止也。
此症用破顏丹,亦可外治,甚效。
丹砂三分 麝香半分 冰片一分 雄黃一錢 為細末,將末搽於痛處,口吐涎而痛立止。
內治亦可用安寧飲:
玄參 生地 麥冬各五錢 白薇一錢 骨碎補五錢 天門冬三錢 水煎服。三劑亦愈。
人有牙痛日久,上下牙床盡腐爛者,至飲食不能用,日夜呼號,此乃胃火獨盛,有升無降之故也。人身之火,惟胃最烈,火既升於齒牙,而齒甲非藏火之地,於是焚燒於兩頰,而牙床紅腫,久則腐爛矣。似乎亦可用治牙仙丹加石膏以治之,然而其火蘊結,可用前方,以消弭於無形,今既已潰破腐爛,則前方又不可用,以其有形難於補救也。方用竹葉石膏湯加減:
石膏五錢 知母二錢 半夏二錢 茯苓三錢 麥冬三錢 竹葉二百片 葛根三錢 青蒿五錢 水煎服。
連服四劑,而火退腫消矣。然後再用治牙仙丹,以收功也。
【火牙之痛,必須降火,然純用降火之藥,則火反不肯降也。遠公言是。】
石膏湯以瀉胃火,用之足矣,何加入葛根、青蒿也?不知石膏但能降而不能升,增入二味,則能引石膏至於齒牙以逐其火。而葛根、青蒿尤能退胃中之陰火,所以同用之以出奇,陰陽之火盡散,齒牙之痛頓除,何腐爛之不漸消哉。
此症可用石母降炎湯:
石膏 茯苓 荊芥炒黑,各三錢 知母一錢 麥冬一兩 玄參一兩 甘草一錢 升麻五分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四劑全愈。
人有牙齒疼痛,至夜而甚,呻吟不臥者,此腎火上沖之故也。然腎火乃虛火,非實火也,若作火盛治之,多不能勝,即作虛火治之,亦時而效時而不效。蓋火盛當作火衰,有餘當認作不足,乃下虛寒,而上現假熱也。人身腎中不寒,則龍雷之火下安於腎宮,惟其下寒之甚,而水又無多,於是上沖於咽喉,而齒牙受之。正如龍雷之火,至冬則地下溫煖而龍雷皆蟄,春氣發動,則地底寒冷而不可蟄,乃隨陽氣上升矣。至於夜分,尤腎水主事,水不能養火,而火自遊行於外,仍至齒而作祟。譬如家寒難以棲處,必居子舍而作威,而子又貧乏,自然觸動其怒氣矣。治法急大補其腎中之水,而益以補火之味,引火歸源,則火有水以養之,自然快樂,而不至於上越矣。方用八味地黃湯加骨碎補治之,一劑而痛止,再劑而痛不發也。
蓋六味地黃湯補其腎水,桂附引火以歸於命門,但補水引火之藥,不先入齒中,則痛之根不能除,所以必用骨碎補以透入齒骨之中,而後直達於命門之內,此拔本塞源之妙法耳。
此症亦可用制火湯:
熟地二兩 生地一兩 玄參五錢 肉桂三分 骨碎補一錢 車前子二錢 水煎服。二劑即止痛。
人有上下齒牙疼痛難忍,閉口少輕,開口更重,人以為陽明之胃火也,誰知是風閉於陽明、太陽二經之間乎。此病得之飲酒之後,開口向風而臥,風入於齒牙之中,留而不出,初小疼而後大痛也。論理去其風宜愈,而風藥必耗人元氣,因虛以入風,又耗其氣,則氣愈虛,風邪即欺正氣之怯而不肯出,疼終難止也。古人有用灸法甚神,灸其肩尖微近骨後縫中,小舉臂取之,當骨解陷中,灸五壯即差。但灸後,項必大痛,良久乃定,而齒疼永不發也。然而人往往有畏灸者,可用散風定痛湯治之。
白芷三分 石膏二錢 升麻三分 胡桐淚一錢 當歸三錢 生地五錢 麥冬五錢 乾葛一錢 天花粉二錢 細辛一錢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即愈,不必三劑也。
此方補藥重於風藥,正以風得補而易散也。
【灸法固神,而湯劑亦妙。】
此症可用宣揚散:
柴胡五分 白芍五錢 甘草 白芷 乾葛 細辛各一錢 青蒿三錢 天花粉三錢 石膏二錢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上下齒痛甚,口吸涼風則暫止,閉口則復作,人以為陽明之火盛也,誰知是濕熱壅於上下之齒而不散乎。夫濕在下易散,而濕在上難祛,蓋治濕不外利小便也。水濕下行其勢順,水濕上散其勢逆,且濕從下受易於行,濕從上感難於散,故濕熱感於齒牙之間,散之尤難。以飲食之水,皆從口入,必經齒牙,不已濕而重濕乎。濕重不散,而火且更重矣,所以經年累月而痛,不能止也。治法必須上祛其濕熱,又不可單利小便,當佐之以風藥,則濕得風而燥,熱得風而涼,濕熱一解,而齒痛自愈矣。方用上下兩疏湯:
茯苓五錢 白朮三錢 澤瀉二錢 薏仁五錢 防風五分 白芷三分 升麻三分 荊芥二錢 胡桐淚五分 甘草一錢 水煎服。
四劑而濕熱盡解,而風亦盡散也。
蓋茯苓、白朮、澤瀉、薏仁原是上下分水之神藥,又得防風、白芷、升麻、荊芥風藥以祛風。夫風能散濕,兼能散火,風火既散,則濕邪無黨,安能獨留於牙齒之間耶,仍恐邪難竟去,故加入甘草、胡桐淚引入齒縫之中,使濕無些須之留,又何痛之不止耶。況甘草緩以和之,自不至相雜而相犯也。
口舌門 二則
有婦人產子,舌出不能收,人以為舌脹也,誰知是難產心驚之故乎。夫舌乃心之苗,心氣安而舌安,心氣病而舌病,產子而胞胎已破,子不能產,欲顧子而母命恐亡,欲全母而子命難保,其心中驚恐,自必異於常時,心氣既動,心火必不寧矣。胎胞之系,原通於心,用力產子,而心為之懼,故子下而舌亦出也。舌出不收,心氣過升之故,治法必須降氣為主。古人有以恐勝之者,然舌出由於心驚,復因驚以增其恐,吾恐愈傷心氣矣,雖舌驟收,未必不隨收而隨出也,故降氣必須補心,而不可增其恐。方用助氣鎮心丹:
人參三錢 茯神二錢 菖蒲五分 硃砂一錢,不可火製 五味子一錢 水煎含漱,久之然後嚥下。
一劑即收,二劑全愈。
此方用硃砂以鎮心,又得人參以生氣,氣旺則火自歸心,火歸而焰息,舌亦隨焰而自收矣,何必增其恐懼,而氣始下哉。
此症亦可用斂舌神丹:
人參一兩 五味子一錢 麥冬二 附子一片 菖蒲 良薑各三分 水煎含漱嚥下,一劑即收。
人有舌下牽強,手大指、次指不仁,兩臂麻木,或大便閉結,或皮膚赤暈,人以為風熱之病也,誰知是惱怒所致,因鬱而成者乎。夫舌本屬陽明胃經之土,而大腸之脈,散居舌下,舌下牽強,是陽明胃與大腸之病也。然非無因而至,因肝氣不伸,木剋胃土,則土虛而不能化食,遂失養於臂指經絡之間,而麻木不仁之症生。臂指經絡失養,何能外潤於皮膚乎,此赤暈之所以起也。胃土受肝木之剋,則胃氣大燥,無血以資大腸,因熱以生風,腸中秘結,益失其傳導之職矣。治法必須通大腸而健胃,又必平肝以補血。方用八珍湯加減治之。
人參一錢 當歸五錢 白芍五錢 柴胡一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槐角一錢 白朮一錢 熟地五錢 半夏五分 茯苓一錢 水煎服。
二劑輕,四劑又輕,十劑全愈。
【此等症因鬱而成者,宜用逍遙散。今用八珍湯者,加柴胡猶之舒鬱。】
八珍湯補氣補血之方也,加入柴胡以舒肝,增入槐角以清火,肝之鬱解,而胃之氣自旺,胃氣旺,而轉輸自暢矣。
此症用頤養湯亦妙:
當歸一兩 香附 茯神 丹皮 玄參各三錢 柏子仁 沙參 黃芩各二錢 遠志五分 麥冬五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四劑愈。
鼻淵門 三則
人有無端鼻流清水者,久則流涕,又久則流黃濁之物,如膿如髓,腥臭不堪聞者,流至十年,而人死矣。此痞得之飲酒太過,臨風而臥,風入膽中,膽之酒毒,不能外泄,遂移其熱於腦中。夫腦之竅通於鼻,而膽之氣,何以通於腦,而酒之氣何以入於膽耶?凡善飲酒者,膽氣自旺,且多叫號,故酒先入膽,而膽不勝酒,即不及化酒,而火毒存於其中矣。夫膽屬木,最惡者寒風也,外寒相侵,則內熱愈甚。膽屬陽,而頭亦屬陽,膽移熱而上走於頭,腦在頭之中,頭無可藏熱之處,故遇穴而即入。況膽與腦原是相通,腦之穴大過於膽,遂樂於相安居之,而不肯還入於膽矣。迨居腦既久,而動極思遷,又尋竅而出,乃順趨於鼻矣。火毒淺而涕清,火毒深而涕濁,愈久愈流而愈重,後則涕無可流,併腦髓而盡出,欲不死而不可得矣。治法治其腦可也,然治其腦,必仍治其膽者,探源之治也。方用取淵湯:
辛夷二錢 當歸二兩 柴胡一錢 炒梔子三錢 玄參一兩 貝母一錢 水煎服。
一劑涕減,再劑涕又減,三劑病全愈。
【膽能滲酒,喻嘉言曾言之,然未嘗論及鼻淵之症。】
蓋辛夷最能入膽,引當歸以補腦之氣,引玄參以解腦之火,加柴胡、梔子以舒膽中之鬱熱,則膽不來助火,而自受補氣之益也。然不去止鼻中之涕者,清腦中之火,益腦中之氣,正所以止之也。蓋鼻中原無涕,遏抑上游出涕之源,何必截下流之水乎。此治法之神耳。或疑當歸過於多用,不知腦髓盡出,不大補則腦之氣不生。辛夷耗散之物,非可常用也,故乘其引導,大用當歸以補腦添精,不必日後之再用。倘後日減去辛夷,即重用當歸無益矣。此用藥先後之機,又不可不識也。人疑當歸之不可多用者,不過嫌其性滑,有妨於脾耳,誰知腦髓直流之人,必髓不能化精者也,精不能化,則精必少,精少則不能分布於大腸,必有乾燥之苦,然則用當歸以潤之,正其所喜,何慮之有。
此症用探淵丹亦能奏功。
辛夷一錢 當歸五錢 麥冬二兩 茯苓三錢 黃芩二錢 白芍一兩 天花粉三錢 生地五錢 桔梗二錢 水煎服。四劑全愈。
人有鼻流清涕,經年不愈,是肺氣虛寒,非腦漏也。夫腦漏即鼻淵也,原有寒熱二症,不止膽熱而成之也。然同是鼻淵,而寒熱何以分乎?蓋涕臭者熱也,涕清而不臭者寒也。熱屬實熱,寒屬虛寒。茲但流清涕而不腥臭,正虛寒之病也。熱症宜用清涼之藥,寒症宜用溫和之劑,倘概用散而不用補,則損傷肺氣,而肺金益寒,愈流清涕矣。方用溫肺止流丹:
呵子一錢 甘草一錢 桔梗三錢 石首魚腦骨五錢,煅過存性為末 荊芥五分 細辛五分 人參五分 水煎調服。
一劑即止流矣,不必再服也。
此方氣味溫和,自能煖肺,而性又帶散,更能祛邪,故奏功如神。或謂石首腦骨,古人以治內熱之鼻淵,是為寒物,何用之以治寒症之鼻淵耶?不知鼻淵實有寒熱二症,而石首腦骨寒熱二症皆能治之。但熱症之涕通於腦,寒症之涕出於肺,我用群藥皆入肺之藥也,無非溫和之味,肺既寒涼,得溫和而自解,復得石首腦骨佐之,以截腦中之路,則腦氣不下陷,而肺氣更閉矣。所以一劑而止流也。
人有鼻塞不通,濁涕稠黏,已經數年,皆以為鼻淵而火結於腦也,誰知是肺經鬱火不宣,有似於鼻淵,而非鼻淵乎。夫鬱病五臟皆有,不獨肝木一經之能鬱也。《內經》曰:諸氣膹鬱,皆屬於肺。肺氣鬱則氣不通,而鼻乃肺經之門戶,故肺氣不通,而鼻之氣亦不通也。《難經》曰:肺熱甚則出涕。肺本清虛之府,最惡者熱也,肺熱則肺氣必粗,而肺中之液,必上沸而結為涕,熱甚則涕黃,熱極則涕濁,敗濁之物,豈容於清虛之府,自必從鼻之門戶而出矣。方用逍遙散加味治之。
柴胡二錢 當歸三錢 白朮二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黃芩一錢 茯苓二錢 白芍三錢 白芷一錢 桔梗三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又輕,連服八劑全愈。
此方治肝木之鬱者也,何以治肺鬱而亦效?不知逍遙散善治五鬱,非獨治肝經一部之鬱已也。況佐之桔梗,散肺之邪,加之黃芩瀉肺之熱,且引群藥直入肺經,何鬱之不宣乎。故壅塞通稠濁化也。
此症用宣肺散亦佳。
柴胡 黃芩 紫苑各二錢 白芍一兩 當歸 麥冬各五錢 茯苓 白芥子各三錢 甘草 款冬花各一錢 紫蘇一錢 辛夷五分 水煎服。四劑愈。
耳痛門 附耳聾 七則
人有雙耳忽然腫痛,內流清水,久則變為膿血者,身發寒熱,其內如沸湯之響,或如蟬鳴,此少陽膽氣不舒,而風邪乘之,火不得散,故生此病。法宜舒發膽氣,而佐之祛風瀉火之藥則愈矣。然有治之而不效者何也?蓋膽受風火之邪,爍乾膽汁,徒用祛風瀉火之湯,則膽汁愈乾,膽火益熾,火借風威,愈肆焚燒,而其病轉甚矣。方用潤膽湯: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柴胡一錢 炒梔子二錢 玄參一兩 天花粉三錢 菖蒲八分 水煎服。
一劑而痛輕,二劑而腫消,三劑而膿血止,四劑而寒熱盡除,十劑而全痊也。
歸、芍不特入膽,而且入肝也,膽病肝必病,平肝則膽亦平也。柴胡、梔子亦是舒肝之藥,舒肝正所以舒膽,肝血自旺,而膽汁有不濡潤者乎。邪風邪火,已有不治自散之機,乃加天花粉之逐痰,則風火無黨。用菖蒲通耳中之竅,引玄參以退浮遊之焰,自然風火漸祛,上焦清涼,而耳病隨愈也。
此症用止鳴丹亦效。
白芍五錢 柴胡二錢 炒梔子三錢 生地三錢 麥冬三錢 菖蒲五分 茯苓三錢 半夏五分 水煎服。數劑即愈。
人有耳中如針之觸而生痛者,並無水生,止有聲沸,皆云火邪作祟,不知乃腎水之耗也。夫腎開竅於耳,腎氣不足則耳閉。然耳閉之前必痛,而後閉何也?蓋腎火沖之也,火沖而不得出,則火之路塞而不通,於是火不再走於耳而成聾矣。但火既上沖於耳,而火之路何以致塞?蓋火邪上沖耳竅之內,如有物塞之狀,故此等之病,必須速治,否則成聾而難治矣。方用益水平火湯:
熟地一兩 生地一兩 麥冬一兩 亥參一兩 菖蒲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痛止,二劑而響息,三劑而全愈,而耳不再聾也。
【老人耳聾多是虛火作祟,補水之法實治聾之法也。】
四味乃補水之藥,又能於水中瀉火,且不損傷腎氣,則腎火自降。菖蒲引腎氣而上通,火得路而上達,又何有阻抑之虞乎。此等之病,老人最多,老人耳聾,雖高壽之徵,似可不必施治。不知已成之聾不必治,未成之聾正不可不治也。此方治已聾者尚有奇功,矧治未聾之耳,有不取效者哉。
此症亦可用息沸湯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麥冬五錢 北五味十粒 菖蒲一錢 遠志五分 丹參三錢 水煎服。十劑愈。
人有耳痛之後,雖愈而耳鳴如故者,人以為風火猶在耳也,仍用祛風散火之藥,而鳴且更甚,然以手按其耳,則其鳴少息,此乃陽虛而氣閉也。法宜補陽氣為主,而兼理其肝腎之虛,方用發陽通陰湯治之。
人參二錢 茯苓三錢 白朮二錢 黃芪三錢 肉桂五分 熟地五錢 當歸二錢 白芍三錢 柴胡一錢 甘草五分 白芥子二錢 荊芥炒黑,一錢 水煎服,一劑輕,二劑愈,不必三劑也。
【陽虛耳聾亦宜補陰,才是萬全治法。】
此方即十全大補之變方也,治氣血之虛者,實有相宜,茲何治陽虛而亦宜也。不知陽虛而陰未有不俱虛者,倘單補陽虛以助其陽,恐陽旺陰衰,轉動其火,不若兼補其陰,則除足以制陽,陰陽相濟而彼此氣通,蟬嗚之聲頓除也。
此症可用開閉丹:
黃芪一兩 當歸五錢 肉桂 甘草各五分 菖蒲 遠志 柴胡 香附各一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雙耳聾閉,雷霆喧呼之聲終不相聞,而耳內不痛。此大病之後,或年老人有之,乃腎火內閉而氣塞也,最難取效。法當內外兼治,內治必須大補心腎,雖耳屬腎,而非心氣之相通,則心腎不交,反致阻塞。故必用補腎之藥,使腎之液滋於心,即宜用補心之劑,使心之氣降於腎,心腎之氣既交,自然上升而通於耳矣。方用啟竅湯: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麥冬一兩 遠志三錢 五味子二錢 石菖蒲一錢 炒棗仁三錢 茯神三錢 柏子仁三錢 水煎服。
一連四服,而耳中必然作響,此欲開聾之兆也,再照前方服十劑。而外用:
龍骨一分 雄鼠膽汁一枚 麝香一厘 冰片三厘 研絕細末為丸,分作三丸,綿裹塞之,不可取出,一晝夜即通矣,神效之極。耳通後,仍用前湯再服,一月後用大劑六味丸,以為善後之計,否則恐不能久聰也。
【補腎以治聾,人易知,補心以治聾,人難識也。按腎為耳竅之主,心為耳竅之客,主客相通,自無閉塞。】
此症用通耳湯亦妙。
熟地三兩 麥冬一兩 炒棗仁 茯神 玄參各五錢 菖蒲一錢 柏子仁 炒黑荊芥各三錢 水煎服。十劑自通。
人有平居無事,忽然耳聞風雨之聲,或如鼓角之響,人以為腎火之盛也,誰知是心火之亢極乎。凡人心腎兩交,始能上下清寧,以司視聽。腎不交心,與心不交腎,皆能使聽聞之亂。然而腎欲上交於心,與心欲下交於腎,必彼此能受,始慶相安。倘腎火大旺,則心畏腎炎,而不敢下交;心火過盛,則腎畏心焰,而不敢上交矣。二者均能使兩耳之鳴,但心不交腎耳鳴輕,腎不交心耳鳴重。今如聞風雨鼓角者,鳴之重也。治法欲腎氣復歸於心,必須使心氣仍歸於腎。方用兩歸湯:
麥冬一兩 黃連二錢 生棗仁五錢 熟地一兩 丹參三錢 茯神三錢 水煎服。
二劑而鳴止,四劑不再發。
此方涼心之劑也。心既清涼,則腎不畏心熱,而樂與來歸,原不必兩相引而始合也。況方中全是益心滋腎之品,不特心無過燥之虞,而且腎有滋潤之樂,自不啻如夫婦同心,有魚水之歡,而無乖離之戚也,又何至喧闐於一室哉。
此症可用定喧湯。
玄參三兩 生地一兩 貝母二錢 水煎服。一劑即止嗚。
人有不交感而兩耳無恙,一交接婦女,耳中作痛,或癢發不已,或流臭水,以涼物投之則快甚,人以為腎火之盛,誰知是腎火之虛乎。夫腎中之火,乃龍雷之火也,火旺則難動而易息,火衰則易動而難息,其故何哉?蓋火旺者水旺也,火衰者水衰也。水衰則不能制火,而火易動,水衰則不能養火,而火難息耳。故補水必須補火,補火而水乃生,亦補火必須補水,補水而火乃盛,二者原兩相制而相成也。腎開竅於耳,腎之水虛,則腎之火亦虛矣。耳之癢痛,作於交感之後,正顯其腎中水火之虛也。治法必須補腎中之火,而火不可獨補,必須於水中補之。方用加減八味丸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丹皮五錢 澤瀉二錢 茯苓三錢 山藥五錢 麥冬五錢 北五味一錢 肉桂二錢 水煎服。
一劑而痛輕,再劑而痛止,三劑癢亦止,四劑而水不出也,十劑全愈。
此方補火而亦補水,而補水多於補火者,以火不可過旺也。水旺放火,而火有安寧之樂,火引於水之中,水資於火之內,則火不至易動而難息,又何致上騰於耳門,作痛作癢而出水哉。
此症用補陰制火湯亦妙。
熟地二兩 山茱萸 芡實各一兩 肉桂一錢 水煎服。十劑全愈。
婦人有因怒發熱,經來之時,兩耳出膿,兩太陽作痛,乳房脹悶,塞熱往來,小便不利,臍下滿築,此是肝氣之逆,火盛血虧也。夫腎雖開竅於耳,其病宜責之腎,然而肝為腎之子,腎氣既通於耳,則肝之氣,未嘗不可相通者,子隨母之象也。況肝藏血,怒則血不能藏矣。經來之時,宜血隨經而下行,不宜藏於經絡,而作痛滿脹悶也。不知肝喜疏泄,怒則氣逆而上奔,氣既上逆,而血又何肯順行於下而為經乎,勢必散走於經絡,而不得泄,則火隨鬱勃之氣而上沖兩耳之間,乃化為膿水,而流出於腎母之竅矣。太陽者,膀胱之位也,腎與膀胱為表裏,肝走腎之竅,獨不可走膀胱之路乎。小便不利,正肝氣之乘膀胱也。腎之氣通於腰臍,臍下滿築者,正肝氣之乘腎也。至於乳房脹悶,尤肝逆之明驗,以兩脇屬肝之部位,而乳房乃兩脇之際也。治法宜舒肝氣而使之順,不必治耳,而耳自愈也。方用加味逍遙散:
白芍一兩 柴胡二錢 當歸一兩 甘草一錢 陳皮一錢 茯神三錢 白朮五錢 炒梔子一錢 天花粉二錢 枳殼五分 丹皮三錢 水煎服。二劑而諸症皆痊。
此方乃平肝之聖藥,亦解怒之神劑也。補血而又無阻滯之憂,退火而更鮮寒涼之懼,不必治腎而治腎已包於其中;不必通膀胱而通膀胱已統乎其內,變通之法,何往往棄之而不用耶。
此症用莫愁湯亦神。
白芍 生地各五錢 當歸一兩 炒梔子 天花粉 香附各二錢 甘草 蒼朮各一錢 炒荊芥三錢 枳殼五分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愈。
目痛門 十四則
人有目痛如刺觸,兩角多眵,羞明畏日,兩胞浮腫,淚濕不已,此肝木風火作祟,而脾胃之氣,不能升騰故耳。人生後天,以脾胃為主,脾胃一受肝木之制,則土氣遏抑,津液乾涸,於是木無所養而乾枯,風又襲之,則木更加燥。眼目肝之竅也,肝中無非風火之氣,而目欲清涼得乎。惟是肝經既燥,而目偏生淚,何哉?蓋腎氣救之耳。肝為腎之子,肝子為風火之邪所困,燃眉之禍,必求救於腎母,而腎痛其子,必以水濟之,然而風火未除,所濟之水與風火相戰,腎欲養木而不能,肝欲得水而不敢,於是目不得水之益,而反得水之損矣。然而水終為木之所喜,而火終為木之所畏,日為陽火,燈為陰火,故兩忌之。治法自當以袪風滅火為先,然而徒治風火而不用和解之法,則風不易散,而火不易息也。方用息氛湯:
柴胡二錢 當歸三錢 白芍三錢 天花粉二錢 白蒺藜三錢 蔓荊子一錢 甘菊花三錢 草決明一錢 炒梔子三錢 白茯苓三錢 水煎服。
二劑而火退,再服二劑而羞明畏日之症除,再服二劑,諸症盡愈也。
此方瀉肝木之風火,而又善調脾胃之氣,更佐之治目退翳之品,真和解得宜也。
此症柴荊飲亦妙。
柴胡 薄荷 荊芥 甘菊各一錢 甘草三分 茯苓三錢 白芍四錢 白蒺藜 草決明 炒梔子各二錢 密蒙花 半夏各五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目痛既久,終年累歲而紅赤不除,致生努肉扳睛,拳毛倒睫者,乃誤治之故也。大凡目疾初痛,則為邪盛,目疾久痛,則為正虛。正虛而誤以邪盛之法治之,則變為此症矣。世人不悟,動以外治,不知內病未痊,而用外治之劫藥,鮮不受其害者。我今特傳一方,凡有努肉攀睛拳毛倒睫者,服之無不漸愈,但不能取效神速也。蓋眼既經誤治而成斯病,其由來者非一日,用藥何能責其近功乎。方名磨翳丹:
葳蕤一斤 甘菊花一斤 當歸一斤 白芍一斤 陳皮二兩 柴胡三兩 同州疾藜一斤 芥子四兩 茯神半斤 各為末,蜜為丸。每日早晚白滾水送下各五錢,服一料全愈。
【外治有失,內治無失而有益也。】
此方用攻於補之中,不治風而風息,不治火而火亡,不治努肉而努肉自消,不去拳毛而拳毛自去,萬勿視為平平無奇,而不知奇寓於平之中也。
此症用加減逍遙散亦佳。
白芍 當歸各一兩 甘草 白蒺藜 蕤仁各一錢 陳皮五分 茯苓三錢 甘菊三錢 柴胡 半夏各三分 水煎服。三月愈。
人有目痛後迎風流淚,至夜則目暗不明,一見燈光兩目乾澀,此乃少年時斲喪元陽,又加時眼,不守色戒,以致傷損大眥,故貲孔不閉,風寒透入其孔,內氣即虛,外邪難杜,故爾出淚也。夫淚生於心,大眥正心之竅也。傷心則淚出,傷大眥而亦淚出者,正見內外之關切,傷大眥即傷心也。然則欲止大眥之淚,安可不急補其心乎。而徒補心,亦正無益,必須兼腎與肝而治之,使腎水生肝木,而肝木更能補心也。方用固根湯:
葳蕤一兩 當歸五錢 白芍五錢 熟地一兩 麥冬五錢 甘菊三錢 菖蒲三分 柴胡五分 水煎服。
連服四劑,即不畏風一再服四劑,見風不流淚矣;再服十劑全愈。
蓋葳蕤最善止淚,加之當歸、白芍以補肝,熟地以滋腎,益之麥冬以補心,佐之甘菊、菖蒲、柴胡以舒其風火,而引諸經之藥以塞其淚竅,此固其根本而末症自愈也。
此症用養目湯亦效
當歸 熟地 葳蕤 白芍各五錢 山萸 茯苓 麥冬 白朮 丹皮 枸杞各三錢 巴戟天二錢 柴胡三分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患時眼之後,其目不痛,而色淡紅,然羞明惡日,與目痛時無異,此乃內傷之目,人誤作實火治之,又加不慎色慾,故爾如此。若再作風火治之,必有失明之悲,必須大補肝腎,使水旺以生肝,木旺以袪風,則目得液以相養,而虛火盡散也。方用養目湯:
熟地一兩 白芍五錢 麥冬五錢 當歸一兩 葳蕤五錢 山茱萸四錢 北五味一錢 甘草一錢 甘菊花二錢 柴胡五分 水煎服。
二劑而目明,又二劑而羞明之症痊,更四劑而紅色盡除而愈矣。
此方大補腎肝,全不去治目正所以治目也。世醫每拘執成方,不顧目之虛實,一味以治火為主者,不知壞天下之眼幾百萬矣。幸治目者,察其虛實,如知其虛,即以此方投之,效應如響,正不必分前後也。然初起即是內傷之目痛,又從何處辨之?日間痛重者陽火也,乃是實症;夜間痛重者陰火也,乃是虛症。虛症即用此方急治之,隨手建功,何至變生不測哉。
【目痛不治目,誰人能曉?】
此症用還光飲亦妙。
熟地一兩 山茱萸四錢 枸杞 甘菊 同州蒺藜 玄參 麥冬各三錢 葳蕤五錢 肉桂三分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陰火上沖,兩目紅腫,淚出而不熱,羞明而不甚,日出而痛輕,日入而痛重。此非虛症之痛乎?然不在肝而在腎也。腎中無火,下焦寒甚,乃逼其火而上行,浮遊於目而目痛也。治法不可瀉火,而宜補火,並不可僅補火,而兼宜補水。腎中真寒而火不存,實腎中少水而火無養也。水火原不可兩離,補水即宜補火則水不寒,補火即宜補水則火不燥。治陰虛火動之症者,無不當兼治,何獨於治目者殊之。方用八味地黃湯加減: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山藥五錢 茯苓 澤瀉 丹皮各三錢 柴胡五分 白芍五錢 甘菊花三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陰火歸源,目疾頓愈。抑何其治法之神乎?蓋陰陽之道,歸根最速,吾用六味大滋其腎中之水,加肉桂以溫其命門之火,火喜水養,即隨水而同歸於本宮,龍雷安靜,而雲漢之間火光自散,有不返為青天白日之世界乎。況佐之柴、芍、甘菊,風以吹之,通大澤之氣,而雷火更且安然也。
此症用抑火散亦效。
熟地 麥冬各一兩 北五味 肉桂各一錢 巴戟天 葳蕤各五錢 水煎服。
一劑效,二劑全愈。
人有能近規而不能遠視者,近視則蠅腳細字辨晰秋毫,遠視則咫尺之外不辨真假,人以為肝血之不足,誰知是腎火之本微乎。腎火者,先天之火也,是火存於腎水之中,近視之人,既非水之不足,何致火之無餘?不知先天之火,天與之也,生來火微,光焰自短。蓋眼目之中,不特神水涵之,抑亦神火藏之,故凡光能照遠者火也,近視之人,正神火之微耳。神火藏於目中,而發於腎內,治近視之病,必補腎火為主。然而火非水不養,雖近視之人,原有腎水,然能保其後天之不斲削乎。水中補火,不易之道也。方用養火助明湯:
熟地五錢 山茱萸三錢 葳蕤五錢 巴戟天一兩 肉桂一錢 麥冬三錢 北五味子三分 枸杞三錢 水煎服。
一月之後,自然漸能遠視矣。仍將前藥修合丸散,日日吞服,一年之後,遠近保能視也。但服藥之時,必須堅忍色慾為妙,否則僅得半之道耳。
【近視之人無神光以照遠比,神光即命門之火。補火以生光,一定之理。】
此方補命門之火,所以助其陽也。雖助陽無非益陰,本無他害,誠恐不善受益者,借陽以作樂,故戒之如此。
此症用鑒遠湯亦佳。
附子 北五味各一錢 熟地 葳蕤各一兩 山茱萸五錢 水煎服。
人有目痛,二瞳子大於黃精,視物無準,以小為大,人以為內熱之故也,誰知是氣血之虎,而驟用熱物火酒以成之者乎。夫五臟六俯之精,皆上注於目,而瞳子尤精之所注也。故精足則瞳子明,精虧則瞳子暗。視物而昧大小者,蓋筋骨氣血之精而為脈并為系上屬於腦。腦熱則幢子散大,而腦之所以熱者,由於多食辛熱之物也。火酒者,酒中至熱之漿,且其氣又主散,腦中之精最惡散而最易散,熱而加散,腦氣又烏能安然無恙乎?自必隨熱而隨散矣。腦氣既熱,則難於清涼,更難於靜,因欲瞳子之不敬大而不可得,又烏能視物有準哉。治法以解熱益氣為主,而解熱必須滋陰,滋陰自易降火,然後於滋降之中住之酸收之味,始克歛瞳神之散大也,方用歛瞳丹: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黃連三錢 五味子一錢 人參三錢 甘草一錢 地骨皮五錢 柴胡五分 柞木枝三錢 陳皮五分 黃柏五分 水煎服。
連服四劑,瞳子漸小,再服四劑,而視物有準矣,服一月全愈。
【火酒能散腦中之氣,散氣則髓耗,髓耗則精耗矣。】
此方涼血於補血之中,瀉邪於助正之內,袪酒熱於無形,收散精於不覺,實有不知其然而然之妙,較東垣治法為更神也。
此症用束睛丹亦效。
熟地 白芍 麥冬各一兩 人參五錢 炒梔子 川芎各三錢 北五味一錢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病目數日,而即生翳,由下而上,其翳色作澹綠狀,瞳子痛不可當,人以為肝木之風,誰知是腎火乘肺、肺火與腎水相合而不解乎。夫腎主黑色,肺主白色,白與黑相合,必變綠色也。惟是腎為肺子,肺為腎母,二火何以相犯,乃子母之變耳。第子母相犯者,無關輕重,其翳由下而上,是子犯其母,亦緣母之過柔也。天下安有母旺,而子敢犯者乎。是治之之法補母,而子之逆可安矣。雖然子之天性凶逆,亦從旁之人必有導之,始敢安於送而不顧。腎火之犯肺者,亦經絡之多不調也。補肺金以抑腎,烏可不調其經絡,以孤腎火之黨乎。方用健母丹:
麥冬 天冬各一兩 生甘草 黃芩各一錢 茯苓 青蒿 白芍 桔梗 丹參各三錢 陳皮三分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
一劑而綠色退,四劑而目翳散,十劑全愈。
【發明綠色,妙在近理。】
此方用二冬以補肺,用甘草、桔梗以散肺之邪,用黃芩以退肺之火,則肺氣既旺,而腎火自然難侵。況益之茯苓以瀉膀胱之火,用青蒿以瀉胃脾之熱,白芍以平肝膽之氣,丹參以清心內之炎,是臟腑無非清涼,而腎臟邪火安能作祟。譬如一家之中,叔伯兄弟盡是正人君子,群來解勸,兩忤逆之兒即不愧悔自艾,斷不能增添其橫,而為犯上之亂矣。
此症用益肺湯亦效。
麥冬二兩 天門冬五錢 生地 玄參各一兩 水煎服。十劑愈。
人有兩目無恙,而視物皆倒植,人以為肝氣之逆,誰知是肝葉之倒置乎。夫目之系通於肝,而肝之神注於目,肝斜則視斜,肝正則視正,肝直則視直,肝曲則視曲,肝岐則視岐,此理之常也。今視物倒植者,乃肝葉倒而不順耳。此必因吐而得者。蓋吐則五臟反覆,而肝葉開張,壅塞於上焦,不能一時迅轉,故肝葉倒而視物亦倒也。治法宜再使之吐,然而一吐已傷五臟,再吐不重傷五臟之氣血乎,但不吐而肝葉不易遽轉,吾於吐中而仍用和法。方用安臟湯:
參蘆鞭二兩 瓜蒂七箇 甘草一兩 荊芥三錢 水煎三大碗,頓服之,即用鵝翎掃喉中,必大吐。吐後而肝葉必順矣。
【此等病正宜用吐。】
瓜蒂散原是吐藥,余加參蘆鞭、甘草、荊芥者,於補中以行其吐,即於吐中以安其經絡,何至五臟反覆,以重傷其氣血哉。此乃吐之變法也,凡虛人而宜用吐法者,皆可照此法治之。
此症用參蘆湯吐之亦妙。
人參蘆四兩 煎湯數碗,盡服之,以鵝翎掃喉引吐,吐後即愈。
人有驚悸之後,目張不能瞑,百計使之合眼不可得,人以為心氣之弱,誰知是肝膽之氣結乎。雖五臟六腑,皆稟受脾土,上貫於目,而目之系實內連肝膽也。肝膽血足而氣舒,肝膽血虧而氣結,然此猶平居無事之謂也。肝膽逢驚則血縮,肝膽逢悸則血止,血止血縮,而氣乃因之而結矣。氣結則肝膽之系不能上通於目,而目之睫不能下矣。治法必須解其氣結,然而不易解也,仍當補其肝膽之血,血旺則氣伸,而結乃解也。方用解結舒氣湯: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炒棗仁一兩 郁李仁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目能瞑矣。
【按:足太陽之筋為目上綱,足陽明之筋為目下綱,熱則筋縱目不開。似乎目之開閉乃足太陽、陽明主之,今目張不瞑屬之肝膽氣結,豈前說非歛?不知太陽、陽明一經木氣之鬱,則目之綱無權,非肝膽為目之綱也。遠公真善談綱。】
白芍平肝膽之旺,於瀉中能補,當歸滋肝膽之枯,於補中能散,炒棗仁安心之藥,心安則不必取資於肝膽,子安而母更安也。郁李仁善能去肝膽之結,入之於三味之中,尤易入肝而舒滯去鬱也,所以一劑奏功耳。
此症用舒結湯亦神。
柴胡 荊芥各二錢 白芍一兩 甘草 半夏 獨活各一錢 炒棗仁四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一劑目瞑而臥。
人有無故忽視物為兩人,以為肝氣之有餘,誰知是腦氣之不足乎。蓋目之系下通於肝,而上實屬於腦,腦氣不足,則肝之氣應之,肝氣大虛不能應腦,於是各分其氣以應物,因之見一為兩矣。孫真人曰:邪中於頭,因逢身之虛其入深,則隨目系入於腦,入於腦則轉,轉則目系急,急則目眩以轉;邪中於睛,所中者不相比則睛散,睛散則岐,故見兩物。此言尚非定論。治法必須大補其肝氣,使肝足以應腦,則肝氣足而腦氣亦足也。方用助肝益腦湯:
白芍二兩 當歸一兩 人參三錢 郁李仁二錢 柴胡五分 天花粉二錢 細辛五分 川芎三錢 甘菊花五錢 薄荷八分 生地五錢 天門冬三錢 甘草一錢 白芷三分 水煎服。
一劑而視物為一矣,二劑全愈。
此方全是益肝之藥,非益腦之品也。不知補腦必須添精,而添精必須滋腎。然而滋腎以補腦,而肝之氣不能遽補,不若直補其肝,而佐之袪邪之藥為當。蓋腦氣不足,而邪得以居之,不袪邪而單補其精於腦氣,正無益也,治肝正所以益腦也。
此症亦可用補瞳神丹:
當歸 白芍各一兩 郁李仁 黑荊芥 丹皮各三錢 麥冬 川芎 葳蕤各五錢 細辛五分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病目之後,眼前常見禽鳥昆蟲之飛走,捉之則無,人以為怪,而不知非怪也,乃肝膽血虛,有痰而閉結之也。夫肝膽屬木,木中無血以潤之,則木氣過燥矣。內燥必取給於外水,然而肝膽喜內水之資,而不喜外水之養,於是外水不變血而變痰。血資肝膽則有益,痰侵肝膽則有損,且血能入於肝膽之中,痰難入於肝膽之內。痰既在外,反壅塞肝膽之竅,而氣不能屈矣。見禽鳥昆蟲之飛走者,皆痰之作祟也。治法益肝膽之血,而兼消其外壅之痰。方用四物湯加味治之。
熟地三錢 白芍五錢 當歸一兩 川芎二錢 酸棗仁五錢 青葙子三錢 茯神三錢 陳皮一錢 甘草一錢 半夏三錢 白朮二錢 水煎服。四劑目無所見矣。
【肝膽喜內水而惡外水,亦無人道破。】
此方用四物湯以滋肝膽,用茯苓、半夏、白朮以分消其濕痰。加入棗仁、青葙者,以青葙走目中之系,棗仁去心內之迷,心氣清而痰易出,目系明而邪自散也。然但用二味,而不合前藥同用,正未能出奇制勝耳。
此症用向榮湯亦妙。
當歸 白芍 生地各一兩 麥冬五錢 白芥子 茯苓各三錢 貝母一錢 柴胡五分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目痛之餘,兩目白眥盡變為黑,不痛不疼,仍能視物無恙,毛髮直如鐵條,癡癡如醉,不言不語,人以為血僨之症也,誰知是腎邪之乘心乎。夫心屬火,腎屬水,二經似乎相剋,然而心火非腎水不能相養,腎水不上交於心,則心必有煩燥之憂。但腎水僅可相資於心,而不可過侮夫心也。腎氣乘心,本欲救心之枯,而腎中倘有邪水,亦挾之以資心,則心受傷矣。心受腎邪,本自死症乃不死,而但現黑色於目者,以腎來救心,而非犯心也。心畏腎邪,而又不敢明彰腎之過,白眥變黑,赤白難分,毛髮直豎,非怒極之驗乎。癡癡如醉,不言不語,非挾制太甚,無可如何之象乎。治法宜斬關直入,急救心君之垂危,袪蕩腎邪,撥亂反正之為得也。方用轉治湯:
茯苓五錢 人參五錢 附子二錢 五靈脂末二錢 菖蒲一錢 白芥子三錢 白朮五錢 良薑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癡醉醒,二劑而毛髮軟,三劑而黑眥解,四劑全愈。
夫腎中之邪,不過寒濕之氣,用辛燥溫熱之劑,自易袪邪,況佐之奪門之將,輔之引路之人,有不恢復於須臾,定亂於頃刻哉。
此症用利水益心丹亦佳。
茯苓 人參 薏仁 巴戟天各五錢 白芥子 肉桂各三錢 白朮一兩 水煎服。四劑全愈。
人有月經不通,三月忽然眼目紅腫,疼痛如刺,人以為血虛而不能養目也,誰知是血壅而目痛乎。夫經水不通,似乎血枯之症,然而血過於盛,則肝氣反閉塞而不通。經既不通,則熱無可洩,不下行而轉壅於上,而肝之竅開於目,乃走肝而目痛矣。此等之痛,肝脈必大而有力,或弦而滑,必非細澀微緩無力之狀也。治法不可補血以助熱,宜通經以瀉肝。方用開壅湯:
紅花三錢 當歸尾三錢 牛膝二錢 桃仁十四箇 柴胡二錢 丹皮三錢 大黃一錢 香附一錢 鬱金三錢 天花粉二錢 玄胡索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經通,再劑而目愈。
此方全不治目,但去通經,經通而熱散,熱散而目安也。
【血壅目痛惟婦人有之,男子正少。】
此症可用瀉壅丹:
當歸一兩 紅花五錢 大黃二錢 生地五錢 荊芥三錢 桃仁十粒 丹皮三錢 炒梔子二錢 水煎服。
一劑而血通。二劑而目之腫全消,不必三劑也。
血狂門 二十一則
人有一時狂吐血者,未有不本之火者也。然血已吐出如傾盆,則火必變為虛火矣。實火可瀉,而虛火斷不可瀉,況血已吐出,無血養身,而又用瀉火之藥,以重傷其胃氣,毋論血不能驟生,而氣亦不能遽轉,往往有至氣脫而死者。治法不可止血,而當活血,尤不可活血,而急當固氣。蓋氣固則已失之血可以漸生,未失之血可以再旺耳。方用固氣生血湯:
黃芪一兩 當歸五錢 荊芥炒黑,二錢 水煎服。
一劑血止,再劑氣旺,四劑血各歸經,不致再吐矣。
【血脫益氣雖本於前人,而實火變虛,實出於創說。】
此方即補血湯之變,全在荊芥引血歸於氣分之中,引氣生於血分之內,氣血之陰陽既交,則水火之陰陽自濟,斲不至臟腑經絡再有拂逆,使血沖擊而再嘔也。蓋有形之血不能速生,無形之氣所宜急固,吐血不治血而治氣,前人已有言之者,余不必再論也。大約此方,治初起嘔狂血者,若吐血既久,尚宜斟酌。
此症用黃荊湯亦神。
生地四兩 炒黑荊芥三錢 煎服血止。
人有久吐血而未止,或半月一吐,或一月一吐,或三月數吐,或終年頻吐,雖未咳嗽,而吐痰不已,委困殊甚,此腎肝之吐也。夫吐血未必皆是腎肝之病,然吐血而多,經歲月未有不傷腎肝者。腎肝既傷,則水不能養肝,而肝木必燥,龍雷之火不能安於木中,必下剋於脾胃,而脾胃寒虛,龍雷之火,乃逆沖於上,以欺肺金之弱,挾胃中之血,遂火旺而沸騰,隨口而出矣。治法必腎、肝、肺三經統補之。方用三台救命湯:
熟地半斤 麥冬二兩 丹皮二兩 水煎二碗,一日服盡,不再吐。
熟地補腎以滋肝,麥冬清肺以制肝,丹皮去肝中浮遊之火,又能引上焦之火以下歸於腎臟,使血歸經也。然非大用之,則火勢燎原,何能止抑其炎炎之勢,故必用重劑,則滂沱大雨,而遍野炎氛始能熄焰。至於火息血靜,用地黃丸調理三年,乃延生之善計,願人守服以當續命膏也。
此症用墳精止血湯甚佳。
熟地二兩 山茱萸四錢 麥冬五錢 北五味子一錢 炒黑荊芥三錢 白芍一兩 水煎服。十劑血不再吐。
人有吐黑血者,雖不至於傾盆,而痰嗽必甚,口渴思飲,此腎經之實火也。蓋腎中之火,又挾心包相火並起而上沖耳。然而心包之火可瀉,而腎火終不可瀉,瀉心包之火,必致有傷於腎,吾乃瀉其肝,則二經之火不瀉而自瀉也。肝為心包之母,而腎之子也,母弱而子不能強,子虛而母亦自弱耳。方用兩瀉湯:
白芍一兩 丹皮一兩 地骨皮一兩 炒黑梔子三錢 玄參一兩 水煎服。
連服二劑,而黑血變為紅色矣,再服二劑而咳嗽除,血自止,神效也。
【瀉汗木以退心包與腎之火,實有見解。】
夫黑乃北方之色也,黑血宜屬腎,而乃兼屬之心火者,亦猶火熱之極,投於水中,則化為烏薪。心包之火同入於腎中,則火極似水,又何疑乎。今用兩瀉之湯,雖瀉肝木,其實仍是兩瀉心包與腎經也。火得水而解,血得寒而化,此黑血之所以易變,而吐血之所以易止也。
此症亦可用三仙散火湯:
玄參三兩 生地二兩 白芍一兩 水煎服。二劑即止血。
人有感觸暑氣,一時氣不得轉,狂嘔血塊而不止者,此暑邪犯胃也。其症必頭痛如破,汗出如雨,口必大渴,發狂亂叫,若作虛症治之,必反增劇,如當歸補血湯又不可輕用也。法宜消暑熱之氣,而佐之下降歸經之藥,則氣不逆,而血自止矣。方用:
青蒿一兩 當歸五錢 荊芥炒黑,三錢 石膏一兩 麥冬五錢 玄參五錢 大黃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暑氣消,口渴止,二劑而血歸於經,諸症悉愈,不可再用三劑也。
【暑犯心而吐血,不用黃連以安心,又是何故?以黃連氣燥,以燥治熱,恐不遽入,反不若退各經之火而心轉安也。】
此方名為解暑止血湯。青蒿能於解暑之中善退陰火,則陰陽既濟,而拂抑之氣自除,於是以石膏退胃火,麥冬退肺火,玄參退腎火,荊芥從上焦而引火下行,又得大黃迅逐不再停於胃,又恐血既上越,大腸必然燥結,加入當歸之滑,以助其速行之勢,故旋轉如環,而取效甚捷也。
此症亦可用散暑止血湯甚神。
大黃 生地 石膏各三錢。
人有痰中吐血如血絲者,日間則少,夜間則多,咳嗽不已,多不能眠,此乃腎中之火,沖入咽喉,而火不得下歸於命門,故火沸為痰而上升,而心火又欺肺金之弱,復來相刑,是水之中,兼有火之氣,所以痰中見血絲也。方用化絲湯:
熟地一兩 麥冬五錢 貝母一錢 玄參五錢 茯苓三錢 蘇子一錢 地骨皮三錢 沙參三錢 荊芥炒黑,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血絲少,再劑而血絲斷矣。
【血絲最難止,調理養心為上,服藥尚其次也。】
此方肺、腎、心三經並治,如之去痰退火之劑,消弭於無形,故能成功之速,倘不用補劑,而唯事於去痰退火,吾恐痰愈多而血愈結也。惟是既愈之後,不可仍服此方,宜服益陰地黃丸。方用:
熟地一斤 山藥八兩 麥冬十兩 北五味三兩 山茱萸八兩 丹皮六兩 茯苓六兩 地骨皮十兩 澤瀉四兩 蜜為九。服一年,永不再發。
此症用還源湯亦佳。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炒黑荊芥三錢 地骨皮五錢 麥冬三錢 天門冬二錢 甘草 貝母各三分 桔梗五分 水煎服。三十劑愈。
人有久吐血,百計止之而不效者,蓋血犯濁道也。夫火不盛與氣不逆,則血俱不吐,當知氣逆由於火盛,欲治氣逆,必須降火。然而火盛既久,則火不能盛,氣逆既久,則氣更加逆,似乎瀉火易而降氣難,不知火瀉則氣亦隨之而降矣。但火久則變為虛火,虛火宜引,而引火之藥,多是辛熱之味,恐反有助逆之慮,不若壯水以鎮陽火之為得也。方用壯水湯:
熟地二兩 生地一兩 荊芥炒黑,二錢 三七根末三錢 水煎調服。
一劑而血即止,再劑而血即斷,不再發也。
【引火不若壯水。愚意於壯水中而用引火之藥,未為不可。】
熟地與生地同用,補精之中,即寓止血之妙,荊芥引血而歸於經絡,三七根即隨之而斷其路徑,使其入而不再出也。火得水而消,氣得水而降,此中自有至理也。
此症單用三七根末三錢,加入童便一碗,調服即止。
人有大怒吐血,色紫氣逆,兩脇脹滿作痛,此怒氣傷血,不能藏而吐也。肝本藏血,逢怒則肝葉開張,血即不能藏矣。肝氣本急,怒則更急,急則血自難留,故一湧而出,往往有傾盆而吐者。況肝中原有龍雷之火,因怒而擊動其火,於是劈木焚林,而血乃上越矣。血既上湧,肝無血養,自然兩脇作痛,輕則脹滿矣。治法急宜平其肝氣,而少加清涼之品,則怒氣一平,而龍雷之火自收,血症可愈。倘一味用止血之藥,反足以拂其火熱之性也。方用平肝止血散:
白芍二兩 當歸一兩 荊芥炒黑,三錢 炒梔子二錢 甘草一錢 丹皮二錢 水煎服。
一劑而肝氣平,二劑而吐血止,三劑氣不逆,而脹痛盡除也。
【怒氣傷肝,平肝則氣平,而血亦止。】
芍藥平肝,而又能益肝中之氣血,同當歸用之,則生血活血,實有神功。丹皮、梔子不過少涼其血,以清其火,以便荊芥之引經,甘草之緩急也。
此症用斷紅飲亦神效。
白芍 當歸各一兩 荊芥炒黑,三錢 三七根末三錢 水煎調服。一劑即止血。
人有咯血者,血不驟出,必先咳嗽不已,覺喉下氣不能止,必咯出其血而後快,人以為肺氣之逆也,誰知是腎氣之逆乎。腎氣者,腎中之虛火也。虛火之盛,出於真水之衰,不能制火,致火逆沖而上,血遂宜大吐矣,又何必咳而後出,蓋肺氣阻之也。夫肺為腎之母,腎水者肺之順子,腎火者肺之驕子也。肺本生腎水,而不生腎火,惡驕子之凌犯也,其驕子因肺母之偏於腎水,乃上犯劫奪肺金之血,而肺又不肯遽予,故兩相牽掣而咯血也。方用六味地黃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三錢 山藥三錢 麥冬一兩 五味子一錢 茯苓 澤瀉 丹皮各二錢 水煎服。
連服四劑,血必不咯矣,服一月全愈。
【腎水為肺之順子,腎火為肺之驕子,亦前人所未道。】
用六味湯以大資其腎水,用麥冬、五味以大益其肺金,自足以制火之有餘,何至於血之再咯而出哉。此治水所以不須瀉火也。
此症用生熟二地湯亦妙。
生地 熟地各二兩 水煎服。十劑即愈。
人有嗽血者,因咳嗽而出血也。其症多因勞傷而成,耗損腎水,水不能分給於各臟,而又不慎於女色,則水益涸矣。水涸而肺金必來相生,以洩肺金之氣,而無如腎水日日之取給也,則子貧而母亦貧矣。夫貧子盜母之資,則母有剝膚之痛,欲求救於胃,而胃又受肝火之凌,則胃不敢生肺,肝木生火,則心火必旺,心火一旺,必來乘肺,肺受外侮,必呼子以相援,而腎子水衰,不能制火,火欺水之無用,凌肺愈甚,肺欲避之子宮,而腎子之家,又窘迫乾枯,無藏身之地,勢不得不仍返於本宮,而咳嗽吐血矣。治法自宜救肺,然而徒救肺,而腎之涸如故,則肺之液仍去顧腎而肺仍傷也。故治肺仍須補腎,腎水足而肝木平,心火息,不必治肺而肺已安矣。方用救涸湯:
麥冬二兩 熟地二兩 地骨皮一兩 丹皮一兩 白芥子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嗽輕,二劑而咳輕,連服十劑,咳嗽除而血亦自愈。
麥冬與熟地同用,乃肺腎兩治之法也,加入地骨、丹皮者,實有微義。蓋嗽血必損其陰,陰虛則火旺,然此火旺者,仍是陰火,而非陽火也。我用地骨、丹皮以解骨髓中之內熱,則腎中無煎熬之苦,自然不索於肺金,而肺中滋潤,自然清肅之氣下濟於腎內,子母相安,則腎水漸濡,可以養肝木,可以制心火,外侮不侵,家庭樂豫,何至有損耗之失哉。至於白芥子,不過消膜膈之痰,無他深意,以陰虛咳嗽者,吐必有痰,故取其不耗真陰之氣也。
此症用麥冬熟地湯亦佳。
熟地二兩 麥冬一兩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鼻中流血,經年經月而不止者,或愈或不愈,此雖較口中吐血者少輕,然而聽其流血而不治,與治不得其法,皆能殺人。蓋吐血犯胃,衄血犯肺,胃為濁道,肺為清道也。犯濁道,則五臟盡皆反覆,犯清道,則止肺經一臟之逆也。氣逆則變症多端,故皆能殺人。治法宜調其肺氣之逆,但肺逆成於肺經之火。夫肺屬金,本無火也,肺經之火,仍是腎水之火,肺因心火之侵,腎水救母而致乾涸,以腎火來助,乃火與火鬥,而血遂妄行,從鼻而上越矣。然則調氣之法,舍調腎無他法也,而調腎在於補水以制火。方用止衄湯:
生地一兩 麥冬三兩 玄參二兩 水煎服。一服即止。
【大約血症俱宜顧腎,此治血所以皆宜補而不宜瀉也。】
麥冬直治其肺金之匱乏,生地、玄參以解其腎中遏抑之火。火退而氣自順,血自歸經矣。倘畏此方之重而減輕,則火勢炎炎,未易止遏,不能取效也。
此症用麥冬三七湯亦神。
麥冬三兩 三七根末三錢 水煎調服。二劑即止。
人有耳中出血者,涓涓不絕,流三日不止而人死矣。此病世不嘗有,然而實有其症也。耳者,腎之竅也,耳中流血,自是腎虛之病,然而腎虛,血不走胃,不從口出,而偏從耳出者,正有其故。蓋心包火引之也,心包之火,與命門之火原自相通,二火沸騰,則血不走胃而走耳矣。蓋胃為心包之子,胃恐腎火之害心,而兼害胃,故引其火而上走於耳,諸經所過之地,盡捲土而行,故血乃隨之而出也。雖耳竅甚細,不比胃口之大,無沖決之虞,而涓涓不絕,豈能久乎?故必須急止之。方用填竅止氛湯:
麥冬一兩 熟地二兩 菖蒲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效如響。
【耳開竅於腎,耳出血宜在腎矣,偏於腎之外發出如許,異論。】
【耳衄外治,用龍骨末吹入即止。】
用熟地以填補腎經之水,麥冬以息心包之焰,二經之火息,而其竅不閉,則有孔可鑽,雖暫止血,未必不仍然越出也。故用菖蒲,引二味直透於耳中,又引耳中之火,而仍返於心包,人歸而耳之竅閉矣。如此用藥之神,真有不可思議之妙。
此症用截流湯亦神效。
熟地二兩 生地 麥冬各一兩 三七根末三錢 菖蒲一錢 水煎服。一劑即止血。
人有舌上出血不止者,舌必紅爛,其裂紋之中,有紅痕發現,血從痕中流出,雖不能一時殺人,然而日加頓困,人亦不可救援也。此症乃心火太炎,而腎中之水不來相濟。夫心必得水以相養,邪水犯心則死,真水養心則生,故心腎似乎相剋,而其實相生也。今腎水不交於心,則欲求腎之養而不可得,乃借資於舌下之廉泉,終日取給其津液,未免舌為之敝而乾涸矣。夫廉泉有水能灌注五臟,然而腎水足,而廉泉之水亦足,腎水枯而廉泉之水亦枯,譬如江河之水旺,而井水亦滿也。今腎水既不濟於心之中,何能越心而上升於唇口之上,此廉泉欲自養方寸之舌而不能,何能濟心之炎熱乎。故泉脈斷而井甃裂,亦無濟於心而并爛其舌,舌即爛矣,清泉泥濘必流紅水而成血也。治法必大補其心腎,使心腎交濟,而舌血不斷而自止也。方用護舌丹:
丹皮三錢 麥冬三錢 桔梗三錢 甘草一錢 玄參五錢 人參一錢 熟地一兩 五味子一錢 黃連三分 肉桂一分 水煎服。
一劑而舌之血即止,連服四劑,而舌之爛亦愈。
此方全不治舌,市值交其心腎,心腎交,而心之氣下通於腎,寧再求濟於舌乎。舌不耗津於心,則舌得自養,此不治舌正勝於治舌,不止血而正勝於止血耳。
此症用清心救命丹亦神效。
玄參 麥冬各一兩 甘草一錢 菖蒲三分 茯神 人參 三七根末各三錢 五味子三粒 水煎調服。一劑即止血。
人有齒縫出血者,其血之來,如一線之標,此乃腎火之沸騰也。夫齒屬腎,腎熱而齒亦熱,腎虛而齒亦虛,腎欲出血而齒即出血矣。雖然齒若堅固,則腎即欲出血,無隙可乘,似乎必須治齒,然而徒治齒無益,仍須治腎,蓋腎為本,而齒為末也。夫腎火乃龍雷之火,百奔於咽喉,血宜從口而出,何以入於齒耶?蓋腎火走任、督之路而上趨於唇齒,無可出之路,乘齒縫有隙而出之。龍雷之火,其性最急,而齒縫之隙細小,不足以暢其所出,故激而標出如線也。方用六味地黃湯加麥冬、五味、骨碎補治之。
熟地一兩 山藥四錢 山茱萸四錢 丹皮五錢 澤瀉三錢 茯苓三錢 麥冬五錢 五味子一錢 骨碎補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血即止也。連服四劑,永不再發。
六味地黃湯大補腎中之真水,水足而火自降,火降而血不妄行矣。又慮徒補腎水,而水不易生,用麥冬、五味子以補其肺,從腎之化源而補之也。補肺而水尤易生,加入骨碎補透骨以補其漏,則血欲不止而不可得矣。
此症亦可用闔縫丹:
猴薑 人參 北五味 三七根末各一錢 甘草三分 各為細末,擦牙,含漱即止血。
止後用六味丸則不再發。
人有臍中流血者,其血不十分多,夾水流出,人亦不十分狼狽。然臍通氣海、關元、命門,烏可洩氣乎?雖流血非洩氣之比,而日日流血,則氣亦隨之而洩矣。治法自應閉塞臍門,然而不清其源,而徒閉其門,亦徒然也。夫臍之所以出血者,乃大小腸之火也,二火齊旺,必兩相爭鬥於腸中,小腸之火欲趨出於大腸,而大腸之火欲升騰於小腸,兩不相受,而火乃無依,上下皆不可洩,因臍有隙,乃宜攻其隙而出。火出於臍,而血亦隨之矣。然則治臍之出血,可不急安其大小腸之火乎。然大小腸之所以動火,以腎經乾燥無水以潤之也。故治大小腸之火,仍須以治腎為主。方用兩止湯:
熟地三兩 山茱萸一兩 麥冬一兩 北五味五錢 白朮五錢 水煎服。
一劑即止血不流,四劑除根。
熟地、山茱以補腎水,麥冬、五味以益肺氣,多用五味子者不特生水,而又取其酸而斂之也,加白朮以利腰臍,腰臍利則水火流通,自然大小腸各取給於腎水,而無相爭之亂,水足而火息,血不止而自止也。
此症用障臍湯亦甚神。
大黃五分 當歸 生地各一兩 地榆三錢 水煎服。一劑即止血。
人有九竅流血者,其症氣息奄奄,欲臥不欲見日,頭暈身困,人以為祟憑之,不知此乃熱血妄行,散走於九竅也。視其症若重,然較狂血走一經者反輕,引血歸經則血不再流矣。夫人一身之中無非血也,九竅出血,乃由近而遠,非盡從臟腑而出,然而治法,仍須治臟腑,而不可止治經絡,以臟腑能統攝經絡也。方用當歸補血湯加味治之。
當歸五錢 黃芪一兩 荊芥炒黑,三錢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生地五錢 水煎服。
一劑即止血,二劑不再流矣。
熱血妄行,不清火而反補其氣,因由於氣之虛也。氣虛則不能攝血,血得火而妄行,逢竅則鑽,今補其氣則氣旺矣,氣旺自能攝血。倘用止抑之法則一竅閉,而眾竅安保其盡閉乎。用補血湯,而又行氣涼血,未嘗無清火之味,焉得不奏功如神哉。
【氣虛不能攝血,然精虛亦不能藏血,愚意補氣更當補精。】
此症可用掩竅丹:
人參 當歸 生地 玄參各一兩 炒黑荊芥三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一劑即止血,二劑全愈。
人有大便出血者,或糞前而先便,或糞後而始來,人以為糞前來者屬大腸之火,糞後來者屬小腸之火,其實皆大腸之火也。夫腸中本無血也,因大腸多火,爍乾腸中之液,則腸薄而開裂,血得滲入,裂竅在上則血來遲,裂竅在下則血來速,非小腸之能出血也。小腸出血,則人且立死,蓋小腸無血,如有血則心傷矣,心傷安能存活乎。故大便出血,統小腸論之,以辨症則可,謂大便之血,以糞後屬小腸,則不可也。是治便血之症,宜單治大腸,然而大腸之所以出血,非大腸之故也。腎主大小便,腎水無濟於大腸,故火旺而致使血也。方用三地湯:
熟地一兩 當歸一兩 生地一兩 地榆三錢 木耳末五錢 水煎調服。
一劑即止血,二劑全愈。
【一洗從前辨血先後之誤。】
精血雙補,則腸中自潤,既無乾燥之苦,自無滲漏之患,況地榆以涼之,木耳以塞之,有不取效之速者乎。
此症用薺苨熟地湯亦神。
熟地三兩 地粟三兩,搗汁,同熟地煎湯服。二劑即止血。
人有小便溺血者,其症痛澀馬口,如刀割刺觸而難忍,人以為小腸之血也,而不知非也。小腸出血,則人立死,安得痛楚而猶生乎?因人不慎於酒色,欲洩不洩,受驚而成之者。精本欲洩,因驚而縮,入則精已離宮,不能仍反於腎中,而小腸又因受驚,不得直洩其水,則水積而火生,於是熱極而煎熬,將所留之精化血而出於小便之外,其實乃腎經之精,而非小便之血也。治法宜解其小腸之火,然而解火而不利其水,則水壅而火仍不得出,精血又何從而外洩哉。方用水火兩通丹:
車前子三錢 茯苓五錢 木通一錢 梔子三錢 黃柏一錢 當歸五錢 白芍一兩 扁蓄一錢 生地一兩 水煎服。
一劑而澀痛除,二劑而溺血止,三劑全愈,不必用四劑也。
【小腸之血乃腎精所化,論確而奇。】
方中通利水火,而又加平肝補血之藥者,蓋血症最懼肝木剋脾胃,則脾胃之氣不能升騰,而氣乃下陷,氣陷而血又何從而升散乎。今平其肝則肝氣舒,而脾胃之氣亦舒,小腸之水火兩通,敗精有不速去者乎。
此症用通溺飲亦神。
黃柏 車前各三錢 茯苓 白朮各五錢王不留行二錢 肉桂三分 黃連一錢 水煎服。二劑即止血。
人有皮毛中出血者,或標出如一線,或滲出如一絲,或出於頭上,或出於身中,或出於兩脛之間,皆肺腎兩經之虧,火乘隙而外越也。此等之症,舍補腎水,無第二法可救。然而補腎之功緩,必須急補其氣,氣旺則肺金自旺,而皮毛自固矣。方用肺腎兩益湯:
熟地二兩 人參一兩 麥冬一兩 三七根末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血即止矣。再用六味地黃湯加麥冬、五味調服一月,不再發。
【補氣亦宜補腎為是。】
【如從毛孔出,名曰肌衄。用鬱金末水調,鵝翎掃之,外治亦能止血。】
蓋熟地壯水,麥冬益金,金水相資,則肺腎之火自息,血自歸經,何至走入皮毛而外洩,況三七根原能止血乎。
此症用芪歸斂血湯亦神效。
黃芪 玄參各一兩 當歸五錢 麥冬一兩 北五味一錢 蘇子二錢 三七根末三錢 水煎調服。一劑即止血。
人有唾血不止者,然止唾一口而不多唾,人以為所唾者不多,其病似輕,而不知實重。蓋此血出於脾,而不出於胃也。夫脾胃相表裏者也,血犯胃已傷中州之土,先天已虧矣,況更犯脾陰之後天乎。胃主受而脾主消,脾氣一傷,不能為胃化其津液,雖糟粕已變,但能化麤而不能化精,以轉輸於五臟六腑之間,則臟腑皆困,是脾之唾血,更甚於胃之吐血矣。然而脾之所以唾血者,仍責之胃土之虛,不特胃土之止,而尤責之腎水之衰也。蓋胃為腎之關門,腎衰則胃不為腎以司開闔,而脾之血欲上唾,而胃無約束,任其越出於咽喉之上矣。故脾之唾血,雖脾火之沸騰,實腎胃二火之相助也。治法平脾之火,必須補脾之土,更須補腎水以止胃之火也。方用滋脾飲:
人參三分 茯苓二錢 玄參 丹皮 芡實 茅根 山藥各三錢 熟地一兩 沙參五錢 甘草五分 水煎服。
一劑而唾血止,再劑全愈。
此方輕於治脾,而重於補腎,誠探本之法也。倘止瀉脾火之有餘,必致損胃土之不足,胃氣傷,而脾氣更傷,然後始去補腎,則不能生腎水矣,何能制脾火之旺哉,毋論唾血難止。吾恐胃關不閉,而血且大吐矣,此滋脾飲之所以妙耳。
此症用同歸湯亦神效。
白朮 玄參各一兩 熟地二兩 北五味一錢 荊芥炒黑,三錢 貝母五分 水煎服。一劑即止血。
人有雙目流血,甚至百射而出,婦人則經閉不行,男子則口乾唇燥,人以為肝血之妄行也,誰知是腎中火動乎。夫腎中之火,相火也,若君火寧靜,則相火不敢上越,惟君火既衰,而後心中少動於嗜慾,則相火即挾君主之令,以役使九竅,而九竅尊君之命,不敢不從,聽其所使矣。心之系通於目,肝之竅開於目,肝中有火,亦相火也,與腎中命門之相火、心中包絡之相火,正同類也。同氣相助而沸騰,不啻如小人結黨,比附而不可解,直定心肝之竅系,血不下行而上行矣。治法似宜補心君之弱,以制腎火之動,然而心火既虛,補心而心不易旺,必須補腎以生心,則心火不動,而腎火亦靜耳。方用助心丹:
麥冬一兩 遠志二錢 茯神三錢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玄參五錢 丹皮三錢 芡實三錢 蓮子心一錢 當歸三錢 柴胡三分 水煎服。
一劑而血止,二劑不再發。
此方心、肝、腎三經同治之藥也,補腎以生肝,即補腎以生心耳。或疑腎中火動,不宜重補其腎,不知腎火之動,乃腎水之衰也,水衰故火動,水旺不火靜乎。況心火必得腎水之資,而火乃旺也,心火旺而腎火自平,非漫然用之耳。
此症用郇膏湯亦神效。
熟地 白芍各一兩 山茱萸五錢 柴胡五分 荊芥炒黑,三錢 北五味十粒 竹瀝一合 同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舌上出血不止,細觀之有小孔標血,此心火上升以剋肺金也。夫鼻衄犯氣道也,舌中衄血,不過犯經絡之小者耳。然有血出於口者,犯胃而不犯心;血出於舌者,犯心而不犯胃。犯胃為腑,而犯心為臟,烏可謂經絡細小之病而輕治之乎。治法內補其心中之液,而外填其舌竅之孔,則心火自寧,而舌血易止也。方用補液丹:
人參三錢 生地三錢 麥冬五錢 丹參二錢 北五味子十粒 山藥三錢 當歸五錢 黃連一錢 玄參五錢 貝母一錢 水煎服。
外用炒槐花、三七根各等分,為末,摻之即愈。
夫槐花、三七本能止血,似不必借重於補液丹也。然而內不治本而徒治其末,未必不隨止而隨出也。
此症用柏子安心湯亦神效。
人參 茯神 柏子仁各三錢 遠志一錢 菖蒲三分 當歸 生地各五錢 五味子十粒 貝母 黃連各五分 水煎服。二劑即止血。
遍身骨痛門 四則
人有一身上下,由背而至腰膝兩脛,無不作痛,飲食知味,然不能起床,即起床席,而痛不可耐,仍復睡臥,必須捶敲按摩,否則其痛走來走去,在骨節空隙之處作楚,而不可忍。人以為此症乃痛風也。然痛風之症,多感於風濕,而風濕之感,多入於骨髓。風濕入於經絡則易去,風濕入於骨髓則難袪,以骨髓屬腎,腎可補而不可瀉,袪風濕則傷腎,腎傷則邪欺正弱,將深居久住,而不肯遽出矣。雖然腎不可瀉,而胃與大腸未嘗不可瀉也。瀉胃與大腸之風濕,而腎之風濕自去。蓋胃為腎之關,而大腸為腎之戶也。方用並袪丹:
黃芪一兩 白朮五錢 茯苓五錢 甘菊花三錢 炙甘草一錢 羌活五分 防風五分 水煎服。
一劑而痛減,二劑而痛除,三劑而痛全愈矣。愈後,用八味地黃丸調理,永無再犯之患。
【腎不可瀉,瀉胃與大腸非瀉腎也,而勝於瀉腎。以腎之真氣不損,而腎之邪氣已出也。】
論理,不治腎而治胃與大腸之風濕,去風宜用乾葛也,去濕宜用豬苓也。有風有濕,必化為火,去火亦宜用石膏、知母也。然邪在骨髓,必須用氣分之劑提出,在氣分,使微寒之品,與輕散之味以和解之,則邪易於速化。然後用補腎之藥補其腎中之水火,真水足而邪水不敢再入,其火足而邪火不能再侵也。
此症方可用芪朮兩活湯:
人參 肉桂各三錢 白朮 黃芪各一兩 茯苓五錢 甘草一錢 羌活 獨活各五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遍身疼痛,至腰以下不痛者,人亦以為痛風也,誰知乃火鬱於上中二焦,不能散而成者也。若作風濕治之,全不能效,然而僅治其火,亦正徒然。蓋火生於鬱。則肝膽之氣不宣,木必下剋脾胃之土,而土氣不升,則火亦難發,以致氣血耗損,不能灌注於經絡而作痛矣。方用逍遙散加味治之。
柴胡二錢 白芍五錢 當歸一兩 甘草一錢 炒梔子三錢 陳皮一錢 茯苓三錢 白朮二錢 羌活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痛如失矣。
【風濕必在下部,今上身非風濕明矣。】
【是極,治法宜如此。】
逍遙散專解肝膽之鬱,梔子尤善於解鬱中之火,肝膽之火既盛,則膽中之汁必乾,肝中之血必燥 多加當歸、芍藥,更於平肝平膽之內而濟之滋膽滋肝之味也。血足而氣自流通,復加羌活以疏經絡,自然火散而痛除耳。
此症用和肝消火散。
柴胡 梔子 丹皮 蒼朮 天花粉各二錢 白芍五錢 茯苓 生地各三錢 甘草一錢 陳皮五分 川芎一錢 水煎服。四劑全愈。
人有遍身生塊而痛者,此雖是痛風,然因濕氣不入臟腑而外走經絡、皮膚以生此塊,乃濕痰結成者也。消痰於腸胃之內者易為力,而消痰於經絡、皮膚者難為功。雖然經絡皮膚固難治,而腸胃可易治也,吾治其腸胃而經絡皮膚之痛塊自消。方用消塊止痛丹:
人參三錢 黃芪五錢 防風一錢 半夏三錢 羌活一錢 白朮三錢 桂枝五分 茯苓五錢 薏仁五錢 水煎服。
二劑而痛輕,四劑而痛止,十劑而塊消,二十劑而塊盡消也。
【內消勝外消也。】
夫塊結不散,正氣虛也。氣虛則痰結,吾用人參、芪、朮以補其氣,而痰之勢衰矣。況益之茯苓、薏仁以利濕,半夏以消痰,防風、羌活以去風,桂枝以逐邪,則痰之黨羽既孤,而不能留其塊壘矣。倘徒治經絡皮膚,反耗損腸胃之氣,而氣不能行於經絡皮膚,則塊且益大,何以消之哉。
此症用防芪分濕湯甚效。
黃芪 白朮 茯苓各五錢 薏仁五錢 防風 柴胡 天花粉各一錢 桂枝三分 麻黃五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遍身疼痛,殆不可忍,然有時止而不疼,人以為風濕相搏,誰知是氣血虧損,凝滯而不通乎。夫風寒束於肌骨,雨濕入於肢節,皆能作痛,然其痛必一定不遷,非時而痛,時而不痛也。惟氣血既虛,不能流行於肢節肌骨之中,每硯盛衰以分輕重,氣到之時則痛輕,氣散之後則痛重,血聚之時則痛輕,血滯之時則痛重也。倘認作風寒雨濕之邪,而用袪除掃蕩之藥,則氣血愈虛,而疼痛更甚。治法必大補其氣血,而佐以溫熱之味,則正旺而邪不敢侵,不必止痛而痛自止也。方用忘痛湯:
當歸一兩 黃芪二兩 肉桂二錢 延胡索一錢 天花粉三錢 秦艽一錢 水煎服。
一劑必出大汗,聽其自乾,一服即愈,二服不再發。
【榮血行而痛止,氣血滯而痛作,萌是虛症,極說得是。】
此方即補血湯之變方也。補血湯名為補血,實氣血雙補之神劑,今益以肉桂之袪寒,延胡索之活血化氣,天花粉之消痰去濕,秦艽之散風,即有外邪,無不兼治,何痛之不愈乎。
此症用化凝湯亦妙。
當歸五錢 黃芪一兩 肉桂五分 茯苓五錢 柴胡 甘草 羌活 半夏各一錢 水煎服。四劑愈。
辨證錄 卷之四
五鬱門 六則
人有心腹飽滿作脹,時或腸鳴,數欲大便,甚則心疼,兩協填實,為嘔為吐,或吐痰涎,如嘔清水,或瀉利暴注,以致兩足面胕腫,漸漸身亦重大。此等之病,初起之時,必雜然亂治,及其後也,未有不作蠱脹治之,誰知乃是土鬱之病乎。土鬱者脾胃之氣鬱也。《內經》將土鬱屬之五運之氣,而不知人身五臟之中,原有土鬱之病,正不可徒咎之歲氣,而不消息其臟腑之氣也。夫土氣喜於升騰不喜下降,肝木來侮,則土氣不升;肺金來竊,則土氣反降,不升且降,而土氣抑鬱而不伸,勢必反剋夫水矣。水既受剋,不敢直走於長川大河,自然泛濫於溪澗路徑,遙淺則瀉,逢竅必鑽,流於何經,既於何經受病。治法宜疏通其土,使脾胃之氣升騰,則鬱氣可解。然而脾胃之所以成鬱者,雖因於肝木之有餘,與肺金之不足,然亦因脾胃之氣素虛,則肝得而侮,肺得而耗也。倘脾胃之氣旺,何患成鬱哉!故開鬱必須補脾胃之氣,補脾胃而後用奪之之法,則土鬱易解耳。方用善奪湯: 茯苓一兩 車前子三錢 白朮三錢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陳皮三分 半夏一錢 水煎服。
連服四劑,而諸症漸愈。
【土鬱以致水鬱,論得極是。】
此方利水而不走氣,舒鬱而兼補正。不奪之奪,更神於奪也,何必開鬼門、泄淨府始謂之奪哉!
此症用疏土湯亦佳。
白朮 茯苓各一兩 肉桂三分 柴胡五分 白芍三錢 枳殼三分 半夏五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咳嗽氣逆,心脇脹滿,痛引小腹,身不能反側,舌乾嗌燥,面陳色白,喘不能臥,吐痰稠密,皮毛焦枯,人以為肺氣之燥也,而不知乃是肺氣之鬱。夫肺氣之鬱,未有不先為心火所逼而成。然而火旺由於水衰,腎水不足不能為肺母復仇,則肺金受虧,而抑鬱之病起。然則治肺金之鬱,可不泄肺金之氣乎!雖然未可徑泄肺金之氣也,必須大補腎水,水足而心火有取資之樂,必不再來犯肺,是補腎水正所以泄肺金也。方用善泄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玄參一兩 荊芥三錢 牛膝三錢 炒棗仁三錢 沙參三錢 貝母一錢 丹皮二錢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又輕,十劑全愈。
【引喻甚妙,然意明則已。夫心火無水,自然燔灼。肺金受爍所不必言補水滋火,而肺金自安矣。】
此方滋腎水以制心火,實滋腎水以救肺金也。肺金得腎水之泄而肺安,腎水得肺金之泄而水壯,子母同心,外侮易制,又何憤懣哉!此金鬱泄之之義,實有微旨也。
此症用和金湯亦效。
麥冬五錢 蘇葉一錢 桔梗二錢 甘草一錢 茯苓三錢 黃苓一錢 半夏五分 百合三錢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遇寒心痛,腰脽沉重,關節不利,難於屈伸,有時厥逆,痞堅腹滿,面色黃黑,人以為寒邪侵犯也,誰知是水鬱之症乎。水鬱之症,成於土勝木復之歲者居多,然而脾胃之氣過盛,肝膽之血太燥,皆能成水鬱之症也。然則治法何可舍脾、胃、肝、膽四經而他治水鬱哉!雖然水鬱成於水虛,而水虛不同,水有因火而虛者,真火虛也;有因水而虛者,真水虛也。真水虛而邪水自旺,頁火虛而真水益衰。大約無論真火、真水之虛,要在於水中補火,人足而水自旺,水旺而鬱不能成也。方用補火解鬱湯:
熟地一兩 山藥五錢 巴戟天五錢 肉桂五分 杜仲五錢 薏仁五錢 水煎服。
連服四劑自愈。
【水鬱由於水虛,亦不多之論。】
此方於補火之中,仍是補水之味,自然火能生水,而水且生火,水火兩濟,何鬱之有,正不必滋肝膽而調脾胃也。
此症用濬水湯亦效。
白朮一兩 杜仲三錢 山藥一兩 薏仁 芡實各五錢 防己 桂枝各五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少氣,脇腹、胸背、面目、四肢䐜膜脹憤懣,時而嘔逆,咽喉腫痛,口乾舌苦,胃脘上下忽時作痛,或腹中暴疼,目赤頭暈,心熱煩悶,懊憹善暴死,汗濡皮毛,痰多稠濁,兩顴紅赤,身生疿瘡,人以為痰火作祟也,誰知是人鬱之病乎。夫火性炎上,火鬱則不能炎上而違其性矣。五臟之火不同,有虛火、實火、君火、相火之異。然火之成鬱者,大約皆虛火、相火,即龍雷之火也。雷火不鬱,則不發動,過於鬱則又不能發動。非若君火、實火雖鬱而仍能發動也。故治火之鬱者,治虛火相火而已矣。既曰虛火,則不可用瀉;既曰相火,則不可用寒,所當因其性而發之耳。方用發火湯:
柴胡一錢 甘草一錢 茯神三錢 炒棗仁三錢 當歸三錢 陳皮三分 神麯 炒梔子各一錢 白芥子二錢 白朮二錢 廣木香末五分 遠志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火鬱解,再劑而諸症愈矣。
【龍火不鬱不發,遇鬱亦不發,亦是至論。】
此方直入胞絡之中,以解其鬱悶之氣,又不直瀉其火,而反補其氣血,消痰去滯,火遂其炎上之性也。或疑龍雷之火在腎、肝而不在心包,今治心包恐不能解龍雷之火鬱也。殊不知心包之火,下通於肝、腎,心包之火不解,則龍雷之火鬱何能解哉!吾解心包之鬱火,正所以解龍雷之鬱火也。不然心包之鬱未解,徒解其龍雷之火,則龍雷欲上騰,而心包阻抑,劈木焚林之禍,必且更大。惟解其心包之火,則上火既達,而下火可以漸升;且上火既達,而下火亦可以相安,而不必升矣,此治法之最巧者也。
此症用通火湯亦妙。
白芍 玄參 麥冬各一兩 生地五錢 甘草一錢 陳皮五分 荊芥一錢 白芥子二錢茯苓三錢 半夏八分 水煎服。
一副而鬱解矣,二劑全愈。
人有畏寒畏熱,似風非風,頭痛頰疼,胃脘飽悶,甚則心脇相連䐜脹,膈咽不通,吞酸吐食,見食則喜,食完作楚,甚則耳鳴如沸,昏眩欲仆,目不識人,人以為風邪之病,誰知是木鬱之症也。夫木屬肝膽,肝膽之氣一鬱,上不能行於心包,下必至刑於脾胃。人身後天以脾胃為主,木剋脾土,則脾不能化矣;木剋胃土,則胃不能受矣。脾胃空虛,則津液枯槁何能分布於五臟七腑哉!且木尤喜水,脾胃既成焦乾之土,則木無水養,剋土益深,土益病矣。土益病,則土不生肺,而肺金必弱,何能制肝!肝木過燥,愈不自安而作祟矣!治法宜急舒肝膽之本氣。然徒舒肝膽之氣,而不滋肝膽之血,則血不能潤,而木中之鬱未能盡解也。方用開鬱至神湯:
人參一錢 香附三錢 茯苓二錢 白朮一錢 當歸二錢 白芍五錢 陳皮五分 甘草五分 炒梔子一錢 柴胡五分 水煎服。
一劑而鬱少解,再劑而鬱盡解也。
【鬱症雖分五臟,其木鬱則五臟皆鬱,舒肝膽之鬱,而五鬱盡舒,又不可不知。】
此方無刻削之品,而又能去滯結之氣,勝於逍遙散多矣。或疑鬱病,宜用解散之劑,不宜用補益之味,如人參之類,似宜斟酌。殊不知人之境遇不常,拂抑之事常多,愁悶之心易結,而木鬱之病不盡得之歲運者也。故治法亦宜變更,不可執鬱難用補之說,棄人參而單用解散之藥,況人參用入於解散藥中,正既無傷,而鬱又易解者也。
此症用舒木湯亦效。
白芍 當歸各三錢 川芎 荊芥 鬱金 蒼朮各二錢 香附 車前子 豬苓 甘草各一錢 青皮五分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四劑愈。
人之鬱病,婦女最多,而又苦最不能解,倘有困臥終日,痴痴不語,人以為呆病之將成也,誰知是思想結於心,中氣鬱而不舒乎。此等之症,欲全恃藥餌,本非治法,然不恃藥餌,聽其自愈,亦非治法也。大約思想鬱症,得喜可解,其次使之大怒,則亦可解。蓋脾主思,思之太甚則脾氣閉塞而不開,必至見食則惡矣;喜則心火發越,火生胃土,而胃氣大開,胃氣既開,而脾氣安得而閉乎?怒屬肝木,木能剋土,怒則氣旺,氣旺必能沖開脾氣矣。脾氣一開,易於消食,食消而所用飲饌必能化精以養身,亦何畏於鬱乎!故見此等之症,必動之以怒,後引之以喜,而徐以藥餌繼之,實治法之善也。方用解鬱開結湯: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白芥子三錢 白朮五錢 生棗仁三錢 甘草五分 神麯二錢 陳皮五分 薄荷一錢 丹皮三錢 玄參三錢 茯神二錢 水煎服。
十劑而結開,鬱亦盡解也。
【喜能解鬱人易知,怒能解鬱罕知矣,遠公闡發實精。】
此方即逍遙散之變方,最善解鬱。凡鬱怒而不甚者,服此方無不心曠神怡,正不必動之以怒,引之以喜之多事耳。
此症亦可用抒木湯加梔子一錢,神麯五分殊效(方見前)。
咳嗽門 八則
人有驟感風寒,一時咳嗽,鼻塞不通,嗽重痰必先清後濁,畏風畏寒,此風寒入於皮毛,肺經先受之也。夫肺之竅通於鼻,肺受風寒之邪,而鼻之竅不通者,阻隔肺金之氣也。肺竅既不能通,而人身之火即不能流行於經絡,而火乃入於肺,以助風寒之黨矣。故初起咳嗽,必須先散風寒,而少佐散火之劑,不可重用寒涼以抑其火,亦不可多用燥熱以助其邪,用和解之法為最妙,如甘桔湯、小柴胡湯是也。然而世人往往以小恙不急治者多矣,久則肺氣虛而難愈,則補母、補子之道宜知也。補母者,補其脾胃也;補子者,補其腎水也,似乎宜分兩治之法,以治久咳久嗽之症。而余實有兼治之方,既有利於子母,而復有益於咳嗽,毋論新久之嗽,皆可治之以取效也。方用善散湯:
麥冬三錢 蘇葉二錢 茯苓三錢 玄參三錢 甘草一錢 黃苓八分 天門冬三錢 款冬花五分 貝母一錢 水煎服。
此方用麥冬、天門冬以安肺氣,用茯苓、甘草以健脾胃之土,用玄參以潤腎經之水,用蘇葉、款冬花以解散其陰陽之風邪,又加黃芩以清其上焦之火,貝母以消其內膈之痰,斟酌咸宜,調劑皆當,故奏功取勝耳。
此症亦可用寧嗽丹:
蘚葉 甘草 天花粉 天冬 款冬花各一錢 桔梗 生地 各三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風寒已散,而痰氣未清,仍然咳嗽氣逆,牽引腰腹,俯仰不利,人皆謂必須治痰之為亟矣。然而治痰而痰愈多,嗽愈急、咳愈重者何也?蓋治痰之標,而不須治治痰之本耳。痰之標在於肺,痰之本在於腎,不治腎而治肺,此痰之所以不能去,而咳嗽之所以不能愈也。人生飲食原宜化精而不化痰,惟腎氣虛,則胃中飲食所化之津液欲入腎而腎不受,則上泛為痰矣。蓋因胃中所化之津液無多,不足以濟肺之乾枯,而心火轉來相奪,則津液不能滋肺,反化為痰涎而外越矣。然則治法,宜大補其腎水,使腎水汪洋,既能制心火之有餘,更能濟肺金之不足,心火不敢相奪,胃氣又復相安,自然津液下潤,腎經獨受,化精而不化痰矣。方用:
熟地二兩 麥冬二兩 甘草一錢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水煎服。
【陰虛咳嗽癆怯最多,非大補腎水烏能濟事,此篇方論救世不淺。】
此方即子母兩富湯加味者也。以熟地大滋其腎水,以麥冬大安其肺金,加芍藥、柴胡、甘草以舒其肝膽之氣,使其不來剋脾胃之土,則脾胃之氣易於升騰,上使救肺,而下可救腎,且邪亦易散,實有鬼紳不測之妙也。
人有久嗽不愈,用補腎滋陰之藥不效,反覺飲食少思,強食之而不化,吐痰不已者,人以為肺經尚有邪留於胃中,而不知乃脾胃虛寒不能生肺,使邪留連於中脘而作嗽也。夫肺金之母,脾胃二經之土也,土旺則金旺,土衰則金衰,不補母以益金,反瀉子以捐土,邪即外散,肺且受傷,況尚留餘邪未散乎!毋怪其久嗽而不愈也。然則治之之法,不可僅散肺之邪,而當急補肺之氣;不可僅補肺之氣,而尤當急補脾胃之土矣。然不可徒補脾胃也,蓋補胃必須補心包之火,而補脾必須補命門之火。心包生胃土,命門生脾土,實有不同耳。然而胃病則脾必病,而脾病則胃亦病也。吾補胃而即兼補脾,補脾而即兼補胃,未嘗非肺金之所喜。肺喜正氣之生,自惡邪氣之剋,不必治嗽而嗽病自已矣。方用補母止嗽湯:
白朮五錢 茯苓五錢 人參一錢 陳皮三分 甘草一錢 蘇子一錢 半夏一錢 桔梗二錢 麥冬五錢 紫苑一錢 肉桂五分 水煎服。
一劑而嗽輕,二劑而嗽更輕,四劑而嗽全止矣。
此方乃補脾胃之聖藥,加入肉桂以補心包、命門之二火,一味而兩得之也。又恐徒治脾胃之母,置肺邪於不問,增入補肺散邪之味,則子母兩得,而久嗽安得不速愈哉!
此症用助金湯亦佳。
人參三錢 甘草 款冬花各一錢 白朮 百合各五錢 茯神二錢 肉桂 炮薑 蘇葉 百部各五分 半夏三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咳嗽,長年不愈,吐痰色黃,結成頑塊,凝滯喉間,肺氣不清,用盡氣力始得吐出於口者,此乃老痰之病也。年老陽虛之人,最多此症。然用消痰清肺之藥往往不驗者,蓋徒治其痰,而不理其氣也。夫痰盛則氣閉,氣行則痰消。老年之人,孤陽用事,又加氣閉而不伸,則陽火煎熬,遂成黃濁之痰,氣虛不能推送,故必咳之久而始能出也。方用六君子湯加減治之。
人參五分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陳皮五分 柴胡五分 白芍一兩 白芥子三錢 甘草一錢 梔子一錢 水煎服。
二劑而痰變白矣,四劑而痰易出矣,十劑而咳嗽盡除。補陽氣之虛,開鬱氣之滯,消痰結之塊,袪久閉之火,有資益而無刻削,則老痰易化,而咳嗽易除也。倘徒用攻痰之藥,則陽氣必傷,而痰又難化,格格難吐,何日是清快之時乎!
【老痰最難治,六君治法之外,其在補腎乎。】
此症用化老湯亦佳。
人參三分 白朮一錢 生地二錢 款冬花三分 白芥子 白芍 地骨皮各三錢 柴胡四分 甘草一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
四劑輕,十劑愈。
人有陰氣素虛,更加氣惱,偶犯風邪,因而咳嗽。人以散風袪邪之藥治之而愈甚,此不治其陰虛之故也。然而徒滋其陰,而肝氣未平,則木來侮金,咳亦難已。法宜平肝而益之以補水之劑,則水能資木,而木氣更平也。方用平補湯:
熟地一兩 麥冬一兩 甘草五分 白芍一兩 柴胡一錢 人參五分 茯苓三錢 天花粉二錢 百合五錢 炒黑荊芥一錢 水煎服。
此方大補肺、腎、肝、脾之四經,而尤能解肝氣之鬱。肝經鬱解,而肺經風邪亦不必袪而自散矣。人謂補腎、補肺、平肝足矣,何又兼補脾胃而用人參耶?不知三經之氣,非脾胃之氣不行,吾少加人參、茯苓以通之,則津液易生,而腎、肝、肺尤能相益也。
此症用渙邪湯亦效。
白芍 熟地 麥冬各五錢 甘草 柴胡 香附各一錢 陳皮三分 白朮 玄參各三錢 天花粉五分 蘇子一錢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久咳而不愈者,口吐白沫,氣帶血腥,人以為肺經之濕也,而不知實肺金之燥。苟肺氣不燥,則清肅之令下行,而週身四達,何處非露氣之下潤乎!不特腎水足以上升而交於心,亦且心火下降而交於腎,不傳於肺矣。心火既不傳於肺金,曾何傷燥之慮哉!惟其肺氣先已匱乏,高源之水無有留餘之勢,而欲下澤之常盈,以上供於肺金之用,此必不得之數也,治法自宜專潤肺金之燥矣。然潤肺金之燥,而腎火上沖,則肺且救子之不暇,何能自潤?此肺腎必宜同治也。方用子母兩富湯:
熟地二兩 麥冬二兩 水煎服。
連服四劑,而肺金之燥除,腎火之乾亦解。
譬如滂沱大雨,高低原隰無不霑足。既鮮燥竭之虞,寧有咳嗽之患。倘失此不治,或治而不補益其肺腎,轉盼而毛瘁色弊,筋急爪枯,咳引胸背,弔疼兩脇,諸氣膹鬱,諸痿喘嘔,嗌塞血泄,種種危候,相因俱見矣。又用何藥以救其焦枯哉!
此症用夜露飲亦妙。
熟地 麥冬 芡實各一兩 山茱萸五錢 貝母五分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久病咳嗽,吐痰色紅,有似嘔血而實非血也,盜汗淋漓,腸鳴作泄,午後發熱。人以為腎經之邪火大盛,將欲腎邪傳心也,誰知是脾邪之將傳於腎乎。此症初因腎水乾枯,腎經受邪,腎乃傳心,故發熱而夜重,未幾心邪傳肺,故咳嗽而汗泄;未幾肺邪傳肝,故脇痛而氣壅;未幾肝邪傳脾,故腸鳴而作泄。今既盜汗淋漓,腸鳴作泄,乃肺邪不傳肝而傳脾也。邪不入腎肝,尚有可生之機,亟宜平肝滋腎,使邪不再傳,則肝平而不與肺為仇,腎滋而不與心為亢;再益之健脾之品,使脾健而不與賢為耗,自然心火不刑肺而生脾,脾氣得養而肺氣更安矣。方用轉逆養肺湯:
白芍五錢 麥冬三錢 茯苓三錢 玄參二錢 熟地五錢 山茱萸五錢 北五味二錢 車前子二錢 地骨皮三錢 丹皮三錢 牛膝一錢 破故紙五分 貝母一錢 水煎服。
連服十劑而氣轉,再服十劑而痰變為白,再服十劑而泄止,腸亦不鳴也。
此方本非止泄之藥。蓋泄成於陰虛,補其陰而泄自止,陰旺則火息不去爍金;金安則木平不去剋土,所以消痰而化其火炎之色,止泄而撤其金敗之聲,故腸嗚、盜汗盡除,而咳嗽亦愈矣。
此症用止傳湯亦妙。
熟地二兩 玄參 百合各一兩 白芥子二錢 荊芥炒黑一錢 茯苓三錢 沙參三錢 地骨皮五錢 桑葉十五片 水煎服。
十劑輕,三十劑愈。
人有春暖夏熱,則安然不嗽,一遇秋涼,即咳嗽不寧,甚至氣喘難臥,人以為肌表之疏泄也,誰知是鬱熱之難通乎。夫人身之氣血,流通於肌肉之內,則風邪不得而入。惟氣血閉塞不通,而邪轉來相侮,凝滯而變為熱矣。蓋春夏之間,皮膚疏泄,內熱易於外宣。秋冬之際,皮膚緻密,內熱難於外發,所以春夏不咳嗽,而秋冬咳嗽也。倘不治其鬱熱之本,而惟用發散之品,徒虛其外,愈不能當風寒之威,徒耗其中,益轉增其鬱熱之勢,均失其治之之法也。所貴攻補兼施,既舒其內鬱之熱,而復疏其外入之寒,則本既不傷,而末亦易舉也。方用:
當歸五錢 大黃一錢 貝母二錢 天花粉三錢 薄荷二錢 荊芥二錢 甘草一錢 白朮三錢 陳皮三分 神麯五分 黃芩二錢 桔梗二錢 水煎服。
連服四劑,秋冬之時斷無咳嗽之症矣。
【夏傷暑熱,秋必病嗽。然則秋冬之咳嗽,仍是夏間犯之,勿謂夏日安然,不歸咎於暑熱也。】
蓋大黃走而不守,用之於袪火消痰之中通鬱最速,又得當歸之補而不滯,白朮之利而不攻,同隊逐群,解紛開結,內外兩益矣。
此症用鬱金丹亦甚效。
白芍 桔梗各三錢 撫芎二錢 白芥子 茯苓 生地各三錢 甘草 款冬花各一錢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愈。
人有偶感風寒,一時動喘,氣急抬肩,吐痰如湧,喉中作水雞聲,此外感非內傷也。倘誤認內傷,少用補氣之味,則氣塞而不能言,痰結而不可息矣。治法宜用解表之味。然而,純補之藥不可用,而清補之藥未嘗不可施也。方用平喘仙丹:
麥冬五錢 桔梗三錢 甘草二錢 半夏二錢 黃芩一錢 山豆根一錢 射干一錢 白薇一錢 烏藥一錢 蘇葉八分 茯苓三錢 水煎服。
一劑喘平,再劑全愈,不必三劑也。
【此治外感之喘,而不可執之以治內傷之喘也。】
蓋外感之喘,乃風寒之邪,從風府而直入於肺,盡袪其痰而湧塞咽喉之間,看其病勢似重,然較內傷之喘大輕也。平喘仙丹專消肺邪而不耗肺之正,順肺氣而不助肺之火,故下喉即慶安全也。
此症用止聲湯甚神。
麻黃一錢 天門冬三錢 桔梗三錢 甘草 茯苓各二錢 山豆根八分 射干 陳皮 半夏 青黛各一錢 水煎服。一劑愈。
人有痰氣上沖於咽喉,氣塞肺管作喘,而不能取息,其息不粗,而無抬肩之狀者,此氣虛而非氣盛也,乃不足之症,不可作有餘之火治之。人身之陰陽,原自相根,而陰陽中之水火,不可須臾離也。惟腎水太虛,而後腎火無制,始越出於腎宮,而關元之氣不能挽回,直奔於肺而作喘矣。然而關元之氣微,雖力不勝任,以挽回其將絕之元陽,而猶幸其一線之牽連也,則猶可救援於萬一耳。方用定喘神奇丹:
人參二兩 牛膝五錢 麥冬二兩 北五味二錢 熟地二兩 山茱萸四錢 作湯煎服。一劑而喘少止,二劑而喘更輕,四劑而喘大定。
【此治虛喘之重者,病若少輕,藥尚可少減。人參非多用不可,實為妙論。今人治不足之症, 人參僅用錢分,則徒益上焦之氣而不能達下,愈增其喘急,而反歸怨於參,竟禁不用,以至危殆。舉世無不皆然,良足深嘆。此方妙在多用地黃,佐以牛膝而使之歸元,真神術也。然辨症在於息之不粗,更當審脈之虛實耳。】
此方人參宜多用,不用至二兩則不能下達於氣海關元,以生氣於無何有之鄉。非用牛膝不能下行,且牛膝能平胃腎之虛火,又能直補其下元之氣也。麥冬益肺金,非多用則自顧不暇,何能生汪洋之水,以救燎原之炎耶!人喘則氣散,非五味子何以能收斂乎。用熟地以益腎中之水也,腎水大足,自不去泄肺金之氣,然非多加則陰不能驟生,而火不可以遽制。又益之以山茱萸,以贊襄熟地之不逮,自能水火既濟,而氣易還元也。
此症亦可用參熟桃蘇湯。
人參 熟地各一兩 破故紙五分 茯神 麥冬各五錢 胡桃一箇 生薑 蘇子各一錢 山萸 巴戟天各二錢 水煎服。
人有七情氣鬱,結滯痰涎,或如破絮,或如梅核,咯之不出,嚥之不下,痞滿壅盛,上氣喘急,此內傷外感兼而成之者也。此等之症最難治。欲治內傷而外邪不能出,欲治外感而內傷不能愈。然則終何以治之乎?吾治其肝膽,而內傷、外感俱皆愈也。蓋肝膽乃陰陽之會,表裏之間也,解其鬱氣而喘息可平矣。方用加味逍遙散治之。
白芍五錢 白朮三錢 當歸三錢 柴胡一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茯苓三錢 蘇葉一錢 半夏一錢 厚朴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痰氣清,再劑而痰氣更清,四劑而喘急自愈。
【此症氣喘,而內外俱病也。】
病成於鬱,治鬱而諸症安得不速愈哉!
此症用蘇葉破結湯亦神。
白芍 茯芩各五錢 半夏二錢 蘇葉三錢 甘草一錢 枳殼五分 水煎服。
一劑氣通痰清矣,二劑全愈。
人有久嗽之後,忽然大喘不止,痰出如泉,身汗如油。此汗出亡陽,本是不救之病,而吾以為可救者,以久嗽傷肺而不傷腎也。夫喘症多是傷腎,人嗽之人未有不傷腎者,以肺金不能生腎水,而腎氣自傷也。然而傷肺以致傷腎,與竟自傷腎者不同。蓋傷肺者傷氣也,傷腎者傷精也,故傷肺以致傷腎者,終傷氣而非傷精。精有形而氣無形,無形者補氣可以生精,即補氣可以定喘;有形者必補精以生氣,又必補精以回喘也。所以傷肺者易為功,不比傷腎者難為力。方用生脈散:
麥冬一兩 人參五錢 北五味子二錢 水煎服。
一劑而喘定,再劑而汗止,三劑而痰少,更加天花粉二錢,白朮五錢,當歸三錢,白芍五錢,再服十劑全愈。
生脈散補氣之聖藥也。補其肺氣,自生腎水矣。腎得水而火不上沸,則龍雷自安於腎臟,不必又去補腎也。以視傷腎動喘者,輕重不大相懸殊哉!
【專力定喘。然而用生脈散人以為斂肺補氣,必不肯從。熟知痰出如泉,汗出如油,乃為外症也。】
此症用歸氣湯亦妙。
麥冬三兩 北五味三錢 熟地三兩 白朮二兩 水煎服。
一劑而汗止,十劑全愈。
怔忡門 三則
人有得怔忡之症者,一遇拂情之事,或聽逆耳之言,便覺心氣怦怦上沖,有不能自主之勢,似煩而非煩,似暈而非暈,人以為心虛之故也。然而心虛由於肝虛,肝虛則肺金必旺,以心弱不能制肺也;肺無火煅煉,則金必制木,肝不能生金,而心氣益困。故補心必須補肝,而補肝尤宜制肺。然而肺不可制也,肺乃嬌臟,用寒涼以制肺,必致傷損脾胃,肺雖制矣,而脾胃受寒,不能運化水穀,則肝又何所取資,而腎又何能滋益,所以肺不宜制而宜養也。方用制忡湯治之。
人參五錢 白朮五錢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生棗仁一兩 北五味一錢 麥冬五錢 貝母五分 竹瀝十匙 水煎調服。
一劑而怔忡少定,二劑更安,十劑全愈。
【肺宜養不宜制,深得養肺之法。】
此方不全去定心,而反去補肝以平木,則火不易動;補肺以養金,則木更能靜矣。木氣既靜,則肝中生血,自能潤心之液,而不助心之焰,征忡不治而自愈矣。
此症用柏蓮湯佳。
人參 麥冬 玄參各五錢 茯苓 柏子仁 丹皮各三錢 丹參二錢 半夏 蓮子心各一錢 生棗仁三錢 水煎服。
一劑安,十劑愈。
人有得怔忡之症,日間少輕,至夜則重,欲思一睡熟而不可得者,人以為心虛之極也,誰知是腎氣之乏乎。凡人夜臥則心氣必下降於腎宮,惟腎水大耗,一如家貧,客至無力相延,客見主人之窘迫,自然不可久留,徘徊岐路,實乃徬徨耳。治法大補其腎中之精,則腎氣充足矣。方用心腎兩交湯:
熟地一兩 山茱八錢 人參五錢 當歸五錢 炒棗仁八錢 白芥子五錢 麥冬五錢 肉桂二分 黃連三分 水煎服。
一劑即熟睡,二劑而怔忡定,十劑全愈矣。
此方補腎之中仍益之補心之劑,似乎無專補之功。殊不知腎水既足,而心氣若虛,恐有不相契合之虞。今心腎兩有餘資,主客分外加歡,相得益彰矣。況益之介紹如黃連、肉桂並投,則兩相贊頌和美,有不賦膠漆之好者乎!
此症用交合湯亦效。
人參五錢 熟地二兩 黃連三分 肉桂五分 水煎服。
一劑即睡,十劑全安。
人有得怔忡之症,心常怦怦不安,常若有官事未了,人欲來捕之狀,人以為心氣之虛也,誰知是膽氣之怯乎。夫膽屬少陽,心之母也,母虛則子亦虛。惟是膽氣雖虛,何便作怔仲之病?不知臟腑之氣,皆取決於膽,膽氣一虛,而臟腑之氣皆無所遵從,而心尤無主,故怦怦而不安者,乃似乎怔忡,而實非征忡也。治法徒補心而不補各臟腑之氣,則怔忡之病不能痊;補各臟腑之氣而不補膽之氣,內無剛斷之風,外有紛紜之擾,又安望心中之寧靜乎!故必補膽之氣,而後可以去怯也。方用堅膽湯:
白朮五錢 人參五錢 茯神三錢 白芍二兩 鐵粉一錢 丹砂一錢 天花粉三錢 生棗仁三錢 竹茹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膽壯,二劑而膽更壯,十劑而怦怦者不知其何以去也。
此方肝膽同治之劑,亦心膽共治之劑也。肝與膽為表裏,治膽而因治肝者,兄旺而弟自不衰也;心與膽為子母,補膽而兼補心者,子強而母自不弱也。又有鎮定之品以安神,刻削之味以消痰,更相佐之得宜,即是怔忡,未有不奏功如響者,況非怔忡之真病乎!
此症用龍齒壯膽湯亦效。
人參 竹茹各三錢 五味子 遠志各一錢 生棗仁一兩 白芍八錢 當歸五錢 龍齒醋焠研末,五分 水煎服。二劑即安。
驚悸門 二則
人有聞聲而動驚,心中怦怦,半日而後止者,人以為心中有痰也,乃用消痰之藥治之不效,久則不必聞聲而亦驚,且添悸病,心中常若有來捕者,是驚悸相連而至也。雖俱是心虛之症,而驚與悸實有不同。蓋驚之病輕於悸,悸之病重於驚,驚從外來而動心,悸從內生而動心也。若怔忡正悸之漸也,故驚悸宜知輕重,一遇怔忡即宜防驚,一驚即宜防悸。然而驚悸雖分輕重,而虛則一也。方用安定湯:
黃芪一兩 白朮五錢 當歸五錢 生棗仁五錢 遠志三錢 茯神五錢 甘草一錢 熟地一兩 半夏二錢 麥冬五錢 柏子仁三錢 玄參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驚悸輕,再劑更輕,十劑全愈。
【驚悸分內外先後,亦無人道過也。】
夫神魂不定而驚生,神魂不安而悸起,皆心肝二部之血虛也。血虛則神無所歸,魂無所主,今用生血之劑,以大補其心肝,則心肝有血以相養,神魂何至有驚悸哉!倘此等之藥,用之驟效,未幾而仍然驚悸者,此心肝大虛之故也,改煎藥為丸。方用鎮神丹:
人參四兩 當歸三兩 白朮五兩 生棗仁三兩 遠志二兩 生地三兩 熟地八兩 白芥子一兩 茯苓三兩 柏子仁一兩 龍骨一兩醋焠用 虎睛一對 陳皮三錢 麥冬三兩 各為末,蜜為丸。每日白滾水送下,早晚各五錢,一料全愈。
此方較前方更奇而有神。方中用龍虎二味實有妙義。龍能定驚,虎能止悸,入之補心補腎之中,使心腎交通,而神魂自定也。
此症用鎮心丹亦效。
人參 白芍各一兩 丹砂一錢 錢落一錢 天花粉一錢 山藥五錢 遠志二錢 生棗仁五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十劑全愈。
人有先驚而後悸,亦有先悸而後驚,似乎不同,而不知非有異也,不過輕重之殊耳。但驚有出於暫,而不出於常,悸有成於暗,而不成於明者,似乎常暫明暗之不同。然而暫驚輕於常驚,明悸重於暗悸。吾定一方,合驚悸而治之名為兩靜湯:
人參一兩 生棗仁二兩 菖蒲一錢 白芥子三錢 丹砂三錢 巴戟天一兩 水煎服。
連服四劑,驚者不驚,而悸者亦不悸也。
【□□□常與□□□暗□□□□□也。】
此方多用生棗仁以安其心,用人參、巴戟天以通心腎。心腎兩交,則心氣通於腎,而使能安;腎氣通於心,而日亦安也。心腎交而晝夜安,即可久之道也。
此症用鎮心丹亦可同治。
虛煩門 二則
人有遇事或多言而煩心生,常若胸中擾攘紛紜而嘈雜,此陰陽偏勝之故,火有餘而水不足也。或謂心熱則火動而生煩,膽寒則血少而厭煩矣。不知虛煩實本於心熱,膽則未曾寒也。夫膽則最喜熱而惡寒,世人云膽寒則怯者,正言膽之不可寒也。膽寒既怯,何敢犯火熱之心,可見虛煩是心火之熱,非膽木之寒矣。古人用溫膽湯以治虛煩,而煩轉盛者,正誤認膽寒也。治法宜於補心之中,而用清心之味。方名解煩益心湯:
人參二錢 黃連一錢 生棗仁三錢 白朮一錢 茯神三錢 當歸三錢 玄參五錢 甘草三分 枳殼五分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
一劑煩止,再劑煩除矣。
【虛煩在心熱,非關於膽,論得是。】
此方純是入心之藥,清火而加入消痰之藥者,有火必有痰也。痰火散而煩自釋矣,況又有補心之劑,同群並濟哉!
此症用玄冬湯亦甚神。
玄參 麥冬各二兩 水煎服。
一劑而心安,二劑全愈。
人有年老患虛煩不寐,大便不通,常有一裹熱氣,自臍下宜沖於心,便覺昏亂欲絕,人以為火氣之沖心也,誰知是腎水之大虧乎。夫心中之液,實腎內之精也。心火畏腎水之剋,乃假剋也;心火喜腎水之生,乃真生也。心得腎之交,而心乃生,心失腎之通,而心乃死。虛煩者正死心之漸也。惟是腎既上通於心,何以臍下之氣上沖而心煩?不知腎之交於心者,乃腎水之交,而非腎火之交也。腎水交於心,而成既濟之泰;腎火交於心,而成未濟之否。故既濟而心安,未濟而心煩耳。老人孤陽無水,熱氣上沖,乃腎火沖心也。火之有餘,實水之不足,治法大補腎中之水,則水足以制火,火不上沖而煩自止矣。方用六味地黃湯加品治之。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山藥四錢 茯苓三錢 丹皮五錢 澤瀉二錢 白芍五錢 麥冬五錢 炒棗仁五錢 北五味一錢 柴胡五分 甘菊三錢 水煎服。
二劑而煩卻,四劑而大便通,二十劑不再發。
六味丸湯所以滋腎水之涸也,麥冬、五味滋其化源;白芍、柴胡以平肝,肝平而相火無黨,不至引動包絡之火;又得棗仁、甘菊相制,則心氣自舒,而復有腎水交通,有潤之樂而無燥之苦,豈尚有虛煩之動乎!
此症用濟心丹亦效。
熟地二兩 麥冬 玄參 生棗仁各五錢 丹皮 地骨皮 柏子仁 菟絲子 巴戟天各三錢 水煎服。十劑全愈。
不寐門 五則
人有晝夜不能寐,心甚躁煩,此心腎不交也。蓋日不能寐者,乃腎不交於心;夜不能寐者,乃心不交於腎也。今日夜俱不寐,乃心腎兩不相交耳。夫心腎之所以不交者,心過於熱,而腎過於寒也。心原屬火,過於熱則火炎於上,而不能下交於腎;腎原屬水,過於寒則水沉於下,而不能上交於心矣。然則治法,使心之熱者不熱,腎之寒者不寒,兩相引而自兩相合也。方用上下兩濟丹:
人參五錢 熟地一兩 白朮五錢 山茱萸三錢 肉桂五分 黃連五分 水煎服。一劑即寐。
蓋黃連涼心,肉桂溫腎,二物同用,原能交心腎於頃刻。然無補藥以輔之,未免熱者有太燥之虞,而寒者有過涼之懼。得熟地、人參、白朮、山萸以相益,則交接之時,既無刻削之苦,自有歡愉之慶。然非多用之則勢單力薄,不足以投其所好,而饜其所取,恐暫效而不能久效耳。
此症用芡蓮丹亦佳。
人參 茯苓 玄參 熟地 生地 蓮子心 山藥 芡實各三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四劑安。
人有憂愁之後,終日困倦,至夜而雙目不閉,欲求一閉目而不得者,人以為心腎之不交也,誰知是肝氣之太燥乎。夫憂愁之人,未有不氣鬱者也。氣鬱既久,則肝氣不舒;肝氣不舒,則肝血必耗;肝血既耗,則木中之血上不能潤於心,而下必取汲於腎。然而肝木大耗,非杯水可以灌溉,豈能堪日日之取結乎!於是腎水亦枯,而不能供肝木之涸矣。其後腎止可自救其焦釜,見肝木之來親,有閉關而拒矣。肝為腎之子,腎母且棄子而不顧,況心為腎之仇,又烏肯引火而自焚乎?所以堅閉而不納也。治法必須補肝血之燥,而益腎水之枯,自然水可以養木,而肝可以交心也。方用潤燥交心湯: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熟地一兩 玄參一兩 柴胡三分 菖蒲三分 水煎服。
一劑而肝之燥解,再劑而肝之鬱亦解,四劑而雙目能閉而熟睡矣。
此方用芍藥、當歸以滋其肝,則肝氣自平;得熟地以補腎水,則水足以濟肝,而肝之血益旺;又得玄參以解其心中之炎,而又是補水之劑;投之柴胡、菖蒲解肝中之鬱,引諸藥而直入於心宮,則腎肝之氣自然不交而交也。
此症用安睡丹亦妙。
白芍 生地 當歸各五錢 甘草一錢 熟地一兩 山茱萸 枸杞各二錢 甘菊花三錢 水煎服。
二劑即閉目矣,十劑全愈。
人有夜不能寐,恐鬼祟來侵,睡臥反側,輾轉不安,或少睡而即驚醒,或再睡而恍如捉拿,人以為心腎不交,而孰知乃膽氣之怯也。夫膽屬少陽,其經在半表半裏之間,心腎交接之會也。心之氣由少陽以交於腎,腎之氣亦由少陽以交於心。膽氣既虛,至不敢相延心腎二氣而為之介紹,心腎乃怒其閉門不納,兩相攻擊,故膽氣愈虛,驚悸易起,益不能寐耳。治法宜補少陽之氣。然補少陽,又不得不補厥陰也。蓋厥陰肝經,與少陽膽經為表裏,補厥陰之肝,正補少陽之膽耳。方用肝膽兩益湯:
白芍一兩 遠志五錢 炒棗仁一兩 水煎服。
一劑而寐安,二劑而睡熟,三劑而驚畏全失。
此方白芍入肝入膽,佐以遠志、棗仁者,似乎入心而不入膽。不知遠志、棗仁既能入心,亦能入膽,況同白芍用之,則共走膽經,又何疑乎。膽得三味之補益,則膽汁頓旺,何懼心腎之相格乎。
此症用無憂湯亦甚妙。
白芍五錢 竹茹三錢 炒棗仁三錢 人參三錢 當歸五錢 一劑睡寧,四劑全愈。
人有神氣不安,臥則魂夢飛揚,身雖在床,而神若遠離,聞聲則驚醒而不寐,通宵不能閉目,人以為心氣之虛也,誰知是肝經之受邪乎。夫肝主藏魂,肝血足則魂藏,肝血虛則魂越,遊魂亦因虛而變也。今肝血既虧,肝臟之中無非邪火之氣,木得火而自焚,魂將安寄?自避出於軀殼之外,一若離魂之症,身與魂分為兩也。然而離魂之症與不寐之症,又復不同。離魂者魂離而能見物,不寐而若離魂者,魂離而不能見物也。其所以不能見物者,陰中有陽,非若離魂之症絕於陰耳。治法袪肝之邪,而先補肝之血,血足而邪自難留,邪散而魂自歸舍矣。方用引寐湯:
白芍一兩 當歸五錢 龍齒末火煅二錢 萸絲子三錢 巴戟天三錢 麥冬五錢 柏子仁二錢 炒棗仁三錢 茯神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寐矣,連服數劑,夢魂甚安,不復從前之飛越也。
此方皆是補肝、補心之藥,而用之甚奇者,全在龍齒。古人謂治魄不寧者,宜以虎睛,治魂飛揚者,宜以龍齒,正取其龍齒入肝而能平木也。夫龍能變化動之象也,不寐非動乎,龍雖動而善藏,動之極正藏之極也。用龍齒以引寐者,非取其動中之藏乎。此方古人之所未言,余偶及之,洩天地之奇也。
此症用灈枝湯亦效。
炒梔子三錢 甘草一錢 白芍 當歸 炒棗仁各五錢 丹砂一錢 遠志八分 柴胡三分 半夏一錢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心顫神懾,如處孤壘,而四面受敵,達旦不能寐,目眵眵無所見,耳聵聵無所聞,欲少閉睫而不可得,人以為心腎之不交也,誰知是膽虛而風襲之乎。夫膽虛則怯,怯則外邪易入矣。外邪乘膽氣之虛,既入於膽之中,則氣無主,一聽邪之所為。膽欲通於心,而邪不許;膽欲交於腎,而邪又不許,此目之所以眵眵,而耳之所以聵聵也。心腎因膽氣之不通,亦各退守本宮,而不敢交接,故欲閉睫而不可得也。夫膽屬少陽,少陽者木之屬也,木與風同象,散風最易入也。風乘膽木之虛,居之而不出,則膽畏風之威,膽愈怯矣。膽愈怯而又無子母之援,何啻如臥薪嘗膽之苦,又安得悠然來夢乎。治法必補助其膽氣,佐以袪風蕩邪之品,則膽氣壯而風邪自散,庶可高枕而臥矣。方用袪風益膽湯:
柴胡二錢 郁李仁一錢 烏梅一箇 當歸一兩 川芎三錢 麥冬五錢 沙參三錢 竹茹一錢 甘草一錢 白芥子二錢 陳皮五分 水煎服。
連服二劑,而顫懾止,再服二劑,而見聞有所用,人亦熟睡矣。
【膽虛而邪入,邪入而膽益虛,不補膽以袪邪,此世人之所以無效也。】
此方絕不治心腎之不交,而惟瀉膽木之風邪,助膽木之真氣,則膽汁不乾,可以分給於心腎,自然心腎兩交,欲不寐得乎。
此症方可用助勇湯:
荊芥 當歸各三錢 防風 天花粉各一錢 川芎 竹茹各二錢 枳殼 獨活各五分 水煎服。二劑愈。
健忘門 四則
人有老年而健忘者,近事多不記憶,雖人述其前事,猶若茫然,此真健忘之極也,人以為心血之涸,誰知是腎水之竭乎。夫心屬火、腎屬水,水火似乎相剋,其實相剋而妙在相生,心必藉腎以相通,火必得水而既濟。如止益心中之血,而不去填腎中之精,則血雖驟生,而精仍長涸,但能救一時之善忘,而不能冀長年之不忘也。治法必須補心,而兼補腎,使腎水不乾,自然上通於心而生液,然而老年之人,乃陰盡之時,補陰而精不易生,非但藥品宜重,而單恃煎湯,恐有一時難以取勝之憂,服湯劑之後,以丸藥繼之,始獲永遠之效也。方名生慧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四錢 遠志二錢 生棗仁五錢 柏子仁去油五錢 茯神三錢 人參三錢 菖蒲五分 白芥子二錢 水煎服。
連服一月自然不忘矣。
【老人健忘,自然是心腎之不足,湯補心而丸補腎,兩得之道也。】
此方心腎兼補,上下相資,實治健忘之聖藥,苟能日用一劑,不特卻忘,併有延齡之慶矣。然而人必苦服藥也,則丸方又不可不傳耳。方名扶老丸:
人參三兩 白朮三兩 茯神二兩 黃芪三兩 當歸三兩 熟地半觔 山茱萸四兩 玄參三兩 菖蒲五錢 柏子仁三兩 生棗仁四兩 麥冬三兩 龍齒三錢 白芥子一兩 各為細末,蜜為丸,丹砂為衣,每日晚間白滾水吞下三錢,久服斷不健忘。
此方老少人俱可服,而老年人尤宜,蓋補腎之味多於補心,精足而心之液生,液生而心之竅啟,竅啟而心之神清,何至昏昧而善忘哉。
此症亦可用強記湯:
熟地 麥冬 生棗仁各一兩 遠志二錢 水煎服。
二十劑不忘矣。
人有壯年而健忘者,必得之傷寒大病之後,或酒色過度之人,此等之病,視若尋常,而本實先匱,最為可畏。世人往往輕之而不以為重,久則他病生焉,變遷異症而死者多矣。予實憫之,故又論及此。此種健忘,乃五臟俱傷之病,不止心腎二經之傷也。若徒治心腎,恐胃氣甚弱,則虛不受補,甚為可慮。必須加意強胃,使胃強不弱,始能分布精液於心腎耳。方用生氣湯:
人參二錢 白朮一錢 茯苓三錢 遠志八分 炒棗仁二錢 熟地五錢 山茱萸二錢 甘草三分 神麯三分 半夏三分 麥冬一錢 肉桂三分 菖蒲三分 芡實三錢 廣木香一分 水煎服。
四劑而胃口開,十劑而善忘少矣,連服三十劑全愈。
【健胃以補心腎二經,始得受益。】
此方藥味多而分兩輕者,以病乃久虛之症,大劑恐有阻滯之憂,味少恐無調劑之益,所以圖攻於緩,而奏效於遠也。扶助胃氣而仍加意於補心腎二經,則五臟未嘗不同補也。有益無損,殆此方之謂歟。
此症亦可用強記湯加人參三錢治之。
人有氣鬱不舒,忽忽如有所失,目前之事竟不記憶,一如老人之善忘,此乃肝氣之滯,非心腎之虛耗也。夫肝氣最急,鬱則不能急矣,於是腎氣來滋,至肝則止;心氣來降,至肝則回,以致心腎兩相間隔,致有遺忘也。治法必須通其肝氣之滯,而後心腎相通,何至有目前之失記乎。然而欲通肝氣,必須仍補心腎,要在於補心、補腎之中,而解其肝氣之鬱,則鬱猶易解,不至重鬱。否則已結之鬱雖開,而未結之鬱必至重結矣。方用通鬱湯:
白芍一兩 茯神三錢 人參二錢 熟地三錢 玄參三錢 麥冬三錢 當歸五錢 柴胡一錢 菖蒲五分 白芥子二錢 白朮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鬱少解,二劑而鬱更解,四劑而鬱盡解。
【通鬱湯可兼治諸鬱,治陰虛而兼鬱者尤宜。】
此方善於開鬱,而又無刻削乾燥之失,直解其肝中之沉滯,使肝血大旺,既不取給於腎水,復能添助夫心火,心肝腎一氣貫通,寧尚有遺忘失記之病哉。
此症可用存注丹:
白芍 白朮 生地各三錢 麥冬 柏子仁各五錢 甘草 菖蒲各一錢 柴胡 天花粉各二錢 青皮三分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對人說話隨說隨忘,人迷其言杳不記憶,如從前並不道及,人以為有祟憑之也,誰知是心腎之兩開乎。夫心腎交而智慧生,心腎離而智慧失,人之聰明非生於心腎,而生於心腎之交也。腎水資於心,則智慧生生不息;心火資於腎,則智慧亦生生無窮。苟心火亢,則腎畏火炎而不敢交於心;腎水竭,則心惡水乾而不敢交於腎,兩不相交,則勢必至於兩相忘矣。夫心腎如夫婦也,夫婦乖離,何能記及於他事乎。治法必須大補心腎,使其相離者,重復相親,自然相忘者復能相憶耳。方用神交湯:
人參一兩 麥冬一兩 巴戟天一兩 柏子仁五錢 山藥一兩 芡實五錢 玄參一兩 丹參三錢 茯神三錢 菟絲子一兩 水煎服。
連服十劑,即不忘矣,服一月不再忘。
此方似乎重於治心,而輕於治腎。不知夫婦之道,必男求於女,而易於相親,重於治心者,正欲使心之先交於腎也。然而方中之妙,無一味非心腎同治之藥,是治心無非治腎也,而交腎仍無非交心也。兩相交而兩相親,寧有再忘者乎。
此症可用天絲飲亦效。
巴戟天一兩 菟絲子一兩 水煎服。十劑即不忘。
癲癇門 六則
人有素常發癲,久而不效,口中喃喃不已,時時忽忽不知,時而叫罵,時而歌唱,吐痰如蜒蚰之涎,人皆謂痰病也。然以消痰化涎之藥與之,多不效。蓋此症乃胃中少有微熱而氣又甚衰,故症有似於狂而非狂,有似於癇而非癇也。治法宜補胃氣,而微用清火之藥,可以奏功。然而胃土之衰,由於心火之弱,胃火之盛,由於心火之微,未可徒補胃土而清胃火也。方用助心平胃湯:
人參五錢 茯神一兩 貝母三錢 神麯一錢 肉桂三分 甘草一錢 甘菊三錢 菖蒲一錢 生棗仁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癲止半,再劑而癲盡除也。
此方補胃氣以生心氣,助心火而平胃火。故心既無傷,而胃又有益,不必治癲而癲自止矣。
此症用天半神丹亦神效。
巴戟天三兩 半夏三錢 水煎服。
一劑即止癲,十劑不再發。
人有壯年之人,痰氣太盛,一時跌仆,口作牛馬之鳴者,世人所謂牛馬之癲也,其實乃虛寒之症,痰入心包也。夫心屬火,而心包亦屬火也。心喜寒,而心包喜溫,所以寒氣一入包絡,即拂其性矣,況又有痰氣之侵乎。夫人身之痰,五臟六腑無不相入,安在犯包絡之即至於迷心乎?包絡為心君之相,凡有痰侵心,包絡先受之,包絡衛心,惟恐痰之相犯,故痰氣一入,即呼諸臟腑來相救援。作牛馬之聲者,所謂痛不擇聲也。治法急救其心,不若急救其包絡。方用濟難湯:
白朮五錢 人參五錢 茯神三錢 菖蒲五分 遠志一錢 柏子仁三錢 半夏三錢 天花粉一錢 南星一錢 附子一錢 神麯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癲止,再劑全愈,連服八劑,此症永絕不再發。
方中雖是救包絡之藥,其實仍是救心之味也。心安而包絡更安,況附子、南星俱是斬關奪門之將,指揮如意,而外邪近賊掃蕩無遺,可慶敉寧之福也。
此症用菖薑湯亦紳效。
人參五錢 肉桂二錢 半夏三錢 白朮一兩 茯神五錢 菖蒲一錢 良薑五分 水煎服。十劑愈。
小兒易於發癲癇者,雖因飲食失宜,亦由母腹之中先受驚恐之氣也。故一遇可驚之事,便跌仆吐涎,口作豬羊之聲,世醫謂是豬羊之癲,用袪痰搜風之藥而益甚,絕不悟其先天之虧損,而大補其命門、膻中之火,所以愈不能見效也。治法宜補其脾胃之土,而更補命門之火以生脾;復補膻中之火以生胃,不必治痰而痰自消化矣。方用四君子湯加減:
人參一錢 茯苓三錢 白朮二錢 甘草一分 附子一片 半夏八分 白薇三分 水煎服。
一劑即止驚而癇亦即愈。
【癲癇成於多痰,而痰多成於胃寒與脾寒也,溫二經自然奏功。】
四君子湯原是補脾胃之聖藥,脾胃健而驚風自收,原不必用鎮定之藥以止之也。況加附子無經不達,而更能直補命門膻中之火,以生脾胃二經之土,則土更易旺,而痰更易消,益之半夏以逐其敗濁,白薇以收其神魂,安得而癲哉。
此症用溫養湯亦妙。
人參二錢 白朮三錢 肉桂五分 半夏八分 乾薑五分 水煎服。
一劑止,四劑全愈。
婦人一時發癲,全不識羞,見男子而如怡,遇女子而甚怒,往往有赤身露體而不顧者,此乃肝火熾盛,思男子而不可得,鬱結而成癲也。夫肝火熾盛,何便成癲?蓋婦女肝木最不宜旺,旺則木中生火,火逼心而焚燒,則心中不安,有外行之失矣。然而心宮之外,有包絡之護,何以不為阻隔,任其威逼乎?不知肝木之火,乃虛火也。虛火與相火同類,庇匪比之朋,忘聖明之戴,聽其直燒心中而不顧也。然而心君出走,宜有死亡之虞,何以但癲而不死,蓋有腎水之救援耳。思男子而不可得者,因腎經之旺也。雖所旺者半是腎火,而腎水實未涸也。有肝火之相逼,即有腎水之相滋,所以但成癲痴,而未至夭喪耳。治法宜瀉其肝火,補其腎水,而兼舒其鬱悶之氣為得也。方用散花丹:
柴胡三錢 炒梔子五錢 白芍二兩 當歸一兩 生地一兩 熟地二兩 玄參二兩 天花粉三錢 陳皮一錢 茯神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癲輕,二劑而羞惡生,三劑而癲失,必閉門不見人也。
【宜加丹皮三錢以去相火。】
此方全去瀉肝之火,不去耗肝之血;疏肝之鬱,不去散肝之氣,補腎中之精,不去救心中之焰。水足則木得所養,而火自息於木內;火息則神得所安,而魂自返於肝中,況有消痰利水之劑,則痰氣盡消,各化為水,同趨於膀胱而出矣。
此症用梔連瀉火湯亦甚效。
生地一兩 當歸 丹皮各五錢 炒梔子 天花粉各三錢 黃連二錢 吳茱萸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癲輕,二劑全愈。
此方兼可治熱入血室,少加柴胡一錢。
人有入干戈之中,為賊所執,索金帛不與,賊褫其衣,將受刀,得釋,遂失心如癡,人以為失神之病也,誰知是膽落之病乎。夫膽附於肝者也,因驚而膽墮者,非膽之果落於肝中也。蓋膽中之汁味散而不收,一如膽之墮落於肝耳。膽既墮落,則膽中之汁盡為肝之所收,則肝強膽弱,而心不能取決於膽,心即忽忽如失,一如癲痴之症矣。治法瀉肝氣之有餘,補膽氣之不足,則膽汁自生,而癲痴可愈矣。方用卻驚丹治之。
附子三分 陳皮一錢 白朮三錢 當歸五錢 丹砂一錢 鐵粉一錢 茯神三錢 遠志一錢 半夏一錢 人參三錢 薄荷一錢 天花粉二錢 南星一錢 各為細末,蜜為丸,如彈子大,薑湯送下。一丸而驚氣即收矣。連服三丸而癲痴自愈,不必盡服。
此方安神定志之聖方也。方中全在用鐵粉為神,鐵粉者鐵落也,最能推抑肝邪而又不損肝氣。肝與膽同類,均木之象也,水畏金刑,故用鐵落以制肝,非取其金剋木之意乎。金剋肝木,未必不金剋膽木矣。然而肝木陰木也,膽木陽木也,鐵落剋陰木而不剋陽木,故制肝而不制膽。所以既伐肝邪,即引諸藥直入膽中,以生膽汁,不獨取其化痰而靜鎮也。
此症用收驚湯亦效。
當歸 山茱萸各一兩 白芍一兩 北五味二錢 附子三分 水煎服。
一劑驚收,二劑再不痴矣,三劑全愈。
人有思慮過度,耗損心血,遂至癲疾,或哭或笑,或裸體而走,或閉戶自言,喃喃不已,人以為花癲之病也,誰知是失志之癲乎。夫思慮過多,必傷於脾,脾氣一損,即不能散精於肺,肺氣又傷,而清肅之令不行,而脾氣更傷矣。且脾者心之子也,脾病而心必來援,猶子病而母必來顧。心見脾氣之傷,以至失志,則心中無主,欲救而無從,欲忘而不得,呼鄰而不應,忌仇而相侵,於是自忘其身,將為從井之事,見人而嚅囁,背客而絮叨,遂至於癲而不自覺也,治法非急清其心不可。然而心病由於脾病也,補心以定志,更不若補脾以定志之為神。方用歸神湯: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巴戟天一兩 茯神五錢 紫河車一具 半夏三錢 陳皮一錢 甘草一錢 丹砂一錢 菖蒲一錢 麥冬五錢 柏子仁三錢不去油 白芥子三錢 各為末。先
將紫河車淨水煮熟,不可去血絲,搗爛,將各藥末再搗為丸。白滾水送下五錢,連服數日,而癲如失也。
【大約癲病多生於痰,治痰非補虛不能奏效。】
此方心脾同治之藥也,雖消痰而不耗氣。用紫河車者,以紫河車為先後天之母,更能歸神於頃刻;神得河車而有依,則忘即依神而相守,不特已失者重回,而既回者尤能永固也。
此症用加味溫養湯亦效。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麥冬一兩 半夏三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
二劑少愈,十劑全愈。
狂病門 六則
人有熱極發狂,登高而呼,棄衣而走,氣喘發汗如雨,此陽明胃經之火也。夫陽明之火何以能使人登高而呼乎?蓋火性炎上,內火熾勝,則身自飛揚矣;熱鬱於胸,得呼則氣泄矣。衣所以蔽體者也,內熱既盛,衣之覆體,不啻如焚,棄之則快,又何顧焉。火刑肺金,自然大喘;喘極而肺金受傷,不能自衛夫皮毛,腠理開泄,陰不攝陽,逼其汁而外出,有不可止遏之勢,汗既盡出,心無所養,神將飛越,安得而不發狂乎。方用加味白虎湯救之。 人參二兩 石膏三兩 知母五錢 茯苓五錢 麥冬三兩 甘草一錢 半夏三錢 竹葉二百片 糯米一撮 水煎服。
一劑而狂定,再劑而熱止矣,不可用三劑也。【狂病多火,但宜分旺極與不旺極耳。】
此症非用白虎湯以急救胃火,則腎水立時熬乾,身成黑炭矣。然而火勢燎原,非杯水可救,必得滂沱大雨,則滿山遍野之焰始能盡行撲滅也。
此症用坎水湯亦效。
石膏一兩 玄參二兩 甘草一錢 天花粉三錢 炒梔子三錢 車前子二錢 水煎服。
一劑狂定,再劑全愈。
人有火起發狂,腹滿不得臥,面赤心熱,妄見妄言,如見鬼狀,此亦陽明胃火之盛也。然胃火是陽症,而妄見妄言如見鬼狀,又是陰症,何也?陽明之火盛,由於心包之火盛也。陽明屬陽,而心包屬陰,心包與陽明之火,一齊並動,故腹滿而不得臥。倘僅有胃火之動,而心包之火不動,雖口渴腹滿,而尚可臥也。唯心包助胃火而齊動,遂至心神外越,而陰氣乘之,若有所見,因而妄有所言,如見鬼而實非真有鬼也。治法仍宜瀉胃之火,而不必瀉心包之火。蓋胃為心包之子,心包為胃之母也,母盛而子始旺,然子衰而母亦弱耳,瀉胃火非即瀉心包之火乎。方用瀉子湯:
玄參三兩 甘菊花一兩 知母三錢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胃火平,二劑而心包火亦平矣。二火既平,而狂病自愈。
【瀉子湯終不及白虎湯之迅速,然能多用,其功效又勝於白虎,余試之而極驗,故特表出之。】
論理此症可用白虎陽,予嫌白虎湯過於峻削,故改用瀉子湯。以此症心包屬陰,用白虎湯以瀉陽,畢竟有傷陰氣,不若瀉子湯,既瀉其陽,而又無損其陰之為愈也。或曰:母盛而子始旺,瀉心包之火可也,何以瀉胃子之火耶!不知五臟六腑之火最烈者胃火也,胃火一熾,將腎水立時爍乾,故必須先救胃火,胃火息而心包之火亦息矣。倘先瀉心包之火,而寒涼之藥不能先入心包,必由胃而後入,假道滅虢,不反動胃火之怒乎!不若直瀉胃火,既能制陽,又能制陰,兩有所得也。
此症用二石湯亦神。
人參五錢 石膏五錢 寒水石二錢 茯苓三錢 半夏二錢 丹皮五錢 水煎服。
一劑狂走,二劑全愈。
人有易喜易笑,狂妄譫語,心神散亂,目有所見,人疑為胃火之熱也。不知此病非胃熱也,乃心熱耳。心熱發狂,膻中之外衛,謂何亦因心過於酷熱,則包絡膻中何敢代心以司令,聽心中之自主而喜笑不節矣。譬如君王恣肆以擅威,宰輔大臣不敢輕諫,則近侍左右,無非便佞之流,自然聲色可以娛心,言語可以博趣,此偏喜偏笑之所必至也。於是所發之令無非亂政,及至令不可行,而渙散之景象有同鬼域矣。人心之發熱何獨不然。然而心中發狂,以致神越,宜立時暴亡矣,何以仍能苟延日月耶?不知心熱之發狂,不同於胃熱之發狂,胃熱之發狂乃外熱而犯心,心之發狂乃內熱而自亂。故胃狂有遽亡之禍,而心狂有苟延之倖也。治法必以清心為主,心清而狂自定矣。方用清心丹:
黃連三錢 茯神五錢 生棗仁五錢 人參三錢 麥冬一兩 玄參一兩 丹參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神定,再劑而狂定,不必用三劑也。
黃連所以清心火,然徒用黃連,則心火正燥,恐黃連性燥,反動其燥,所以又益人參、丹參、麥冬之類,潤以濟之。蓋火有餘,自然氣不足,補氣以瀉火,則心君無傷,可靜而不可動矣。
此症用解妄湯亦效。
人參一兩 黃連 茯神 柏子仁 玄參 丹參各三錢 生棗仁五錢 甘草一錢 肉桂二分 水煎服。
一劑狂定,二劑全愈。
人有身熱發狂,所言者無非淫亂之語,所喜者無非歡愉之事,一拂其言,一違其事,則狂妄猝發,見神見鬼,人以為心熱之極也,誰知是心包之熱乎。夫心包為心君之副,心中安靜,胡為任包絡之拂亂乖張至此。蓋君弱臣強,心中寒極,不能自主耳。譬如庸懦之主,朝綱解散,乃寄其權於相,而相臣植黨營私,生殺予奪,悉出其手,奉令者立即稱揚,違命者輒加苛斥,聞順情之辭則喜,聽逆耳之言則怒。顛倒是非,違背禮法,心自生疑,若有所見,心包熱狂,正復相似,治法自應瀉心包之火。然而徒治心包,而心中內寒,愈有震驚之嫌,必須補助其心,使心氣不弱,而後呼召外人,可清震主之賊矣。苟或單瀉心包之火,則心包且有犯逆之危,非治法之善也。方用衛主湯:
人參一兩 茯苓五錢 玄參一兩 天花粉三錢 麥冬五錢 生地五錢 丹皮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身熱止,二劑而狂妄定,四劑而喜怒得其正矣。
方用止玄參、生地、丹皮乃清心包之藥,其人參、茯苓、麥冬仍是補心之品,心強而心包之火自弱矣。況玄參、生地、丹皮雖瀉心包而亦是補心之劑,自然撥亂為安,化奸為忠也。或謂心中虛寒,用人參以補虛是矣,然用玄參、丹皮、生地之類雖涼心包,獨不益心之寒乎,似乎宜加熱藥以濟之也。嗟乎!心寒用熱藥理也。然而心包火旺,用助火之藥以益心,必由心包而後能入,火性炎蒸,心未必得益,而轉助心包之焰矣。故不若用人參以助心之為得。蓋人參亦能助心包。非心包所惡,用玄參之類共入之,自然擁衛其心,指揮群藥,以掃蕩炎氛,將心氣自旺,寒變為溫,何必用熱藥以生變哉。
此症用正心湯亦神效。
人參 熟地各一兩 玄參 麥冬各二兩 菖蒲一錢 白芥子三錢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愈。
人有為強橫者所折辱,憤懣不平,遂病心狂,時而持刀,時而踰屋,披頭大叫,人以為陽明胃火之盛也,誰知是陽明胃土之衰乎。夫陽明火盛,必由於心火之大旺也。心火旺,而胃火盛,是火生夫土也,心火衰而胃火盛,是土敗於火也。火生土而胃安,土敗火而胃變,雖所變有似於真火之盛,而中已無根,欲土崩瓦解,而不可救矣。夫狂症皆是熱,而余以此為虛熱,而非實熱,孰肯信之。不知臟腑實熱可以涼折,而虛熱必須溫引。然而陽明胃經之虛熱,又不可全用溫引也。於溫中而佐之微寒之品,實治法之善者。蓋陽明虛熱,乃內傷而非外感也。因憤懣而生熱,不同於邪入而生熱也,明甚。以邪為實熱,而正熱為虛熱耳。方用平熱湯:
人參五錢 黃芪一兩 甘草一錢 麥冬一兩 黃芩一錢 青皮五分 竹瀝一合 白芍五錢 茯苓三錢 棗仁三錢 炒梔子五分 天花粉三錢 柴胡五分 水煎服。
二劑而狂輕,四劑而狂定,服一月而安然熟臥矣。
【土衰亦能發狂,此從古無人道破。】
此方變竹葉石膏湯,以治陽明之虛熱也。甘溫以退大熱,復佐之以甘寒,使陽明之火相順而不逆,轉能健土於火宅之中,消煙於餘氛之內。土既有根,火亦白息,何狂之不去乎!倘以為實熱,而用竹葉石膏也,去生自遠矣。
此症用舒憤湯亦神效。
白芍二兩 炒梔子五錢 玄參一兩 天花粉三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
一劑狂定,再劑愈,三劑全愈。
人有忍饑過勞,忽然發狂,披髮裸形,罔知羞惡,人以為失心之病也,誰知是傷胃而動火乎。夫胃屬陽明,陽明火動,多一發而不可止。世皆謂胃火,宜瀉而不宜補,然而胃實可瀉,而胃虛不可瀉也。經云:二陽之病發心脾。二陽者正言胃也,胃為水穀之海,最能容物,物入胃而消,胃亦得物而養,物養胃而火靜,胃失物而火動矣。及至火動而胃土將崩,必求救於心脾,心見胃火之沸騰,而心神有切膚之痛,自擾亂而不寧,脾見胃火之焚燒,而脾之意有震鄰之恐,亦紛紜而無定,失其歸依,安得而不發狂哉!治法不必安心之神,奠脾之意也,仍救其胃氣之存,而狂自可定也。雖然救胃氣者,必救胃土也,欲救胃土,而不少殺胃火,則胃氣亦未能獨存耳。方用救焚療胃湯:
人參一兩 玄參一兩 竹瀝一合 陳皮三分 神麯五分 山藥五錢 百合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狂定,再劑而狂止,三劑全愈。
【傷胃動火,亦是胃土之衰。】
此方大用人參以救胃土,即兼用玄參以殺胃火 又益之群藥以調停於心、肺、脾、腎之間,使肝不敢來傷胃土,則胃氣尤易轉也。胃氣一轉,胃傷可補,胃既無傷,而心之神,脾之意,又寧有擾亂紛紜之患乎!此狂之所以易定耳。
此症用遏火湯亦神效。
人參 白朮 生地各五錢 玄參一兩 甘草一錢 知母一錢 天花粉二錢 陳皮五分 神麯一錢 丹皮五錢 水煎服。
一劑狂定,再劑全愈。
呆病門 六則
人有終日不言不語,不飲不食,忽笑忽歌,忽愁忽哭,與之美饌則不受,與之糞穢則無辭,與之衣不服,與之草木之葉則反喜,人以為此呆病,不必治也。然而呆病之成,必有其因,大約其始也,起於肝氣之鬱;其終也,由於胃氣之衰。肝鬱則木剋土,而痰不能化,胃衰則土制水,而痰不能消,於是痰積於胸中,盤據於心外,使神明不清,而成呆病矣。治法開鬱逐痰,健胃通氣,則心地光明,呆景盡散也。方用洗心湯:
人參一兩 茯神一兩 半夏五錢 陳皮三錢 神麯三錢 甘草一錢 附子一錢 菖蒲一錢 生棗仁一兩 水煎半碗灌之,必熟睡,聽其自醒,切不可驚醒,反至難愈也。
此等病似乎有祟憑之,然而實無祟也,即或有祟不可治邪,補正而邪自退。蓋邪氣之實,亦因正氣之虛而入之也。此方補其正氣,而絕不去袪邪,故能一劑而奏效,再劑而全愈。或謂此病既是正虛無邪,何以方中用半夏、陳皮如是之多乎?不知正虛必然生痰,不袪痰則正氣難補,補正氣而因之袪邪,是消痰仍是補正也。雖然痰消而正氣旺,是痰即邪也。補正而佐以攻痰,引袪痰之藥直入於心宮,以掃蕩其邪,邪見正氣之旺,安得不消滅於無蹤哉。或又謂呆病既成於鬱,不解鬱而單補正以攻痰,何以能奏功如此?不知呆病之來,其始雖成於鬱,然鬱之既久而成呆,其從前之鬱氣,久則盡亡之矣。故但補胃氣以生心氣,不必又始肝氣以舒鬱氣也。
此症用還神至聖湯亦神。
人參一兩 白朮二兩 茯神 生棗仁各五錢 廣木香 天南星 荊芥各三錢 甘草 良薑 附子 枳殼各一錢 菖蒲五分 水煎灌之,聽其自臥,醒來前症如失。
人有呆病終日閉戶獨居,口中喃喃,多不可解,將自己衣服用針線密縫,與之飲食,時用時不用,嘗數日不食,而不呼饑,見炭最喜食之,謂是必死之症,尚有可生之機也。夫呆病而至於喜糞,尚為可救。豈呆病食炭,反忍棄之乎?蓋喜糞乃胃氣之衰,而食炭乃肝氣之燥,凡飲食之類,必入於胃,而後化為糟粕,是糞乃糟粕之餘也。糟粕宜為胃之所不喜,何以呆病而轉喜之乎?不知胃病則氣降而不升,於是不喜升而反喜降,糟粕正胃中所降之物也。見糞而喜者,喜其同類之物也。然而呆病見糞則喜,未嘗見糞則食也。若至於食糞,則不可治矣,以其胃氣太降於至極耳。夫炭乃木之燼也,呆病成於鬱,鬱病必傷肝木,肝木火焚以傷心,則木為心火所剋,肝中之血盡燥,而木為焦枯之木矣。見炭而喜食者,喜其同類而食之,思救其肝木之燥耳。然而可生之機,全在食炭。夫炭本無滋味,今食之而如飴,是胃氣之未絕也。治其胃氣,而袪其痰涎,則呆病可愈也。方用轉呆丹:
人參一兩 白芍三兩 當歸一兩 半夏一兩 柴胡八錢 生棗仁一兩 附子一錢 菖蒲一兩 神麯五錢 茯神一兩 天花粉三錢 柏子仁五錢 水十碗,煎一碗,使強有力者,抱住其身,另用二人執拿其兩手,以一人托住其下頷,一人將羊角去尖,插其口灌之。倘不肯服,不妨以杖擊之,使動怒氣,而後灌之,服後必然罵詈,少頃必倦而臥,聽其自醒,切不可驚動,自醒則全愈,否則止可半愈也。
此方大補其心肝之氣血,加之袪痰開竅之藥,則肝中枯竭得滋潤而自甦,心內寡弱,得補助而自旺,於是心氣既清,肝氣能運,力能袪逐痰涎,隨十二經絡而盡通之,何呆病而不可愈哉!倘或驚之使醒,則氣血不得盡通,而經絡不得盡轉,所以止可半愈也。然能再服此湯,亦未有不全愈者矣。
此症用甦心湯亦神效。
白芍 當歸各三兩 人參 茯苓各一兩 半夏 炒梔子 柴胡各三錢 附子三分 生棗仁五錢 吳茱萸 黃連各五分 水十碗,煎一碗灌之,聽其自醒,醒來病如失。
人有一時而成呆病者,全不起於憂鬱,其狀悉與呆病無異,人以為有祟憑之也,誰知是起居失節,胃氣傷而痰迷之乎。夫胃屬土,喜火之生者也。然而火能生土,而亦能害土,火不來生,則土無生氣,火過來生,則土有死氣矣。雖然土中之火本生土者也,如何生土者反能害土?豈火為外來之邪火,而非內存之正火乎!孰知邪火固能害土,而正火未嘗不害土也。正火者,土中之真火,如何能害土乎?蓋正火而能養,則火且生土以消食,正火而相傷,則火且害土以成痰。痰成而復傷其胃土,則火且迷心,輕則成呆,而重則發厥矣。起居失節,則胃中勞傷,不生氣而生痰。一時成呆者,乃痰迷於心脘之下,尚未直入於心包之中也。倘入心包,則人且立亡矣。治法宜生其胃氣,而佐之消痰之品,則痰迷可以再開,不必竟治其呆也。方用啟心救胃湯:
人參一兩 茯苓一兩 白芥子三錢 菖蒲一錢 神麯三錢 半夏二錢 南星二錢 黃連一錢 甘草一錢 枳殼五分 水煎服。
一劑而痰解,再劑而神清,三劑而呆病如失,不再呆也。
此方全去救心,正所以救胃也。蓋胃為心之子,心氣既清,而胃氣安有不清者乎?母清而子亦清也。設作呆病治之,亦用附子斬關直入,則火以助火,有頃刻發狂而死矣。總之呆病成於歲月之久,而不成於旦夕之暫,若一時而成呆者,非真呆病也。故久病宜於火中補胃以消痰,而猝病宜於寒中補胃以消痰,又不可不知也。
【同一補胃消痰,而寒熱異用。】
此症用指迷湯亦效。
人參五錢 白朮一兩 半夏 神麯各三錢 南星 甘草各一錢 陳皮 菖蒲各五分 附子三分 肉豆蔻一枚 水煎服。四劑愈。
呃逆門 五則
人有忽然呃逆不止,為是寒氣相感,誰知是氣逆而寒入之也。然氣之所以不順,乃氣之不足也。蓋丹田之氣足,則氣守於下焦而氣順,丹田之氣不足,則氣奔放上焦而氣逆矣。呃逆雖是小症,然治之不得法,往往有變成危症,而不可救,正徒散其寒而不補其氣也。治法宜大補其丹田之氣,而少佐之以袪寒之藥。則氣旺而可以接續,寒袪而足以升提,故不必止呃逆而呃逆遂自止也。方用定呃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丁香五分 陳皮五分 茯苓五錢 沉香末一錢 牛膝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呃逆止矣。
參、苓、白朮純是補氣回陽之藥,丁香袪寒,沉香、牛膝降入丹田以止其逆,逆氣既回,而呃聲自定。孰謂補氣之藥,非即轉氣之湯哉!
此症用加味六君子湯亦妙。
人參 半夏 蘇葉各一錢 白朮 茯苓各三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三分 丁香二分 水煎服。
一劑即止呃,二劑全愈。
人有痰氣不清,一時作呃逆之聲者,人以為火逆作祟也。夫火逆之痰,口必作渴,今不渴而呃逆,仍是痰氣之故,而非火邪之祟也。夫痰在胃口,而呃逆在丹田,何以能致此耶?蓋丹田之氣欲升,而痰結胸中以阻之。此種呃逆較虛呃者甚輕,治法消其痰氣,而呃逆自除,方用二陳湯加減治之。
人參五分 陳皮五分 半夏一錢 甘草三分 厚朴一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一劑即愈。
二陳湯為治痰之妙劑,加入人參、厚朴於補氣之中而行降氣之藥,自能袪痰於上焦,連氣於下焦也。
此症亦可用加味六君子湯治之。
人有口渴飲水忽然呃逆者,非水氣之故,乃火氣之逆也。人若腎火太盛,必大渴呼水矣,今但渴而不大飲水者,乃胃火微旺,而胃氣猶虛也。故飲水雖快,而多則不能易消,火上沖而作呃逆耳。治法宜補其胃中之土,而降其胃中之火,則胃氣之安,而胃火自息,呃逆亦自止矣。方用平呃散:
玄參 白朮各五錢 人參二錢 茯苓 甘菊花 麥冬各三錢 甘草五分 水煎服。一劑即平。
此方降胃火而又不耗胃氣,所以奏功實神。倘以為胃火之盛,而輕用石膏,雖亦能取勝,而終於胃土有傷,呃逆除而他病又生矣,不若此方之和平而又神也。
此症用兩宜湯亦妙。
人參二錢 茯苓 白朮各五錢 甘草 澤瀉 黃連各一錢 肉桂三分 陳皮五分 天花粉二錢 柴胡三分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氣惱之後,肝又血燥,肺又氣熱,一時呃逆而不止,人以為火動之故也,誰知亦是氣逆而不舒乎。蓋肝性最急,一拂其意,則氣必下剋脾土,而脾土氣閉,則腰臍之間不逼,氣乃上奔於咽喉,而作呃逆矣。倘亦用降火降氣之藥,則呃逆更甚,必須用散鬱之劑,而佐以消痰潤肺之藥,始為得之。方用解呃丹:
茯神三錢 白芍三錢 當歸二錢 白朮五錢 蘇葉五分 麥冬五錢 白芥子三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一劑而呃逆即止。
【氣病亦以全力注之。】
此方為散鬱之神方,不特治呃逆已也。用白朮以利腰臍之氣,用柴、芍、當歸以舒肝膽之氣,用蘇葉、麥冬以潤肺金之氣,用茯神以通心與膀胱之氣,用白芥子以宣膜膈之氣,是一身上下之氣盡行流通,又何虞下焦之氣不上升於咽喉乎!故一劑而收功也。
此症亦可用乎順散:
柴胡 甘草 烏藥各一錢 白芍三錢 香附 白芥子 川芎各二錢 砂仁一粒 水煎服。二劑即止。
人有呃逆時作時止者,乃氣虛而非氣滯也。夫氣旺則順,氣衰則逆,五行之道也,凡逆之至者,皆衰之極耳。惟是氣衰而呃逆者,不比痰呃與火呃也,補其氣之虛,而呃逆自止。倘不知補氣,而惟從事於消痰降火,則輕必變重,而重必入死矣。況痰火之呃,亦虛而致,不惟寒呃之成於虛也,方用六君子湯加減治之。
人參三錢 白朮一兩 茯苓三錢 陳皮一錢 甘草三分 半夏二錢 柿蒂三枚 水煎服。
連服三劑而呃逆自除。
【氣逆本於氣衰,一句居要。】
此方乃治胃之聖劑,胃氣弱而諸氣皆弱,胃氣旺而諸氣皆旺,故補胃氣正所以補諸氣也,氣既旺矣。加以柿蒂之能轉呃,自然氣轉於須臾,而呃逆頓止矣。且胃又多氣之腑也,諸氣之逆皆從胃始,然則諸氣之順,何獨不由胃始哉。
此症方可用加味朮苓湯:
人參 白朮各五錢 茯苓三錢 半夏二錢 竹瀝一合 附子三分 水煎服。二劑愈。
辨證錄 卷之五
關格門 五則
人有病關格者,食至胃而吐,欲大小便而不能出,眼睛紅赤,目珠暴露,兩脇脹滿,氣逆拂抑,求一通氣而不可得,世以為胃氣之太盛,而不知乃肝氣之過鬱耳。夫關格之症,宜分上下,一上格而不得下,一下關而不得出也。令上既不得入,而下又不得出,是真正關格,死生危急之症也。治之原有吐法,上吐則下氣可通。今不必用吐藥而先已自吐,是用吐藥無益矣。若用下導之法,則上既無飲食下胃,而大腸空虛,即用導藥,止可出大腸之糟粕鞕屎,而不能通小腸膀胱之氣,是導之亦無益也。必須仍用煎藥和解為宜,但不可遽然多服,須漸漸飲之,初不受而後自受矣。方用開門散:
白芍五錢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陳皮一錢 當歸五錢 柴胡三錢 蘇葉一錢 牛膝三錢 車前子三錢 炒梔子三錢 天花粉三錢 水煎一碗,緩緩呷之,一劑而受矣。一受而上關開,再劑而下格亦通。
【開門散乃解鬱之神劑。】
此方直走肝經以解鬱,鬱解而關格自痊,所謂扼要爭奇也。倘用香燥之藥,以耗胃氣,適足以堅其關門而動其格據矣。
此症用通關散亦效。
白芍五錢 茯苓三錢 甘草 枳殼 神麯各三分 白豆蔻一枚 川芎二錢 生薑汁半合 柴胡一錢 水煎服。
一劑即開,二劑愈。愈後須用補腎之劑。
人有無故而忽然上不能食、下不能出者,胸中脹急,煩悶不安,大小便窘迫之極,人以為關格之症也,誰知是少陽之氣不通乎。夫少陽膽也,膽屬木,木氣最喜舒泄,因寒氣所襲,則木不能條達,而氣乃閉矣。於是上剋胃而下剋脾,脾胃畏木之刑,不敢去生肺氣,而併生大腸之氣矣。肺金因脾胃之氣不生,失其清肅之令,而膀胱、小腸無所凜遵,故一齊氣閉矣。此症原可用吐法,一吐而少陽之氣升騰可愈。其次則用和解之法,和其半表半裏之間,而膽木之鬱結自通。二法相較,和勝於吐,吐必傷五臟之氣,而和則無損五臟之氣也。方用和解湯:
柴胡一錢 白芍三錢 甘草一錢 枳殼五分 薄荷一錢 茯神三錢 丹皮二錢 當歸三錢 水煎服。
緩緩服之,三劑則可以開關矣。上關一開,而下格自愈。
此方乃逍遙散之變方也。逍遙散有白朮、陳皮,未嘗不可開關。余改用薄荷、枳殼、丹皮者,直入肝經之藥,取其尤易於開鬱也。此方全不開關,而關自開者,正以其善於解鬱也。
此症用寬緩湯亦妙。
柴胡 茯苓各二錢 當歸三錢 白芍五錢 甘草 蘇葉 黃芩各一錢 竹葉三十片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吐逆不得飲食,又不得大小便,此五志厥陽之火太盛,不能營於陰,遏抑於心胞之內,頭上有汗,乃心之液外亡,自焚於中也。存亡之機,間不容髮,此關格最危之症,人以為氣之不通也,欲用麝香、片腦之類,以劫開其門,必至耗散真氣,反致歸陰矣。法宜調其營衛,不偏陰偏陽,一味沖和,毋犯胃氣,使其臟腑自為敷布,不必問其關從何開,格從何啟,一惟求之中焦握樞而運,以漸透於上下之間,自能營氣前通,衛氣不閉,因其勢而利導之,庶無扞格耳。方用和中啟關散:
麥冬五錢 人參五分 甘草五分 柏子仁三錢 滑石敲碎,一錢 黃連一錢 白芍五錢 桂枝三分 天花粉一錢五分 水煎服。
一劑而上吐止,再劑而下閉通矣。
此方解散中焦之火,更能舒肝以平木,木氣既平,而火熱自減。內中最妙者,用黃連與桂枝也。一安心以交於腎,一和腎而交於心,心腎兩交,則營衛陰陽之氣,無不各相和好,陰陽既和,而上下二焦安能堅閉乎,此和解之善於開關也。
此症用黃連啟心湯亦效。
人參一錢 白朮 丹皮各三錢 黃連 玄參各二錢 甘草一錢 桂枝三分 半夏五分 柴胡三分 水煎服。二劑愈。
人有上吐下結,氣逆不順,飲食不得入,溲溺不得出,腹中作疼,手按之少可,人以為此寒極而陰陽易位,其脈必濇而伏也。法當吐,不吐則死。然而不必吐也,夫上部無脈下部有脈,吐之宜也,以食填塞於太陰耳。今脈濇而伏,非無脈之比,況所食之物,已經吐出,是非食填太陰也。吐之不重傷脾胃之氣,以堅其閉塞乎。夫胃氣之所以不開,與大小腸、膀胱之所以閉結者,由於腎氣之衰也。胃為腎之關門,腎之氣不上,則胃之關必不開。腎主大小便、膀胱之氣化,亦腎氣化之也。腎氣不通於三經,則便溲何從而出,然則上下開闔之權衡全在乎腎也。治法必須大補其腎中之水火。腎中之水火足,而關格不治而自愈矣。方用水火兩補湯:
熟地一兩 山茱四錢 茯神五錢 車前子三錢 人參二錢 麥冬一兩 五味子五分 肉桂一錢 白朮五錢 牛膝三錢 水煎服。
連服二劑,上吐止而下結亦開矣,再服四劑全愈。
此方補腎中之水火,而又能通腎中之氣。氣足而上自達於胃,下自達於膀胱、大小腸矣。倘用香燥之藥以救胃,則胃氣愈傷;倘用攻利之藥以救膀胱、大小腸,則膀胱、大小腸愈損,何日是開關解格之日哉。
此症用化腎湯亦神效。
熟地二兩 肉桂二錢 水煎服。
一劑即通,二劑全愈。
人有一時關格,大小便閉結不通,渴飲涼水,少頃即吐,又飲之又吐,面赤唇焦,粒米不能下胃,飲一杯吐出杯半,脈亦沉伏,人以為脈絕也,誰知是格陽不宣,腎經寒邪太盛之故乎。夫腎屬少陰,喜溫而不喜寒也。寒邪人腎則陽無所附,陽欲杜陰而不能,陰且格陽而愈勝,於是陽不敢居於下焦,而盡逆沖於上焦咽喉之間,難於容物而作吐矣。夫陽宜陰折,熱宜寒折,似乎陽熱在上,宜用陰寒之藥以治之。然而陽熱在上,而下正陰寒也,用陰寒以折陰寒,正投其所惡也,不特無功,而反有大害。蓋上假熱而下真寒,非用真熱假寒之法從治之,斷不能順其性而開其關也。方用白通湯治之。
方中原是大熱之味,得人尿、豬膽以亂之,則下咽覺寒,而入腹正熱,陽可重回,而除可立散,自然脈通而關啟矣。然後以大劑八味湯投之,永不至關再閉而吐再發也。
此症用加味朮桂湯亦神效。
白朮一兩 肉桂一錢 甘草一分 人參二錢 丁香一錢 水煎,加入尿半碗,探冷服之,一劑即安。
中滿門 四則
人有飲食之後,胸中倒飽,人以為多食而不能消,用香砂枳實等丸消導之,似覺少快,已而又飽,又用前藥,久久不已,遂成中滿之症。腹漸高大,臍漸突出,肢體漸浮脹,又以為臌脹,用牽牛、甘遂之藥,以逐其水。內原無水濕之邪,水未見出,而正氣益虛,脹滿更急,又疑前藥不勝,復加大黃、巴豆之類下之。仍然未愈,又疑為風邪固結於經絡,用龍膽、茵陳、防風、荊芥之類,紛然雜投,不至於死不已。猶然開鬼門、洩淨府,持論紛紜,各執己見,皆操刀下石之徒也。誰知中滿之症,實由於脾土之衰,而脾氣之衰,又由於腎火之寒也。倘用溫補之藥,早健其脾氣,何至如此之極哉。方用溫土湯:
人參一錢 白朮三錢 茯苓三錢 蘿蔔子一錢 意仁三錢 芡實五錢 山藥五錢 肉桂三分 穀芽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覺少飽,二劑而覺少寬矣,數劑之後,中滿自除。
此方但去補脾,絕不消導以耗其氣。蓋中滿之病,未有不因氣虛而成者。不補脾胃之氣,則脹從何消?況方中加入蘿蔔子最妙,助參、朮以消脹,不輔參、朮以添邪;又有茯苓、意仁、芡實、山藥之類,益陰以利水,水流而正氣不耗,自然下澤疏通,而上游無阻滯之虞矣。第恐水寒冰凍,則溪澗斷流,又益以肉桂,於水中生火,則土氣溫和,雪消冰泮,尤無壅塞之苦也。奈何惟事於消導,遂成不可救藥之病哉。
此症用朮苓加桂湯:
白朮一兩 茯苓五錢 肉桂一錢 水煎服。
人有未見飲食則思,既見飲食則厭,乃勉強進用,飽塞於上脘之間,微微脹悶,此不止胃氣之虛,而心包之火正衰也。心包為胃土之母,母氣既衰,何能生子,心包之火不足,又何能生胃哉。故欲胃之能食,必須補胃土,而兼補心包之火也。方用生胃進食湯:
人參三錢 白朮三錢 炒棗仁五錢 遠志八分 山藥三錢 茯苓三錢 神麯五分 良薑五分 蘿蔔子一錢 枳殼五分 乾薑炒黑,一錢 水煎服。
此方治胃,無非治心包也。心包與胃,原是子母,何必分治之乎?不治中滿而中滿自除,此補火之勝於補土也。
此症用調飢散亦妙。
人參五分 山藥一兩 白芍三錢 甘草五分 肉桂一錢 菖蒲五分 肉豆蔻一枚 炒棗仁三錢 水煎服。十劑愈。
人有中心鬱鬱不舒,久則兩脇飽滿,飲食下喉,即便填脹,不能消化,人以為臌脹之漸也,而不知皆氣滯之故。倘用逐水之藥,必且更甚;用消食之藥,亦止可取一時之快,而不能去永久之脹也。法宜開鬱為主。然而氣鬱既久,未有不氣虛者也,使僅解其鬱,而不兼補其氣,則氣難化食,脹何以消?方用快膈湯:
人參一錢 茯神五錢 白芍三錢 白芥子二錢 蘿蔔子五分 檳榔三分 神麯五分 枳殼三分 柴胡五分 意仁三錢 厚朴三分 水煎服。
一、二劑輕,四劑全愈。
此方解鬱而無刻削之憂,消脹而無壅塞之苦,攻補兼施,自易收功也。
此症用抒脹湯亦妙。
神麯三錢 柴胡五分 白芍三錢 茯苓 蘿蔔子各一錢 厚朴 人參各五分 白豆蔻三枚 蘇葉八分 白芥子二錢 水煎服。十劑愈。
人有患中滿之病,飲食知味,但多食則飽悶不消,人以為脾氣之虛,誰知是腎氣之虛乎。腹中飽悶,乃虛飽而非實飽,若作水腫治之,則喪亡指日矣。蓋脾本屬土,土之能制水者,本在腎中之火氣。土得火而堅,土堅而後能容物,能容物即能容水也。惟腎火既虛,而土失其剛堅之氣,土送不能容物而容水,乃夫其天度之流轉矣,故腹飽而作滿,即水臌之漸也。人不知補腎火以生脾土,反用瀉水之法以傷脾,無異決水以護土,土有不崩者哉?是治腎虛之中滿,可不急補其命門之火乎。然而徑補其火,則又不可,以腎火不能自生,生於腎水之中也。但補火而不補水,則孤陽不長,無陰以生陽,即無水以生火也。或疑土虧無以制水,又補腎以生水,不益增波以添脹哉?不知腎中之水,乃真水也,邪水欺火以侮土,真水助火以生土,實有不同。故腎虛中滿,必補火以生土;又必補水以生火耳。方用金匱腎氣丸:
茯苓六兩 附子一枚 牛膝一兩 肉桂一兩 澤瀉二兩 車前子一兩五錢 山茱萸二兩 山藥四兩 牡丹皮一兩 熟地三兩 各為末,蜜為丸。每日早晚白滾水送一兩。初服少脹,久服脹除而滿亦盡消。
補火之聖藥也。群藥之內,利水健脾之味多於補陰補火者,雖意偏於補火,而要實重於救脾,補火者正補脾也。故補陰不妨輕,而補脾不可不重耳。
此症用薰脾湯亦佳。
熟地 白朮各五錢 山菜萸四錢 破故紙一錢 杜仲三錢 附子五分 水煎服。
二劑而飽悶除,十劑全愈。
翻胃門 五則
人有飲食入胃而即吐者,此肝木剋胃土也,用逍遙散加吳茱萸炒黃連治之,隨手而愈。而無如人以為胃病也,雜用香砂消導之劑,反傷胃氣,愈增其吐;又改用下藥不應,復改用寒涼之味,以降其火,不獨胃傷而脾亦傷矣;又改用辛熱之藥,以救其寒,又不應,始悟用和解之法,解鬱散邪,然已成噎膈之症矣。夫胃為腎之關門,腎中有水,足以給胃中之用,則咽喉之間,無非津液可以推送水穀;腎水不足,力不能潤灌於胃中,又何能分濟於咽喉乎?咽喉成為陸地,水乾河涸,舟膠不前,勢所必至。且腎水不足,不能下注於大腸,則大腸無津以相養,久必瘦小而至艱澀;腸既細小艱澀,飲食入胃,何能推送?下既不行,必積而上泛,不特上不能容而吐,抑亦下不能受而吐也。治法必須大補其腎中之水。方用濟艱催輓湯:
熟地二兩 山茱一兩 當歸二兩 牛膝三錢 玄參一兩 車前子一錢 水煎服。
一日一劑,十劑必大順也。
此方純補精血,水足而胃中有津,大腸有液,自然土下相通而無阻滯之患。譬如河清水淺,舟楫不通,糧糈不能輸運,軍民莫不徬徨而喧譁擾嚷。忽見大雨滂沱,河渠、溝壑無非汪洋大水,則大舸巨舶,得以裝載糗糧,自然人情踴躍,關門大開,聽其轉運,而無所留難也。
此症用制肝散亦效甚。
白芍一兩 吳茱萸五分 黃連一錢 茯苓五錢 水煎服。
二劑即愈,何至變成噎膈哉。
人有朝食暮吐,或暮食朝吐,或食之一日至三日而盡情吐出者,雖同是腎虛之病,然而有不同者:一食入而即吐,一食久而始吐也。食入而即吐者,是腎中之無水;食久而始吐者,乃腎中之無火也。蓋脾胃之土,必得命門之火以相生,而後土中有溫熱之氣,始能發生以消化飲食。倘土冷水寒,結成冰凍,則下流壅積,必返而上越矣。治法宜急補腎中之火,然而單補其火,則又不可。腎火非腎水不生,腎火離水則火又亢炎矣。況上無飲食之相濟,則所存腎水亦正無多,補火而不兼補其水,焚燒竭澤,必成焦枯之患,濟之以水,毋論火得水而益生,而水亦得火而更生。水火既濟,自然土下流通,何至有翻胃之疾哉。方用兩生湯:
肉桂二錢 附子一錢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水煎服。
一劑而吐減半,再劑而吐更減,連服四劑則吐止矣,服十劑而全愈也。
此方水火兩旺。脾胃得火氣而無寒冷之虞,得水氣而無乾澀之苦,自然上可潤肺而不阻於咽喉,下可溫臍而不結於腸腹矣。或謂下寒者多腹痛反胃,既是腎寒,正下寒之謂也,宜小腹作痛矣,何以食久而吐之病,絕不見腹痛,豈腎寒非歟?不知寒氣結於下焦,則腹必疼痛,今反胃之病,日日上吐,則寒氣盡從口而趨出矣,又何寒結之有?
此症用加味化腎湯亦神效。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肉桂三錢 巴戟天五錢 水煎服。
二劑吐輕,十劑全愈。
人有時而吐,時而不吐,吐則盡情吐出,此症有似於反胃而非翻胃也。此種之病,婦人居多,男子獨少,蓋因鬱而成之也。夫鬱則必傷其肝木之氣,肝傷,木即下剋脾胃,肝性最急,其剋土之性,亦未有不急者。其所剋之勢,胃土若不能受,於是上越而吐。木怒,其土之不順受也,於是挾其鬱結之氣捲土齊來,盡袪而出,故吐之不盡不止。其有時而不吐者,因木氣之少平耳。治法不必止吐,而惟在平肝。方用逍遙散:
柴胡一錢 白芍五錢 茯神三錢 白朮一錢 當歸三錢 陳皮三分 甘草一分 水煎服。
一劑而吐少止,再劑而吐全愈。愈後,仍以濟艱催輓湯,減半分兩調理可也。
蓋逍遙散解鬱之後,其木枯渴可知。隨用濟艱催輓湯急救其水,則木得潤而滋榮,自然枝葉敷榮矣,何至拂鬱其性而作吐哉。
【木平則胃受益,木鬱則胃受損,平肝則吐止,亦必然之理也。】
【濟艱催輓湯見前。】
此症用增減逍遙散亦神效。
白芍五錢 茯苓 白朮各三錢 陳皮 柴胡 神麯各一錢 白豆蔻一粒 水煎服。四劑愈。
人有胃中嘈雜,腹內微疼,痰涎上湧而吐嘔,日以為常,蓋蟲作祟,非反胃也。夫人有水濕之氣,留注於脾胃之間,而肝木又旺,來剋脾胃之土,則土虛而生熱,此熱乃肝木之火,虛火也。土得正火而消食,土得虛火而生蟲。蟲得肝木之氣,其性最急,喜動而不喜靜,飢則微動而覓食,飽則大動而跳梁,挾水穀之物,興波鼓浪而上吐矣。然但吐水穀而不吐蟲者,何故?蓋肝木之蟲最靈,畏金氣之冠,居土則安,入金則死。故但在胃而翻騰,不敢越胃而遊樂,袪水穀之出胃,而彼且掉頭而返,恐出於胃為肺金之氣所殺也。治法必用殺蟲之藥,佐以瀉肝之味。然而瀉肝殺蟲之藥,未免寒涼剋削,肝未必遽瀉而脾胃先已受傷,脾胃受傷而蟲亦未能盡殺。必須於補脾健胃之中,而行其斬殺之術,則地方寧謐,而盜賊難以盤踞,庶幾可盡戮無遺,常靜而不再動也。方用健土殺蟲湯:
人參一兩 茯苓一兩 白芍一兩 炒梔子三錢 白薇三錢 水煎半碗,加入黑驢溺半碗,和勻飢服。
一劑而吐止,不必再劑,蟲盡死矣。
【土得正火而消食,土得虛火而生蟲,亦創談也。細思之卻是至理。】
夫驢溺何以能殺蟲而止吐也?驢性屬金,蟲性畏金,故取而用之。世人有單用此味而亦效者,然而僅能殺蟲而不能健土。土弱而肝木仍旺,已生之蟲雖死於頃刻,而未生之蟲,不能保其不再生也。健土殺蟲湯,補脾胃以扶土,即瀉肝以平木,使木氣既平,不來剋土,且土吐而正火既足,則虛邪之火無從而犯,虛熱不生,而蟲又何從而生乎。況方中梔子、白薇原是殺蟲之聖藥,同驢溺用之,尤能殺蟲於無形。此拔本塞原之道,不同於單味偏師,取勝於一時者也。
此症用鋤種湯亦神效。
楝樹根一兩 檳榔 厚朴 炒梔子 百部各一錢 白朮 茯苓 使君子肉各三錢 水煎服。
服後不可用飲食,須忍飢半日,尤不可飲茶水。二劑蟲盡死而愈。
人有食後必吐出數口,卻不盡出,膈上時作聲,面色如平人,人以為脾胃中之氣寒也,誰知是膈上有痰血相結而不散乎。夫膈在胃之上,與肝相連,凡遇怒氣,則此處必痛。以血之不行也,血不行則停積,而血成死血矣。死血存於膈上,必有礙於氣道,而難於升降。氣血阻住,津液遂聚而成痰,痰聚而成飲,與血相搏而不靜,則動而成聲。本因氣而成動,又加食而相犯,勢必愈動而難安,故必吐而少快也。至食已入胃,胃原無病,胃自受也,寧肯茹而復吐乎,此所以既吐而又不盡出耳。然則治法,但去其膈上之痰血,而吐病不治而自愈也。方用瓜蒂散加味吐之。
瓜蒂七枚 蘿蔔子三錢 韭菜汁一合 半夏三錢 天花粉三錢 甘草三錢 枳殼一錢 人參一錢 水煎服。
一劑即大吐,去痰血而愈,不必二劑也。
瓜蒂散原是吐藥,得蘿蔔子、枳殼以消食,得半夏、天花粉以蕩痰,得韭汁以逐血。誠恐過於袪除,未免因吐而傷氣,又加入人參、甘草以調和之,使胃氣無損,則積滯易掃,何至惡食而再吐哉。此非反胃,因其食後輒吐,有似於反胃,故同反胃而共論之也。
此症用清膈散甚佳。
天花粉 桑白皮各三錢 生地 白芍各五錢 紅花三錢 桃仁十箇 杏仁十箇 枳殼五分 甘草一錢 紫苑一錢 水煎服。四劑全愈。
臌脹門 七則
人有兩足跗上先腫,漸漸腫脹至腹,按脹上如泥之可搏,小便不利,大便反結,此由土氣之鬱,非水腫也。人生脾胃之氣健旺,則土能剋水,而水自灌注於經絡,兩不相礙也。惟脾胃氣虛,則土不能轉輸水精於上,而胃中之水積而不流,於是浸淫於表裏、皮毛而無所不到也。然而脾胃氣虛,非脾胃之故也。由於腎氣之虛,則土無升騰之氣,而土乃鬱而不伸,力不能制水,使水來相侮,而脾胃之氣愈虛也。夫腎司開闔,腎氣從陽則開,腎氣從陰則闔;陽太盛則水道大開,陰太盛則水道常閉;陽為腎中之火,而陰為腎中之寒也。腎寒則脾胃亦寒,水畏熱而不畏寒,此寒土之所以難制水也。然則治水腫之法,烏可舍補腎之火,而他求畜水之土哉。雖然水勢滔天,補火以生土,迂緩而難以決排;放水以全土,利便而易於畜泄。故補腎中之火,可治久病之水臌;洩脾胃中之水,實益初病之水脹也。下身脹而上身未脹,正初起之病,宜急洩其水之為得。方用洩水至神湯:
大麥鬚二兩 茯苓一兩 白朮二兩 小赤豆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腹必雷鳴,瀉水如注,再劑而水盡泄無遺,不必三劑也。
論理,牽牛、甘遂之方未嘗不可用,但慮世人天稟日薄,而脾、胃、腎三經多虛,恕不勝藥力之過迅,故改立此方,於補中瀉水,正氣無傷而邪水盡出之為妙。方中白朮、茯苓健脾胃之土,又能通脾胃之氣。則土之鬱可解,土鬱既解,力足以制水矣。況大麥鬚能消無形之水,赤小豆能洩有形之濕,合而相濟,自能化水,直出於膀胱,由尾閭之間盡瀉而出也。
此症用冬瓜湯亦甚效。
冬瓜一箇,煎水十碗。另用白朮三兩 車前子五錢 肉桂二錢 將冬瓜水煎湯二碗。
先用一碗,少頃又用一碗。其水從大便而出,一劑而脹腫全消。
人有水腫既久,遍身手足俱脹,面目亦浮,口不渴而皮毛出水,手按其膚如泥,此真水臌也,乃土氣鬱塞之甚故耳。夫土本剋水,何為反致水侮?蓋土虛則崩,土崩則淤泥帶水而流緩,於是日積月累,下焦阻滯,而水乃上泛。脾胃之中原能藏水,然水過於多,則脾胃不能受,乃散布於經絡皮膚矣。迨至經絡皮膚不能受,勢不得不流滲於皮膚之外,泛濫於一身。不用下奪之法,何以瀉滔天之水哉。方用決水湯:
車前子一兩 茯苓二兩 王不留行五錢 肉桂三分 赤小豆三錢 水煎服。
一劑而小便如注不絕,二劑而腫脹盡消矣。
論理用雞屎醴逐水,亦有神效。然而雞屎醴逐水,從大便而出,而此方逐水,從小便而出也。水從大便出者其勢逆,水從小便出者其勢順。逆則效速而氣傷,順則效緩而氣固。此方利水從小便而出,利其膀胱也。凡水必從膀胱之氣化,而後由陰器以出。土氣不宣,則膀胱之口閉,吾用正不留行之迅藥以開其口,加入肉桂,引車前、茯苓、赤小豆直入膀胱而利導之。茯苓、車前雖利水而不耗氣,而茯苓且是健土之藥,水決而土又不崩,此奪法之善也。至於臍突、手掌無紋,用此方尚可救也。惟是服此方瀉水而愈,必須禁用食鹽一月,倘不能禁,則又脹矣。脹則不可再治也。
此症亦可用冬瓜湯更加劉寄奴一兩、茯苓一兩,服之亦水瀉而愈。
人有氣喘作脹,腹腫,小便不利,大便亦溏,漸漸一身俱腫,人以為水臌也,不知乃肺、脾、腎三經之虛也。夫水氣不能分消,大都病在胃,然胃之所以病者,正由於三經之虛耳。胃為水穀之海,凡水入於胃為歸,蓋五臟六腑之大源也。但胃能容水而不能行水,所恃脾之散水以行於肺,肺之通水以入於膀胱,腎之化水而達於小腸也。惟脾虛則不能散胃之水精於肺,而病在中矣;肺虛則不能通胃之水道於膀胱,而病在上矣;腎虛則不能司胃之關門,時其輸泄,而病在下矣。三經既虛,而胃中積水浸淫,遂遍走於經絡皮膚,而無所底止矣。治法補其三經之氣,而胃氣自旺,胃氣旺而腫脹盡消。方用消脹丹:
白朮三錢 茯苓一兩 麥冬五錢 熟地五錢 山藥一兩 芡實五錢 蘇子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喘少定,二劑而脹漸消,十劑而小便利,二十劑而一身之腫無不盡愈也。
【脾、肺、腎三經之虛亦成喘脹,喻嘉言曾論之矣。】
方中白朮、茯苓以健其脾土,麥冬、蘇子以益其肺金,熟地、山藥、芡實以滋其腎水,自然脾氣旺而不至健運之失職,肺氣旺而不至治節之不行,腎氣旺而不至關門之不開,水自從膀胱之府而盡出於小腸矣,安得而再脹哉。
此症用百合消脹湯亦效。
白朮 芡實各一兩 茯苓 百合各五錢 山藥一兩 肉桂二錢 人參三錢 水煎服。
十劑少愈,三十劑全愈。
人有腰重腳腫,小便不利,或肚腹腫脹,四肢浮腫,喘急痰盛,不可以臥,此肺、腎俱虛之病,非臌脹也。夫水症多是脾胃之虛,茲何以肺、腎之虛亦成水脹耶?不知肺虛必盜脾胃之氣,而腎虛則不能生脾胃之氣。二經既虛,則脾胃之氣更虛,土難生金,而肺之氣化不行,而腎之關門不開矣。於是水不能消而泛濫,一如水腫之病也。治法似宜補肺而兼補腎,然而補肺又不若竟補腎之為得。蓋肺雖生腎,然止能生腎水,而不能生腎火也;脾胃必得腎火以相生,水氣必得腎火以相化;況補腎則肺不必來生腎水,而肺金自安矣,是補腎即所以補肺也。方用金匱腎氣丸:
茯苓十兩 附子一箇 牛膝三兩 官桂二兩 熟地四兩 山藥六兩 丹皮二兩 澤瀉四兩 車前子三兩 山茱萸二兩 各為末,蜜為丸。每日早晚白滾水各送下一兩。服三日而小便利,再服三日而腰輕,服十日而上下之腫盡消,服二十日而喘急痰盛無不盡除,服一料完全愈。再服一料斷不再發也。
【脾胃得火始得制水,然得火者必得腎中之火也。腎火非真水不生,故又於水中補之。】
此方經後人改竄分兩,以致治肺腎之水脹多至不效,因世人畏茯苓、澤瀉之過於泄水耳。不知水勢滔天,既不用掃蕩之藥以決水,乃畏利導之品,而不用之以消水乎。故必須多用茯苓、車前為君,則水可泄之便從膀胱而下出。然而腎之關門不開,非附子、肉桂回陽助火,蒸動腎氣,則關何以開;腎關不開,而胃之積水何以下哉。故必用桂、附以開關,關既開矣,則茯苓、車前、牛膝得盡利水而直下。又恐水過於利,未免損傷陰氣,得熟地、山藥、丹皮以佐之,則利中有補,陽得陰而生;則火無炎亢之虞,土有升騰之益。誠治水之神方,補土之妙藥也。世人倘疑吾說之偏,而妄增藥味,或更改輕重,斷不能收功也。
此症用溫腎消水湯亦效。
人參三錢 熟地五錢 山藥一兩 山茱萸三錢 茯苓一兩 肉桂二錢 薏仁五錢 水煎服。二十劑即愈。
人有手足盡脹,腹腫如臌,面目亦浮,皮膚流水,手按之不如泥,但陷下成孔,手起而脹滿如故,飲食知味,大便不溏泄,小便閉澀,氣喘不能臥倒,人以為水臌之症,而不知乃腎水之衰也。真水足而邪水不敢橫行,真水衰而邪水乃致泛決。況真水既衰,則虛火必盛,虛火既盛而真水力不能制,則火性炎上,三焦之火與衝脈之屬火者,皆向群助逆,無不逆沖而上行矣。火既上沖,而水從火泛,上走於肺,喘嗽而不寧矣。臥主腎,腎氣既逆,安得而臥耶。人至不得臥,則肺氣夜不得歸於腎之中,而腎之中水空而無非火氣,則肺之氣不敢久留於腎,仍歸於肺經。母因子虛,則清肅之令不行於膀胱,於是,水入於膀胱之口而膀胱不受,乃散聚於陰絡,隨五臟六腑之虛者入而注之,不走小腸而走手足皮膚,而毛竅出水也。此種水症,必須補腎之水以制腎火,尤宜補肺之金以上腎水。蓋腎水不能速生,惟助肺氣之旺,則皮毛閉塞,而後腎氣下行,水趨膀胱而不走腠理矣。方用六味地黃湯加麥冬、五味治之。
熟地二兩 山茱萸一兩 山藥一兩 茯苓二兩 丹皮六錢 澤瀉一兩 麥冬一兩 北五味三錢 水煎服。
一劑可臥,二劑水如注,四劑而一身之腫盡消,十劑而諸症全愈。愈後服補腎肺之藥,尤須戒色至一年,禁鹽至三月,否則雖愈而必發也。
蓋此症原有腎火,故補水而不必補火也。腎虛以致火動,肺虛以致水流,補其水則火自靜,補其金則水自通,實有至理,而非泛然以作論也。
【補腎火以生土,則脾胃健而水化,人多知之。若單補腎水以消脹,世絕無知之者。今經遠公闡發,又何憂臌脹之難治哉。】
此症用健腎湯亦佳。
熟地 茯苓各二兩 麥冬 蓮子,連心用各五錢 芡實 山藥各一兩 水煎服。
二劑而脹消,十劑全消。
人有單腹脹滿,四肢手足不浮腫,總數年不死者,非水臌也。蓋水臌不能越兩年,未有不皮膚流水而死者。今經數年不死,皮膚又不流血,豈是水臌之症?乃蟲結於血之中,似臌而非臌也。夫此症何因而得?飲食之內或食生菜,而有惡蟲之子,入腹而生蟲;或食難化之物,久變為蟲。血即裹之不化,日積月累,血塊漸大,蟲生遂多。所用食物止供蟲食,即水穀入腹所化之血,亦為蟲之外郭,而不能灌注於各臟腑矣。此等之症,最忌小便不利與胃口不健者,難以醫療。倘小便利而胃口開,均可治之。蓋小便利者,腎氣能通於膀胱也;胃口開者,心氣能行於脾胃也。二臟之氣有根,可用殺蟲下血之藥而無恐,以其本實未撥也。方用逐穢消脹湯:
白朮一兩 雷丸三錢 白薇三錢 甘草一錢 人參三錢 大黃一兩 當歸一兩 丹皮五錢 蘿蔔子一兩 紅花三錢 水煎服。
一劑腹內必作雷鳴,少頃下惡物滿桶,如血如膿,或有頭無足之蟲,或色紫色黑之狀。又服一劑,大瀉大下,而惡物無留矣。然後以人參一錢、茯苓五錢、薏仁一兩、山藥二兩、白芥子一錢、陳皮五分、白朮二錢,調理而安。
【蟲血之臌,胃氣健者可用攻法;若胃弱者,尚須斟酌。雖逐穢湯補多於攻,亦未可輕用也。】
前方用攻於補之中,雖不至大傷臟腑,然大瀉大下,畢竟元氣少損。故穢盡之後,即以參、苓、薏、藥之類繼之,則脾氣堅固,不愁亡陰之禍也。或問此等之病,既非水臌,初起之時,何以知其是蟲臌與血臌也?吾辨之於面焉,凡面色澹黃之中,而有紅點或紅紋者是也;更驗之於腹焉,凡未飲食而作疼,既飲食而不痛者是也。苟面有紅點、紅紋與既飲食而不痛,即可用逐穢消脹湯減半治之,亦一劑而即愈也。但下後毋論新久,必須忌鹽者一月。苟若不忌,必至再病,則難治矣。
此症用雷逐丹亦神效。
雷丸三錢 當歸 白芍各五錢 紅花一兩 雄黃 厚朴 檳榔各二錢 枳實 甘草各一錢 水煎服。一劑下惡穢一桶愈。
人有上身先腫,因而下身亦腫,久之一身盡腫,氣喘嗽不得臥,小腹如光亮之色,人以為水臌已成,誰知是水臌之假症乎。夫濕從下受,未聞濕從上受者也。凡人脾土健旺,必能散精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何致水氣之上侵。惟脾土既虛,飲食不化精而化水,乃邪水而非真水也。真水既無所生,則腎中乾涸無非火氣,於是同任、衝之屬火者俱逆而上出。是水從火溢,上積於肺而嗽、奔越於肺而喘,既喘且嗽,身自難臥;散聚於陰絡而成跗腫,故先上腫而後下腫也。似乎治法亟宜治腎矣,然而火盛由於水衰,而水衰實先由於土衰也,補土其可緩乎。惟是既補脾以健土,必至燥腎以旺火,故補脾又必須補腎,而補腎又必須補脾,所貴二者之兼治也。方用二天同補丹:
山藥一兩 芡實一兩 茯苓五錢 白朮二兩 肉桂三分 訶子一錢 百合五錢 水煎服。
二劑而喘嗽輕,又二劑而喘嗽止,十劑而腫脹消,再十劑全愈。
【脾腎兼治,實是王道。莫驚其用藥之太多,錯疑為尚霸也。】
此方無一味非治脾之藥,即無一味非補腎之藥也。健其土而不虧夫腎,滋其水而不損於脾,兩相分消而又兩相資益,得利之功而無利之失,治水臌之假症,實有鬼神不測之妙也。
此症用芡朮湯亦效。
白朮 芡實各二兩 茯苓一兩 肉桂一錢 車前子五錢 水煎服。
二劑輕,四劑又輕,十劑愈。
厥症門 七則
人有日間忽然發熱,一時厥去,手足冰涼,語言惶惑,痰迷心竅,頭暈眼昏,此場厥也。乃陰血不歸於陽氣之中,而內熱如焚,外反現假寒之象,故手足冷也。此等之症,傷寒中最多。但傷寒之厥乃傳經之病,必熱至五、六日而發厥,非一日身熱而即發厥者也,故不可用傷寒之法以治此等之厥。然而雖不同於傷寒,而內熱之深,正未嘗少異。夫厥乃逆也,逆肝氣而發為厥;厥乃火也,逆火氣而發為熱。熱深而厥亦深,熱輕而厥亦輕,故不必治厥也,治熱而已矣。惟是厥發於日,陽離乎陰也。無陰則陽無所制,離陰則陽無所依,陽在裏而陰在表,自然熱居中而寒現外矣。治法瀉其在內之火,則內熱自除而外寒自散。然而,人之有餘仍是水之不足,瀉火之中而佐之補水之味,則陽得陰而有和合之歡,斷不至陰離陽而有厥逆之戾也。方用安厥湯:
人參三錢 玄參一兩 茯苓三錢 白薇一錢 麥冬五錢 生地五錢 天花粉三錢 炒梔子三錢 白芍一兩 柴胡五分 甘草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厥定,再劑而身涼矣。凡日間發厥之症,俱可治之,無不神效。
【今人一見發厥,不論日數之多寡,輒用傷寒法治之矣。奈何?】
【瀉火而佐以補水,是治厥之妙法。】
此方和合陰陽,實有調劑之妙。助陽氣而不助其火,生陰氣而不生其寒,袪邪而不損其正,解鬱而自化其痰,所以定厥甚神,返逆最速也。
此症用黃連定厥湯亦效。
黃連二錢 當歸五錢 麥冬五錢 玄參一兩 貝母三錢 菖蒲五分 水煎服。
一劑即回,二劑愈。
人有夜間發熱,一時厥逆昏暈如死人狀,惟手足溫和,喉中痰響,不能出聲,此陰厥也。乃陽氣虛而不能入於陰血之中,以致鬼神憑之,往往厥逆也。直中陰寒之症,多有一時發厥者,但彼乃陰寒而猝中,此乃陰熱而暴亡,各有不同。陰寒之厥,手足筋脈多青,灌之水必吐;陰熱之厥,手足筋脈多紅,飲之水必不吐。陰寒之厥,身必不熱,陰熱之厥,身必不涼。以此辨之,不差毫髮。故陰寒之厥,舍參、附無奪命之丹;陰熱之厥,飲參、附即喪身之鴆。治陰熱之厥,法宜補陰以助陽,使真陰足而邪陰自散,陽氣旺而虛火自消。庶痰涎化,昏暈除,厥逆定矣。方用補陰助陽湯:
玄參一兩 麥冬一兩 熟地一兩 人參二錢 白芥子五錢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當歸一兩 白朮一兩 茯苓五錢 菖蒲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昏迷甦,再劑而痰涎化,三劑而厥逆回,則可生也,否則不可救矣。
【陰寒之厥與陰熱之厥,辨得最清。】
此方補陰之藥多於補陽。陰水足而陰火可散,陰火散而陽氣可回,陰陽合而昏迷宜甦矣。倘服之而不效,是陰陽早已相脫,不能再續也,非前藥之故耳。或曰陽氣虛而離陰,是宜單補陽以入陰,今補陰以合陽,恐非治法。不知陽氣虛而不能入於陰血之中者,以陰血之大燥,火盛而虛陽不敢入於陰耳,非陰血過多之謂也。苟補陽過勝,則陽旺而陰益消亡,此所以必須補陰以合陽,而萬不可補陽以勝陰也。況方中未嘗無補陽之藥,補陰居其七,補陽居其三,陰陽始無偏勝,而厥逆可援也。
此症用解暈神丹亦效。
人參 半夏各二錢 茯苓五錢 南星一錢 天麻 烏藥 陳皮 菖蒲各五分 當歸三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
人有日間發厥,而夜間又厥,夜間既厥,而日間又復再厥,身熱如火,痰涎作聲,此乃陰陽相併之厥也。熱多則厥亦多,用瀉火之藥,則熱除而厥亦除矣。然而厥既有晝夜之殊,而熱亦有陰陽之異,正未可徒瀉夫火也。宜於瀉陽之中,而用補陰之藥;於抑陰之內,而用補陽之劑。庶幾陽火得陰而消,陰火得陽而化。提陽出於陰,而日間無昏暈之虞;升陰入於陽,而夜間無迷眩之害也。方用旋轉陰陽湯:
人參一錢 白朮三錢 白茯神三錢 白芍五錢 當歸三錢 生地五錢 麥冬三錢 附子一分 炒梔子二錢 天花粉三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厥逆安矣,不必再劑也。
【提陽出陰,升陰入陽,是治厥妙法。】
此方陰陽雙補,痰火兩瀉,補瀉兼施,不治厥而厥自定也。倘或補陰而不補陽,或瀉陽而不抑陰,則陰陽必有偏勝,而痰火必致相爭,變出非常,有不可救藥者矣。
此症用息爭湯亦甚效。
柴胡 神麯各二錢 甘草一錢 炒梔子 天花粉各三錢 茯苓五錢 生地一兩 水煎服。
一劑即安,二劑愈。
人有大怒之後,又加拂抑,事不如意,忽大叫而厥,吐痰如湧,目不識人,此肝氣之逆,得痰而厥也。夫肝性最急,急則易於動怒,怒則氣不易泄,而肝之性更急,肝血必燥,必求救於脾胃以紛取資。然而血不能以驟生,脾胃出水穀之液以予肝,未遑變血,勢必迅變為痰以養肝。肝又喜血而不喜痰,痰欲入於肝而肝不受,必至痰阻於肝外,以封閉夫肝之竅矣。肝不能得痰之益,反得痰之損,則肝之燥結可知。既無津液之灌注,必多炎氛之沸騰,痰閉上而火起下,安得不沖擊而成厥哉?治法宜去其痰而厥乃定也。然而去痰必須平肝,而平肝在於解怒。方用平解湯:
香附五錢 當歸五錢 天花粉三錢 半夏二錢 茯苓三錢 神麯二錢 麥芽二錢 炒梔子二錢 黃連五分 甘草一錢 水煎服。
一劑厥輕,再劑厥定,三劑全愈。
【痰迷心竅而未聞痰迷肝竅也。然心竅既可迷,安在肝竅獨不可迷哉。】
此方解肝氣之拂逆,實有神功。在清熱而不燥,導痰而不峻也。
此症用三白散亦效。
白芍 川芎各五錢 梔子 茯神 天花粉各三錢 當歸五錢 白豆蔻二枚 南星 菖蒲 枳殼各一錢 水煎服。二劑全愈。
人有怒,輒飲酒以為常,不醉不休,一日發厥,不知人事,稍蘇猶呼酒號叫,數次復昏暈,人以為飲酒太醉故也,誰知是膽經之火動乎。夫肝與膽為表裏,肝氣逆則膽氣亦逆,肝火動則膽火亦動。酒入臟腑必先入膽,酒滲入膽,則酒化為水矣。然而酒性大熱,飲酒過多,酒雖化水,而酒之熱性不及分消,必留於膽中。況怒氣傷肝,則肝火無所發泄,必分流而入於膽。膽得酒之熱,又得肝之火,則熱更加熱矣。夫肝膽為心之母,母熱必呼其子以解氛,自然膽熱必移熱以于心,而心不可受熱,乃變而為厥矣。治法亟解心中之熱,而心熱非起於心也,仍須瀉膽之熱;而膽之熱非本於膽也,仍須瀉肝之熱,以解酒之熱而已。方用逍遙散加味治之。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茯苓五錢 白朮五錢 甘草二分 陳皮五分 當歸二錢 葛花二錢 炒梔子三錢 白芥子三錢 水煎服。
一劑厥輕,二劑厥定,三劑全愈。
【世人多以酒解怒,誰知得酒而愈怒耶。怒以酒解,是猶既醉而飲酒也。】
逍遙散治鬱實奇。佐之梔子以瀉火,益之葛花以解酒,加之白芥子以消痰。酒病未有不濕者,濕則易於生痰,去其濕而痰無黨,去其痰而火無勢。濕既無黨,火又無勢,雖欲再厥,其可得乎。方中所以多用茯苓、白朮以輔助柴胡、白芍者,正此意也。
此症用醒醞湯亦效。
乾葛 柞木枝各一錢 人參二錢 茯神三錢 白芍五錢 黃連 半夏各五分 吳茱萸二分 水煎服。
一劑即效,四劑愈。
人有一過午時,吐酸水一、二碗,至未時心前作痛,至申痛甚厥去,不省人事,至戌始甦,日日如是,人以為陰分之熱也,誰知是太陽膀胱之經,有瘀血結住而不散乎。但小便不閉,是膀胱之氣未嘗不化也。氣乃無形之物,無形能化,若有瘀血結住而不散者,以血有形,不比氣之無形而可散也。未申之時,正氣行膀胱之時也。氣行於血之中,而血不能行於氣之內,所以作痛而發厥。欲活其血之瘀,非僅氣藥之能散也,必須以有形之物制血,則氣可破血,而無阻滯之憂矣。方用逐血丹:
當歸尾一兩 大黃三錢 紅花三錢 桃仁二十粒 天花粉三錢 枳殼五分 厚朴二錢 丹皮三錢 水蛭火煅燒黑,一錢 水煎服。
一劑而瘀血通,二劑而瘀血盡散。
此方用水蛭同入於大黃、厚朴之中,以逐有形之血塊,則病去如掃,而痛與厥盡去也。倘不用水蛭,雖亦能止厥定痛,而有形之血塊終不能盡逐,必加入水蛭而建功始神,不可以此物為可畏而輕棄之,遺人終身之病也。
此症用破瘀丹亦神。
水蛭炒乾黑,二錢 當歸 白芍各一兩 茯苓三錢 肉桂三分 桃仁十四箇 生地五錢 枳殼五分 豬苓一錢 水煎服。二劑全愈。
人有忽然之間,如人將冷水澆背,陡然一驚,手足厥冷,遂不知人,已而發熱,則漸漸甦省,一日三、四次如此,人以為祟乘之也,誰知乃氣虛之極乎。夫氣所以衛身者也,氣盛則體壯,氣衰則體怯。外寒之侵,乃內氣之微也。內氣既微,原不必外邪之襲,無病之時,常覺陰寒逼身,如冷水澆背,正顯內氣之微,何祟之來憑乎。然而內熱之極,亦反生寒顫,所謂厥深熱亦深,與氣虛之極亦生寒顫者,似是而非,苟不辨之至明,往往殺人於頃刻,可不慎歟!辨之之法,大約內熱而外寒者,脈必數而有力,而舌必干燥也;氣虛而外寒者,脈必微而無力,而舌必滑潤也。故見氣虛之症,必須大補其氣,而斷不可益之大寒之品。方用甦氣湯:
人參一兩 陳皮一錢 枳殼三分 菖蒲五分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更輕,連服數劑全愈。
【是氣非祟辨得明白。】
此方重用人參以補氣,益之陳皮、枳殼寬中消痰,則人參甦氣更為有神;益之菖蒲者,引三味直入心中,則氣不能散於心外也。
此症用助氣回陽湯亦效。
人參 黃芪各五錢 南星二錢 甘草一錢 茯苓三錢 枳殼五分 砂仁三粒 水煎服。
二劑效,四劑全愈。
春溫門 三十三則
春月傷風,頭痛鼻塞,身亦發熱,是傷風而欲入於太陽,非太陽之傷寒也。夫春傷於風,由皮毛而入肺也。風入於肺而不散,則鼻為之不利。肺金之氣不揚,自失其清肅之令,必移其邪而入於太陽膀胱。惟恐邪入,乃堅閉其口,而水道失行,於是水不下通而火乃炎上,頭自痛矣,與傳經太陽之傷寒絕不相同。散肺金之風,杜其趨入膀胱之路,而身熱自退也。方用舒肺湯:
桔梗三錢 甘草一錢 蘇葉五分 天花粉一錢 茯苓三錢 桂枝三分 水煎服。
一劑而身熱解,二劑而頭痛鼻塞盡愈。
【春溫頭痛與傷寒頭痛,似是而非。千古疑團,一朝說破,豈不大快。】
此方專入肺金以散其風邪。有風則必生痰,有痰則必有火。天花粉消痰而又善解火,一味而兩用之也;桂枝、茯苓開膀胱之口,引邪直走膀胱而下洩,因肺欲移邪而移之,其勢甚便,隨其機而順用之也。
此症用加味甘桔湯亦佳。
桔梗 川弓 天花粉 麥冬各三錢 甘草 黃芩各一錢 水煎服。二劑愈。
春月傷風,身熱咳嗽,吐痰惡熱,口渴,是傷風而陽明之火來刑肺金,非傷寒傳經入於陽明也。夫陽明胃土本生肺金,何以生肺者轉來刑肺乎?蓋肺乃嬌臟,風入肺經必變為寒,胃為肺金之母,見肺子之寒,必以熱濟之。夫胃本無熱也,心火為胃之母,知胃欲生金,乃出其火以相助。然而助胃土之有餘,必至剋肺金之不足,是借其兵以討賊,反致客兵殘民,故胃熱而肺亦熱,而咳嗽口渴之症生矣。治法瀉心火以安胃土,自然肺氣得養,而風邪自散。方用平邪湯:
黃連三分 甘草一錢 蘇梗一錢 紫苑一錢 葛根一錢 石膏三錢 麥冬五錢 貝母三錢 茯神三錢 水煎服。
一劑輕,二劑又輕,三劑身涼矣,不必四劑也。
【土來救肺反致火來刑肺,不是傳經之胃火竟來剋肺也。亦辨得妙。】
此方瀉心火者十之三,瀉胃火者十之六。蓋心火之旺剋肺者輕,胃火之旺刑金者重。輕瀉心中之火,則心不助胃以刑金;重瀉胃中之火,則胃不刑金以傷肺,肺氣既回,肺邪又安留哉。
此症用清胃散亦效。
石膏 半夏各二錢 茯苓三錢 桂枝三分 麥冬三錢 陳皮 葛根各一錢 水煎服。一劑愈。
春月傷風,發寒發熱,口苦,兩脇脹滿,或吞酸吐酸,是少陽之春溫也。何以冬月謂之傷寒,而春月即謂之春溫耶?不知冬月之風寒,春月之風溫。寒則傷深,溫則傷淺。傷深者邪至少陽而有入裏之懼,傷淺者邪入少陽而即有出表之喜,故同傷少陽,而傷風與傷寒實有異也。至於治傷風之少陽,法又不必大異,皆舒其半表半裏之邪,而風邪自散。雖然傷寒邪入少陽,有入裏之症,往往用大柴胡與承氣之類和而下之;若傷風入少陽,以小柴胡湯和解而有餘,不必用大柴胡、承氣而重用之也。方用加減小柴胡湯:
柴胡一錢五分 茯苓三錢 黃芩一錢 甘草一錢 陳皮五分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
一劑寒熱解,再劑諸症愈。
【若春行冬令,而天氣大冷,感冒風寒者竟是傷寒,非可視為傷風也。】
【風寒入裏,風溫出表,兩言實盡春溫之旨。】
【小柴胡湯去芍藥,恐其酸斂也。】
此方較原方更神。以用茯苓之多,使邪從膀胱而出,更勝於和解也,佐柴胡以散邪,乃建奇功耳。
此症用安膽湯亦效。
柴胡 天花粉 炒梔子各二錢 甘草一錢 白芍 丹皮各三錢 水煎服。二劑愈。
春月傷風,身熱嘔吐不止,人以為太陰之傷寒也,誰知是太陰之春溫乎。夫太陰脾土也,風傷太陰,則土中有風,風在地中,則土必震動而水溢,故令人嘔吐不止,非陰寒之氣,入於脾土之內,而動人嘔吐者可比。此與傷寒傳經之入太陰者,治法迥不相同也。傷寒當溫經以回陽,而傷風宜散其風以安土。方用奠土湯: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人參 柴胡 半夏 甘草 葛根各一錢 神麯五分 水煎服。
一劑而風散,二劑而身涼,三劑而病全愈矣。
方中袪邪於補脾之內,脾健而風自息也。
此症亦可用護脾飲:
白朮三錢 人參二錢 肉桂三分 陳皮三分 半夏一錢 蘇葉五分 水煎服。一劑愈。
春月傷風出汗,胃乾燥,渴欲飲水,是春溫之症,火邪入膀胱,非太陽之傷寒也。夫膀胱者,肺金之表也,肺受風邪,久則變熱,肺乃求救於膀胱,邪即乘其求救而下行。而膀胱之水,思欲救母乃不肯下泄,而上與風火相鬥。邪見膀胱正氣之盛,乃不入膀胱而入胃,於是胃熱而與邪相爭,故爾出汗。汗出而胃之津液自乾,故口渴思水以救其內焚也。治法不必散風邪而瀉火焰,速利其膀胱,使水從小便而出,則胃中之津液自生。方用五苓散:
白朮一錢 茯苓三錢 澤瀉三錢 豬苓三錢 肉桂一分 水煎服。
一劑而小便利,二劑而口渴、汗出盡止矣。
蓋五苓散專利其膀胱之水。膀胱為太陽之經,傷風已經出汗,宜太陽之邪盡出矣,乃口渴思水,明是邪熱不肯從皮毛外出,而欲趨膀胱下出矣。五苓散利其膀胱,則水流而火亦流,火隨水去,胃火已消,而胃自生液,自然上潤於肺,肺得胃液之養,則皮毛自閉,邪何從而再入哉。
此症知柏茯苓湯亦可用。
知母 黃柏各一錢 茯苓五錢 水煎服。
一劑而渴解,二劑愈。
傷風頭痛發熱,盜汗微出,見風則畏,此春溫傷風,而非太陽症也。夫頭痛本屬太陽,然而風能入腦,亦作頭痛,未可謂身熱頭痛,便是太陽之症。風從皮毛而入,皮毛主肺,肺通於鼻,而鼻通於腦,風入於肺,自能引風入腦而作頭痛。倘肺氣甚旺,則腠理自密,皮毛不疏,風又何從而入,惟其肺氣之虛,故風邪易於相襲。邪正爭鬥,身故發熱,肺氣既虛,安能敵邪,所以盜汗微微暗出也。此症明是傷風,勿作傷寒輕治。蓋邪之所湊,其氣必虛,補其肺氣之虛,表其風邪之盛,自然奏效甚速。方用益金散風湯:
人參五分 甘草一錢 五味子三粒 麥冬三錢 紫蘇一錢 蔓荊子一錢 天花粉一錢 桔梗三錢 水煎服。
一劑頭痛除,再劑身熱解,三劑盜汗亦止。
【真看得明、說得透。】
此方散重於補,何以名為益金湯?不知肺經為邪所傷,其氣甚衰,若用大補重藥必且難受,不若於散表之中略為補益,則邪既外出而正又內養,兩得其益,是過於散正善於益也。
此症用通腦散亦神。
川芎 當歸 茯苓各三錢 桔梗二錢 蔓荊子 白芷各五分 人參 半夏各一錢 水煎服。二劑愈。
傷風頭痛發熱,身疼腰重,骨節俱痠疼,惡風無汗,人以為傷寒,而不知非也。夫傷寒則不惡風矣。此內傷脾腎,而風乘虛以入肺,則經絡之間不相流通,故身熱耳。第內傷脾腎與肺無涉,何以肺經即召外邪耶?不知脾為肺之母,而腎為肺之子,母虛而子亦虛,子虛而母亦虛。脾腎之氣既虛,而肺安得有不虛之理,於是腠理不密,毛竅難以自固,散風邪易入於肺經,而肺氣益虛,何能下潤於腎宮,而旁灌於百骸耶。自必至滿身骨節痠痛而腰重矣。但肺虛而邪既易入,則汗亦易出,何以邪入而汗不出耶?此乃邪欺肺氣之虛,又窺脾腎之不足,反使邪氣得蔽於毛孔,故見風反畏。外邪且不能再入,何況內汗能出乎。然則治法惟散肺中之邪,仍補脾腎之氣。脾土旺而肺氣有生發之機,腎水足而肺金無乾燥之苦。自然上可達於腦而頭痛除,下可通於膀胱而腰重去,中可和於中焦而一身支節之痠疼盡愈也。方用黃紫丹:
白朮五錢 茯苓三錢 當歸五錢 羌活一錢 紫蘇一錢 甘草一錢 細辛五分 黃芩一錢 麥冬五錢 人參一錢 貝母一錢 水煎服。
此方補多於散,何補之中又純補脾而不補腎耶?人生後天以脾胃之氣為主,脾健則胃氣自開,胃開則腎水自潤。況人參、白朮原能入腎,而白朮尤利腰臍,一身之氣無不利矣。何況肺經為脾胃之子,母健而子亦健,力足以拒邪;又有紫蘇、黃芩、羌活、貝母袪風、散火、消痰、泄水之藥,足以供其戰攻之具,自然汗出熱解,而邪從外越也。
此症用益氣散風湯亦效甚。
人參 黃芪各三錢 甘草 半夏各一錢 白朮五錢 柴胡二錢 茯苓二錢 枳殼五分 水煎服。
春月傷風,身熱十餘日,熱結在裏,往來寒熱,人以為傷寒在太陽,有入裏之變也,誰知春月傷風與冬月傷寒不同。冬月之寒入於太陽,久則變寒;春月之風入於太陽,久則變熱。寒則遷動不常,必至傳經入臟;熱則靜守不移,惟有固結在腑。然而入臟、在腑雖有不同,而作寒、作熱則無不同也。寒在臟,則陰與陽戰而發熱;熱在腑,則陽與陰戰而發寒。隨臟腑衰旺分寒熱往來,此症之所最難辨,亦辨之於時令而已。在冬月而熱結在裏者,宜用攻;在春月而熱結在裏者,宜用散。散其熱而寒自除,寒除而熱亦自止也。方用散結至神湯:
厚朴一錢 白芍五錢 甘草一錢 當歸三錢 枳殼五分 柴胡一錢 炒梔子三錢 桂枝三分 水煎服。
一劑而寒熱除,內結亦散。
方中多是平肝之藥,絕不去舒肺經之邪。蓋肺氣為邪所襲,則肝木必欺肺金之病而自旺矣,旺則木中生火,以助邪之熱而刑肺。倘不瀉肝而徒去散肺經之邪,則肺氣愈虛,而熱何能遽解耶。惟瀉其肝中之火,則內熱既衰,益之桂枝數分,但去散太陽之風,不去助厥陰之火,此熱結所以頓解也。
此症用清邪散亦效。
桂枝五分 茯苓五錢 甘草一錢 陳皮五分 半夏 柴胡各一錢 砂仁一粒 水煎服。
傷風八、九日,風濕相搏,身體煩疼,不能轉側,不嘔不渴,人以為傷寒之症,風濕在太陽之經也,誰知傷風之病,亦能使風濕之相搏乎。夫濕從下受,而風從上受者也。下受者膀胱先受之,上受者肺經先受之。膀胱受濕,無風不能起浪;肺經受風,無濕亦不能生嵐。傷風而致風濕相搏,因下原感濕,而上又犯風,兩相牽合,遂搏聚於一身,而四體無不煩疼也。夫煩疼之症,風之病也。濕主重著,煩痛而至身不能轉側,非重看乎?以此分別風濕之同病,實為確據。且風症必渴,濕症必嘔,今風濕兩病,風作渴而水濟之,濕欲嘔而風止之,故不嘔而又不渴也。治法宜雙解其風濕之邪而已。方用雙解風濕湯:
茯苓一兩 薏仁一兩 柴胡二錢 防風 甘草各一錢 水煎服。
柴胡、防風以袪風,茯苓、薏仁以利濕,用甘草以和解之,自然風濕雙解,而諸症盡痊也。
此症用風濕兩舒湯亦佳。
茯苓 白朮各五錢 柴胡 防風 半夏 甘草各一錢 桂枝三分 水煎服。
春月傷風八、九日,如瘧之狀,發熱惡寒,熱多寒少,口不嘔吐,人以為傷寒中如瘧之證,誰知春月傷風,亦同有此症乎。夫風邪入於表裏之間,多作寒熱之狀,不獨傷寒為然。傷風之病,輕於傷寒,至八、九日宜邪之盡散矣,何尚有如瘧之病?蓋無痰不成瘧,無食亦不成瘧,無痰無食,即有風邪不能為害。然則傷風而有如瘧之病者,亦其胸膈胃脘之中,原有痰食存而不化,八、九日之後,正風欲去而痰與食留之耳。熱多寒少,非內傷重而外感輕之明驗乎。惟口不嘔吐,乃內既多熱,自能燥濕,痰得火制,自不外吐。然熱之極,則外反現寒,惡寒之象乃假寒也。假寒真熱,適顯其如瘧之症,乃似瘧而非瘧也。治法亦治其如瘧,而不必治其真瘧耳。方用破假湯:
人參三錢 白朮五錢 陳皮一錢 神麯五分 柴胡二錢 山查十粒 甘草五分 白芍五錢 鱉甲三錢 石膏一錢 半夏一錢 水煎服。
一劑惡寒除,二劑發熱解,四劑如瘧之症全愈。
此方於補正之中寓袪邪之味,正既無虧,邪又退舍,此王霸兼施之道也。
此症用散瘧湯亦效。
柴胡二錢 何首烏 白朮各五錢 青皮二錢 水煎服。
春月傷風,汗多,微發熱惡風,人以為傳經之邪,入陽明胃中也,誰知傷風春溫之症,亦有邪入胃者乎。邪到陽明必然多汗而渴,今汗雖多而不渴,是人邪猶未盛,所以微發熱而不大熱耳。夫同一外邪也,何傷寒之邪入胃而火大熾,傷風之邪入胃而火微旺?蓋傷寒之邪寒邪也,傷風之邪風邪也;寒邪入胃,胃惡寒而變熱,風邪入胃,胃喜風而變溫。蓋其熱乃胃之自熱,不過風以煽之也。風煽其火,則火必外泄,反不留於胃中,所以皮膚熱極而多汗,而口轉不渴,異於傷寒傳經入胃之邪,而無燎原之禍也。然而終何以辨其非傷寒哉?傷寒惡寒而不惡風,傷風惡風而不惡寒,正不必以冬月之惡風,為是傷寒之的症也。蓋惡風即是傷風之病耳。治法散其風而火自解也。方用薰解湯:
石膏三錢 乾葛二錢 甘草一錢 荊芥一錢 茯苓五錢 麥冬五錢 水煎服。
一劑汗止,二劑熱盡散矣。
此方乾葛、荊芥乃發汗之藥,何用之反能止汗?不知傷風多汗,乃風煽之也。今用乾葛、荊芥以散其風,則風息而火亦息,況用石膏以瀉胃火,火靜而汗自止,又得麥冬以滋其肺,茯苓以利其水,甘草以和其中,安得而出汗哉。
此症用三奇湯亦效。
玄參一兩 乾葛 天花粉各三錢 水煎服。
傷風,口苦咽乾,腹滿微喘,發熱惡寒,人以為傷寒之邪入於陽明,不知是傷風之邪入於陽明也。夫傷風之邪既輕於傷寒,何傷風之病竟同於傷寒乎?不知傷寒之邪入於陽明,其重病不同於傷風,而輕病則未嘗不同也。若口苦,不過胃不和也;咽乾,胃少液也;腹滿,胃有食也;微喘,胃少逆也;發熱惡寒,胃之陰陽微爭也。症既同於傷寒,而治法正不可同也。和其胃而不必瀉其火,解其熱而不必傷其氣,始為得之。方用和解養胃湯:
玄參一兩 甘菊花三錢 甘草一錢 麥冬三錢 天花粉三錢 蘇子一錢 水煎服。
一劑口苦咽乾之症除,二劑喘熱、腹滿、惡寒之病去,不必三劑。
此方解陽明之火,而不傷胃土之氣,所以能和胃而辟邪也。
此症亦可用三奇湯加麥冬五錢治之。
傷風口燥,但欲漱水不欲嚥下,人以為陽明之火,將逼其熱以犯肺,必有衄血之禍矣。不知冬月傷寒,邪入於陽明,則有此病,若春月傷風,烏得有此。然傷風之症,既同於傷寒,安保其血之不衄耶?而傷風終無衄血者。蓋風性動而變,不比寒性靜而凝也。故傷寒寒在胃,而逼其熱於口舌咽喉者,陰陽拂亂而衄血成矣;傷風逼其熱於上,雖亦漱水而不欲嚥,然風以吹之,其熱即散,安得而致衄哉。治法瀉陽明之火,而口燥自除也。方用:
石膏三錢 葛根一錢 玄參五錢 金銀花五錢 麥冬五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方名金石散。服二劑此症全愈,不必服三劑也。
此方單瀉胃中之火,不去散胃中之寒。然而玄參、麥冬、金銀花純是補水之劑,上能解炎,下又能濟水,得甘草以調劑,實能和寒熱於頃刻也。
此症亦可用三奇湯治之。
春月傷風脈浮,發熱口渴,鼻燥能食,人以為陽明火熱,必有衄血之症。不知傷寒不衄,則邪不能出,而傷風正不必衄也。蓋傷寒入胃,而邪熱火熾,非水穀不能止其炎上之火,既能食而脈仍浮,是火仍不下行,而必從上行也,故必至發衄。若傷風之脈原宜見浮,非其火之必欲上行也,故雖口渴、鼻燥而能食,則火可止遏,火下行而不上行,豈致發衄哉。治法但瀉其胃中之火,無庸顧其肺中之衄也。方用寧火丹:
玄參一兩 甘草一錢 生地三錢 青蒿五錢 水煎服。
一劑身熱解,二劑口渴,鼻燥愈,三劑脈浮亦平矣。
此方玄參、生地以解其胃中之炎熱,瀉之中仍是補之味;青蒿同甘草用之,尤善解胃熱之邪,使火從下行而不上行也。且青蒿更能平肝經之火,脈浮者風象也,肝火既平,則木氣自安,而風何動哉。此用藥之妙,一舉而得之也。
此症亦可用滋肺湯甚效。
石膏二錢 麥冬一兩 生地三錢 黃芩 甘草各一錢 水煎服。
春月傷風自汗出,醫人又發其汗,小便自利,人以為傷寒誤汗,以致津液內竭也。孰知傷寒邪入陽明,火焚其內,以致自汗,明是陰不能攝陽而陽外泄,又加發汗,則陽泄而陰亦泄矣,安得津液不內竭乎。若傷風自汗出者,乃肺金之虛,非胃火之盛,復發其汗,則肺氣益耗,金寒水冷,而小便自利矣。故治法迥不可同也。若用治傷寒之法,以治傷風之症,必有變遷之禍。治法但補其肺氣之虛,而固其腠理,則汗止而病自愈也。方用六君子湯加減治之。
人參三錢 白朮一兩 陳皮三分 甘草五分 白芍三錢 黃芪五錢 麥冬五錢 北五味五分 水煎服。
一劑止汗而津液自生矣。
此方補胃健脾,使土旺以生肺金,則肺氣自安,肺金既安,則腠理自固,毛竅自閉矣。
此症用溫固湯亦妙。
白朮 黃芪各五錢 甘草 肉桂 北五味子各一錢 人參二錢 陳皮三分 水煎服。
春月傷風,下血譫語,頭汗出,人以為陽明之火大盛,必有發狂之禍,誰知是熱入血室,似狂而非狂乎。雖傷寒邪入陽明,亦有下血譫語,必致發狂之條。然而傷寒之下血譫語者,乃熱自入於血室之中;傷風之下血譫語者,乃風袪熱而入於血室之內,雖同是熱入血室,而輕重實殊。蓋熱自入者,內外無非熱也;風袪熱入者,內熱而外無熱也。既熱有輕重,而頭汗出無異者何故?以血室之部位在下焦,而脈實走於頭之上,故熱一入於血室,而其氣實欲從頭之巔,由上而下泄,特因下熱未除,各腑之氣不來相應,所以頭有汗至頸而止。傷寒與傷風內熱同,而頭汗出亦同也。治法散其氣,引熱外出,而各病自愈。方用導熱湯:
當歸 白芍各三錢 柴胡二錢 黃芩一錢 丹皮三錢 甘草 天花粉各一錢 水煎服。
一劑譫語除,二劑熱退汗止矣。
此方亦小柴胡之變方。但小柴胡湯,純瀉熱室之火,而此兼補其肝膽之血,使血足而木氣不燥,不來剋脾胃之土,則胃氣有養,胃火自平,所謂引血歸經,即導火外泄耳。
此症清室湯亦效。
柴胡 黃芩 半夏各一錢 丹皮三錢 枳殼五分 白芍五錢 水煎服。
傷風潮熱,大便微硬,人以為傷寒之邪入於陽明,又將趨入於大腸也,誰知是肺經乾燥乎。蓋大腸與肺為表裏,肺燥則大腸亦燥,正不必邪入大腸而始有燥屎也。風傷肺金,最易煽乾肺氣,不同寒傷肺金之清冷,散風邪一入肺,而大腸容易燥結。然邪終隔大腸甚遠,非大腸之中即有邪火結成燥屎,而必須下之也,是則傷風潮熱,大便微鞕,乃金燥之症,非火盛之症明矣。治法宜潤肺金之燥,然而大便之開閤,腎主之也,腎水足而大腸自潤矣。方用金水兩潤湯:
熟地一兩 麥冬一兩 柴胡一錢 甘草一錢 丹皮三錢 水煎服。
連服二劑而微鞕解,再服二劑而潮熱除矣。
此方用熟地以補水,水足則肺金不必去生腎水,而肺之氣不燥,又得麥冬直補肺金,金水兩潤,自然大腸滋灌輓輸有水,可以順流而下,既無阻滯之憂,何有餘熱之猶存哉。
此症用地榆解熱湯亦效。
當歸五錢 生地三錢 地榆 天花粉各二錢 黃芩 甘草 蘇葉 大黃各一錢 水煎服。
春月傷風,譫語潮熱脈滑,人以為陽明胃熱,乃傷寒傳經之病,誰知春溫之症亦有胃熱乎。春令發生,胃中本宜熱也,又加春風之薰蒸,其胃中自然之熱,原不可遏,今一旦逢違逆春令之寒風以阻抑之,而不能直達其湮鬱之氣,所以譫語而發熱也。然胃中無痰,則發大熱而譫語聲重;胃中有痰,則發潮熱而譫諳聲低。脈滑者有痰之驗也。方用消痰平胃湯:
玄參 青蒿各一兩 半夏 茯神 麥冬 車前子各三錢 水煎服。
一劑譫語止,再劑潮熱除,不必三劑也。
此方主青蒿者,以青蒿能散陰熱,尤能解胃中之火;得玄參、麥冬更能清上焦之炎,火熱去而痰無黨援;又得半夏、茯苓、車前以利其水,則濕去而痰涎更消,痰消而火熱更減,欲作鬱蒸潮熱,迷我心君,胡可得哉。
此症用玄黃解熱散亦效。
半夏 花粉各二錢 甘草 人參各一錢 玄參一兩 生地 茯苓各五錢 枳殼五分 水煎服。
春月傷風,日晡發潮熱,不惡寒,獨語如見鬼狀,人以為陽明之症,傷寒欲發狂也,誰知是春溫之過熱乎。但傷寒見此病,乃是實邪;春溫見此症,乃是虛邪耳。夫實邪之病從太陽來,其邪正熾而不可遏,必有發狂之禍;若虛邪之病從少陰來,其邪雖旺而將衰,斷無發狂之災。蓋實邪乃陽邪,而虛邪乃陰邪也。陽邪如見鬼狀者,火逼心君而外出,神不守於心宮;陰邪如見鬼狀者,火引肝魂而外遊,魄不守於肺宅。故實邪宜瀉火以安心,而虛邪宜清火以養神。方用清火養肺湯:
荊芥二錢 麥冬五錢 玄參一兩 天花粉三錢 甘草一錢 蘇葉一錢 茯神三錢 黃芩二錢 水煎服。
一劑潮熱止,二劑不見鬼矣,三劑全愈。
此方全是清肺之藥,何以能安胃火?不知胃火乃肺之所移,清其肺金,則邪必來救肺矣。有玄參為君,乘其未入肺宮,半途擊之,則邪尤易走;茯神安心而又利水,邪不敢上逼而下趨,有同走膀胱而遁矣,何能入肺、入肝以引我魂魄哉。
此症用梔子清肝飲亦效。
白芍一兩 炒梔子 茯苓各三錢 半夏二錢 甘草一錢 水煎服。
傷風發潮熱,大便溏,小便利,胸膈滿,人以為傷寒之邪入於陽明,而不知乃春溫之熱留於陽明也。夫風傷於肺,邪從皮膚而入,宜從皮膚而出,何以熱反留胃不去乎?蓋胃乃肺之母也,母見子被外侮,必報外侮之仇,外侮見其母之來復,隨舍子而尋母矣。使母家貧弱,則外侮自舍母而尋子,無如胃為水穀之海,較肺子之家家不啻十倍,外侮亦何利於子而舍其母哉。自然利胃母之富,而棄肺子之貧,故堅留而不去,此潮熱之所以作也。顛寒作熱,小便利而大便溏,正陰陽之不正,致轉運失職,胸膈何能快哉。治法袪胃中之邪,而陰陽自正矣。方用加減柴胡湯:
柴胡 黃芩 知母 炙甘草各一錢 茯苓五錢 枳殼 神麯各五分 蘿蔔子三錢 水煎服。
一劑潮熱解,二劑陰陽分,三劑諸症盡愈。
此方亦小柴胡之變方。蘿蔔子與茯苓同用,最能分陰陽之清濁,清濁一分,而寒熱自解,寧至有胸膈之滿哉。
此症用掃胃湯亦佳。
石膏 甘菊花各二錢 青蒿五錢 茯苓三錢 甘草一錢 陳皮三分 柴胡五分 厚朴一錢 檳榔八分 水煎服。
春月傷風四、五日,身熱惡風,頭項強,脇下滿,手足溫,口渴,人以為太陽、陽明、少陽之合病,誰知是春溫之症,有似傷寒而非真正傷寒也。夫傷寒有此三陽之合病,何以春溫之症,絕無相異乎?蓋春溫之症,風傷於少陽也。少陽為半表半裏,凡三陽之表,俱可兼犯,而三陽之症,即可同徵。不比傷寒之邪,由太陽以入陽明,而太陽之症未去;由陽明以至少陽,而陽明之邪尚留;由少陽以入厥陰,而少陽之病仍在。故治春溫之症,止消單治少陽,而各經之病盡愈,不必連三陽而同治也。方用加味逍遙散:
柴胡二錢 當歸二錢 白朮一錢 甘草一錢 茯苓三錢 陳皮一錢 白芍三錢 炒梔子一錢 羌活五分 水煎服。二劑諸症盡愈,不必三劑。
論理,瀉少陽膽經之火足矣,此方併和其肝氣,似乎太過。然膽經受邪,正因膽氣之火鬱也。春溫之病,每從肝膽以入邪,吾治其肝膽,則在表在裏之邪無不盡散矣。
此症用麻石抒陽湯亦神。
柴胡 石膏各二錢 白芍五錢 麻黃 陳皮各三分 半夏一錢 茯苓三錢 水煎服。
婦人經水適來,正當傷風,發熱惡寒,胸脇脹滿,譫語,人以為傷寒結胸也,誰知是熱入血室乎。夫熱人血室,男女皆有之,惟是男有熱入血室之病者,乃風袪熱而入之也;女子熱入血室者,乃血欲出而熱閉之,血化為熱也。似乎男女之症不同,然而熱則同也,故治法亦不必大異,仍同導熱湯治之。蓋導熱湯最舒肝膽之氣,閉經水於血室之中,正肝膽之病也。肝藏血,非少陽膽氣之宣揚,則血不外出,今舒其肝氣,則已閉之血肝不能藏,血泄而熱又何獨留乎。故一劑而發熱惡寒之病除,再劑而胸脇脹滿、譫語之症去矣。
此症亦可用加味清室湯:
柴胡 黃芩 甘草 半夏各一錢 白芍五錢 丹皮三錢 陳皮五分 水煎服。
傷風身熱後,肢體骨節皆痛,手足寒甚,人以為傷寒由三陽而傳入於少陰也,誰知其人腎水素虛,因傷風之後,爍其肺金,肺傷而不能生腎,則腎水更枯,不能灌注於一身之上下,自然肢體骨節皆痛也。水枯宜火動矣,何手足反寒乎?不知水火原相根也,水旺而火亦旺,水衰而火亦衰,當水初涸之日,火隨水而伏,不敢沸騰,故內熱而外現寒象。治法不可見其外寒而妄用溫熱之藥,當急補其腎中之水,以安腎中之火,則水足以制火。水火既濟,何至有肢體骨節生痛,手足生寒之病乎。方用六味地黃湯:
熟地一兩 山茱萸 山藥各五錢 茯苓四錢 丹皮 澤瀉各三錢 水煎服。
一劑手足溫,二劑肢體骨節之痛輕,連服四劑,即便全愈。
蓋此症風邪已散,若再用袪風之藥,則肺氣愈虛,益耗腎水,水虧而火旺,必有虛火騰空,反致生變,何若六味地黃湯直填腎水,使水火之既濟也。
此症用養骨湯亦效。
熟地二兩 甘草一錢 金釵石斛 地骨皮 茯苓 牛膝各三錢 水煎服。
傷風後下利,咽痛,胸滿心煩,人以為傷寒邪入於少陰,乃陰寒上犯於心肺,而下犯於大腸也。而孰知不然,傷風之後,身涼則邪已盡散,何陰邪之留乎?然則下利者,乃大腸之陰虛自利,非邪逼迫之也。咽痛者,亦陰虛之故,陰水既乾,則虛火自然上越,咽喉竅細,不能遽泄,乃作痛也。胸滿心煩者,腎水不能上濟於心宮,而腎火反致上焚於包絡,胸膈在包絡之間,安得不滿,胸既不舒,而心亦不能自安,此煩之所以生也。故傷風之後,見此等症,切勿認作陰寒而妄治之也。治法補水以濟心,復補金以生腎,腎水足而腎氣生,自然上交心而制火,下通大腸而利水矣。方用加味地黃湯:
熟地 茯苓各五錢 山茱萸 澤瀉 丹皮各三錢 山藥 麥冬各五錢 北五味一錢 肉桂五分 水煎服。
一劑咽痛除,二劑下利止,三劑胸不滿,心亦不煩矣。
夫既是腎陰之虛,用地黃湯以滋水,加麥冬、五味以益腎之化源是矣,何加入肉桂以補命門之火,非仍是治少陰之寒邪乎?不知水非火不生,用肉桂數分,不過助水之衰,而非袪寒之盛。且大腸自利,得壯火而瀉,得少火而止,雖地黃湯內減熟地之多,增茯苓、澤瀉之少。亦足以利水而固腸,然無命門之火以相通,則奏功不速,故特加肉桂於水中而補火也。
此症用地苓芍桂湯亦效。
熟地二兩 茯苓五錢 白芍五錢 肉桂五分 水煎服。
春月傷風二、三日,咽中痛甚,人以為少陰之火,寒逼之也,誰知是少陰之寒,火逼之乎。夫傷寒咽痛,乃下寒實邪,逐其火而上出;傷風咽痛,乃下熱虛火,逼其寒而上行,正不可一見咽痛,即用傷寒藥概治之也。蓋傷寒之咽痛,必須散邪以袪火;傷風之咽痛,必須補正以袪寒。方用補喉湯:
熟地二兩 山茱萸 茯苓各一兩 肉桂一錢 牛膝二錢 水煎服。一劑而喉痛頓除。
熟地、山茱滋陰之聖藥,加人肉桂、牛膝則引火歸源,自易易矣。況茯苓去濕以利小便,則水流而火亦下行,何至上逼而成痛哉,所以一劑而奏功也。
此症用救咽丹亦妙。
熟地二兩 山茱萸八錢 山藥一兩 肉桂一錢 破故紙二錢 胡桃肉一箇 水煎冷服。
春月傷風,身熱下利六、七日,咳而嘔,心煩不得眠,人以為邪入少陰而成下利,以致嘔咳、心煩不眠也,誰知春溫之病多有如此,症相同而治法宜別。蓋傷寒之治,利其水;而春溫之治,不可徒利其水也。夫傷風而至六、七日,邪宜散矣,乃邪不盡散,又留連而作利,其脾土之衰可知,咳而嘔,不特脾衰而胃亦衰矣。土既衰而肺腎亦衰矣,況腎因下利之多,重傷其陰,力不能上潤於心,心無水養,則心自煩躁,勢必氣下降而取給於腎,腎水又涸,則心氣至腎而返,腎與心不交,安得而來夢乎。治法健其脾胃,益其心腎,不必又顧其風邪也。方用正治湯:
人參二錢 熟地 白朮 炒棗仁各五錢 麥冬三錢 茯苓一兩 竹茹一錢 水煎服。
此方心、腎、脾、胃、肺五者兼治之藥。茯苓為君,能調和於五者之中,又是利水之味,下利既除,身熱自止,而咳喘、心煩不得眠,俱可漸次奏功也。
此症用解煩湯亦效。
人參 巴戟天 麥冬各五錢 白朮一兩 炒棗仁三錢 菖蒲五分 神麯一錢 白豆蔻二粒 水煎服。
春月傷風,手足逆冷,脈緊,心下滿而煩,飢不能食,人以為傷寒之症,邪入厥陰結於胸中也,而孰知不然。夫脈浮為風,脈緊為寒,明是傷寒之症,而必謂春月得之,是傷風而非傷寒,人誰信之,然而實有不同也。蓋風最易入肝,春風尤與肝木相應,但肝性所喜者溫風,而不喜寒風也。春月之風,溫風居多,而寒風亦間有之,倘偶遇寒風,肝氣少有不順,脈亦現緊象矣。第於緊中細觀之,必前緊而後濇,緊者寒之象,濇者逆之象也。寒風入肝,手足必然逆冷,肝氣拂抑,而心氣亦何能順泰乎;心既不舒不能生脾胃之土,肝又不舒必至剋脾胃之土矣,所以雖飢不能食也。夫傷寒之入厥陰,由三陽而至;傷風之入厥陰,乃獨從厥陰而自入者也。是以傷寒之邪入肝深,而傷風之邪入肝淺。入深者恐其再傳,入淺者喜其易出。但解肝中之寒,而木中之風自散,飲食可進,煩滿逆冷亦盡除矣。方用加味逍遙散治之。
柴胡二錢 白芍五錢 當歸三錢 白朮五分 甘草一錢 茯神三錢 陳皮五分 肉桂一錢 水煎服。一劑諸症俱愈。
逍遙散原是和解肝經之神藥,得肉桂則直入肝中,以掃蕩其寒風。陽和既回,而大地皆陽春矣,何鬱滯之氣上阻心而下剋脾胃哉。脾胃有升騰之氣,草木更為敷榮,斷不致有遏抑摧殘之勢矣。倘作傷寒治法,而用瓜蒂吐之,必有臟腑反覆之憂也。
此症用衛君湯效亦捷。
人參 巴戟天各三錢 茯苓三錢 白芍 白朮各五錢 陳皮三分 肉桂 半夏各一錢 水煎服。
春月傷風,忽然發厥,心下悸,人以為傷寒中,有不治厥則水漬入胃之語,得毋傷風亦可同治乎。不知傷寒之悸,恐其邪之下行而不可止;傷風之悸,又慮其邪之上沖而不可定。蓋寒性屬陰,陰則走下;風性屬陽,陽則升上,故同一發厥,同一心悸,治法絕不相同。傷寒宜先治厥而後定其悸;傷風宜先定悸而後治其厥也。方用定悸湯:
白芍 當歸各一兩 茯神 生棗仁各五錢 半夏 炒梔子各三錢 甘草一錢 菖蒲 丹砂末各五分 水煎調服。一劑悸定,再劑厥亦定也。
此方止定悸而治厥已寓其內。蓋病原是心膽之虛,補其肝而膽氣旺,補其肝而心亦旺。又慮補肝以動木中之火,加入梔子以補為瀉,而復以瀉為補,則肝火亦平,而厥亦自定。總之傷寒為外感,傷風為內傷,斷不可以治外感者移之以治內傷也。
此症用奠安湯亦效。
人參 茯苓各三錢 甘草 半夏各一錢 遠志 柏子仁各二錢 山藥 黃芪 麥冬各五錢 水煎服。
春溫之症,滿身疼痛,夜間發熱,日間則涼,人以為傷寒少陽之症也,誰知是腎肝之陰氣大虛,氣行陽分則病輕,氣行陰分則病重乎。夫陰陽兩相根也,陰病則陽亦病矣,何以春溫之症,陰虛而陽獨不虛耶?不知肝腎之中,原有陽氣,陰虛者,陽中之陰虛也。故陽能攝陰,而陰不能攝陽,所以日熱而夜涼耳。治法補其肝腎之陰,則陰與陽平,內外兩旺,而後佐之以攻風邪,則風邪自出矣。方用補夜丹:
熟地一兩 白芍五錢 鱉甲 當歸 生何首烏 丹皮 地骨皮各三錢 茯苓 麥冬各五錢 貝母三錢 柴胡一錢 水煎服。
此方乃補陰之神劑,亦轉陽之聖丹,用攻於補之中,亦寓撫於剿之內也。譬如黃昏之際,強賊突入人家,執其主婦,火燒刀逼,苟或室中空虛,無可跪獻,則賊心失望,愈動其怒,勢必箠楚更加,焚炙愈甚。今用補陰之藥,猶如將金銀珠玉亂投房中,賊見之大喜,必棄主婦而取資財;佐之以攻邪之藥,又加男婦僕從揚聲門外,則賊自驚惶,況家人莊客,盡皆精健絕倫,賊自勢單,各思飽颺而去,安肯出死力以相鬥乎,自然不戰而亟走也。
此症用補陰散邪湯亦妙。
熟地一兩 何首烏 當歸各五錢 地骨皮 丹皮各三錢 天花粉 神麯各二錢 人參 柴胡各一錢 砂仁一粒 水煎服。
春溫之症,日間發熱,口乾舌燥,至夜身涼,神思安閒,似瘧非瘧,人以為傷寒症中如瘧之病也,誰知是傷風而邪留於陽分乎。夫邪之所湊,其氣必虛。所謂氣者,正陰陽之氣也。風邪即陽邪也,陽邪乘陽氣之虛,尤為易入,以陽氣之不能敵耳。治法於補陽之中,而用攻邪之藥,則陽氣有餘,邪自退舍矣。方用助氣走邪散:
柴胡二錢 當歸三錢 黃芪五錢 人參一錢 枳殼五分 天花粉三錢 白朮五錢 厚朴一錢 黃芩一錢 麥冬五錢 山查十粒 水煎服。連服二劑即愈。
此方乃補正以袪邪也。譬如青天白晝,賊進莊房,明欺主人之懦耳。倘主人退縮,則賊之氣更張;主人潛遁,則賊之膽愈熾,必至罄劫而去。今用參、芪、歸、朮以補陽氣,則主人氣旺,執刀而呼,持戟而鬥,號召家人,奮勇格鬥,許有重賞酬勞,自然舍命相拒,即鄰佑聞之,誰不執耒以張揚,負鋤而戰擊,賊且逃遁無蹤,去之惟恐不速矣。
此症用破瘧散亦效。
白朮 黃芪各五錢 半夏 防風 羌活 陳皮 甘草各一錢 水煎服。
人有春月感冒風寒,咳嗽面白,鼻流清涕,人以為外邪之盛,而肺受之,誰知是脾肺氣虛,而外邪乘之乎。夫肺主皮毛,邪從皮毛而入,必先傷肺,然而肺不自傷,邪實無隙可乘,又將安入?是耶之入肺乃肺自召之,非外邪之敢於入肺也。然則袪邪可不亟補其肺乎!惟是補肺必須補氣,氣旺則肺旺,而邪自衰。然而但補其氣,不用升提之藥,則氣陷而不能舉,何以袪邪以益耗散之肺金哉。故補氣以袪邪,不若提氣以袪邪之更勝也。方用補中益氣湯加味治之。
人參二錢 黃芪三錢 當歸三錢 陳皮七分 甘草五分 柴胡一錢 升麻四分 白朮三錢 麥冬三錢 黃芩八分 天花粉一錢 水煎服。一劑邪散,二劑咳嗽流涕之病全愈也。
補中益氣湯治內傷之神劑。春月傷風,亦內傷之類也。用參、芪、歸、朮以補氣,用升麻、柴胡以提氣,且二味升中帶散,內傷而兼外感者,尤為相宜。故服之而氣自旺,外邪不攻自散也。
此症用益氣袪寒飲亦效。
人參 柴胡 桔梗 半夏各一錢 黃芪 茯苓各三錢 當歸二錢 蘇葉五分 甘草五分 水煎服。
人有春日感冒風寒,身熱發譫,人以為陽明之內熱也,誰知是肺熱之逼肺乎。春日風邪中人,原不走太陽膀胱之經,每每直入皮毛而走肺,肺得風邪則肺氣大傷,寒必變熱,與傷寒之邪,由衛入營而寒變熱者無異,其實經絡實有不同。若以冬寒治法治春溫,反致傷命為可惜也。苟知春溫與冬寒不同,雖見發熱譫語,但治肺而不治胃,則胃氣無傷,而肺邪易散。方用宜春湯:
枳殼五分 桔梗三錢 甘草一錢 麥冬五錢 天花粉二錢 黃芩二錢 紫苑一錢 陳皮五分 竹茹一錢 玄參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寒熱解,再劑而譫語亦失。
此方散肺經之邪火,又不犯陽明之胃氣,肺氣安而胃火亦靜矣,此所以治肺而不必治胃耳。
此症用潤肺飲亦效。
麥冬 玄參各五錢 甘草 半夏各一錢 桔梗二錢 竹葉五十片 水煎服。
春溫之症,頭痛身熱,口渴呼飲,四肢發斑,似狂非狂,似躁非躁,沿門闔室,彼此傳染,人以為傷寒之疫症也,誰知是傷風之時症乎。夫司天之氣,原不必盡拘一時,天氣不正,感風冒寒,便變為熱。肺氣不宣,胃氣不升,火鬱於皮毛腠埋之中,流於頭而作痛,走於膚而成斑。倘以治傷寒之法治之,必至變生不測,以所感之邪,實春溫之氣,而非冬寒傳經之邪也。夫傳經之邪,最為無定;春溫之邪,最有定者也。何以有定者反至變遷不常?正以時氣亂之也。時氣之來無方,與疫氣正復相同,但疫氣熱中帶殺,而時氣則熱中存生。雖時氣之病亦多死亡,然皆治之不得其法,乃醫殺之,非時氣殺之也。惟是沿門闔宅,各相傳染者何故?以時氣與疫氣同是不正之氣也,故聞其邪氣而即病耳。雖然世人有聞邪氣而不病者何?以臟腑堅固,邪不能入也。春溫之傳染,亦臟腑空虛之故耳。治法補其臟腑,而少佐以解火袪邪之藥,則正氣生而邪氣自退矣。方用遠邪湯:
人參一錢 蒼朮三錢 茯苓三錢 柴胡一錢 蘇葉五分 生甘草一錢 玄參一兩 荊芥三錢 黃芩一錢 白芍五錢 天花粉二錢 水煎服。一劑頭痛止,二劑身熱解,三劑斑散,狂躁皆安,四劑全愈。
此方卻邪而不傷正氣,治不正之時症最效,不止治春溫之時病也。
此症用正氣湯亦佳。
玄參一兩 麥冬五錢 荊芥三錢 升麻八分 甘草 黃芩各一錢 天花粉三錢 蔓荊子五分 水煎服。
辨證錄 卷之六
火熱症門 十六則
陽明火起發狂,腹滿不得臥,面赤而熱,妄見妄言,人皆謂內熱之極也。然而陽明屬土,而不屬火,何以火出於土,謂是外邪之助乎?既非暑氣之侵,又非寒氣之變,乃一旦火起,以致發狂,人多不解。不知土中之火,乃心中之火也,心火起而陽明之火翕然而發。陽明胃經乃多氣多血之府,火不發則已,一發而反不可制,往往捲土而來,火焰升騰,其光燭天,而旁且沿燒於四境,有不盡不已之勢,非惟焚盡於胃,而且上燒於心,心君不寧,且有下堂而走者,袖既外越,自然妄有所見,既有妄見安能止其妄言?此譫語之所以生也。然則陽明之火乃內因而成,非外邪所致也。治法宜與傷寒之狂,傷暑之狂俱不可同日而論矣。然而陽明之火,其由來雖有內外之殊,而治陽明之火,其方法實無彼此之異。必須急滅其火,以救燎原之勢,而不可因循觀望,長其火焰之騰,以致延燒各臟腑也。方用人參竹葉石膏湯治之。水煎服。
一劑狂定,再劑腹滿不能臥之病除,而妄見妄言之症亦去矣,不必三劑。
此方退胃火之神劑也,凡有胃熱之病,用之皆宜。然止可救一時之急,而不可瀉長久之火。論理內熱之火既起於心,宜瀉心,而反瀉胃者,恐胃火太盛,必致變生不測也。蓋心火不止,不過增胃火之炎;而胃火不止,實有犯心火之禍。所以治心火者,必先瀉胃也。胃既瀉矣,而後減去石膏、知母加入黃連一錢,玄參一兩,再服二劑,不特胃火全消,而心火亦息也。
此症用苦龍湯亦神。
地龍二十條,搗爛 苦參五錢 水煎服之。一劑既止狂,不必再服。
熱病有完穀不化,奔迫直瀉者,人以為大腸之火也,誰知是胃火太盛乎。夫胃火上騰而不下降,胡為直下於大腸而作瀉耶?蓋胃為腎之關,腎虛則胃之關門不守胃乃挾水穀之氣而下行矣。第腎虛為寒而胃何以反能熱耶?不知腎虛者水虛也。水虛則火無所制,而命門龍雷之火下無可藏之地,直沖於胃,見胃火之盛,亦共相附會,不上騰而下泄矣。胃火既盛,又得龍雷之火,則火勢更猛,以龍雷之性甚急,傳於大腸不及傳導,故奔迫而直瀉也。治法似宜先治腎矣,然而胃火不瀉,則腎火斷不肯回,但遽瀉胃火,則胃土因火而崩,胃水隨土而洩,又不能底止,必須先健其土,而分利其水,則水清而土可健,火可安,而龍雷之火亦易於收藏也。方用緩流湯:
茯苓一兩 芡實 山藥各三兩 車前子五錢 薏仁一兩 甘草一錢 人參一兩 五味子一錢
此方無一味非健土之藥,又無一味非利水之品。然利水之中不走其氣,下氣不走而上火自升矣。況健土之品,無非補腎之味,腎得補而真陰生,龍雷之火自仍歸於腎臟。腎火既安,則胃火失黨,而胃土又健,則水穀之氣,更易分消,自然火衰而瀉止也。
此症用滑苓湯亦甚效。
滑石 茯苓各一兩,同研為末,井水調服即止。
人有口乾舌燥,面目紅赤,易喜易笑者,人以為心火熱極也,誰知是心包膻中之火熾甚乎。夫心包之火,相火也,相火者,虛火也。膻中為臣使之官,喜樂出焉,是膻中乃心之輔佐,代心而行其賞罰者也。喜怒者,賞罰之所出也,心內神明則賞罰正;心內拂亂,則賞罰移。譬如下人專擅借上之賞罰,以行其一己之喜怒,久則忘其為下,以一己之喜怒,為在下之賞罰矣。治法宜瀉心包之火。然而瀉心包必至有損於心,心虛而心包之氣更虛,必至心包之火更盛。不如專補其心,心氣足而心包之火自安其位,何至上炎於口、舌、面、目,而成喜笑不節之病乎。方用歸脾湯:
人參三錢 茯神三錢 炒棗仁五錢 遠志一錢 麥冬三錢 山藥三錢 當歸三錢 廣木香末三分 黃芪二錢 甘草三分 水煎調服。一劑面目之紅赤減,二劑口舌之乾燥除,三劑易喜易笑之症亦平矣。
此方補心氣之虛,仍是補心包之火,何以火得之而反息也?不知心火宜瀉以為補,而心包之火宜補以為瀉。心包之火旺,由於心君之氣衰,補其心而心包不敢奪心之權,何敢喜笑自若,僭我君王哉。
此症用參朮二仁湯亦效。
人參 茯神 炒棗仁各三錢 白朮五錢 遠志 半夏各一錢 砂仁二粒 水煎服。
鼻中出黑血不止,名曰衄衊,乃心熱之極,火刑肺金也。夫肺金為心火所剋,宜出紅血,不宜出黑血矣,得毋疑為腎火之刑母乎。夫腎為肺金之子,安有子殺其母者?然而黑血實腎之色也。心火太盛移其熱於肺,而肺受火刑,必求救於腎,腎惡心火之剋母,乃出其全力以制心,而心已移熱於肺矣。腎即隨火而奔入於肺,怒心火之肆惡,併力以相戰,肺無可藏之地,腎即逐血而出於鼻,紅血而變為黑色。真有不共戴天之仇,焦頭爛額,白日俱昏者矣。治法單瀉心中之火,不必瀉腎中之水。蓋火息而金安,金安而腎水何至與心相鬥哉。方用救衊丹:
黃連二錢 丹皮三錢 茯苓二錢 麥冬五錢 玄參一兩 生棗仁三錢 生地三錢 柏子仁一錢 水煎服。連用二劑黑血即止,四劑不再衄。
此方制心火之有餘,不損心氣之不足,腎見君火之衰,肺金之旺,則報仇之恨已泄,復國之謀已成,自然返兵旋旅,何至窮寇之再追哉。或謂心君已為腎子所衊,則心氣必傷,自宜急瀉腎氣,毋使追奔為是,何反瀉心以助其虐耶?不知腎水原非有餘,不過因肺母之難,故奮不顧身,因心火之起釁,而轉伐腎子,非理也。況方中雖瀉心火,而正未嘗少損心氣,名為瀉心而實補心也。不過少解其炎氛,以泄腎子之憤,而火即解矣。且腎有補而無瀉,何若瀉心火之為得哉。
此症用生地冬芩湯
麥冬 生地各二兩 黃芩三錢 水煎服。
人有熱極發斑,身中如紅雲一片者,人以為內熱之極而外發於皮膚矣,孰知此熱鬱於內,而不能外發之故乎。此等之病,寒熱之藥,兩不宜施。夫火熱宜用涼藥,內火未有不從外泄者。但火得寒則又閉,微火可以寒解,而盛火不可以寒折,往往得寒涼之味,反遏其外出之機,閉寒而不得泄,有成為發狂而不能治者。若用熱藥投之,則火以濟火,其勢必加酷烈,欲不變為亡陽而不可得矣。治法必須和解為得。第火盛者,水必衰,徒解其火而不益之以水,未必火之遽散也。宜用補水之中而行其散火之法,則火無乾燥之虞,而有發越之易也。方用風水散斑湯:
玄參二兩 當歸二兩 荊芥三錢 升麻一錢 生地一兩 水煎服。一劑斑少消,二劑斑又消,三劑斑全消。
此方玄參補陰,以解其浮遊之火,當歸、生地以補其心胃之血,多用荊芥、升麻風藥以解散鬱熱,則火得水而相制,亦火得風而易揚,全無瀉火之品,而已獲瀉火之效,實有深義耳。
此症用化雲湯亦神。
黃連三錢 當歸一兩 玄參一兩 升麻二錢 水煎服。
熱極發斑,目睛突出,兩手冰冷,此心火內熱,所謂亢則害也,而不知又有肝火以助之耳。夫熱病宜現熱象,何反見寒冷之證乎?蓋火極似水耳。熱極於心,則四肢之血齊來救心,轉無血以養手足,故手足反寒;如冰之冷者,外寒之極,實由於內熱之極也。至於目睛突出者,肝開竅於目,而目之大眥又心之竅也。心火既盛,又得木中之火相助,則火更添焰而炎上,所以直奔其竅而出,但目中之竅細小,不足以暢泄其火,怒氣觸睛,故突而出也。治法宜瀉心火,而更平肝木,木氣既舒,心火自散。方用風水散斑湯加減,而症自愈也。
玄參一兩 當歸一兩 黃連三錢 荊芥三錢 升麻三錢 白芍一兩 生地五錢 水煎服。
此方加白芍、黃連,以黃連瀉心火,而白芍平肝火也。又得荊芥、升麻引群藥共入於腠理之間,則上下四旁之餘熱盡消,且不至遏抑其火,有經絡未達之虞。此方補多於攻,散火而不耗損真氣,庶幾有既濟之美也。
此症用玄丹升麻湯亦神效。
玄參半斤 丹皮三兩 升麻三錢 水煎一碗,一劑飲愈。
熱極不能睡熟,日夜兩眼不閉,人以為心腎不交,火盛之故,誰知是水火兩衰之故乎。夫心火最畏腎水之剋,而又最愛腎水之生,蓋火非水不養也;腎水又最愛心火之生,而又最惡心火之燒,蓋水非火不乾也。是心腎相愛則相交,心腎相惡則相背,求閉目而神遊於華胥之國,自不可得矣。治法補其心中之液,以下降於腎;補其腎中之精,以上滋於心;并調其肝氣,以相引於心腎之間,俾相惡者仍至相愛,則相背者自相交矣。方用引交湯:
熟地 麥苓各一兩 爽棗仁 山茱萸 沙參各五錢 茯神三錢 玄參五錢 白芍二兩 炒梔子三錢 菖蒲 破故紙各五分 水煎服。連服二劑即目閉而酣睡矣。
此方心腎雙補,而平其肝氣,以清木中之火。蓋肝火瀉則心火自平,腎水亦旺,勢必心氣通於肝,而腎氣亦通於肝也。心腎既通於肝,而又有菖蒲以引心,破故紙以引腎,介紹同心,自能歡好如初,重結寤寐之交矣。
此症用水火兩滋湯亦效。
熟地三兩 肉桂二錢 菟絲子一兩 水煎服。
人肝火內鬱結而不伸,悶煩躁急,吐痰黃塊者,人以為火鬱宜達也,然達之而火愈熾,此乃未嘗兼肝腎而同治也。夫肝木有火,火鬱而不宣者,雖是外邪蒙之,亦因內無水以潤之也。木無水潤,則木鬱更甚,倘徒用風藥,以解肝中之火,不用潤劑以蔭肝中之水,則熬乾肝血,而火益盛矣。倘徒用潤劑,以益其肝中之水,不用風劑以舒其肝中之火,則拂抑肝氣而鬱更深矣。鬱深則煩悶於心,火盛則躁急於腹,欲其痰涎之化得乎。治法舒其肝以解火,復補其腎以濟水,自然鬱結伸而諸症愈也。方用肝腎兩舒湯:
熟地 玄參各一兩 茯苓三錢 白芍一兩 柴胡一錢 當歸五錢 甘草 炒梔子各一錢 丹皮三錢 水煎服。二劑漸輕,四劑全愈。
此方歸、芍、柴、梔所以舒肝者,風以吹之也;熟地、玄、丹所以補腎者,雨以溉之也。茯苓、甘草又調和於二者之中,使風雨無太過不及之虞耳。譬如夏令炎蒸,鬱極而熱,樹木枯槁,忽得金風習習,大雨滂沱,則從前鬱悶燔燥之氣,盡快如掃,而枯槁者倏變為青蔥,爽氣迎人,豈猶有煩悶躁急等症哉。
此症用快膈湯亦效。
白芍 當歸 熟地各一兩 柴胡 甘草各一錢 生地 麥冬各三錢 枳殼 半夏各三錢 水煎服。
人頭面紅腫,下身自臍以下又現青色,口渴殊甚,似欲發狂,人以為下寒而上熱也,誰知是下熱之極,而假現風象以欺人乎。若作上熱下寒治之,立時發狂而死,必至皮肉盡腐也。此種之病,乃誤聽方士之言,服金石之藥,以助命門之火,強陽善鬥,助樂旦夕。而金石之藥,必經火煆,其性燥烈,如之鼓勇浪戰,又自動其火,戰久則樂極情濃,必然大泄其精,倍於尋常。火極原已耗精,復倍泄精以竭其水,一而再,再而三,必有陰虛火動之憂。無如世人迷而不悟,以秘方為足恃,以殺人之藥為靈丹,日日吞嚥而不知止,則臟腑無非火氣,雖所用飲食未嘗不多,然而火極易消,不及生精化水。於是火無水制,自然上騰頭面,其頭面初猶微紅,久則純缸而作腫。然自臍以下,不現紅而現青者,以青乃風木之色也。臍下之部位屬腎,腎火旺而腎水乾,則肝木無所養,於是肝氣不自安,乃下求於腎,而腎又作強,火熾肝氣欲返於本宮,而燥極不能自還,遂走腎之部位,而外現青色矣。此等症候《內經》亦未嘗言及,無怪世人之不識也。夫肝氣之逆如此,而火愈上升,欲口之不渴得乎?口渴飲水,止可救胃中之乾燥,而不能救五臟之焦枯。勢且飲水而口愈渴,安得不發狂哉。治法必須大補其水,而不可大瀉其火。蓋瀉其火,則火息而水竭,亦必死之道也。方用救焚解毒湯:
熟地四兩 玄參二兩 麥冬三兩 白芍三兩 金銀花三兩 甘菊花五錢 牛膝一兩 黃柏一錢 水煎服。一連數劑,下身之青色除,再服數劑,頭面之紅腫亦漸愈。
此方減半,必再服一月,始無癰疽之害。
蓋熱極發紅,乃是至惡之兆,況現青色,尤為惡之極者。幸臍之上不青,若一見青色,則臟腑腸胃內爛,瘡瘍癰毒外生,安有性命哉。前古醫聖不論及者,以上古之人恬澹沖和,未嘗服金石之毒藥也。後世人情放蕩,覓春藥如飴糖,而方士之輩,但知逢迎貴介之歡心,匠意造方,以博裙帶之樂,夭人天年,為可痛傷也。我特傳此方以救之。以火之有餘者,水之不足,故用熟地、麥冬以大益其腎水,又恐熟地、麥冬不足以息燎原之火,又益玄參、甘菊以平其胃甲之炎。瀉火仍是滋陰之味,則火息而正又無虧。火既上行非引而下之,則水不濟而火恐上騰,加之牛膝之潤下,使火下降而不上升也。腎水既久枯竭,所補之水,僅可供腎中之自用,安得分餘膏而養肝木之子,復佐之自芍以滋肝,則肝木既平,不必取給於腎水,自氣還本宮而不至走下而外泄。然而火焚既久,則火毒將成,雖現在之火為水所剋,而從前之火毒安能遽消,故又輔之金銀花,以消其毒,而更能益陰,是消火之毒,而不消陰之氣也。又慮陽火非至陰之味,不能消化於無形,乃少用黃柏以折之,雖黃柏乃大寒之藥,然入之大補陰水之中,反能解火之毒,引補水之藥,直入於至陰之中,而瀉其虛陽之火耳。此方除黃柏不可多用外,其餘諸藥,必宜如此多用,始能補水之不足,瀉火之有餘,否則火熾而不可救也。夫救焚之道,刻不可緩,非滂沱大雨,不能止其遍野燎原之火。況火既升騰,胃中得水,不啻如甘露之止渴,大料煎飲,正足以快其所欲,不必慮其多而難受也。
此症用定狂湯亦神效。
熟地三兩 知母一兩 荊芥五錢 水煎服。一劑即愈。
眼目紅腫,口舌盡爛,咽喉微痛,兩脇脹滿,人以為肝火之旺,誰知是腎火之旺乎。夫眼目屬肝,兩脇亦肝之位,明是肝火之旺,而謂是腎火者何居?以咽喉、口舌之痛爛而知之也。第口舌屬心,咽喉屬肺,與腎絕不相干,何統以腎火名之?不知腎火龍雷之火也。雷火由地而沖於天,腎火亦由下而升於上,入於脇則脇脹,入於喉則喉痛,入於口舌則口舌爛,入於眼目則眼目腫矣。火無定位,隨火之所至而病乃生。今四處盡病,乃腎火之大熾耳。蓋各經之火,止流連於一處,斷不能口舌、咽喉、眼目、兩脇一齊受病也。似乎治法未可獨治一經矣。然而各經不可分治,而腎經實可專治,治其腎火,而各經之火盡散也。方用六味地黃湯加味治之。
熟地一兩 山藥五錢 茯苓三錢 丹皮五錢 澤瀉三錢 山茱萸四錢 麥冬 白芍各一兩 水煎服。一劑兩脇之脹滿除,二劑眼目之紅腫愈,三劑咽喉之痛解,四劑口舌之爛痊也。
六味湯原是純補真水之藥,水足而火自息。又有白芍之舒肝以平木,麥冬之養肺以益金,金生水而水不必去生肝,則水尤易足,而火尤易平也。蓋龍雷之火,乃虛火也。虛火得水而即伏,何必瀉火以激其怒哉。或曰:用六味之方而不遵分兩進退加減者何也?曰:夫藥投其病,雖佐使之味可多用,病忌其藥,雖君主之品自當少減。輕重少殊,又何慮哉。
此症用止沸湯亦佳。
熟地三兩 麥冬二兩 地骨皮一兩 水煎服。
寒熱時止時發,一日四、五次以為常,熱來時躁不可當,寒來時顫不能已,人以為寒邪在陰陽之間也,誰知是火熱在心腎之內乎。夫腎與心本相剋而相交者也,倘相剋而不相交,必至寒熱止發之無定。蓋心喜寒而不喜熱,腎喜熱而不喜寒,然而熱為腎之所喜,必為心之所惡,寒為心之所喜,必為腎之所惡。腎惡心寒,恐寒氣犯腎,遠避之而不敢交於心;心惡腎熱,恐熱氣犯心,堅卻之而不肯交於腎。然而腎惡心寒,而又惡其不下交於腎,必欲交心而心不受,反以熱而凌心矣;心惡腎熱而不上交於心,必息交腎而腎又不受,反以寒而犯腎矣。兩相犯而相凌,於是因寒熱之盛衰,分止發之時候矣。夫心腎原無時不交也,一日之間,寒熱之止發無常,因交而發,因不交而即止,又何足怪。惟熱來時躁不可當,寒來時顫不能已,實有秘義也。夫熱來之時,乃腎氣之升騰也。心雖惡熱,而心中正寒,宜不發躁,而何以躁?蓋寒則心氣大虛,虛則惟恐腎氣之來攻,乃懼而躁,非熱而躁也。寒來之時,乃心氣之下降也,腎雖惡寒,而腎中正熱,宜不發顫,而何以顫?蓋熱則腎水大乏,乏則惟恐心氣之來奪,乃吝而顫,非寒而顫也。然則欲心之不躁,必須使其不寒,欲腎之不顫,必須使其不熱。方用解圍湯:
人參五錢 熟地一兩 山茱萸五錢 當歸一兩 茯神五錢 生棗仁五錢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遠志二錢 半夏二錢 玄參三錢 菖蒲一錢 水煎服。二劑寒熱減半,躁顫亦減半,再服二劑,前症頓愈。再服二劑,不再發。
此方心肝腎三部均治之藥也。欲心腎之交,必須借重肝木為介紹,分往來之寒熱,止彼此之躁顫,方能奏功。方中雖止腎熱而散心寒,倘肝氣不通何能調劑?所以加入柴胡、白芍以大舒其肝中之鬱氣。蓋祖孫不至間隔,而為子為父者,自然愉快矣。寧尚至熱躁寒顫之乖離哉。
此症用玄荊湯亦效。
玄參二兩 荊芥三錢 水煎服。
熱極止在心頭上一塊出汗,不啻如雨,四肢他處又復無汗,人以為心熱之極也,誰知是小腸之熱極乎。夫小腸在脾胃之下,何以火能犯心而出汗乎?不知小腸與心為表裏,小腸熱而心亦熱矣。然而心中無液取給於腎水以養心。倘汗是心中所出,竟同大雨之淋漓,則發汗亡陽,宜立時而化為灰燼,胡能心神守舍,而不發狂哉。明是小腸之熱,水不下行而上出也。第小腸之水便於下行,何故不走陰器,而反走心前之竅耶?正以表裏關切,心因小腸而熱,小腸即升水以救心,而心無竅可入,遂走於心外之毛竅而出也。然則治法不必治心,仍治小腸,利水以分消其火氣,則水自歸源,而汗亦不從心頭外出也。方用返汗化水湯:
茯苓一兩 豬苓三錢 劉寄奴三錢 水煎服。一劑而汗止,不必再劑也。
茯苓、豬苓俱是利水之藥,加入劉寄奴則能止汗,又善利水,其性又甚速,同茯苓、豬苓從心而直趨於膀胱,由陰器以下泄。因水去之急,而火亦隨水而去急也,正不必再泄其火,以傷損夫臟腑耳。
此症用苓連湯亦神。
茯苓二兩 黃連一錢 水煎服。
口舌紅腫,不能言語,胃中又覺飢渴之甚,人以為胃火之上升也,第胃火不可動,一動則其勢炎上而不可止,非發汗亡陽,必成躁妄發狂矣,安能僅紅腫於口舌,不能言語之小症乎?故此火乃心包之火,而非胃火也。夫舌乃心之苗,亦心包之竅也。若心包無火,無非清氣上升,則喉舌安閒,語言響亮,迨心包火動,而喉舌無權。況心包之火,乃相火也,相火易於作祟,譬如權臣多慾,欲立威示權,必先從傳遞喉舌之人始;今相火妄動,而口舌紅腫,勢所必至。又譬如主人之友,為其僕輕辱,則友亦緘默以求容,若不投以貨財,則不能饜其僕之所求,此飢渴之所以來也。治法清其心包之火,而不必瀉其胃中之土,恐瀉胃而土衰,則心包之火轉來生胃,其火愈旺也。方用清火安胃湯:
麥冬一兩 石斛三錢 丹參三錢 生地三錢 炒棗仁五錢 竹葉一百片 水煎服。一劑語言出,再劑紅腫消,三劑而胃中之飢渴亦愈矣。
此方全去消心包之火,而又不瀉心中之氣,心包火息而胃氣自安矣。
此症用玄丹麥冬湯亦效。
玄參 丹參 麥冬各一兩 水煎服。
熱症滿身皮竅如刺之鑽,又復疼痛於骨節之內外,以冷水拍之少止,人以為火出於皮膚也,誰知是火鬱於臟腑,乃欲出而不得出之兆也。蓋火性原欲炎上,從皮膚而旁出,本非所宜,其人內火既盛,而陽氣又旺,火欲外泄,而皮膚堅固,火本鬱而又拂其意,遂鼓其勇往之氣,而外攻其皮膚,思奪門而出,無如毛竅不可遽開,火不得已仍返於臟腑之內,而作痛,以涼水拍之而少止者。喜其水之潤膚,而反相忘其水之能剋火矣,非因水之外擊,足以散火,而能止痛也。然則治法,亦先瀉其脾胃之火,而餘火不瀉而自瀉也。方用攻火湯:
大黃三錢 石膏五錢 炒梔子三錢 當歸一兩 厚朴一錢 甘草一錢 柴胡一錢 白芍三錢 水煎服。一劑火瀉,二劑痛除。
此方直瀉脾胃之火,又不損脾胃之氣,兼舒其肝木之鬱,則火尤易消,乃扼要爭奇,治火實有秘奧,何必腑腑而清之、臟臟而發之哉。
此症用宣揚散亦佳。
柴胡一錢 荊芥二錢 當歸一兩 麥冬一兩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
人有心中火熱如焚,自覺火起,即入小腸之經,輒欲小便,急去遺溺,大便隨時而出,人以為心火下行,誰知是心與心包二火之作祟乎。夫心包之火,代君司化,君火盛而相火寧,君火衰而相火動。然亦有君火盛而相火亦動者,第君、相二火,不可齊動,齊動而君、相不兩立。相火見君火之旺,不敢上奪君權,乃讓君而下行,而君火既動無可發洩,心與小腸為表裏,自必移其熱於小腸,相火隨輔君火下行,既入小腸而更引入大腸矣,此二便所以同遺也。治法安二火之動,而熱焰自消。方用四物湯加味治之。
熟地一兩 川芎二錢 當歸一兩 白芍五錢 黃連二錢 玄參一兩 黃柏一錢 車前子二錢 水煎服。二劑少安,四劑全愈。
四物湯補血之神劑也。火動由於血燥,補其血而臟腑無乾涸之虞,涼其血而火焰無浮游之害。況黃連入心以清君火,黃柏入心包以清相火。加車前利水,引二火直走膀胱,從水化而盡洩之,又何亂經之慮哉。
此症用二地湯亦佳。
生地 熟地 當歸各一兩 人參三錢 黃連一錢 肉桂五分 水煎服。
人有大怒之後,週身百節俱疼,胸腹且脹,兩目緊閉,逆冷,手指甲青黑色,人以為陰症傷寒也。誰知是火熱之病乎。夫陰症似陽,陽症似陰,最宜分辨,此病乃陽症似陰也。手指甲現青黑色,陰症之外象也。逆冷非寒極乎,不知內熱之極,反見外寒,乃似寒而非寒也。大怒不解,必傷其肝,肝氣甚急,肝葉極張。一怒而肝之氣更急,而肝之葉更張,血沸而火起,有不可止拂之勢。肝主筋,火起而筋乃變束作痛。火欲外焚,而痰又內結,痰火相搏,濕氣無可散之路,乃走其濕於手足之四末。指甲者,筋之餘也,故現青黑之色。手足逆冷,而胸腹正大熱也。治法平其肝氣,散其內熱,而外寒之象自散矣。方用平肝舒筋湯:
柴胡一錢 白芍一兩 牛膝 生地 丹皮 炒梔子各三錢 當歸五錢 陳皮 甘草各一錢 神麯五分 秦艽 烏藥各一錢 防風三分 水煎服。一劑目開,二劑痛止,三劑脹除,四劑諸症盡愈。
此方所用之藥,俱入肝經以解其怒氣也。怒氣解而火自平矣,火平而筋舒,必至之理也。人見此等之症,往往信之不深,不敢輕用此等之藥,遂至殺人,以陰陽之難辨也。然我更有辨之之法:與水探之,飲水而不吐者,乃陽症;飲水而即吐者,乃陰症。倘飲水不吐即以此方投之,何至有誤哉。
此症用息怒湯亦效。
白芍三兩 柴胡二錢 丹皮五錢 炒梔子三錢 天花粉三錢 水煎服。
暑症門 十一則
行役負販,馳驅於烈日之下,感觸暑氣,一時猝倒,人以為中暑也,誰知是中暍乎。夫暍者熱之謂也,暑亦熱也,何以分之?蓋暑之熱由外而入,暍之熱由內而出。行役負販者,馳驅勞苦,內熱欲出,而外暑遏抑,故一時猝倒,是暑在外而熱閉之也。倘止治暑而不宣揚內熱之氣,則氣閉於內,而熱反不散矣。治法宜散其內熱,而佐之以消暑之味。方用救暍丹:
青蒿五錢 茯神三錢 白朮三錢 香薷一錢 知母一錢 乾葛一錢 甘草五分 水煎服。
一劑氣通,二劑熱散,不必三劑"
此方用青蒿平胃中之火,又解暑熱之氣,故以之為君。香薷解暑,乾葛散熱,故以之為佐。又慮內熱之極,但散而不寒,則火恐炎上,故加知母以涼之,用白朮、茯苓利腰臍而通膀胱,使火熱之氣俱從下而趨於小腸以盡出也。火既下行,自然不逆而上沖,而外暑、內熱各消化於烏有矣。
此症用解暑散亦效。
香薷 茯苓各三錢 甘草 黃連各一錢 白朮一兩 白扁豆二錢 白豆蔻一粒 水煎服。一劑即愈。
膏粱子弟,多食瓜果,以寒其胃,忽感暑氣,一時猝倒,是中暑也。蓋膏粱之人,天稟原弱,又加多慾,未有不內寒者也。復加之瓜果,以增其寒涼,內寒之極,外熱反易於深入。陰虛之人,暑氣即乘其虛而入之。治法不可袪暑為先,必須補氣為主。然既因陰虛,以至陽邪之中,似宜補陰為主。不知陽邪之入脾,依陰氣也。補陰則陰氣雖旺,轉為陽邪之所喜,陽得陰而相合,正恐陰弱不能相配,若一旦助其陰氣,無論陰難卻陽,而陽邪且久居之而生變矣。惟補其陽氣,則陽氣健旺,益之散暑之味,則邪陽不敢與正陽相敵,必不戰而自走也。方用:
人參五錢 茯神五錢 白朮五錢 香需二錢 白扁豆二錢 陳皮五分 甘草一錢 水煎服。一劑氣回,二劑暑盡散。
此方名為散暑回陽湯,方中參、苓、朮、豆俱是健脾補氣之藥,以回其陽。用香需一味,以散其暑。何多少輕重之懸殊乎?不知陰虛者,脾陰之虛也。脾雖屬陰,非補陽之藥不能效。況陽邪甚盛,非多用何以相敵乎。倘少少用之,恐有敗衄難遏之虞,即或取勝,暑退而元氣未能驟復。與其暑去而後補陽,何若於邪旺之日,而多用之,正既無虧,而邪又去速之為益哉。
此症用加味四君湯亦效。
人參 白朮各五錢 甘草 香薷各一錢 茯苓三錢 炮薑三分 水煎服。二劑愈。
中暑氣不能升降,霍亂吐瀉,角弓反張,寒熱交作,心胸煩悶,人以為暑氣之內熱也,誰知是陰陽之拂亂乎。人身陰陽之氣和,則邪不能相干。苟陰陽不能相交,而邪即乘其虛而入之矣。且邪之入人臟腑也,助強而不助弱,見陰之強而即助陰,見陽之強而即助陽,夏令之人多陰虛陽旺,邪乘陰虛而入,本欺陰之弱也。然見陽氣之旺又助陽而不助陰。陰見邪之助陽也,又妒陽之旺而相戰,陽又嫌邪之黨陽也。欲嫁其邪於陰,而陰又不受,於是陰陽反亂,氣不相通,上不能升,下不能降,霍亂吐瀉拂於中,角弓反張困於外,陰不交於陽而作寒,陽不交於陰而作熱。心胸之內竟成戰場之地,安得而不煩悶哉。然則治法和其陰陽之氣,而少佐之以袪暑之劑,緩以調之,不必驟以折之也。方用和合陰陽湯:
人參一錢 白朮二錢 茯苓五錢 香薷一錢 藿香一錢 蘇葉一錢 厚朴五分 陳皮三分 枳殼三分 砂仁一粒 天花粉一錢 水煎探冷,徐徐服之。一劑陰陽和,二劑各症愈,不必三劑。
此方分陰陽之清濁,通上下之浮沉,調和於拂逆之時,實有奇功,以其助正而不增火,袪邪而不傷氣,化有事為無事也。
此症用加減六君湯亦效。
人參 茯苓 白芍各三錢 白朮一兩 香薷一錢 砂仁一粒 陳皮五分 半夏一錢 水煎服。一劑即平。
中暑熱之氣,腹中疼痛,欲吐不能,欲瀉不得,此名為乾霍亂也。夫邪入胃中,得吐則邪越於上,邪入腹中,得瀉則邪趨於下矣。邪越於上,則邪不入於中,邪趨於下,則邪不留於內。今不吐不寫,則邪不上不下,堅居於中焦。譬如賊人反叛,雖四境安寧,而一時生變喋血於城門,橫屍於內地,斯時非奮不顧身之將,號召忠勇,冒矢石而奪門靖難,烏能安反側於頃刻,定禍患於須臾哉。治法急用:
人參一兩 瓜蒂七箇 水煎一大碗。飲之即吐,而愈矣。
此方名為人參瓜蒂散。此等之病,脈必沉伏,不吐則死,古人亦知用瓜蒂吐之,但不敢加入人參耳。蓋此症原因,胃氣之虛,以致暑邪之入,今加大吐則胃必更傷,非用人參則不能於吐中而安其胃氣也。且胃氣素虛,而暑邪壅遏,雖用瓜蒂以吐之,而氣怯不能上送,往往有欲吐而不肯吐者,即或動吐,而吐亦不多,則邪何能遽出乎。惟用人參至一兩之多,則陽氣大旺,力能袪邪而上湧。況得瓜蒂以助之,安得而不大吐哉。邪因吐而遽散,而正氣又復無傷。譬如內亂一定而民安物阜,仍是敉寧之日,何至動四郊之多壘哉。
此症用參蘆湯亦佳。
人參蘆二兩 煎滾湯一碗,和之井水一碗,少入鹽和勻飲之,以鵝翎掃喉,引其嘔吐,吐出即安,然不吐而能受,亦愈也。
中暑熱極發狂,登高而呼,棄衣而走,見水而投,人以為暑毒之侵,誰知胃火之相助乎。夫暑熱之入人臟腑也,多犯心而不犯胃。蓋暑與心俱屬火也,胃則心之子也,胃見暑邪之犯心,即發其土中之火以相衛。胃乃多氣多血之府,火不發則已,發則其酷烈之威,每不可當。暑邪畏胃火之強,益遁入於心,而心又喜寒不喜熱,畏暑邪之直入,不敢自安,胃火怒,暑邪之直入於心中而不出,乃縱其火,以焚燒於心之外,心又安禁二火之相逼乎?勢必下堂而走,心君一出,而神無所做,於是隨火熾而飛越。登高而呼者,火騰於上以呼救援也;棄衣而走者,憎衣之添熱也;見水而投者,喜水之剋火也。此時心中無津液之養,皮膚之外,必多汗出亡陽,是陰陽兩竭之病,至危至急之候。苟不大瀉其火,則燎原之焰,何以撲滅乎。方用三聖湯:
人參三兩 石膏三兩 玄參三兩 水煎數碗,灌之,一劑狂定,二劑神安,不可用三劑也。另用緩圖湯:
玄參二兩 人參一兩 麥冬一兩 青蒿一兩 水煎服。二劑而暑熱兩解矣。
三聖湯用石膏至三兩,用人參、玄參各至三兩,未免少有霸氣。然火熱之極,非杯水可息,苟不重用,則爍乾腎水立成烏燼。方中石膏雖多,而人參之分兩與之相同,實足以驅駕其白虎之威,故但能瀉胃中之火,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