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辨
- 作者
- 王肯堂
- 朝代
- 明
- 年份
- 公元1602年
- 底本
- 正德06年刊本(国立公文書館掃描本)
序
予嘗搜索先考橘軒翁平生抄錄,得王肯堂醫論摘鈔數十葉,讀之,其中頗多要語良方,但憾未見全書。頃書坊人攜來一書請序,題曰《王宇泰醫辨》,未知何人所撰。蓋熟讀二書,節取其精要,以備未讀二書者之省覽,可見其用心之仁且勤矣。夫王氏之著《準繩》也,就戴復庵《要訣》而推衍增益之,古今方法莫不該載焉。傾群方之淵海,集治法之大成,學者不可不讀焉。然簡帙巨大,恐窮鄉僻邑難容易購得貯蓄,且得此抄本而讀焉,則不勞多日涉獵,亦足以了大意矣。顧夫讀書之法豈在多哉,須得其要耳;苟得其要,則引伸觸長,可以臨機應變矣。不然汗牛充棟,亦何益於治?此學者所當知也。
正德丙申季春日松岡恕庵成章序
卷之上
中風
經云:暴病卒死,皆屬於火。注云:火性速疾故也。然初治之藥,不寒而溫、不降而升,甚者從治也。俗有中風、中氣、中食、中寒、中暑、中濕、中惡之別。但見卒然仆倒,昏不知人,或痰涎塞壅,咽喉作聲,或口眼喎斜,手足癱瘓,或半身不遂,或六脈沉伏,或指下浮盛者,並可用麻油、薑汁、竹瀝調蘇合香丸。如口噤,抉開灌之,或用三生飲一兩,加人參一兩,煎成入竹瀝二三杯、薑汁少許;如抉不開,不可進藥,急以生半夏為末吹入鼻中,或用細辛、皂角、菖蒲為末吹入,得嚏則蘇。此可以驗其受病深淺,則知其可治不可治。若口開、手撒、遺尿者,虛極而陽暴脫也,速用大料參、耆接補之,及臍下大艾灸之。蓋心是天真神機開發之本;胃是穀氣充大真氣之標,標本相得,則胸膈間之膻中氣海所留宗氣盈溢,分布四臟三焦,上、中、下無不周遍。若標本相失,則不能致其氣於氣海,而宗氣散矣。故分布不周於經脈則偏枯,不周於五臟則喑。
有元氣素弱,或過於勞役,或傷於嗜欲,而卒然厥僕,狀類中風者,手必散,口必開,非大劑參耆用至斤許,豈能回元氣於無何有之鄉哉。亦有不僕而但舌強語澀,痰壅,口眼喎斜,肢體不遂者,作中風治必殆,以六君子湯加諸汁治之。
有熱盛生風而為卒僕偏枯者,以麻、桂、烏、附投之則殆,當以河間法治之。《紺珠經》云:以火為本,以風為標。心火暴甚,腎水必衰。肺金既摧,肝木自旺。治法先以降心火為主,或清心湯,或瀉心湯,大作劑料服之,心火降則肝木自平矣。次以防風通聖散汗之,或大便閉塞者,三化湯下之。內邪已除,外邪已盡,當以羌活愈風湯常服之,宣其氣血,導其經絡,病自已矣。或舌蹇不語者,轉舌膏或活命金丹以治之,此聖人心法也。或有中風便牙關緊急,漿粥不入,急以三一承氣湯灌於鼻中,待藥下則口自開矣,然後按法治之。《寶鑑》云:凡人初覺大指、次指麻木不仁或不用者,三年內有中風之疾也。宜先服愈風湯、天麻丸各一料,此治未病之法也。薛己云:預防之理,當養氣血,節飲食,戒七情,遠幃幕可也。若服前方以預防,適所以招風取中也。
卒僕偏枯之症雖有多因,未有不因真氣不周而病者,故黃耆為必用之君藥,防風為必用之臣藥,黃耆助真氣者也,防風載黃耆助真氣以周於身者也,亦有治風功焉。許胤宗治王太后中風口噤,煎二藥熏之而愈,況服之乎。
多怒加羚羊角;渴加葛根汁、秦艽;口噤、口喎亦加秦艽;恍惚錯語加茯神、遠志;不得睡加炒酸棗仁;不能言加竹瀝、荊瀝、梨汁、陳醬汁、生葛汁、人乳汁;內熱加梨汁、人乳、生地黃汁;痰多加竹瀝、荊瀝,少佐以薑汁。予每治此症,用諸計以收奇功,為其行經絡、滲分肉,捷於湯、散故也。
中風將發預防之:黃耆(蜜炙)五錢,防風一錢五分,人參一錢五分,橘紅一錢,當歸身(酒洗)二錢五分,木通二錢五分,山梔一錢,甘草五分,紅花三分。
脾胃虛弱,語言無力,再加人參二錢,乾山藥一錢五分,薏苡仁二錢,白朮一錢。內熱加山梔至二錢,仍多啖消梨妙;渴加麥門冬二錢五分,五味子五分;眩暈加明天麻一錢;痰多而暈更加旋覆花五分;腳膝麻痹無力,加杜仲(薑汁炒去絲)、牛膝(酒浸)、石斛(酒浸)各一錢五分;夜臥不安,或多驚恐,心神不寧,加酸棗仁(炒香熟)、茯神各一錢五分。
上用水二鍾,煎至一鍾,入竹瀝一杯、梨汁一杯,加薑汁一匙,溫服無時。
中風將發之前,未有不內熱者,熱極生風,子能令母實,故先輩謂以火為本,以風為標。治法先以降心火為主,心火既降,肝木自平矣,此實則泄其子之法也。若作風治,而以辛熱之藥疏之者,固貽害不小,而調氣一法亦百無一驗,明者更精思之。
《太平廣記》載:唐梁新見一朝士,診之曰:風痰已深,請速歸去。其朝士復見鄜州馬醫趙鄂,乃復診之,言疾危,與梁說同矣。曰:只有一法,請官人試吃消梨,不限多少。咀齕不及絞汁而飲,到家旬日,惟吃消梨頓爽矣。此亦降火除熱之驗也。
每見時師初用八味順氣散多不得效,已而用二陳、四物加膽星、天麻之類,自謂穩當之極,可以久而奏功,而亦竟無一驗,何也?蓋妄以南星、半夏為化痰之藥,當歸、川芎為生血之劑,而泥於成方,變通無法故也。正不知通血脈、助真元非大劑人參不可。而有痰者惟宜竹瀝,少加薑汁佐之,不宜輕用燥劑。至於歸、地,甘黏能滯脾氣,使脾精不運,何以能愈癱緩?豈若人參出陽入陰,少則留而多則宣,無所不達哉。其能通血脈,雖明載《本草》,誰信之?
里中一老醫,右手足廢,不起於床者二年矣。人傳其不起。過數月,遇諸塗,訊之。曰:吾之病幾危矣。始服順氣行痰之藥,了無應驗,薄暮神志輒昏,度不可支,令家人煎進十全大補湯,即覺清明,遂日服之,浹數月能扶策而起,無何則又能捨策而步矣。經云:邪之所湊,其氣必虛。吾治其虛,不理其邪而邪自去,吾所以獲全也。余曰:有是哉。使進順氣疏風之藥不輟者,墓木拱矣。然此猶拘於成方,不能因病而變通,隨時而消息,故奏功稍遲。使吾早為之,當不止是也。姑書之以俟明者採焉。
凡卒中之時,不可驚惶搬攪,只掐其人中,徐徐以藥灌之。
遺尿,濃煎參耆湯,少加益智子,頻啜之。
失音不語,竹瀝、荊瀝、大梨汁各三杯,生葛汁、人乳汁各二杯,陳醬汁半杯,和勻,隔湯頓溫服。
風邪中人,六脈多沉伏,亦有脈隨氣奔,指下洪盛者。浮遲吉,堅大急疾凶。浮遲為寒,虛大為暑,不當暑則為虛。浮澀為濕。浮大為風,浮數無熱亦為風。微而數,浮而緊,沉而遲,皆氣中。風應人迎,氣應氣口。洪大為火,滑為痰。或浮而滑、沉而滑、微而虛者,皆虛與痰。
更當察時月氣候及其人之起居,參以顯症而定病之主名,以施治療。
虛勞
《玄珠》云:五行六氣,水特五之一耳。一水既虧,豈能勝五火哉,虛勞等證蜂起矣。其體虛者,最易感於邪氣,當先和解,微利微下之,從其緩而治之,次則調之。醫者不知邪氣加於身而未除,便行補劑,邪氣得補,遂入經絡,至死不悟。如此誤者,何啻千萬,良可悲哉。夫涼劑能養水清火,熱劑能燥水補火,理易明也。勞為熱證明矣,還可補乎?惟無邪、無熱、無積之人,脈舉按無力而弱者,方可補之,又必察其胃中及右腎二火虧而用之。心虛,則動悸,恍惚,憂煩,少色,舌強,宜養榮湯、琥珀定神丸之類以益其心血。脾虛,面黃肌瘦,吐利清冷,腹脹腸鳴,四肢無力,飲食不進,宜快胃湯、進食丸之類以調其飲食。肝虛,目昏,筋脈拘攣,面青,恐懼,如人將捕之狀,宜牛膝益中湯、虎骨丹之類以養助其筋脈。肺虛,呼吸少氣,喘乏咳嗽,嗌乾,宜枳實湯加人參、黃耆、阿膠、蘇子以調其氣。腎虛,腰、背、膝厥逆而痛,神昏耳鳴,小便頻數,精漏,宜八味丸加五味、鹿茸,去附子,用山藥等丸以生其精。
《證治要訣》云:五勞皆因不量才力,勉強云為,憂思過度,嗜欲無節,或病失調將,積久成勞。其證頭旋眼暈,身疼腳弱,心怯氣短,自汗盜汗,或發寒熱,或五心常熱,或往來潮熱,或骨蒸作熱,夜多惡夢,晝少精神,耳內蟬鳴,口中無味,飲食減少,此皆勞傷之證也。五臟雖皆有勞,心腎為多。心主血,腎主精,精竭血燥則勞生焉。治勞之法,當以調心補腎為先,不當用峻烈之劑,惟當溫養滋補以久取效。天雄、附子之類投之,適足以發其虛陽,緣內無精血,不足當此猛劑。然不可因有熱,純用甜冷之藥,以傷其胃氣。獨用熱藥者,猶釜中無水而進火也。過用冷藥者,猶釜下無火而添水也。非徒無益,而又害之。宜十全大補湯,或雙和散,或養榮湯、七珍散、樂令建中湯,皆可選用,間進雙補丸。
有重陰覆其陽,火不得伸,或洒洒惡寒,或志意不樂,或脈弦數,四肢、五心煩熱者,火鬱湯、柴胡升麻湯。病去即已,不可過劑。服寒涼藥證雖大減,脈反加數者,陽郁也,宜升,宜補火,忌寒涼,犯之必死。
丹溪論勞瘵主乎陰虛者,蓋自子至巳屬陽,自午至亥屬陰,陰虛則熱在午後子前。寤屬陽,寐屬陰,陰虛則汗從寐時盜出也。升屬陽,降屬陰,陰虛則氣不降,氣不降則痰涎上逆而連綿吐出不絕也。脈浮屬陽,沉屬陰,陰虛則浮之洪大,沉之空虛也。此皆陰虛之證,用四物湯加黃柏、知母主之。然世醫遵用治疾,乃百無一效者,何哉?蓋陰既虛矣,火必上炎,而川芎、當歸皆味辛,氣大溫,非滋虛降火之藥。又川芎上竄,尤非虛炎短乏者所宜。地黃泥膈,非胃弱、食少、痰多者所宜。黃柏、知母苦辛大寒,雖曰滋陰,其實燥而損血;雖曰降火,其實苦先入心,久而增氣,反能助火,至其敗胃,所不待言。用藥如此,焉能奏功也。予每用薏苡仁、百合、天門冬、麥門冬、桑根白皮、地骨皮、牡丹皮、枇杷葉、五味子、酸棗仁之屬,佐以生地汁、藕汁、乳汁、童子小便等。如咳嗽則多用桑皮、枇杷葉;有痰則增貝母;有血則多用薏苡仁、百合,增阿膠;熱盛則多用地骨皮;食少則用薏苡仁至七八錢,而麥門冬常為之主,以保肺金而滋生化之源,無不應手而效。蓋諸藥皆稟燥降收之氣,氣之薄者,為陽中之陰,氣薄則發泄。辛甘淡平,寒涼是也,以施於陰虛火動之症,猶當溽暑伊鬱之時,而商飈颯然,倏動則炎歊如失矣,與治暑熱用白虎湯同意。然彼是外感,外感為有餘,故用寒沉藏之藥而後能補其偏。此是內傷,內傷為不足,但用燥降收之劑而已得其平矣,此用藥之權衡也。
虛勞之疾,百脈空虛,非黏膩之物填之不能實也。精血枯涸,非滋濕之物濡之不能潤也。宜用人參、黃耆、地黃、天麥門冬、枸杞子、五味子之屬各煎膏,另用青蒿以童便熬膏,及生地汁、白蓮藕汁、人乳汁、薄荷汁隔湯煉過,酌定多少,並麋角膠、霞天膏合和成劑,每用數匙,湯化服之。如欲行瘀血,加入醋製大黃末子、玄明粉、桃仁泥、韭汁之屬;欲止血,加入京墨之屬;欲行痰,加入竹瀝之屬;欲降火,加入童便之屬。
凡虛勞之證,大抵心下引脅俱疼。蓋滯血不消,新血無以養之也,尤宜用膏子加韭汁、桃仁泥。
呼吸少氣,懶言語,無力動作,目無精光,面色㿠白,皆兼氣虛,用麥門冬、人參各三錢,橘紅、桔梗、炙甘草各半兩,五味子二十一粒,為極細末,水浸油餅為丸,如雞頭子大。每服一丸,細嚼,津唾嚥下,名補氣丸。
氣虛則生脈散,不言白朮。血虛則三才丸,不言四物。
大略前言薏苡仁之屬治肺虛,後言參耆地黃膏子之類治腎虛,蓋肝心屬陽,肺腎屬陰,陰虛則肺腎虛矣。故補肺腎即是補陰,非四物、黃柏、知母之謂也。
當以脾腎二臟為要,何以言之?腎乃系元氣者也,脾乃養形體者也。經曰:形不足,溫之以氣者也。謂真氣有少火之溫,以生育形體。然此火不可使之熱,熱則壯,壯則反耗真氣也。候其火之壯少,皆在兩腎間。經又曰:精不足,補之以味。五味入胃,各從所喜之臟而歸之,以生津液、輸納於腎者。若五味一有過節,反成其臟有餘,勝克之禍起矣。候其五味之寒熱,初有脾胃,次在其所歸之臟。即當補其不足,瀉其有餘,謹守精氣,調其陰陽,使神內藏。夫如是,則天樞開發而胃和脈生,故榮衛以周於內外,無不被滋養而病愈矣。
勞疾久而嗽血,咽疼,無聲,此為自下傳上;若不嗽不疼,久而溺濁脫精,此為自上傳下,皆死證也。
骨蒸之極,聲嗄咽痛,面黧,脈躁,汗出如珠,喘之氣促,出而無入,毛焦唇反,皆死證也。
又:骨肉相失,聲散嘔血,陽事不禁,晝涼夜熱者,死。
秘方:治虛症有火,服參、耆則作喘嗽,服歸、地則少飲食,服降火滋陰之藥則反削元氣而火又不降,宜用此方。甘枸杞、石斛(酒蒸,多用)、麥門冬(去心,多用)、天門冬、乾山藥(以上五味皆補虛藥而帶涼者,又不滯脾氣,以治虛症有火者絕妙)、山茱萸、酸棗仁(炒研,多用)、薏苡仁、白茯苓。若咳嗽,宜用五味子十餘粒,乾薑二三分,薄荷四五分,忌桑皮、杏仁、蘇子降氣等藥。若發躁,宜倍用收斂之藥,攝火歸源,忌用知母、黃柏苦寒之藥,犯之則躁愈甚矣。
發熱
楊仁齋云:凡壯熱,煩躁,用柴胡、黃芩、大黃解利之。其熱乍輕而不退,盍用黃芩、川芎、甘草、烏梅作劑,或用黃連、生地黃、赤茯苓同煎,臨熟入燈心一捻主之,其效亦速。蓋川芎、生地黃皆能調血,心血一調,其熱自退。
肌熱燥熱,目赤面紅,煩渴引飲,日夜不息,脈浮大而虛,重按全無,為血虛發熱症,似白虎,唯脈不長實為辨也。誤服白虎必危,宜當歸二錢,黃耆一兩,水煎服。
有腎虛火不歸經,遊行於外而發熱者,煩歇引飲,面目俱赤,遍舌生刺,兩唇黑裂,喉間如煙火上衝,兩足心如烙,痰涎壅盛,喘急,脈洪大而數無倫次,按之微弱者是也,宜十全大補湯吞八味丸。或問:燥熱如此,復投桂、附,不為以火濟火乎?曰:心包絡相火,附於右尺命門,男子以藏精,女子以系胞,因嗜欲竭之而火無所附,故厥而上炎。桂、附與火同氣也,而其味辛,能開腠理,致津液,通氣道,據其窟宅而招之,同氣相求,火必下降矣。且火從腎出者,是水中之火也。火可以水折,而水中之火不可以水折,故巴蜀有火井焉,得水則熾,得火則熄,則桂、附者,固治相火之正藥歟。
其人脈澀,必有漱水之症,必有嘔惡痰涎之證,必有兩腳厥冷之證,亦必有小腹結急之證,或唾紅,或鼻衄,此皆滯血作熱之明驗也。用藥不止於柴胡、黃芩,當以川芎、白芷、桃仁、五靈脂、甘草佐之。大便秘結者,於中更加大黃、濃蜜,使滯血一通,黑物流利,則熱不復作。
仲景有三物黃芩湯,治婦人四肢煩熱。
脈浮大而無力為虛,沉細而有力為實,沉細或數者死。病熱有火者生,心脈洪是也;無火者死,沉細是也。浮而澀,澀而身有熱者死。熱而脈靜者難治。脈盛,汗出不解者死;脈虛,熱不止者死;脈弱,四肢厥,不欲見人,食不入,利下不止者死。
不能食
許學士云:有人全不進食,服補脾藥皆不效,予授二神丸,服之頓能進食。此病不可全作脾氣治。蓋腎氣怯弱,真元衰削,是以不能消化飲食。譬之鼎釜之中置諸水穀,下無火力,終日米不熟,其何能化?黃魯直嘗記:服菟絲子,淘淨酒浸,曝乾,日挑數匙,以酒下之,十日外飲啖,如湯沃雪。亦知此理也。
今按治法,虛則補其母。不能食者,戊己虛也。火乃土之母,故以破故紙補腎為癸水,以肉豆蔻厚腸胃為戊土,戊癸化火,同為補土母之藥也。楊仁齋云:脾腎之氣交通,則水穀自然克化。《瑞竹堂方》謂:二神丸雖兼補脾胃,但無斡旋,往往常加木香以順其氣,使之斡旋空虛倉廩,倉廩空虛則能受物,屢用見效,其殆使之交通之力歟。
嚴用和云:人之有生不善攝養,房勞過度,真陽衰虛,坎水不溫,不能上蒸脾土,沖和失布,中州不運,是致飲食不進,胸膈痞塞,或不食而脹滿,或食而不消,大腑溏泄。古人云:補腎不如補脾。予謂:補脾不如補腎。腎氣若壯,丹田火盛,上蒸脾土,脾土溫和,中焦自治,膈開能食矣。
薛新甫云:予嘗病脾胃,服補劑及針灸脾俞等穴不應,幾殆。吾鄉盧丹谷先生令予服八味丸,飲食果進,三料而平。予兄年逾四十,貌豐氣弱,遇風則眩,勞則口舌生瘡,胸常有痰,目常赤澀,又一人脾虛發腫,皆以八味丸而愈。按此皆補腎之驗。
楊仁齋醫學恐當在丹溪之右。有云:脾腎之氣交通,則水穀自然克化。其見亦及此。
諸氣
經云:諸痛皆因於氣。百病皆生於氣。怒則氣上,喜則氣緩,悲則氣消,恐則氣下,寒則氣收,熱則氣泄,驚則氣亂,勞則氣耗,思則氣結,九氣不同也。
氣無補法,世俗之言也。以其為病痞悶壅塞,似難於補。不思正氣虛者,不能運行,邪滯著而不出,所以為病。經曰:壯者氣行則愈,怯者著而成病。苟或氣怯不用補法,氣何由行?氣屬陽,無寒之理。上升之氣覺惡寒者,亢則害,承乃制也。
氣有餘便是火。冷生氣者,高陽生之,謬言也。自覺冷氣自下而上者,非真冷也。蓋上升之氣自肝而出,中挾相火,自下而上,其熱為甚,火極似水,陽亢陰微也。
按:河間論氣為陽,而主輕微,諸所動亂、勞傷,乃陽火之化。神狂、氣亂,而病熱矣。又云:五志過極皆為火也。而其治法獨得言外之意,凡見喜、怒、悲、恐、思之證,皆以平心火為主。至於勞者傷於動。動便陽驚者,駭於心,心便屬火,二者必以平心火為主。俗醫不達此者,遂有寒涼之謗。
脈滑者,多血少氣。澀者,少血多氣。大者,血氣俱多。小者,血氣俱少。下手脈沉,便知是氣,其或沉滑,氣兼痰飲。
脈弦軟,或虛大、虛滑、微弱,飲食不節,勞傷過度,精神倦怠,四肢困乏,法當補益。
脈結澀,或沉弦急疾,收斂四肢,腹脅、腰胯間牽引疼痛,不能轉側,皆由七情鬱滯,挫閃傷損。謹察病原,隨證疏導。
水腫
許學士云:臍腹、四肢悉腫者,為水。但腹脹,四肢不甚腫,為蠱,蠱即脹也。然脹亦有頭面、手足盡腫者,大抵先頭足腫,後腹大者,水也;先腹大,後四肢腫者,脹也。
仲景法:諸有水者,腰以下腫,當利小便;腰已上腫,當發汗乃愈。防己黃耆湯、防己茯苓湯、蒲灰散(已上利小便)、越婢湯、越婢加朮湯、甘草麻黃湯、麻黃附子湯、杏子湯(已上發汗)。
腫病不一,或遍身腫,或四肢腫,面腫腳腫,皆謂之水氣。然有陽水,有陰水,並可先用五皮飲,或除濕湯加木瓜、腹皮各半錢,如未效,繼以四磨飲兼吞桂黃丸,仍用赤小豆粥佐之。
有脾肺虛弱不能通調水道者,宜用補中益氣湯補脾肺,六味丸補腎。有心火克肺金,不能生腎水,以致小便不利而成水證者,用人參平肺散以治肺,滋陰丸以滋小便。
若腎經陰虧,虛火爍肺金而小便不生者,用六味地黃丸以補腎水,用補中益氣湯以培脾土,肺脾腎之氣交通,則水穀自然克化。二經既虛,漸成水脹,又誤用行氣分利之藥,以致小便不利,喘急痰盛,已成蠱證,宜加減金匱腎氣丸主之。
《資生經》云:水腫惟得針水分,若針餘穴,水盡即死。然灸水分則有效,乃為要穴也。有里醫與李生治水腫,以藥飲之不效。一日忽為灸水分與氣海穴,翼早觀其面如削矣。信乎,水分之能治水腫也。
鯉魚一頭,重一斤已上者,煮熟取汁,和冬瓜、蔥白作羹食之。
水病,脈洪大者可治,微細者不可治。又云:浮大輕者生,沉細虛小者死。又云:實者生,虛者死。
脹滿
仲景云:脹滿,按之不痛為虛,痛者為實,可下之。腹脹時減,復如故,此為寒,當與溫藥。
有因積聚相攻,或疼或脹者,初用七氣消聚散。日久元氣虛、脾胃弱而脹者,參朮健脾湯少佐消導藥。
瘀蓄死血而脹,腹皮上見青紫筋,小水反利,脈芤澀,婦人多有此疾。先以桃仁承氣湯,勢重者抵當湯。如虛人不可下者,且以當歸活血散調治。
大病後,飲食失調,脾胃受傷,運化且難而生脹者,先以化滯調中湯,次以參苓白朮散。瀉利後,並過服通利藥,以致脾胃太弱而脹,專以補脾為主。若瀉痢未止,間用胃風湯。經久患泄瀉,晝夜不止,乃氣脫也,宜用益智子煎濃湯服,立愈。
嘉定沈氏子年十八,患胸腹身面俱脹滿,醫治半月不效。診其脈,六部皆不出也。於是用紫蘇、桔梗之類,煎服一盞,胸有微汗,再服則身盡汗,其六部和平之脈皆出,一二日其證悉平。
一男子三十餘歲,胸腹脹大,發煩躁渴,面赤不得臥而足冷,予以其人素飲酒,必酒後入內,奪於所用,精氣溢下,邪氣因從之上逆,則陰氣在上,故為䐜脹。其上焦之陽因下逆之邪所迫,壅塞於上,故發煩躁。此因邪從上下而盛於上者也,於是用吳茱萸、附子、人參輩以退陰逆,水冷飲之,以解上焦之浮熱。入咽覺胸中頓爽,少時腹中氣喘如牛吼,泄氣五七次,明日其證愈矣。
脹,脈浮大洪實者易治,沉細微弱者難治。脹或兼身熱,或兼如瘧狀,皆不可治,累驗。
積聚
肝之積,名曰肥氣,在左脅下,如覆杯,有頭足,久不愈,令人嘔逆,或兩脅痛牽引小腹,足寒轉筋,久則如瘧,宜大七氣湯煎熟待冷卻,以鐵器燒通紅,以藥淋之,乘熱服,兼吞肥氣丸。
肺之積,名曰息賁,在右脅下,大如覆杯,氣逆背痛,或少氣喜忘,目瞑,膚寒,皮中時痛如蝨喙針刺,久則咳喘,宜大七氣湯加桑白皮、半夏、杏仁各半錢,兼吞息賁丸。
心之積,名曰伏梁,起臍上,大如臂,上至心下,久不愈,令人病煩,心腹熱,咽乾,甚則吐血,宜大七氣湯加石菖蒲、半夏各半錢,兼吞伏梁丸。
脾之積,名曰痞氣,在胃脘,大如覆杯,痞塞不通,背痛心疼,飢減飽見,腹滿吐泄,久則四肢不收,發黃疸,飲食不為肌膚,足腫肉消,宜大七氣湯下紅丸子,兼吞痞氣丸。
腎之積,名曰賁豚,發於少腹,上至心,若豚狀,或下或上,無時,飢見飽減,小腹急,腰痛,口乾目昏,骨冷,久不已,令人喘逆,骨痿少氣,宜大七氣湯倍桂加茴香、炒楝子肉各半錢,兼吞奔豚丸。
磨積之藥,必用補氣血藥相兼服之,積消及半即止。若純用之致死,乃醫殺之也。
凡攻病之藥,皆是傷氣損血,故經曰:大毒治病,十去其五;小毒治病,十去其七,不得過也。
治積之法,理氣為先。氣既升降,津液流暢,積聚何由而生?丹溪乃謂:氣無形而不能作塊成聚,只一消痰破血為主,誤矣。夫天地間有形之物每自無中生,何止積聚也。戴復庵以一味大七氣湯治一切積聚,其知此道歟。
痰飲
經曰:飲入於胃,遊溢精氣,上輸於脾,脾氣散精,上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安有所謂痰者哉。痰之生,由於脾氣不足,不能致精於肺,而淤以成焉者也。故治痰先補脾,脾復健運之常,而痰自化矣。然停積既久,如溝渠壅遏淹久,則倒流逆上,瘀濁臭穢,無所不有,若不疏決溝渠,而欲澄治已壅之水而使之清,無是理也。
龐安常有言:人身無倒上之痰,天下無逆流之水,故善治痰者,不治痰而治氣,氣順則一身之津液亦隨氣而順矣。並宜蘇子降氣湯、導痰湯各半帖和煎。或小半夏茯苓湯加枳實、木香各半錢,吞五套丸。或以五套丸料,依分兩作飲子煎服亦好。
有陰血不足,陰火上逆,肺受火侮,不得清肅下行,由是津液凝濁生痰不生血者,此則當以潤劑,如門冬、地黃、枸杞子之屬滋其陰,使上逆之火得返其宅而息焉,而痰自清矣。投以二陳,立見其殆。
腎虛不能納氣歸原,出而不納則積,積而不散則痰生焉,八味丸主之。
脈來細滑或緩,痰涎清薄,身體倦怠,手足痠軟,此脾虛挾濕,六君子湯,或補中益氣加半夏、茯苓。
脈來結澀,胸膈不利,或作刺痛,此挾氣鬱,宜七氣湯、越鞠丸。
有人坐處率吐痰涎滿地,其痰不甚稠黏,只是沫多。此氣虛不能攝涎,不可用利藥,宜六君子湯加益智仁一錢攝之。
丹陽賀魯庵,年七十餘,膈間有痰不快,飲食少思,初無大害,就醫京口,投以越鞠丸、清氣化痰丸,胸次稍寬,日日吞之,遂不輟口,年餘困頓不堪,僦舟來就予診治,則大肉已脫,兩手脈如遊絲,太谿絕不至矣。見予有難色,因曰:吾亦自分必死,但膈間脹不可忍,大便秘結不通,誠為寬須臾,即死瞑目矣。固強予疏方,以至親難辭,教用大劑人參、白朮煎湯進之,少頃如厠,下積痰數升,胸膈寬舒,更數日而歿。
通用海藏五飲湯、局方倍術丸。若乃虛症有痰,勿理其痰,但治其虛,虛者既復,則氣血健暢,津液流通,何痰之有?今人乃謂補藥能滯氣而生痰,此聾聵之言,流害無窮矣。
咳嗽
咳謂無痰而有聲,肺氣傷而不清也。嗽謂無聲而有痰,脾濕動而為痰也。咳嗽是有痰而有聲,蓋因傷於肺氣而咳,動於脾濕,因咳而為嗽也。經言:臟腑皆有咳嗽。咳嗽屬肺,何為臟腑皆有之?蓋咳嗽為病,有自外而入者,有自內而發者。風寒暑濕外也,七情飢飽內也。風寒暑濕先自皮毛而入,皮毛者,肺之合,故雖外邪欲傳臟腑,亦必先從其合而為嗽,此自外而入者也。七情飢飽內有所傷,則邪氣上逆,肺為氣出入之道,故五臟之邪上蒸於肺而為嗽,此自內而發者也。然風寒暑濕有不為嗽者,蓋所感者重,徑傷臟腑,不留於皮毛。七情亦有不為嗽者,蓋病尚淺,止在本臟,未即上攻。所以傷寒以有嗽為輕,而七情飢飽之嗽,久而後見,治法當審脈證、三因。若外因邪氣,止當發散,又須原其虛實,冷熱。若內因七情,則隨其部經,在於氣口脈相應,當以順氣為先,下痰次之。有停飲而咳,又須消化之方,不可用烏梅、罌粟酸澀之藥。其寒邪未除,亦不可便用補藥。尤忌憂思過度,房室勞傷,遂成瘵疾,宜養脾生肺也。
薛新甫云:春月風寒所傷,咳嗽聲重,頭疼,用金沸草散。咳嗽聲重,身熱頭痛,用局方消風散。蓋肺主皮毛,肺氣虛則腠理不密,風邪易入,治法當解表兼實肺氣。肺有火則腠理不閉,風邪外乘,治宜解表兼清肺火,邪退即止。若數行解散,則重亡津液,邪蘊而為肺疽、肺痿矣。故凡肺受邪不能輸化,而小便短少,皮膚漸腫,咳嗽日增者,宜用六君子湯以補脾肺,六味丸以滋腎水。夏月喘急而嗽,面赤潮熱,其脈洪大者,黃連解毒湯。躁而咳,梔子湯。咳唾有血,麥門冬湯。俱吞六味丸,壯水之主以制陽光,而保肺金。秋月咳而身熱,自汗口乾,便赤,脈虛而洪者,白虎湯。身熱而煩,氣高而短,心下痞滿,四肢困倦,精神短少者,香薷飲。若病邪既去,宜用補中益氣湯加乾山藥、五味子以養元氣,柴胡、升麻各二分以升生氣。冬月風寒外感,形氣、病氣俱實者,宜華蓋散、加減麻黃湯,所謂從表而入,自表而出。若形氣、病氣俱虛者,宜補其元氣,而佐以解表之藥,若專於解表,則肺氣益虛,腠理益疏,外邪乘虛易入,而其病愈難治矣。
《衍義》云:有婦人患肺熱久嗽,身如炙,飢瘦,將成肺勞。以枇杷葉、木通、款冬花、紫菀、杏仁、桑白皮各等分,大黃減半,各如常制治訖,同為末,蜜丸如櫻桃大。食後、夜臥各含化一丸,未終劑而愈。
一男子五十餘歲,病傷寒咳嗽,喉中聲如齁,與獨參湯一服而齁聲餘,至二三帖咳嗽亦漸退,凡服二三斤,病始全愈。
診:浮為風,緊為寒,數為熱,細為濕,浮緊則虛寒,沉數則實熱,弦澀則少血,洪滑則多痰,澀為房勞。右關濡傷脾,左關弦短傷肝,浮短傷肺。久嗽脈弱者可治,實大數者死。上氣,喘息低昂,脈滑,手足溫者生;脈澀,四肢寒者死。咳嗽,羸瘦,脈形堅大者死。咳嗽,脈沉緊者死;浮直者生,浮軟者生;小沉伏匿者死。咳而嘔,腹滿,泄,弦急欲絕者死。
喘
喘者,促促氣急,喝喝息數,張口抬肩,搖身擷肚。短氣者,呼吸雖數而不能接續,似喘而不搖肩,似呻吟而無痛,呼吸雖急而無痰聲。逆氣者,但氣上而奔急,肺壅而不下。宜詳辨之。
仲景云:膈間支飲,其人喘滿,心下痞堅,面色黧黑,其脈沉緊,得之數十日,醫吐之不愈,木防己湯主之。虛者即愈,實者三日復發。與不愈者,宜木防己湯去石膏加茯苓芒硝湯主之。支飲不得息,葶藶大棗瀉肺湯主之。
云岐云:四七湯治痰涎咽喉中,上氣喘逆,甚效。
人參半夏丸,化痰定喘。樓全善云:予平日用此方治久喘,未發時服此丸,已發時用沉香滾痰丸微下,累效。
樓全善云:凡下痰定喘諸方,施之形實有痰者神效。若陰虛而脈浮大,按之澀者,不可下,下之,必反劇而死。
初虞世云:火喘用白虎湯加瓜蔞仁、枳殼、黃芩,神效。
經云:歲火太過,炎暑流行,肺金受邪,民病少氣咳喘。又,熱淫所勝,病寒熱喘咳。宜以人參、麥門冬、五味子救肺,童便、炒黃柏、知母降火。
平居則氣平和,行動則氣促而喘者,此衝脈之火,用滋腎丸。
仲景云:火逆上氣,咽喉不利,止逆下氣,麥門冬湯主之。
東垣云:肺脹膨膨而喘咳,胸膈滿,壅盛而上奔者,予隨證用藥方中多加五味子,人參次之,麥門冬又次之,黃連少許。如甚則交兩手而瞀者,真氣大虛也。若氣短加黃耆、五味子、人參;氣盛去五味子、人參,加黃芩、荊芥穗,冬月去荊芥穗,加草豆蔻仁。
《本草》治咳嗽上氣喘急,以人參一味為末,雞子清投新水調下一錢。昔有二人同走,一含人參,一不含,俱走三五里許,其不含者大喘,含者氣息自如,此乃人參之力也。
樓全善治一婦人,五十餘歲,素有痰嗽,忽一日大喘,痰出如泉,身汗如油,脈浮而洪,似命絕之狀,速用麥門冬四錢、人參二錢、五味子一錢五分,煎服一帖,喘定汗止,三帖後痰亦漸少,再與前方內加瓜蔞仁一錢五分,白朮、當歸、芍藥、黃芩各一錢,服二十餘帖而安。此實麥門冬、五味子、人參之功也。如自汗兼腹滿,脈沉實而喘者,裡實也,宜下之。
有陰虛挾痰喘者,四物湯加枳殼、半夏,補陰降火。愚謂歸、地泥膈生痰,枳、半燥泄傷陰,不如用天門冬、桑皮、貝母、馬兜鈴、地骨皮、麥門冬、枇杷葉之屬。
人參平肺散,治心火刑肺,傳為肺痿,咳嗽喘嘔,痰涎壅盛,胸膈痞悶,咽嗌不利。
參蘇溫肺湯,治形寒飲冷則傷肺,喘,煩心胸滿,短氣不能宣暢。
調中益氣湯加減法:如秋冬月,胃脈四道為衝脈所逆,並脅下少陽脈二道而反上行,病名曰厥逆,其證氣上衝咽不得息,而喘息有音不得臥,加茱萸五分或一錢,湯洗去苦,觀厥氣多少而用之。如夏月有此證,為大熱也。蓋此證隨四時為寒熱溫涼,宜以酒黃連、酒黃柏、酒知母各等分,為細末,熟湯丸如桐子大。每服二百丸,白湯送下,空心服,仍多飲熱湯,服畢少時,便以美膳壓之,使不得胃中停留,直至下元,以瀉衝脈之邪也。
胃絡不和,喘出於陽明之氣逆。陽明之氣下行,今逆而上行,古人以通利為戒,如分氣紫蘇飲、指迷七氣湯加半夏,二陳湯加縮砂,施之為當。
真元耗損,喘生於腎氣之上奔。真元虛憊,腎氣不得歸元,固有以金石鎮墜,助陽接陰而愈者,然亦不可峻驟,且先與安腎丸、八味丸輩,否則人參煎湯,下養正丹主之。
肺虛則少氣而喘。經云:秋脈者,肺也。秋脈不及則喘,呼吸少氣而咳。上氣見血,下聞病音,其治法則門冬、五味、人參之屬是也。
《素問·逆調論》:夫不得臥,臥則喘者,是水氣之客也。夫水者,循津液而流也。腎者水藏,主津液,主臥與喘也。東垣云:病人不得眠,眠則喘者,水氣逆行,上乘於肺,肺得水而浮,使氣不流通,其脈沉大,宜神秘湯主之。
《素問·逆調論》:不得臥而息有音,是陽道之逆也。足三陽者下行,今逆而上行,故息有音也。陽明者胃脈也。胃者六腑之海,其氣亦下行。陽明逆,不得從其道,故不得臥也。《下經》曰:胃不和則臥不安,此之謂也。
上氣,而浮腫,肩息,脈浮大者危;脈滑,手足溫者生;脈澀,四脈寒者死。
頭痛
蓋頭象天,三陽、六腑清陽之氣皆會於此,三陰、五臟精華之血亦皆注於此。於是天氣所發六淫之邪,人氣所變五賊之逆,皆能相害。或蔽覆其清陽,或瘀塞其經絡,因與其氣相薄,鬱而成熱則脈滿,滿則痛。若邪氣稽留,則脈亦滿,而氣血亂,故痛甚,是痛皆為實也。若寒濕所侵,雖真氣虛,不與相薄成熱,然其邪客於脈外則血泣脈塞,寒則脈縮卷緊急,外引小絡而痛,得溫則痛止,是痛為虛也。如因風木痛者,則抽掣惡風,或有汗而痛。因暑熱痛者,或有汗,或無汗,則皆惡熱而痛。因濕而痛者,則頭重而痛,遇天陰尤甚。因痰飲而痛者,亦頭昏重而痛,憒憒欲吐。因寒而痛者,細急惡寒而痛。各與本臟所屬,風寒濕熱之氣兼為之狀而痛。更有氣虛而痛者,遇勞則痛甚,其脈大。有血虛而痛者,善驚惕,其脈芤。用是病形分之,更兼所見證察之,無不得之矣。
氣血俱虛頭痛者,於調中益氣湯加川芎、蔓荊子、細辛、其效如神。
當歸、川芎、連翹、熟苄各二錢,水煎去渣,入龍腦薄荷末二錢,乘沸泡之,鼻吸其氣,候溫即服,服即安臥,效(血虛頭痛)。
東垣選奇湯,治眉骨痛不可忍,效。
腹痛
綿綿痛而無增減,欲得熱手按,及喜熱食,其脈遲者,寒也。當用香砂理中湯,或治中湯、小建中湯、五積散等藥。若冷痛用溫藥不效,痛愈甚,大便不甚通,當微利之,用藿香正氣散,每服加官桂、木香、枳殼各半錢,吞下來復丹,或用蘇感丸。不利,則量虛實用神保丸。
時痛時止,熱手按而不散,其脈洪大而數者,熱也。宜二陳平胃散炒芩、連,或四順清涼飲、黃連解毒湯、神芎丸、金花丸之類。若腹中常覺有熱而痛,此為積熱,宜調胃承氣湯。
感暑而痛,或泄利並作,其脈必虛豁,宜十味香薷飲、六和湯。
感濕而痛,小便不利,大便溏泄,其脈必細,宜胃苓湯。
痰積作痛,或時眩運,或嘔冷涎,或下白積,或小便不利,或得辛辣熱湯則暫止,其脈必滑,宜二陳加行氣之劑,及星半安中湯。
食積作痛,痛甚欲大便,利後痛減,其脈必弦或沉滑,宜二陳平胃加山楂、神麯、麥芽、砂仁、草果,溫中丸、枳朮丸、保和丸、木香檳榔丸之類。
酒積腹痛,用三稜、蓬朮、香附、官桂、蒼朮、厚朴、陳皮、甘草、茯苓、木香、檳榔主之。多年敗田螺殼,煅存性,加三倍於木香檳榔丸中,更加山茵陳等分,其效甚速。
氣滯作痛,痛則腹脹,其脈必沉,宜木香順氣散。
死血作痛,痛有常處而不移,其脈必澀或芤,宜桃仁承氣湯。虛者加歸、地蜜丸服,以緩除之,或用牡丹皮、江西紅曲、麥芽、香附、川通草、穿山甲、番降香、紅花、蘇木、山楂、玄胡索、桃仁泥,酒、童便各一鍾,煎至一鍾,入韭汁服。
七情內結,或寒氣外攻,積聚堅牢如杯,心腹絞痛,不能飲食,時發時止,發即欲死,宜七氣湯。
腹痛有作止者,有塊耕起往來者,吐清水者,皆是蟲痛。或以雞汁吞萬應丸下之,或以椒湯吞烏梅丸安之。
脈多細小緊急,滑為痰,弦為食,陰弦或緊,或尺緊而實,或伏者,可下。細小遲者生,堅大疾者,數而緊者,浮大而長者死。痛而喘,臍下或大痛,人中黑色者,不治。
脅痛
仲景云:脅下偏痛,發熱,其脈弦緊,此寒也。以溫藥下之,宜大黃附子湯。
房勞過多,腎虛羸怯之人,胸膈之間多有隱隱微痛,此腎虛不能約氣,氣虛不能生血之故。氣與血猶水也,盛則流暢,少則壅滯。故氣血不虛則不滯。既虛則鮮有不滯者,所以作痛。宜用破故紙之類補腎,當歸之類和血。若作尋常脅痛治,即殆矣。
《九靈山房集》云:里鍾姓者一男子,病脅痛,眾醫以為癰也。投諸香、薑、桂之屬益甚。項彥章診其脈告曰:此腎邪病,法當先溫利而後竭之,投神保丸,下黑溲痛止,即令更服神芎丸。或疑其太過,彥章曰:向用神保丸,以腎邪透膜,非全蠍不能引導,然巴豆性熱,非得芒硝、大黃盪滌之,後遇熱必再作,乃大泄數出病已。彥章所以知男子之病者,以陽脈弦,陰脈微澀。弦者,痛也。澀者,腎邪有餘也。腎邪上薄於脅不能下,且腎方惡燥,今以燥熱發之,非得利不愈。經曰:痛隨利減。殆謂此也。
雲中秦文山掌教平湖,與家兄同官,每患脅痛,遇勞、忍餓則發,介家兄書來求方,予為處以人參、黃耆、白朮、當歸、川芎、地黃、牛膝、木瓜、山茱萸、石斛、薏苡仁、酸棗仁、柏子仁、桃仁之屬,令常服之。後來謝云:自服藥後,積久之疾,一朝而愈,不復發矣。聞魏昆溟吏部亦以勞餓得脅痛,無大病也。而醫者投以枳殼、青皮破氣之藥,痛愈甚,不數日而殞。予故著之以為世戒。
腰痛
有風,有濕,有寒,有熱,有挫閃,有瘀血,有滯氣,有痰積,皆標也。腎虛其本也。風傷腎而痛,其脈必帶浮,或左或右,痛無常處,牽引兩足,宜五積散,每服加防風半錢,全蠍三個。小續命湯、獨活寄生湯皆可選用,(三因方小續命湯加炒去皮桃仁,治風腰痛最妙),仍吞三仙丹。杜仲,薑汁炒,研末,每一錢溫酒調,空心服,治腎氣腰痛,兼治風冷為患,名杜仲酒。《三因》又有牛膝酒,治腎傷風毒,攻刺腰痛不可忍者。
傷濕而痛,如坐水中,蓋腎屬水,久坐水濕處,或為雨露所著,雨水相得,以致腰痛,其脈必帶緩,遇天陰或久坐必發,身體必帶沉重,宜滲濕湯主之。不效,宜腎著湯,或生附湯。
風濕腰痛,獨活寄生湯。
寒濕腰痛,五積散加桃仁、川芎,肉桂湯,麻黃蒼朮湯,並摩腰膏。
濕熱腰痛,蒼朮湯、獨活湯、羌活湯。東垣云:如身重腰沉沉然,乃經中有濕熱也。於羌活勝濕湯中加黃柏一錢,附子五分,蒼朮二錢。
感寒而痛者,腰間如冰,其脈必緊,見熱則減,見寒則增,宜五積散去桔梗,加吳茱萸半錢,或姜附湯加辣桂、杜仲,外用摩腰膏。
傷熱而痛者,脈必洪數而滑,發渴便閉,宜甘豆湯加續斷、天麻,間服敗毒散。
若因閃挫,或攧撲傷損而痛者,宜乳香趁痛散,及黑神散,和復元通氣散,酒調下。不效,則必有惡血停滯,宜先用酒調下蘇合香丸,仍以五積散加桃仁、大黃、蘇木各一錢,當歸倍原數。若因勞役負重而痛,宜和氣飲,或普賢正氣散,或十補湯下青娥丸。
瘀血為病,其脈必澀,轉側若錐刀之刺,大便黑,小便赤黃或黑,日輕夜重,名瀝血腰痛,宜調榮活絡飲,或桃仁酒調黑神散,或四物湯加桃仁、紅花之類。丹溪用補陰丸中加桃仁、紅花主之。
氣滯而痛,其脈必沉,宜人參順氣散,或烏藥順氣散加五加皮、木香,入少甘草煎湯調下。
痰注而痛,其脈必滑或伏,宜二陳湯加南星、香附、烏藥、枳殼主之。
大抵諸腰痛,皆起腎虛,既挾邪氣,則須除其邪。如無外邪積滯而自痛,則惟補腎而已。腰肢痿弱,身體疲倦,腳膝痠軟,脈或洪或細而皆無力,痛亦攸攸隱隱而不甚,是其候也。亦分寒熱二證。脈細而無力,怯怯短氣,小便清利,是為陽虛,宜腎氣丸、茴香丸、鹿茸、羊腎之屬,或以大建中湯加川椒十粒,吞下腰腎丸,及生料鹿茸丸之類。仍以茴香,炒研末,破開豬腰子作薄片,勿令斷,層層摻藥末,水紙裹,煨熟,細嚼、酒咽。此皆所以補陽之不足也,其脈洪而無力,小便黃赤,虛火時炎,是謂陰虛。東垣所謂:膏粱之人,久服湯藥,醉以入房,損其真氣,則腎氣熱,腎氣熱則腰脊痛而不能舉,久則髓減骨枯,發為骨痿,宜六味丸、滋腎丸、封髓丹、補陰丸之類。以補陰之不足也。
楊仁齋云:經云腰者腎之府,轉搖不能,腎將憊矣。審如是,則病在少陰,必究其受病之源而處之為得。雖然宗筋聚於陰器,肝者腎之同系也。五臟皆取氣於谷,脾者腎之倉廩也。鬱怒傷肝則諸筋縱弛,憂思傷脾則胃氣不行,二者又能為腰痛之寇,故並及之。鬱怒傷肝,發為腰痛,宜調肝散主之。憂思傷脾,發為腰痛,宜沉香降氣湯和調氣散,薑棗煎主之。
煨腎丸,治肝腎損及脾損,穀不化,腰痛不起者,神效。
又有沮挫失志傷腎而痛者,和劑七氣湯,多加白茯苓,少加乳香、沉香主之。
瘧、痢後腰痛,及婦人月經後腰痛,俱屬虛,宜補。於補氣血藥中加杜仲、側柏葉主之。
丹溪云:久腰痛,必用官桂開之方止,腹脅痛亦然。橘香丸,治腰痛經久不瘥,亦用官桂開之之意也。
心痛、胃脘痛
或問:丹溪言心痛即胃脘痛,然乎?曰:心與胃各一臟,其病形不同。因胃脘痛處在心下,故有當心而痛之名,豈胃脘痛即心痛者哉!歷代方論將二者混同,敘於一門,誤自此始。
仲景云:按之心下滿痛者,此為實也。當下之,宜大柴胡湯。凡脈堅實,不大便,腹滿不可按,並可承氣湯下之。
死血作痛,脈必澀,作時飲湯水下或作呃,壯人用桃仁承氣湯下,弱人用歸尾、川芎、牡丹皮、蘇木、紅花、玄胡索、桂心、桃仁泥、赤曲、番降香、通草、大麥芽、穿山甲之屬,煎成入童便、酒、韭汁,大劑飲之,或失笑散。
又有病人氣血虛損,及素作勞、羸弱之人患心痛者,皆虛痛也,有服大補之劑而愈者,不可不知。
病人舊有酒積、食積、痰積在胃脘、一遇觸犯,便作疼痛。挾風寒,參蘇飲加薑、蔥;挾怒氣,二陳加青皮、香附、薑汁炒黃連;挾飲食,二陳加炒山梔、曲糵、草果、山楂;挾火熱者,二陳加枳實、厚朴、薑汁炒黃連、山梔,加減越鞠丸,川芎、蒼朮、香附、神麯、貝母、炒梔子、砂仁、草果,參酌脈病施治。
耳
秘傳降氣湯加石菖蒲,治氣壅耳聾,大有神效。
鼻
鼻塞 孫氏姑,鼻塞不聞香臭有年矣,後因他疾,友人繆仲淳為處方,每服用桑白皮至七八錢,服久而鼻塞忽通。
鼻淵 謂鼻出濁涕也。樓全善治一中年男子,右鼻管流濁涕,有穢氣,脈弦小,右寸滑,左寸澀。先灸上星、三里、合谷,次以酒芩二兩,蒼朮、半夏各一兩,辛夷、細辛、川芎、白芷、石膏、人參、葛根各半兩,分七帖服之全愈。此乃濕熱痰積之證也。
孫一奎云:嘗以防風通聖散,除硝、黃,其滑石、石膏減半,倍加辛夷花,先服三五帖,再用此為丸,每服七十丸,早晚白湯吞,服半斤則瘳矣。
鼻瘜肉 《韓氏醫通》云:貴人鼻中肉贅,臭不可近,痛不可搖,束手待斃。予但以白礬末,加硇砂少許吹其上,頃之化水而消,與勝濕湯加瀉白散二帖愈。此厚味擁濕熱蒸於肺門,如雨霽之地突生芝菌也。
口
口糜 《內經》云:膀胱移熱於小腸,膈腸不便,上為口糜。東垣云:好飲酒人多有此疾。易老用五苓散、導赤散相合服之,神效。
口瘡 服涼藥不愈者,此酒色過度,勞役不睡,舌上光滑而無皮,或因憂思損傷中氣,虛火泛上無制,用理中湯,甚者加附子或官桂噙之。
口臭 常熟嚴文靖公,年逾七十,未斷房室,口服溫補之藥無算,兼以人參煮粥,蓯蓉作羹,致滋胃熱,滿口糜爛,牙齒動搖,口氣臭穢,殆不可近,屢進寒涼清胃之藥不效,有欲用薑、桂反佐者,請決於予,予曰:用之必大劇。主用加減甘露飲,八劑而平。
齒
牙痛 用清涼藥便痛甚者,從治之,用蓽茇、川椒、薄荷、荊芥、細辛、樟腦、青鹽為末,擦牙上。
牙疼 以平胃散入梅花片腦少許,研勻擦之,立效。
舌
曾有舌上病瘡,久蝕成穴,累服涼劑不效,後有教服黑錫丹,遂得漸愈。此亦下虛故上盛也。
又有舌無故常自痹者,不可作風治,由心血不足,理中湯加當歸服之。
咽喉
急喉痹,有聲如鼾,有如痰在喉響者,此為肺絕之候,速宜參膏救之,用薑汁、竹瀝放開服。如未得參膏,或先煎獨參湯救之,服早者十全七八,次則十全四五,遲則十不全一也。
針法治喉閉,刺少商出血,立愈。孫兆治文潞公喉腫,刺之,嘔出膿血升餘而愈。樓全善治一男子喉痹,於太谿穴刺出黑血半盞而愈。由是言之,喉痹以惡血不散故也。凡治此疾,暴者必先發散,發散不愈,次取痰,取痰不愈,次去汙血也。
目
若赤眼久而不愈,用諸眼藥無效者,早起以蘇子降氣湯下黑錫丹,日中以酒調黑神散,臨睡以消風散下三黃丸。此數藥,不獨治久赤,諸眼疾皆治之。
目赤腫痛,人知降火而不知活血,所以不得力。只用四物湯內,地黃用生,芍藥用赤,加酒蒸大黃、赤茯苓、薄荷葉治之,甚妙。此戴復庵法。
許學士云:《素問》曰:久視傷血。血主肝,故勤書則傷肝,主目昏,肝傷則自生風,熱氣上騰致目昏,亦不可專服補藥,但服益血鎮肝明目藥自愈。
《九靈山房集》云:元末四明有呂復,別號滄洲翁,深於醫道,臨川道士蕭云泉眼中視物皆倒植,請治於復,復問其因。蕭曰:某嘗大醉,盡吐所飲酒,熟睡至天明,遂得此病。復切其脈,左關浮促,即告之曰:嘗傷酒大吐時上焦反覆,致倒其膽腑,故視物皆倒植。此不內外因而致內傷者也,法當復吐以正其膽。遂以藜蘆、瓜蒂為粗末,用水煎之,使平旦頓服,以吐為度,吐畢視物如常。
蓋目主氣血,盛則玄府得利,出入升降而明,虛則玄府無以出入升降而昏,此則必用參耆、四物等劑助氣血運行而明也。
卷之中
傷飲食
大抵氣口脈緊盛者,宜下;尺脈絕者,宜吐。經曰:氣口脈盛傷於食,心胃滿而口無味。
口與氣口同,口曰坤者,口乃脾之候,故胃傷而氣口緊盛。夫傷有多少,有輕重。如氣口一盛,得脈六至,則傷於厥陰,乃傷之輕也,枳朮丸之類主之。氣口二盛,脈得七至,則傷於少陰,乃傷之重也,雄黃聖餅子、木香檳榔丸、枳殼丸之類主之。氣口三盛,脈得八至、九至,則傷太陰,填塞悶亂,則心胃大痛,備急丸、神保丸、消積丸之類主之。兀兀欲吐不已,俗呼食迷風是也。經曰:上部有脈,下部無脈,其人當吐不吐者死,瓜蒂散主之,如不能吐,是無治也。經曰:其高者,因而越之。此之謂也。或曰:盛食填塞,胸中痞亂,兩寸脈當用事,今反兩尺脈不見,其理安在?曰:胸中有食,是木鬱,宜達,故探吐之。食者物也,物者坤土也,是足太陰之號也。胸中者肺也,為物所塞。肺者手太陰金也,金主殺伐,與坤土俱在手上而旺於天。金能剋木,故肝木發生之氣伏於地下,非木鬱而何?吐去上焦陰土之物,木得舒暢則鬱結去矣。食塞於上,脈絕於下,若不明天地之道,無由達此至理。水火者,陰陽之徵兆,天地之別名也,故獨陽不生,獨陰不長。天之用在於地下,則萬物生長;地之用在於天上,則萬物收藏,此乃天地交而萬物通也。此天地相根之道也。故陽火之根本於地下,陰水之源本於天上,故曰水出高源。故人五臟主有形之物,物者陰也,陰者水也,右三部脈主之,偏見於寸口。食塞於上,是絕五臟之源,源絕則水不下流,兩尺脈之絕,此其理也,何疑之有?然必視所傷之物冷熱,隨證加減。如傷冷物一分、熱物二分,則用寒藥二停、熱藥一停,隨時消息。經云:必先歲氣,無伐天和。此之謂也。
既有三陰可下之法,亦必有三陰可補之法,故曰內傷三陰可用溫劑。若飲冷內傷,雖云損胃,未知色脈各在何經?若面色青黑,脈浮沉不一,弦而弱者,傷在厥陰。若面色紅赤,脈浮沉不一,細而微者,傷在少陰。若面色黃潔,脈浮沉不一,緩而遲者,傷在太陰也。傷在厥陰肝之經,當歸四逆湯加吳茱萸生薑湯之類主之。傷在少陰腎之經,通脈四逆湯主之。傷在太陰脾之經,理中丸湯主之,大便軟者宜湯,結者宜丸。
凡諸脾脈微洪,傷苦澀物,經曰:咸勝苦。微弦,傷冷硬物,經云:溫以克之。微澀,傷辛辣物,經云:苦勝辛。微滑,傷腥咸物,經云:甘勝咸。弦緊,傷酸硬物,經云:辛勝酸。洪緩,傷甜爛物,經云:酸勝甘。微遲,傷冷痰、積聚、惡物,溫胃化痰。單伏,主物不消化,曲糵、三稜、廣朮之類。浮洪而數,皆中酒,葛根、陳皮、茯苓。傷食作瀉不止,於應服藥中加肉豆蔻、益智仁以收固之。
按:酒之為物,氣熱而質濕。飲之而昏醉狂易者,熱也,宜以汗去之。既酲,則熱去而濕留止,宜利小便而已,二者宜酌而用之,大抵葛花解醒湯備矣。
飲食過多,脹痞不下,尋常率以破氣之藥投之,是食物既傷於前,藥劑又攻之於後,脾氣安得而健暢也。須以平補之藥為主,佐以他藥一升一降,使脾腎交通而水火既濟,自然腐化矣。
中寒
中寒之證,身體強直,口噤不語,或四肢戰掉,或洒洒惡寒,或翕翕發熱,或卒然眩暈,身無汗者,此寒毒所中也。其異於傷寒何也?曰:傷寒發熱,而中寒不發熱也。仲景於傷寒詳之,而中寒不成熱者未之及,何也?曰:陽動陰靜,動則變生,靜則不變。寒雖陰邪,既鬱而成熱,遂從乎陽動,傳變不一,靡有定方,故極推其所主之病,不得不詳也。其不成熱者,則是邪中於陰形之中,一定而移,不移則不變,不變則止在所中寒處而生病,是故略而不必詳也。治之先用酒調蘇合香丸,輕則五積散加香附一錢、麝香少許;重則用姜附湯。若人漸蘇,身體回暖,稍能言語,須更問其別有何證。寒脈遲緊,挾氣帶洪,攻刺作痛,附子理中湯加木香半錢。挾風帶浮,眩暈不仁,加防風一錢。挾濕帶濡,腫滿疼痛,加白朮一錢。筋脈牽急,加木瓜一錢。肢節疼痛,加桂一錢。亦可灸丹田穴,以多為妙。大抵中在皮膚則為浮,中在肉則為苛,為重,為聚液分裂而痛,或痛在四肢,或痛在胸脅,或痛在脛背,或痛在小腹引睪,或經脈引注臟腑之膜原為心腹痛,或注連於臟腑則痛死不知人。中於筋骨為筋攣骨痛,屈伸不利。中入六腑五臟,則仲景述在《金匱要略》中。所以肺中寒者,吐濁涕。肝中寒者,兩臂不能舉,舌本燥,喜太息,胸中痛而不得轉側,則吐而汗出也。心中寒者,其人苦心中如啖蒜狀,劇者心痛徹背,背痛徹心,如蟲注,其脈浮者,自吐乃愈。不言脾腎二臟中寒者,缺文也。然所謂中臟者,乃中五臟所居畔界之郭,內阻隔其經,臟氣不得出入故病,真中臟則死矣。
傷暑
傷暑與熱病外證相似,但熱病脈盛,中暑脈虛,以此別之。又有濕溫與中暑同,但身涼不渴為異耳。
《此事難知》傷暑有二:動而傷暑,心火大盛,肺氣全虧,故身脈洪大。動而火勝者,熱傷氣也,辛苦人多得之,白虎加人參湯。靜而傷暑,火勝金位,肺氣出表,故惡寒、脈沉疾。靜而濕盛者,身體重也,安樂之人多受之,白虎加蒼朮湯。
暑先入心者,心屬南方離火,各從其類。小腸為心之府,利心經,暑毒使由小腸中出。五苓散利小便,為治暑上劑也。
傷暑而大汗不止甚,真元耗散,宜急收其汗,生料五苓散倍桂,加黃耆如術之數。
六七月之間濕令大行,子能令母實而熱旺。濕熱相合而刑庚大腸,故用寒涼以救之。燥金受濕熱之邪,絕寒水生化之源,源絕則腎虧,痿厥之病大作,腰以下痿軟,癱瘓不能動矣。步行不正,兩足欹側,以清燥湯主之。
傷濕
濕有天之濕,霧露雨是也。天本乎氣,故先中表之榮衛。有地之濕,水泥是也。地本乎形,故先傷皮肉、筋骨、血脈。有飲食之濕,酒水乳酪之類是也,胃為水穀之海,故傷於脾胃。有汗液之濕,汗液亦氣也,止感於外。有人氣之濕,太陰濕土之所化也,乃動於中。治天之濕,當同司天法,濕上甚而熱者,平以苦溫,佐以甘辛,以汗為效而止。如《金匱要略》諸條謂風濕相搏,身上疼痛者是也。治地之濕,當同在泉法,濕淫於內,治以苦熱,佐以酸淡,以苦燥之,以淡泄之。治飲食之濕,在中奪之,在上吐之,在下引而竭之。汗液之濕,同司天者治。雖人氣屬太陰脾土所化之濕者,在氣交之分也,與前四治有同有異。何者?土兼四氣,寒熱溫涼,升降浮沉,備在其中。脾胃者,陰陽異位,更實更虛,更逆更從,是故陽盛則木勝,合為風濕;至陽盛則火勝,合為濕熱;陰盛則金勝,合為燥濕;至陰盛則水勝,合為陰濕。為兼四氣,故淫泆上下中外,無處不到。大率在上則病嘔吐、頭重、胸滿,在外則身重、腫,在下則足脛跗腫,在中腹脹、中滿痞塞,當分上下中外而治,隨其所兼寒熱溫涼以為佐使。至若因乘克,以致脾虛津積而成濕者,則先治勝克之邪。或脾胃本自虛而生濕者,則用補虛為主。或鬱熱而成濕者,則以發熱為要。或脾胃之濕淫泆流於四臟、筋骨、皮肉、血脈之間者,大概濕主乎否塞,以致所受之臟澀不得通疏,本臟之病因而發焉。其筋骨、皮肉、血脈受之,則發為痿痹,緩弱痛重,不任為用。所治之藥各有所入,能入於此者,不能入於彼,且濕淫為病,《內經》所論疊出於各篇,《本草》治濕,亦不一而見,凡切於治功者,便是要藥。今丹溪書乃止歸重蒼朮一味,豈理也哉!
傷勞倦
蓋人受水穀之氣以生,所謂清氣、營氣、運氣、衛氣、春升之氣,皆胃氣之別名也。夫胃氣為水穀之海,飲食入胃,遊溢精氣,上輸於脾,脾氣散精,上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合於四時五臟陰陽,揆度以為常也。若陰陽失節,寒溫不適,脾胃乃傷。喜怒憂恐,損耗元氣。脾胃氣衰,元氣不足,而心火獨盛。心火者,陰火也,起於下焦,其繫系於心,心不主令,相火代之。相火,包絡之火,元氣之賊也。火與元氣不兩立,一勝則一負。脾胃氣虛則下流,肝腎陰火得以乘其土位,故脾證始得則氣高而喘,身熱而煩,其脈洪大而頭痛,或渴不止,其皮膚不任風寒而生寒熱。蓋陰火上衝則氣高喘而煩熱,為頭痛,為渴而脈洪。脾胃之氣下流,使穀氣不得升浮,是春生之令不行,則無陽以護其榮衛,使不任風寒,乃生寒熱,此皆脾胃之氣不足所致也。然與外感風寒之證頗同而實異,內傷脾胃,乃傷其氣;外感風寒,乃傷其形。傷其外則有餘,有餘者瀉之;傷其內則不足,不足者補之。汗之、下之、吐之、克之之類,皆瀉也;溫之、和之、調之、養之之類,皆補也。內傷不足之病,苟誤認作外感有餘之證,而反瀉之,則虛其虛也。實實虛虛,如此死者,醫殺之耳。然則奈何?為當以辛甘溫劑補其中而升其陽,甘寒以瀉其火則愈矣。經曰:勞者溫之,損者溫之。又曰:溫能除大熱,大忌苦寒之藥損其脾胃,今立補中益氣湯主之。
大抵治飲食勞倦所得之病,乃虛勞七損證也,當用溫平、甘多辛少之藥治之,是其本法也。如時上見寒熱病四時也,又或將理不如法,或酒食過多,或辛熱之食作病,或寒冷之食作病,或居大熱大寒之處益其病,當臨時制宜,暫用大寒大熱治法而取效。此從權也,不可以得效之故而久用之,必致夭橫矣。
泄瀉
丹溪云:有濕,有氣虛、火、痰、食積。戴復庵云:瀉水,腹不痛者,濕也。飲食入胃,輒後之,完穀不化者,氣虛也。腹痛,瀉水,腸鳴,痛一陣瀉一陣者,火也。或瀉或不瀉,或多或少者,痰也。腹痛甚而瀉,瀉後痛減者,食積也。
理中湯治泄瀉,加橘紅、茯苓各一兩,名補中湯,若溏泄不已者,於補中湯內加附子一兩,不喜飲食,水穀不化者,再加砂仁一兩,共成八味。
濕瀉,脈濡細,乃太陰經脾土受濕,泄水虛滑,身重微滿,不知穀味,口不渴,久雨泉溢河溢,或運氣濕土司令之時,多有此疾。宜除濕湯吞戊己丸,佐以胃苓湯,重者朮附湯。
濕兼寒瀉,《內經》曰:濕勝則濡泄。《甲乙經》云:寒氣客於下焦,傳為濡泄。夫脾者,五臟之至陰,其性惡寒濕。今寒濕之氣內容於脾,故不能裨助胃氣腐熟水穀,致清濁不分,水入腸間,虛莫能制,故洞泄如水,隨氣而下,謂之濡泄。法當除濕利小便也,治之以對金飲子。
濕兼熱瀉,益元散、參萸丸。
寒瀉,脈沉細或弦遲,身冷,口不渴,小便清白,或腹中綿綿作疼,宜理中湯、附子溫中湯、漿水散。
暴泄如水,周身汗出,一身盡冷,脈沉而弱,氣少而不能語,甚者加吐,此謂緊病,宜以漿水散治之。
戴云:寒瀉,寒氣在腹,攻刺作痛,洞下清水,腹內雷鳴,米飲不化者,理中湯或附子補中湯,吞大已寒丸,或附子桂香丸。畏食者,八味丸。元是冷瀉,因瀉而煩躁引飲,轉飲轉瀉者,參附湯、連理湯。
熱瀉,脈數疾或洪大,口乾燥,身多動,音聲響亮,暴注下迫,益元散加芩、連、燈心、淡竹葉之屬。
泄而身熱,小便不利,口渴者,益元、五苓,若火多,四苓加木通、黃芩。
戴云:熱瀉,糞色赤黃,彈響作疼,糞門焦痛,糞出穀道猶如湯熱,煩渴,小便不利,宜五苓散吞香連丸。
玉龍丸,治一切伏暑泄瀉神效。
氣瀉,腸鳴氣走,胸膈痞悶,腹急而痛,瀉則腹下稍可,須臾又急,亦有腹急氣塞而不通者,此由中脘停滯,氣不流轉,水穀不分所致。戴法用大七香丸,入米煎服。久而不愈者,五膈寬中散吞震靈丹,仍佐以米飲調香附末。
氣虛瀉,用四君子湯加曲糵、升、柴,吞二神加木香丸。
傷食瀉,因飲食過多,脾胃之氣不足以運化而瀉。其人必噫氣如敗卵臭,宜治中湯加砂仁半錢,曲糵枳朮丸,或七香丸、紅丸子雜服。食積腹痛而瀉,不可遽用治中兜住,宜先用消導推蕩之藥。或因食一物過傷而瀉,後復食之即瀉者,以脾為所傷未復而然,宜大建脾湯(寒者可用),仍燒所傷之物存性,為末,三五錢重調服。
痰瀉,二陳湯、海石、青黛、黃芩、神麯、薑汁、竹瀝為丸,每服三五十丸。少者必用吐法,吐之方愈。
因傷於酒,每晨起必瀉者,宜理中湯加乾葛,吞酒煮黃連丸,或葛花解酲湯吞之。
有人每五更將天明時必溏利一次,有人云:此名腎泄,服五味子散頓愈。有人久泄,早必泄一二行,泄後便輕快,脈滑而少弱,先與厚朴和中丸五十丸,大下之後,以白朮為君,枳殼、半夏、茯苓為臣,厚朴、炙甘草、芩、連、川芎、滑石為佐,吳茱萸十餘粒為使,生薑煎服,十餘帖而愈。
二神丸合五味子散名為四神丸,治瀉尤妙。
小便不利而泄,若津液偏滲於大腸,大便瀉而小便少者,用胃苓散分利之。若陰陽已分而小便短少,此脾肺氣虛不能生水也,宜補中益氣湯加麥門、五味。陰火上炎而小便赤少,此肺氣受傷不能生水也,用六味地黃丸加麥門、五味。腎經陰虛,陽無所生,而小便短少者,用滋腎丸、腎氣丸。腎經陽虛,陰無所化,而小便短少者,用益氣湯、六味丸。若誤用滲泄分利,復傷陽氣,陰無所生,而小便益不利,則腫脹之證作而疾危矣。
泄而口渴引飲,此為津液內亡,用錢氏白朮散或補中益氣湯。腎水不足之人患泄,或過服分利之劑而渴者,加減八味丸。失治,必變小便不利、水腫、脹滿等危證矣。
趙以德云:昔聞先生言泄瀉之病,其類多端,得於六淫、五邪、飲食所傷之外,復有雜合之邪,似難執法而治。乃見先生治氣暴脫而虛,頓瀉,不知人,口眼俱閉,呼吸微甚,殆欲絕者,急灸氣海,飲人參膏十餘斤而愈。治陰虛而腎不能司禁固之權者,峻補其腎。治積痰在肺,致其所合大腸之氣不固者,湧出上焦之痰,則肺氣下降,而大腸之虛自復矣。治憂思太過,脾氣結而不能升舉,陷入下焦而成泄瀉者,開其鬱結,補其脾胃,使穀氣升發也。凡此之類,不可枚舉。因問:先生治病何其神也?先生曰:無他,圓機活法,具在《內經》,熟之自得矣。
滑瀉。東垣云:中焦氣弱,脾胃受寒冷,大便滑泄,腹中雷鳴,或因誤下,末傳寒中,復遇時寒,四肢厥逆,心胃絞痛,冷汗不止,此腎之脾胃虛也,沉香溫胃丸治之。薛氏曰:前證若脾胃虛寒下陷者,用補中益氣湯加木香、肉豆蔻、補骨脂。若脾氣虛寒不禁者,用六君子湯加炮薑、肉桂。若命門火衰,脾土虛寒者,用八味丸。若脾腎氣血俱虛者,用十全大補湯送四神丸。若大便滑利,小便閉澀,或肢體漸腫,喘嗽唾痰,為脾腎虧損,宜金匱加減腎氣丸。
因傷面而瀉者,養胃湯加萊菔子(炒、研)一錢,痛者更加木香五分,瀉甚者去藿香,加炮姜如其數。
瀉已愈,至明年此月日時復發者,有積故也。脾主信,故至期復發。熱積,大承氣湯。寒積,感應丸。虛者,以保和丸加三稜、蓬朮之屬投之。
脈細,皮寒氣少,泄利前後飲食不入,此謂五虛不治,若用參朮膏早救之,亦有生者。
下利後脈絕,手足厥冷,晬時脈還,手足溫者生,脈不還者死。
下利,手足厥冷無脈者,灸之不溫,若脈不還,反微喘者死。
泄注,脈緩時小結者生,浮大數者死。
滯下(即痢疾)
古以赤為熱,白為冷。至金河間、李東垣始非之。劉謂:諸痢皆由乎熱,而以赤屬之心火,黃屬之脾土,白屬之肺金,青屬肝木,黑乃熱之極而反兼腎水之化。其諸瀉利皆兼於濕,濕主於痞,以致怫鬱氣不得宣通,濕熱甚於腸胃之中,因以成腸胃之燥,故里急後重,小便赤澀。謂治諸痢,莫若以辛苦寒藥而治,或微加辛熱佐之。辛能開鬱,苦能燥濕,寒能勝熱,使氣宣平而已。行血則便血自愈,調氣則後重自除。
李從脾胃病者而論,則曰:上逆於肺為白,下傳於陰為赤。《衛生寶鑑》因謂:太陰主瀉,傳於少陰為痢。由泄亡津液而火就燥,腎惡燥,居下焦血分也,其受邪者,故便膿血。然亦赤黃為熱,青白為寒。丹溪謂:滯下,因火熱下迫而致裡急後重,用劉氏之治濕熱,李氏之保脾土,更復一一較量氣血虛實以施治。三家皆發前代之未發,而舉其要也。予嘗因是而研究之,自其五色分五臟者言,則可見濕熱之中具有五邪之相挾。自其上逆下傳氣血者言,則可見五臟六腑、十二經脈之氣血,諸邪皆得傷之而為痢之赤白。本自其濕熱為病者言,則可見由來致成濕熱之故非一端。自其分痢有虛實者言,則可見凡在痢病者中所有之證,如煩躁者,咽乾舌黑者,噦噫後重者,腹痛者,脹滿者,腳痛腫弱之類,悉有虛實之殊。是故予於痢證,直斷之種種為邪入胃以成濕熱,經臟受傷,其氣傷則病於肺,血傷則傳於心,心肺者,氣血之主也,氣血所行之方既病,安得不歸所主之臟乎?而大小腸者,心肺之合也,出納水穀,糟粕傳輸之官。胃乃大小腸之總司,又是五臟六腑、十二經脈稟氣之海。苟有內外之邪,凡損傷於經臟者,或移其邪入胃,胃屬土,濕之化,胃受邪則濕氣不化,怫鬱而成濕熱矣。或心肺移氣血之病,傳之於合,大腸獨受其病,則氣凝注而成白痢,小腸獨受其病,則血凝注而成赤痢,大小腸通受其病,則赤白相混而下。胃之濕熱,淫於大小腸者亦如之,其色兼黃。若色之黑者有二,如色之焦黑,此極熱兼水化之黑也;如黑之光若漆者,此瘀血也。或曰:治利以腸胃,世人所守之法也。今乃復求其初感之邪,與初受之經,將何為哉?曰:病在腸胃者,是其標也。所感之邪與初受之經者,是其本也。且《內經》於治標本,各有所宜,施之先後,況所傳變之法,又與傷寒表裡無異,何可不求之乎?豈止此而已,至若腸胃自感而病,亦當以邪正分,或正氣先虛而受邪,或因邪而致虛,則以先者為本,後者為標。與夫積之新舊亦如之。舊積者,停食、結痰所化之積也;新積者,舊積去後而氣血怫鬱所生者也。舊積當先下之,新積則不宜下,其故何哉?蓋腸胃之腐熟水穀,轉輸糟粕者,皆榮衛灑陳六腑之功。今腸胃有邪,則榮衛運行至此,其機為之阻,不能施化,故衛氣鬱而不舒,榮血泣而不行,於是飲食、結痰停於胃,糟粕留於腸,與所鬱氣泣血之積,相挾成滯下病矣。如是者,必當下之,以通壅塞,利榮衛之行。至於升降仍不行,衛氣復郁,榮血復泣,又成新積,故病如初。若是者,不必求邪以治,但理衛氣以開通腠理,和榮血以調順陰陽,陰陽調,腠理開,則升降之道行,其積不治而自消矣。然而舊積亦有不可下者,先因榮衛之虛,不能轉輸其食積,必當先補榮衛,資腸胃之真氣充溢,然後下之,庶無失矣。予數見俗方,惟守十數方治利,不過攻之、澀之而已矣,安知攻病之藥,皆是耗氣損血之劑,用之不已,甚至於氣散血亡,五臟空虛,精憊神去而死。其固澀之,又皆足以增其氣鬱血泣之病,轉生腹脹,下為足腫,上為喘呼,諸疾作焉。世人之法,何足守乎!
《玄珠》云:下痢赤白,腹滿脹痛,裡急,上渴引飲,小水赤澀,此積滯也。宜泄其熱,中用清腸丸、導氣丸,推其積滯而利自止矣。凡治積聚之證,輕則溫而利之,清腸丸是也;重者天真散、舟車丸下之,下後勿便補之。其或力倦,自覺氣少,惡食,此為挾虛證,宜加白朮、當歸身尾,甚者加人參。若又十分重者,止用此藥加陳皮補之,虛回而痢自止矣。
大便不通
《金匱真言論》云:北方黑色,入通於腎,開竅於二陰,故腎陰虛則小大便難,宜以地黃、蓯蓉、車前、茯苓之屬,補真陰、利水道,少佐辛藥開腠理、致津液而潤其燥,施之於老人尤宜。若大小便燥結之甚,求通不得,登厠用力太過,便仍不通,而氣被掙脫,下注肛門,有時泄出清水,而裡急後重不可忍者,胸膈間梗梗作惡,乾嘔有聲,渴而索水,飲食不進,呻吟不絕。欲利之則氣已下脫,命在須臾,再下即絕。欲固之則溺與燥矢膨滿腹腸間,恐反增劇。欲升之使氣自舉,而穢物不為氣所結,自然通利,則嘔惡不堪,宜如何處?家姑年八十餘,嘗得此患,予惟用調氣、利小便之藥,雖小獲效,不收全功。嘗慰之令勿急性,後因不能食,遽索末藥,利下數行,不以告予,自謂稍快矣。而脈忽數動一止,氣息奄奄,頹然床褥。予知真氣已泄,若不收攝,恐遂無救,急以生脈藥投之,數劑後結脈始退。因合益血潤腸丸與服,勸以勿求速效,勿服他藥,久之自有奇功。如言調理兩月餘,而二便通調,四肢康勝矣。便秘自是老人常事,俗以為後門固,壽考之徵,而一時難堪,輒躁擾而致疾。予所處方,不犯大黃,可以久服,故表而出之。
益血潤腸丸:熟地黃六兩,杏仁(炒,去皮尖)、麻仁各三兩,以上三味俱杵膏。枳殼(麩炒)、橘紅各二兩五錢,阿膠(炒)、肉蓯蓉各一兩半,蘇子、荊芥各一兩,當歸三兩,末之,以前三味膏同杵千餘下,仍加煉蜜,丸如桐子大,每服五六十丸,空心白湯下。
大法云:大便秘,服神芎丸。大便不通,小便反利,不知燥濕之過,本大腸少津液,以寒燥之藥治之,是以轉燥,少服則不濟,多服則亡血,所以不通。若用四物、麻子、杏仁之類則可。經云:燥則為枯,濕劑所以潤之。
小便不通
或問:以吐法通小便,方論中未嘗有之,理將安在?曰:取其氣化而已。何則?《內經》謂:三焦者,決瀆之官,水道出焉。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矣。故上中下三焦之氣,有一不化,則不得如決瀆之水而出矣。豈獨下焦膀胱氣塞而已哉。上焦肺者,主行榮衛,通調水道,下輸膀胱,而腎之合足三焦,下輸又上連肺,此豈非小便從上焦之氣化者乎?張仲景有言:衛氣行則小便宣通。其義亦在是矣。《內經》又謂:脾病則九竅不通。小便不利,是其一也。此豈非小便從中焦之氣化者乎?由是而言之,三焦所傷之邪不一,氣之變化無窮,故當隨處治邪行水,求其氣化,亦無窮也。然而大要在乎陰陽無相偏負,然後氣得以化。若「方盛衰論」曰:至陰虛,天氣絕,至陽盛,地氣不足。夫腎肝在下,地道也。心肺在上,天道也。脾胃居中,氣交之分也。故天之陽絕而不交於地者,尚且白露不下,況人同乎天,其在上之陽不交於陰,則在下之陰無以為化,而水道其能出乎!東垣引《八十一難經》謂:有陰陽相乘,有覆有溢,而為內關,不得小便者。有或在下之陰虛,在上之陽盛,不務其德而乘之,致腎氣之不化者,必瀉其陽而舉之,則陰可得而平也。若此條所敘之證,皆用吐法,蓋因氣道閉塞,升降不前者而用耳,何嘗舍眾法而獨施是哉?丹溪嘗曰:吾以吐法通小便,譬如滴水之器,上竅閉則下竅無以自通,必上竅開而下竅之水出焉。予嘗推是開竅之法,用之多驗,姑書一二證以明之。甲午秋,治一婦人,年五十,初患小便澀,醫以八正散等劑,展轉小便不通,身如芒刺加於體。予以所感霖淫雨濕,邪尚在表,因用蒼朮為君,附子佐之,發其表,一服即汗,小便即時便通。又治馬參政父,年八旬,初患小便短澀,因服藥分利太過,遂致閉塞,涓滴不出。予以飲食太過,傷其胃氣,陷於下焦,用補中益氣湯,一服小便通。因先多利藥,損其腎氣,遂致通後遺尿,一夜不止,急補其腎,然後已。凡醫之治是證,未有不用泄利之劑者,安能顧其腎氣之虛哉!表而出之,以為世戒。
大抵小腹痛脹如覆碗者為實,亦分在氣在血。氣壅塞於下者,木香流氣飲。血汙於下者,桃仁煎、代抵當丸、牛膝膏。
淋
小便淋,莖中痛不可忍,相引脅下痛,宜參苓琥珀湯。
有小便難澀如淋,不痛而癢者,虛證也。宜八味丸、生料鹿茸丸之類。若因思慮過度致淋,宜歸脾湯,或辰砂妙香散,吞威喜丸,或妙香散和五苓散。
石首魚腦骨十個,火煅滑石二錢,琥珀三分,俱為細末,每服一錢,空心,煎木通湯調下。
遺精
丹溪書分夢遺、精滑為二門。蓋夢與鬼交為夢遺,不因夢感而自遺者為精滑,然總之為遺精也。其治法無二,故合之。
葉氏云:遺滑之證,予累見人多作腎虛,而用補澀之藥無效,殊不知此因脾胃濕熱所乘,飲酒、厚味、痰火之人多有此疾。腎雖藏精,其精本於脾胃,飲食生化而輸於腎。若脾胃受傷,濕熱內郁,使中氣淆而不清,則所輸皆濁氣,邪火擾動,水不得而安靜,故遺滑也。治以蒼白二陳湯加黃檗、升麻、柴胡,俾清氣升,濁氣降,而脾胃健運,則遺滑自止矣。其有欲心太熾,思想無窮而致者,當從心治,心清則神寧,而火不妄起,宜遠志丸、茯神湯。房勞無度致腎虛者,必兼見怯弱等證,方可用補腎藥。故治有多端,須當審察,不可偏作腎虛治也。
趙以德治鄭叔魯,二十餘歲,攻舉子業,讀書夜至四鼓猶未已,遂發此病,臥間玉莖但著被與腿,便夢交接脫精,懸空則不夢,飲食日減,倦怠少氣。此用心太過,二火俱起,夜不得睡,血不歸肝、腎水不足,火乘陰虛入客下焦,鼓其精房,則精不得聚藏而欲走,因玉莖著物,猶厥氣客之,故作接內之夢。於是上補心安神,中調脾胃升舉其陽,下用益精、生陰、固陽之劑,不三月而病安矣。
醫家大法曰:嘗治脫真不止者,以澀劑收止之,則不能收、不能止,不若瀉心火;若瀉心火不能止之,不若用升陽之劑,加風藥之類止之。非此能止之也,舉其氣,上而不下也。
赤白濁
溺與精所出之道不同,淋病在溺道,故《綱目》列之肝膽部。濁病在精道,故《綱目》列之腎、膀胱部。今患濁者,雖便時莖中如刀割火灼而溺自清,唯竅端時有穢物如瘡膿、目眵淋漓不斷,初與便溺不相混濫,猶河中之濟焉,至易辨也。每見時醫以淋法治之,五苓、八正雜投不已而增劇者,不可勝數。予每正之,而其餘尚難以戶說也。蓋由精敗而腐者什九,由濕熱流注與虛者什一。
疝
男子、婦女疝氣,臍下冷痛,相引腰胯而痛,宜當歸四逆湯。
丹溪治內郁之濕熱,煎方:枳實九粒(炒),桃仁十四個(炒),山梔仁九個(炒),吳茱萸七粒(炒),山楂四粒(炒),生薑如指大。上六味,同入擂盆擂細,取順流水一鍾,入瓶內煎至微沸,帶渣服。如濕勝㿗疝者,加荔枝核;如痛甚者,加鹽炒大茴香二錢;如痛處可按者,加薄桂少許。丸方:山梔二兩(炒),山楂四兩(炒),枳實(炒)、茴香(炒)各二兩,柴胡、牡丹皮、八角茴香各一兩(炒),桃仁、茱萸(炒)各半兩,末之,酒糊丸,空心鹽湯下五六十丸。陽明受濕熱,傳入大腸,發熱惡寒,小腹連毛際間悶痛不可忍,用梔子仁(炒)、桃仁(炒)、枳實(炒)、山楂各等分。同研細,入生薑汁半合,用水一小鐘,燙起煎令沸,熱服之。一方加茱萸。
丹溪云:疝有挾虛而發者,其脈不甚沉緊,而大豁無力者是也。然其痛亦輕,唯覺重墜牽引耳。當以參、術為君,疏導藥佐之。蓋疏導藥即桃仁、山楂、枳實、梔仁、茱萸、川楝、玄胡索、丁香、木香之類是也。
不問何證,皆可用生料五積散,每服一兩,入鹽炒吳茱萸、茴香各一錢,生薑三片,蔥白五寸煎,空心熱服。
樓全善治謝人妻,小腹疼痛,小便不通,先艾灸三陰交,以茴香、丁香、青皮、檳榔、桂、茱萸、玄胡索、山楂、枳實,又倍用黃檗煎服,愈。
脫肛
寒者,以香附子、荊芥等分,煎湯洗之。熱者,以五倍子、朴硝煎湯洗之。亦用木賊燒灰,不令煙盡,入麝香少許,大便了,貼少許。或以五倍子末攤紙上貼肛,緩緩揉入。
大腸熱甚與腸風者,涼血清腸散。
瀉痢後大腸氣虛,肛門脫出,不腫不痛,屬氣血虛,宜補氣血為主。赤腫有痛,宜涼血祛風為主。補氣血,八珍湯、十全散。涼血,生地、赤芍、槐花、槐角、黃栝蔞、雞冠花。疏風,防風、羌活、荊芥。
生鐵三斤,水一斗,煮取五升,出鐵,以汁洗。內服磁石散。
痔
薛新甫云:初起焮痛、便秘,或小便不利者,宜清熱涼血,潤燥疏風。若氣血虛而寒涼傷損者,調養脾胃,滋補陰精。若破而久不愈,多成痔漏,有穿臀、穿陰、穿腸者,宜養元氣、補陰精為主。大便秘澀或作痛者,潤燥除濕。肛門下墜或作痛者,瀉火除濕。墜腫痛或作癢者,祛風勝濕。腫痛、小便澀滯者,清肝導濕。若有患痔而兼疝,患疝而兼下疳,皆屬肝腎不足之變症,但用地黃丸、益氣湯以滋化源為善。若專服寒涼治火者,無不致禍。
痞
或問:痞屬何臟?邪屬何氣?曰:嘗考之《內經》,有陽明之復,心痛痞滿者。注:以清甚於內,熱鬱於外。太陽之復,心胃生寒,心痛痞悶者。注:以心氣內燔。備化之紀,病痞;卑監之紀,留滿痞塞;太陰所至,為積飲、痞膈。注:皆以陰勝陽也。由是觀之,則是受病之臟者,心與脾也。因而怫鬱壅塞不通為痞者,火與濕也。其論致病所由之邪,則不可一言而盡。天氣之六淫外感,人氣之五邪相乘,陰陽之偏負,飲食、七情之過節,皆足以亂其火土之氣。蓋心,陽火也,主血。脾,陰土也,主濕。凡傷其陽,則火怫鬱而血凝,傷其陰,則土壅塞而濕聚,二臟之病,相去不離方寸間,至於陰陽之分,施治之法,便不可同也。何則?《金匱要略·水病篇》謂:心下堅大如盤,邊如旋杯,水飲所作者,二條同是語也。但一條之上有氣分二字,用桂枝去芍藥加麻黃附子細辛湯,治為水寒之邪閉結,氣海之陽不布,榮衛不行。一條用枳朮湯,為中焦水停土壅故也。又「胸痹篇」云:胸痹,心下痞留,氣結在胸,胸滿,脅下逆搶心,枳實薤白桂枝湯主之,人參湯亦主之。一證列二方,原其意,蓋是留氣結在胸為重者,便須補中。又:心中痞,諸逆心懸痛,桂枝生薑枳實湯主之。《傷寒論》中有謂:病人手足厥冷,脈作緊,邪結在胸中者,當吐之。脈浮大,心下反硬,有熱屬臟者,下之。茲二者為不汗、下而痞滿,從其邪有高下,故吐下之不同。若經汗下而心下痞,則以諸瀉心湯。大抵痞與結胸,同是滿硬,但結胸則湧治,豈非仲景治痞亦在心脾二臟,從火土之陰陽者歟,各適其宜而治。高者越之,下者竭之,上氣不足推而揚之,下氣不足溫而行之。高者抑之,下者舉之,郁者開之,結者解之,寒者熱之,熱者寒之,虛則補,實則瀉,隨機應變以為治。
若酒積雜病,下之大過,亦作痞滿,宜升提胃氣,以血藥兼之。
脾胃弱而轉運不調為痞,宜四君子湯。傷於勞倦者,補中益氣湯,大病後元氣未復而痞者,亦宜之。
脈之右關多弦,弦而遲者,必心下堅,此肝木克脾上,鬱結涎閉於臟腑,氣不舒則痞,木香順氣湯。
海藏云:治痞獨益中州脾土,以血藥治之,其法無以加矣。
瘧
予弱冠遊鄉校時,校師蔣先生之內,患牝瘧身痛,逾月不瘥,困甚。時予初知醫,延予診治,告以醫欲用薑、附溫之。予曰:溽暑未衰,明系熱邪,安得寒而溫之。經云:陽並於陰,則陰實而陽虛,陽明虛則寒慄鼓頷也。醫陽虛則腰背、頭項痛,三陽俱虛則陰氣勝,陰氣勝則骨寒而痛。寒生於內,故中外皆寒,此所云寒,乃陰陽交爭互作之寒,非真寒也,豈得用桂、附溫之?乃處一方,以柴胡、升麻、葛根、羌活、防風補三陽之虛(升之也,何曰補?曰:虛亦非真虛,以陷入陰分而謂之虛,故升之即補矣),以桃仁、紅花引入陰分,而取陽以出還於陽分,以豬苓分隔之,使不復下陷,一劑而病良已。
外祖母虞太孺人,年八十餘,夏患瘧,諸舅以年高不堪,懼其再發,議欲截之。予曰:欲一劑而已,亦甚易,何必截乎!乃用柴胡、升麻、葛根、羌活、防風之甘辛氣清以升陽氣,使離於陰而寒自已;以知母、石膏、黃芩之苦甘寒引陰氣下降,使離於陽而熱自已,以豬苓之淡滲分利陰陽,使不得交併;以穿山甲引之,以甘草和之,果一劑而止。
瘧發已多遍,諸藥未效,度無外邪,及虛人患瘧者,以人參、生薑各一兩煎湯,於發前二時,或發日五更,連進二服,無不愈者。愈後亦易康復,不煩調將。近因人參價高,難用濟貧,以白朮代之,夜發則用當歸,亦莫不應手而愈。
大法:先熱後寒者,小柴胡湯;先寒後熱者,小柴胡加桂枝湯;多熱、但熱者,白虎加桂枝湯。多寒、但寒者,柴胡桂薑湯。此以瘧之寒熱多少定治法也。若多寒而但有寒者,其脈或洪實,或滑,當作實熱治之,若便用桂枝,誤也。如或多熱而但有熱者,其脈或空虛,或微弱,當作虛寒治之,若便用白虎,亦誤也。所以欲學者,必先問其寒熱多少,又診脈以參之,百無一失矣。
仲景云:瘧脈自弦,弦數者多熱,弦遲者多寒,弦小緊者可下之,弦遲者可溫之,弦緊者可發汗及針灸也,浮大者可吐之,弦數者風疾發也,飲食消息止之。
凡寒熱發作,有期者,瘧也;無期者,諸病也。
仲景、易老治瘧法晰矣,然用之外因暑邪,病在盛熱之時為宜,若深秋悽清之候,與七情、痰食諸傷,未可泥也。
嘔吐
《金匱方》:諸嘔吐,谷不得下者,小半夏湯主之。又云:嘔家本渴,渴者為欲解,今反不渴,心下有支飲故也,小半夏湯主之。用半夏一升,生薑半斤,水七升,煮取一升半,分溫再服。又云:卒嘔吐,心下痞,有水眩悸者,小半夏加茯苓湯主之。即前方加茯苓四兩也。然則生薑、半夏固通治嘔吐之正劑矣,然東垣云:辛藥生薑之類治嘔吐,但治上焦氣壅表實之病。若胃虛穀氣不行,胸中閉塞而嘔者,唯宜益胃推揚穀氣而已,勿作表實用辛藥瀉之。故服小半夏湯不愈者,服大半夏湯立愈,此仲景心法也。
寒而嘔吐,則喜熱惡寒,四肢悽清,或先覺咽酸,脈弱小而滑,因胃虛傷寒飲食,或傷寒汗下過多,胃中虛冷所致,當以剛壯溫之。宜二陳湯加丁香十粒,或理中湯加枳實半錢,或丁香吳茱萸湯、藿香安胃散、鐵刷湯,不效則溫中湯,甚則附子理中湯,或治中湯加丁香,並須冷服。蓋冷遇冷則相入,庶不吐出。(羅謙甫云:諸藥不愈者,紅豆丸神效。)
曾有患人用附子理中湯、四逆湯加丁香,到口即吐,後去乾薑,只參、附加丁、木二香,煎熟,更磨入沉香,立吐定。蓋虛寒痰氣凝結,丁、附既溫,佐以沉、木香則通,乾薑、白朮則泥耳。
熱嘔,食少則出,喜冷惡熱,煩躁引飲,脈數而洪,宜二陳湯加黃連、炒梔子、枇杷葉、竹茹、乾葛、生薑,入蘆根汁服。
《金匱方》:嘔而發熱者,小柴胡湯主之。
《金匱方》:心胸中有停痰、宿水,自吐出水後,心胸間虛,氣滿不能食,茯苓飲主之。能消痰氣,令能食。又云:渴欲飲水,水入則吐者,名曰水逆,五苓散主之。
仲景以吐蛔為胃中冷之故,則成蛔厥,宜理中湯加炒川椒五粒、檳榔半錢,吞烏梅丸。
胃反(即膈噎)
瘀血在膈間,阻礙氣道而成者居多,以代抵當丸作芥子大,取三錢,去枕仰臥,細細嚥之,令其搜逐停積,至天明利下惡物,卻好將息自愈。
治反胃,用新汲水一大碗,留半碗,將半碗水內細細澆香油,鋪滿水面上,然後將益元散一帖,輕輕鋪滿香油麵上,須臾自然沉水底,此即陰陽升降之道也。用匙攪勻服,卻將所留水半碗燙藥碗漱口令淨。吐既止,卻進末子涼膈散通其大小便,未效,再進一帖益元及涼膈即效也。此方極驗。
童便(降火),竹瀝(行痰),韭汁(行血),人乳汁、牛乳汁(補虛潤燥),蘆根汁(止嘔),茅根汁(涼血),薑汁(佐竹瀝行痰),甘蔗汁(和胃),驢尿(殺蟲),仍入燒酒、米醋、蜜各少許和勻,隔湯燉溫服。
自制 通腸丸 大黃(酒浸)、滑石(飛研)各二兩,陳皮(去白)、厚朴(薑製)各一兩半,人參、當歸、貫眾(去毛)、乾漆(炒煙盡)各一兩,木香、檳榔各七錢半,三稜(煨)、蓬朮(煨)、川芎、薄荷、玄明粉、雄黃、桃仁泥、甘草各五錢,俱各另取細末,用竹瀝、童便、韭汁、人乳、驢尿、蘆根汁、茅根汁、甘蔗汁、燒酒、米醋、蜜各二杯,薑汁一杯,隔湯煮濃,和丸如芥子大。每服三錢,去枕仰臥,唾津嚥下,通利止後服。服此丸及前諸汁後,得藥不反,切不可便與粥飯及諸飲食,每日用人參五錢,陳皮二錢,作湯細啜,以扶胃氣,覺稍安,漸漸加人參,旬日半月間,方可小試陳倉米飲及糜粥。倉廩未固,不宜便貯米穀,常見即食粥飯者,遂致不救。
李絳療反胃嘔吐無常,粥飲入口即吐,困倦無力垂死者,以上黨人參三大兩,劈破,水一大升,煮取四合,熱頓服。
服耗氣藥過多,中氣不運而致者,當補氣而使自運,補氣運脾湯。
或痰飲阻滯而脈結澀者,二陳湯入竹瀝、薑汁。
有因火逆衝上,食不得入,其脈洪大有力而數者,滋陰清膈散加枇杷葉二錢、蘆根一兩。
痰多,食飲才下便為痰涎裹住不得下者,以來復丹控其痰涎。自制滌痰丸:半夏曲、枯礬、皂角(火炙,刮去皮弦子)、玄明粉、白茯苓、枳殼各等分,霞天膏和丸。
有因脾胃陽火內衰,其脈沉微而遲者,以辛香之藥溫其氣,卻宜丁沉透膈湯、五膈寬中散、嘉禾散之類,仍以益陰之藥佐之。
診:沉緩而無力,或大而弱,為氣虛。數而無力,或澀小,為血虛。數而有力為熱。寸關沉,或伏,或大而滑數,是痰。寸關脈沉而澀,是氣。年高病人,元氣敗壞,手足寒冷,糞如羊矢,沫大出者,皆不治。
霍亂
或間:霍亂病,亦復有他論者乎?曰:嘗考之《內經》,有太陰所至,為中滿、霍亂、吐下。有土鬱之發,民病嘔吐、霍亂、注下(上濕土霍亂,即仲景五苓散、理中丸之類)。有歲土不及,風乃大行,民病霍亂、飧泄(上土虛風勝霍亂,即羅謙甫桂苓白朮散之類)。有熱至則身熱、霍亂、吐下(上熱霍亂,即《活人書》香藿散之類)。《靈樞》有足太陰之別,名曰公孫,去本節後一寸,別走陽明。其別者,入絡腸胃。厥氣上逆則霍亂,實則腸中切痛,虛則蠱脹,取之所別。有清氣在陰,濁氣在陽,營氣順脈,衛氣逆行,清濁相干,亂於腸胃,則為霍亂。取之足太陰、陽明不下,取之三里。巢氏因此一條乃云:霍亂者,由陰陽清濁二氣相干,亂於腸胃間,因遇飲食而變,發則心腹絞痛。挾風而實者,自發熱,頭痛,體疼。虛者,但心腹痛而已。亦有因飲酒食肉腥膾生冷過度,居處不節,或露臥濕地,或當風取涼,風冷之氣歸於三焦,傳於脾胃,水穀不化,皆成霍亂。自巢氏之說行,後世守之以為法,無復知《內經》諸條者矣。至劉河間乃云吐下霍亂。三焦為水穀傳化之道路,熱氣甚則傳化失常,而吐瀉霍亂,炎性躁動故也。世俗止謂是停食者,誤也。轉筋者,亦是脾胃土衰,肝木自甚,熱氣燥爍於筋,則筋攣而痛,亦非寒也。張戴人則以風濕暍三氣合而為邪。蓋脾胃濕土為風木所克,鬱則熱乃發,發則心火炎上故嘔吐,嘔吐者暍也。脾濕下注故注泄,注泄者濕也,風急甚故筋轉,轉筋者風也。可謂善推病情者乎。王海藏亦謂:風濕熱外至,生冷物內加,內外合病者,此條殆似之矣。凡治病,當從《內經》隨宜施治,安可執一端而已哉。然則此病當以何為要?曰:脾胃之濕為本,諸邪感動者為病之由。然其間脾胃為虛有實,邪有陰陽相干之孰甚,皆宜消息處治。至若《明理論》謂:傷寒吐利者,由邪氣所傷。霍亂吐利者,由飲食所傷。其有兼傷寒之邪,內外不和者,加之頭痛、發熱而吐利者,是霍亂傷寒也。原仲景之意,豈必在飲食始為是病,彼於寒邪傳入中焦,胃氣因之不和,陰陽否隔者,安得不有以致之乎!不然,何以用理中、四逆等湯治之。
《保命集》云:凡霍亂,慎勿與粟米粥,湯入胃即死。如吐瀉已多,欲住之後,宜以稀粥漸漸補養,以遲為妙。
霍亂並諸吐瀉後,胸膈高起,痞塞欲絕,理中湯加枳實半錢,茯苓半錢。若枳實理中湯吐瀉已愈,而力怯、精神未復者,十補散。
診:霍亂,遍身轉筋,肚痛,四肢厥冷欲絕者,其脈洪大易治,脈微、囊縮、舌卷不治。
霍亂之後,陽氣已脫,或遺尿而不知,或氣少而不語,或膏汗如珠,或大躁欲入水,或四肢不收,皆不可治也。
乾霍亂,忽然心腹脹滿攪痛,欲吐不吐,欲瀉不瀉,燥亂憒憒無奈,俗名攪腸沙者是也。
丹溪云:吐提其氣,最是良法。吐中兼有發散之義。有用解散者,不用涼藥,但二陳湯加川芎、蒼朮、防風、白芷。
呃逆
呃逆,即《內經》所謂噦也。或曰:成無己、許學士固以噦為呃逆,然東垣、海藏又以噦為乾嘔,陳無擇又以噦名咳逆,諸論不同。今子獨取成、許二家之說,何也?曰:噦義具在《內經》,顧諸家不察耳。按《靈樞·雜病》篇末云:噦,以草刺鼻,噴嚏而已;無息而疾迎引之立已;大驚之,亦可已。詳此經文三法,正乃治呃逆之法。按呃逆用紙捻刺鼻便嚏,嚏則呃逆立止;或閉口,鼻氣使之無息,亦立已;或作冤盜賊大驚駭之,亦已。此予所以取成、許二家之論,噦為呃逆,為得經旨也。若以噦為乾嘔,設使乾嘔之人,或使之嚏,或使之無息,或使之大驚,其乾嘔能立已乎?噦非乾嘔也明矣。若以噦名咳逆,按《內經·生氣通天論》曰:秋傷於濕,上逆而咳。「陰陽應象論」曰:秋傷於濕,冬生咳嗽。以此論之,則咳逆為咳嗽無疑,以春夏冬三時比例自見。孫真人《千金》曰:咳逆者嗽也,本自明白,後人不知何以將咳逆誤作呃逆,失之遠矣。
劉宗厚曰:呃逆一證,有虛有實,有火有痰,有水氣,不可專作寒論。蓋傷寒發汗、吐、下之後,與瀉利日久,及大病後、婦人產後有此者,脾胃氣血大虛之故也。若平人食入太速而氣噎,或飲水喜笑錯喉而氣搶,或因痰水停隔心中,或因暴怒氣逆痰厥,或傷寒病失下而有此者,則皆屬實也。夫水性潤下,火性炎上,今其氣自下衝上,非火而何?大抵治法,虛則補之,虛中須分寒熱。如因汗、吐、下後誤服寒涼過多,當以溫補之。如脾胃陰虛,火逆上衝,當以平補之。挾熱者,涼而補之。若夫實者,如傷寒失下,地道不通,因而呃逆,當以寒下之。如痰飲停蓄,或暴怒氣逆痰厥,此等必形氣俱實,別無惡候,皆隨其邪之所在,湧之泄之,清之利之也。
治呃逆,於臍下關元灸七壯立愈,累驗。
又方,男左女右,乳下黑盡處一韭葉許灸三壯,甚者二七壯。
面痛
面痛皆屬火。蓋諸陽之會,皆在於面,而火陽類也。心者,生之本,神之變,其華在面,而心君火也。暴痛多實,久痛多虛。高者抑之,郁者開之。血熱者涼血,氣虛者補氣。不可專以苦寒瀉火為事。
老母年七十餘,累歲患頰車痛,每多言傷氣、不寐傷神則大發,發之劇則上連頭,下至喉,內及牙齦,皆如針刺火灼,不可手觸。乃至口不得開,言語、飲食並廢,自覺火光如閃電,尋常涎唾稠黏,如絲不斷,每勞與餓則甚,得臥與食則稍安。知其虛也,始以清胃散、犀角升麻湯、人參白虎湯、羌活勝濕湯加黃芩、甘、桔皆不效,後改用參、耆、白朮、芎、歸、升、柴、甘、桔之類,稍佐以芩、梔、連翹、黍黏,空腹進之,而食遠則加服加減甘露飲,始漸安。第老人性躁,不耐閒,勞與多言時有之,不能除去病根,然發亦稀少,即發亦不如往歲之劇矣。
從子鋙因喪子鬱結,復多餌鹿角膠諸種子藥,或於食後、臨臥輒進之,以至積成胃熱,遂患面痛,如老母證。服清胃散、甘露飲,大加石膏過當,而見虛證,又服參、耆等補藥過當,而復見火證。門人施生以越鞠加山梔、連翹、貝母、橘紅之屬,開其鬱結,而始向安。
腳氣
腳氣之名,起自後代,其頑麻腫痛者,則經所謂痹厥也。痿軟不收者,則經所謂痿厥也。其衝心者,則經所謂厥逆也。
凡腳氣之候,或見食嘔吐,憎聞食臭,或有腹痛下利,或大小便閉澀不通,或胸中衝悸,不欲見光明,或精神昏憒,或喜迷忘,語言錯亂,或壯熱頭痛,或身體極冷疼煩,或覺轉筋,或腫或不腫,或䏶腿頑痹,或時緩縱不隨,或復百節攣急,或小腹不仁,引皆腳氣狀貌也。
方書以腫者為濕腳氣,不腫者為乾腳氣。
不問久近、乾濕及屬何經,並可用除濕湯加木瓜、檳榔、白芷各半錢,或芎芷香蘇散加赤芍藥、萆薢各半錢,仍吞木瓜丸。
腳氣衝心,丹溪用四物湯加炒檗、以附子末津調傅湧泉穴,以艾灸,泄引其熱下行。金匱八味丸,治腳氣上攻入少腹不仁。已上虛者宜之。檳榔為末,童便調服三脘散、大腹子散、桑白皮散、薏苡仁散,已上實者宜之。
腳氣,上氣喘息,紫蘇葉三兩,桑白皮(銼、炒)二兩,前胡(去蘆)一兩。㕮咀,每服八錢,水二盞半,檳榔二枚,杏仁(去皮尖)二十枚,生薑五片,煎至一盞,溫服無時。腳氣喘急,此係入腹,宜蘇子降氣湯,仍佐以養正丹或四磨飲。
腳氣,嘔逆噁心,宜八味平胃散加木瓜一錢,胃食者,宜生料平胃散加木瓜一錢。二證並可用半夏散、橘皮湯。
小便不通,用生料五苓散一帖,除濕湯一帖,加木瓜二錢重,分二服。
大便不通,羌活導滯湯。
大小便俱不通,檳榔丸,或五苓散和復元通氣散。
發熱不退者,敗毒散加木瓜一錢,或用敗毒散、五積散各半帖和勻,名交加散,更加木瓜一錢。
若久履濕,而得兩腳或腫或瘡,五苓散或和氣飲,加木瓜、蘿蔔子各半錢,大黃一錢。
腳氣日久,腳脛枯細,或寒或熱,或疼或癢,或一腳偏患軟弱嚲曳,狀如偏風者,宜小續命湯加木瓜,或獨活寄生湯、附子八味湯,吞活絡丹、虎骨四斤丸。
腳心痛者,宜大聖散二錢重,入木瓜末一錢,豆淋酒調,仍用川椒、香白芷、草烏煎湯洗。
腳氣隱痛,行步艱辛,用平胃散加赤曲同煎服最妙,雞鳴散亦佳。
診:脈浮弦為虛,濡細為濕,洪數為熱,遲澀為寒,微滑為虛,牢堅為實。浮為表,沉為里,沉弦為風,沉緊為寒,沉細為濕,沉數為熱。結因氣,散因憂,緊因怒,細因悲。入心則恍惚謬妄,嘔吐,食不入,眠不安,脈左寸乍大、乍小、乍無者不治。入腎則腰腳皆腫,小便不通,呻吟,口額黑,沖胸而喘,左尺絕者不治。
但見心下急,氣喘不停,或自汗數出,或乍寒乍熱,其脈促短而數,嘔吐不止者死。
著痹(即麻木)
《原病式》列麻證,在六氣、燥金、諸澀條下釋之。曰:物得濕則滑澤,干則澀滯,麻猶澀也。由水液聚少而燥澀,氣行壅滯而不得滑澤通行,氣強攻衝而為麻也。俗方治麻病,多用烏、附者,令氣行之暴甚,以故轉麻,因之衝開道路以得通利而麻愈也。然六氣不必一氣獨為病,氣有相兼,若亡液為燥,或麻木無熱證,即當此法。或風熱勝濕為燥,因而病麻,則宜以退風散熱、活血養液、潤燥通氣之涼藥調之。東垣則曰:麻者氣之虛也。真氣虛弱,不能流通,填塞經絡,四肢俱虛,故生麻木不仁。或在手,或在足,或通身皮膚盡麻者,皆以黃耆、人參、白朮、甘草、五味、芍藥、當歸、升麻、柴胡之類,隨時令所兼之氣出入為方,但補其虛,全不用攻衝之劑。竊詳劉、李二公,生同時,居同地,無世運方土之異宜,何乃凡病遽有補攻之別如此?蓋因悟入聖人之道不同。劉以人稟天賦本無虧欠,因邪入攪亂其氣而後成病,所以攻邪為要,邪退則正氣自安。李以人之真氣榮養百骸,周於性命,凡真氣失調,少有所虧,則五邪、六淫便得乘間而入,所以補正為要,正復則邪氣自卻。今宜酌量二公之法,當攻當補,從中調治,無執泥其說。
渾身麻木不仁,或左或右半身麻木,或面或頭或手臂或腳腿麻木不仁,並神效黃耆湯。
丹溪曰:手麻是氣虛,木是濕痰、死血。十指麻木,胃中有濕痰、死血。氣虛者,補中益氣湯,或四君子湯加黃耆、天麻、麥門冬、川歸。濕痰者,二陳湯加蒼、白朮,少佐附子行經。死血者,四物湯加桃仁、紅花、韭汁。
大理少卿韓珠泉,遍身麻痹,不能舉動,求治於予,予以神效黃耆湯方加減授之,用耆一兩二錢,參、芍各六錢,他稱是。一服減半,彼欲速效,遂並二劑為一服之,旬日而病如失矣。予以元氣初復,宜靜以養之,完固而後可出。渠不能從,盛夏遽出見朝謁客,勞頓累日,偶從朝房出,上馬忽欲墜僕,從者扶至陳虛舟比部寓,邀予視之,予辭不治,數日而歿。嗚呼!行百里者,半於九十,可不戒哉!
卷之下
諸見血證
《攖寧生卮言》云:古人言諸見血非寒證,皆以血為熱迫,遂至妄行,然皆復有所挾也。或挾風,或挾濕,或挾氣,又有因藥石而發者,其本皆熱。上、中、下治,各有所宜。在上則梔子、黃芩、黃連、芍藥、犀角、蒲黃,而濟以生地黃、牡丹皮之類。胃血,古人有胃風湯,正是以陽明火邪為風所扇,而血為之動,中間有桂,取其能伐木也。若蒼朮、地榆、白芍藥之類,而濟以火劑。大腸血,以手陽明火邪為風為濕也,治以火劑、風劑,風能勝濕也。如黃連、黃芩、芍藥、檗皮、荊芥、防風、羌活之類,兼用雞冠花,則又述類之義也。
血溢、血泄、諸蓄妄證,其始也,予率以桃仁、大黃行血破瘀之劑折其銳氣,而後區別治之。雖往往獲中,然猶不得其所以然也。後來四明遇故人蘇伊舉,間論諸家術,伊舉曰:吾鄉有善醫者,每治失血蓄妄,必先以快藥下之。或問:失血復下,虛何以當?則曰:血既妄行,迷失故道,不去蓄利瘀,則以妄為常,曷以御之,且去者自去,生者自生,何虛之有?予聞之愕然,曰:名言也。昔者之疑,今釋然矣。
婦人之於血也,經水蓄而為胞胎,則蓄者自蓄,生者自生;及其產育為惡露,則去者自去,生者自生;其醞而為乳,則無復下,滿而為月矣。失血為血家妄逆,產婦為婦人常事,其去其生則一也。失血家須用下劑破血,蓋施之於蓄妄之初,亡血虛家不可下,蓋戒之於亡失之後。
驚而動血者屬心,怒而動血者屬肝,憂而動血者屬肺,思而動血者屬脾,勞而動血者屬腎。
《九靈山房集》云:湖心寺僧履師,偶搔膕中疥,自出血汩汩如湧泉,竟日不止,瘍醫治療不效。邀呂元膺往視時,已困極,無氣可語,及待其脈,惟尺脈如蛛絲,他部皆無,即告之曰:夫脈,血氣之先也,今血妄溢,故榮氣暴衰,然兩尺尚可按,惟當益榮以瀉其陰。乃作四神湯加荊芥穗、防風,不間晨夜並進,明日脈漸出,更服十全大補湯十劑,遂痊。
《仁齋直指》云:血遇熱則宣流,故止血多用涼藥,然亦有氣虛挾寒,陰陽不相為守,榮氣虛散,血亦錯行,所謂陽虛陰必走是耳。外證必有虛冷之狀,法當溫中,使血自歸於經絡,可用理中湯加南木香,或局方七氣湯加川芎,或甘草乾薑湯,其效甚著。又有飲食傷胃,或胃虛不能傳化,其氣逆上,亦令吐衄,木香理中湯、甘草乾薑湯。
診:脫血而脈實者難治。病若吐血復鼽衄,脈當沉細,反浮大而牢者死。吐血、衄血,脈滑弱小者生,實大者死。汗出若衄,其脈滑小者生,大躁者死。嘔血,胸滿引痛,脈小而疾者逆也。脈至而搏,血衄,身熱者死。吐血,咳逆上氣,其脈數而有熱,不得臥者死。諸見血,身熱脈大者難治,難治者,邪勝也。身涼脈靜者易治,易治者,正氣復也。衄血者,若但頭汗出,身無汗,及汗出不至足者死。血溢上行,或唾、或嘔、或吐,皆凶也。若變而下行為惡。利者,順也。血上行為逆,其治難,下行為順,其治易。故仲景云:畜血證下血者,當自愈。若無病之人,忽然下利者,其病進也。今病血證,上行而復下行惡,利者其邪欲去,是知吉也。
鼻衄出血
血衄不愈,以三稜針於氣街穴出血,更用五味子十粒,麥門冬、當歸、黃耆、生地、人參各一錢,水煎,空心熱服。
曾病衄,後血因舊路,一月或三四衄,又有洗面而衄,日以為常,此即水不通借路之意。並宜止衄散,茅花煎湯調下,或四物湯加石菖蒲、阿膠、蒲黃各半錢,煎熟,調火煅石膏末一匙頭許,兼進養正丹。前諸證服藥不效,大衄不止者,養正丹多服,仍佐以蘇子降氣湯,使血隨氣下。
舌衄
舌上忽出血如線,用槐花炒,研末,摻以麥門冬煎湯,調妙香散。
齒衄
《醫旨緒餘》云:有侄女十歲,因毀齒動搖,以苧麻摘之,血出不止,一日夜積十一盆,用末藥止其處,少頃復從口出。診其脈,皆洪大有力。以三製大黃末二錢,枳殼湯少加童便調下,去黑糞數塊,其血頓止。一男子每齒根出血盈盆,一月一發,百藥不效,知其人好飲,投前劑一服而安。一老嫗患此,一發五七日,日約升餘,投前劑亦安。所下皆有黑糞,是知此疾多陽明熱盛所致。緣沖、任二脈皆附陽明,陽明一經氣血俱多,故一發如潮湧,急則治其標,故投以釜底抽薪之法,應手而愈。要知腎虛血出者,其血必點滴而出,齒亦攸攸而疼,必不如此之暴且甚也。
耳衄
耳中出血,以龍骨吹之即止,左關脈弦洪,柴胡清肝散。尺脈或躁或弱,六味地黃丸。
吐血
夫口鼻出血,皆繫上盛下虛,有升無降,血隨氣上,越出上竅。法當順其氣,氣降則血歸經矣,宜蘇子降氣湯加人參、阿膠各一錢,下養正丹。
亦有氣虛不能攝血者,其脈必微弱虛軟,精神疲憊,宜獨參湯,或人參飲子、團參丸。
上膈壅熱吐血,脈洪大弦長,按之有力,精神不倦,或覺胸中滿痛,或血是紫黑塊者,用生地黃、赤芍、當歸、牡丹皮、荊芥、阿膠、滑石、大黃、玄明粉、桃仁泥之屬,從大便導之,此釜底抽薪法也。
血從下出者順,從上出者逆。一應血上溢之證,苟非脾虛泄瀉,羸瘦不禁者,皆當以大黃醋製,和生地黃汁,及桃仁泥、牡丹皮之屬,引入血分,使血下行以轉逆而為順,此妙法也。不知此,而日從事於芩、連、梔、檗之屬,輔四物而行之,使氣血俱傷,脾胃兩敗。今醫治血證,百豈有一生者耶。
血既下行之後,用薏苡仁(多用)、百合、麥門冬、鮮地骨皮。嗽、渴加枇杷葉、五味子、桑根白皮,有痰加貝母,皆氣薄味淡,西方兌金之本藥,因其衰而減之,自不再發,於虛勞證為尤宜。
急欲止之,用血餘灰二錢,以白湯化阿膠二錢,入童便、生藕汁、刺薊汁、生地黃汁各一杯,仍用好墨磨濃黑,頓溫服。
吐血人多發渴,名為血渴,十全大補湯,或黃耆、人參、五味子、地黃、麥門冬、葛根、枇杷葉,量胃氣虛實用之。
咳嗽血
或問:咳血止從肺出,他無可言耶?曰:肺不獨咳血,而亦唾血。蓋肺主氣,氣逆為咳。腎主水,水化液為唾。腎脈上入肺,循喉嚨、俠舌本。其支者,從肺出絡心,注胸中。故二臟相連,病則俱病,於是皆有咳、唾血也。亦有可分別者,涎唾中有少血散漫者,此腎從相火炎上之血也。若血如紅縷在痰中,咳而出者,此肺絡受熱傷之血也,其病難已。若咳白血,必死。白血,淺紅色,似肉似肺也。然肝亦唾血,肝藏血,肺藏氣,肝血不藏,亂氣自兩脅逆上,唾而出之。《內經》有血枯證,先唾血,為氣竭傷肝也。
咯血
咯血,不嗽而咯出血也。咯與唾少異,唾出於氣,上無所阻;咯出於痰,氣鬱於喉嚨之下,滯不得出,咯而乃出。求其所屬之臟,咯、唾同出於腎也。治咯血之方,宜用童便、青黛,以瀉手足少陽三焦與膽所合之相火,而薑汁為佐,用四物、地黃、牛膝輩,以補腎陰安其血也。
《攖寧生卮言》云:咯血為病最重,且難治者,以肺手太陰之經,氣多血少。又:肺者金象,為清肅之臟,金為火所制,迫而上行,以為咯血,逆之甚矣。上氣見血,下聞病音,謂喘而咯血,且咳嗽也。
溲血
大抵溲血、淋血、便血三者,雖以前後陰所出之竅血有不同,然於受病則一也,故治分標本亦一也。其散血、止血之藥,無越於數十品之間,惟引導、佐使,各走其鄉者少異耳。
先與生料五苓散和四物湯,若服藥不效,其人素病於色者,此屬虛證,宜五苓散和膠艾湯,吞鹿茸丸。或八味地黃丸,或鹿角膠丸,或辰砂妙香散和五苓散,吞二項丸子。若小便自清,後有數點血者,五苓散加赤芍藥一錢。亦有如砂石而色紅,卻無石淋之痛,亦屬虛證。宜五苓散和膠艾湯,或五苓散和辰砂妙香散,吞鹿茸丸、八味丸、鹿角膠丸。
下血
血之在身,有陰有陽,陽者順氣而行,循流脈中,調和五臟,灑陳六腑,如是者謂之榮血也。陰者居於絡脈,專守臟腑,滋養神氣,濡潤筋骨。若其臟感內外之邪,傷則或循經之陽血至其傷處,為邪氣所阻,漏泄經外,或居絡之陰血,因著留之邪,僻裂而出,則皆滲入腸胃而泄矣。世俗每見下血,率以腸風名之,不知風乃六淫中之一耳。或風有從腸胃經脈而入客者,或肝經風木之邪內乘於腸胃者,則可謂之腸風。若其他不因風邪而腸胃受火熱二淫,與寒、燥、濕怫鬱其氣,乃飲食用力過度,傷其陰絡之血者,亦謂之腸風,可乎?許學士謂:下清血色鮮者,腸風也。血濁而色暗者,臟毒也。肛門射如血線者,脈痔也。然腸風挾濕者,亦下如豆汁及紫黑瘀血,不必盡鮮,正當以久暫為別耳,然要之皆俗名也。世醫編書者,或以瀉血為腸風,或分瀉血與腸風、臟毒為二門,皆非也。
先血而後便,此近血也。由手陽明隨經下行,滲入大腸,傳於廣腸而下者也。赤小豆當歸散主之。
先便而後血,此遠血也,由足陽明隨經入胃,淫溢而下者也。黃土湯主之。
蓄血
夫人飲食起居一失其宜,皆能使血瘀滯不行,故百病由汙血者多,而醫書分門類,症有七氣而無畜血,予故增著之。
衄血,畜血上焦。心下手不可近,畜血中焦。臍腹小腫大痛,畜血下焦。三焦畜血,脈俱在左手中。畜血上焦,活人犀角地黃湯。畜血中焦,仲景桃仁承氣湯。畜血下焦,仲景抵當湯、韓氏地黃湯、生漆湯。
如牙齒等蝕,數年不愈,當作陽明畜血治之,以桃仁承氣湯,細末,煉蜜丸桐子大,服之。好飲者多有此疾,屢服有效。
痙
痙(《說文》:強直也。而無痓字。《廣韻》:痓,惡也,非強直明矣。作痓者誤,今正之。)
《金匱》云:病者身熱足寒,頸項強急,惡寒,時頭熱、面赤、目赤,獨頭動搖,卒口噤,背反張者,痙病也(《活人書》云:外證發熱惡寒,與傷寒相似,但其脈沉遲弦細,而項背反張為異耳。)
太陽病,發熱無汗,反惡寒者,名曰剛痙。
太陽病,發熱汗出而不惡寒,名曰柔痙。
太陽病,其證備,身體強𠘧𠘧,然脈反沉遲,此為痙,栝蔞桂枝湯主之。
太陽病,無汗而小便反少,氣上衝胸,口噤不得語,欲作剛痙,葛根湯主之。
剛痙為病,胸滿口噤,臥不著席,腳攣急,必齘齒,可與大承氣湯(此陽明經藥也。陽明總宗筋,以風寒濕熱之邪入於胃中,津液不行,宗筋無所養,故急宜此湯下濕熱,行津液。故《宣明》云:痙病,目直口噤,背強如弓臥搖動,手足搐搦,宜三一承氣湯下之,亦此意也。然非察證之明,的有實熱者,亦不可輕用也)。
丹溪云:大率與癇相似,比癇為甚。蓋因氣血大虛,挾痰、挾火而成。藥宜人參、竹瀝之類,不可用鳳藥。
一男子二十餘歲,患痘瘡,靨謝後,忽患口噤不開,四肢強直不能屈,時或達臍腹痛一陣,則冷汗如雨,痛定則汗止,時作時止,其脈急,弦緊而急。此因勞倦傷血,山居多風寒乘虛而感。又因痘瘡,其血愈虛。當用辛溫養血,辛涼散風,遂用當歸身、芍藥為君,川芎、青皮、鉤藤為臣,白朮、陳皮、甘草為佐,桂枝、木香、黃連為使,更加紅花少許,煎十二帖而安。
薛新甫云:痙病,因傷寒汗下過度,與產婦、潰瘍等病,及因克伐之劑,傷損氣血而變。若金衰木旺,先用瀉青丸,後用異功散。腎水虛,用六味丸。肝火旺,先用加味小柴胡湯,次用加味四物湯。發熱,用加味逍遙散。若木侮脾土,用補中益氣加芍藥、山梔。脾經鬱結,用加味歸脾湯。脾土濕熱,用三一承氣湯。大凡病後氣血虛弱,用參、術濃煎,佐以薑汁、竹瀝,時時用之。如不應,用十全大補湯;更不應,急加附子,或用參附湯,緩則不救。
虞摶治一婦人,年三十餘,身形瘦弱,月經後忽發痙,口噤,手足攣縮,角弓反張,此去血過多,風邪乘虛而入。用四物湯加防風、羌活、荊芥,少加附子行經,二帖病減半,六帖病全安。
眩暈
眩謂眼黑眩也,運如運轉之運,世謂之頭旋是也。
凡有過節,即隨其所動,經臟之氣而妄起,因名曰厥陽之火。厥陽之火有五,謂之五邪。五邪之變,遂勝克之病作。又或腎水不足,或精血傷敗,不能制其五陽之火獨光,或中土虛衰,不能提防下氣之逆,則龍雷之火得以震動於巔。諸火上至於頭,重則搏擊為痛,輕則旋轉為眩運矣。
或曰:治諸邪當何如?曰:夫火因動而起,但各從其所動之因而治之。因實熱而動者,治其熱。因邪搏擊而動者,治其邪。因厥逆逼上者,下治所厥之邪。因陰虛而起者,補其陰,抑其陽,按而收之。因陽虛而氣浮上者,則補其陽,斂其浮游之氣。因五志而動者,各安其臟氣以平之。因鬱而發者,治其所郁之邪,開之、發之。因精血不足者補之,不已,則求其屬以衰之。因勝克而動者,從盛衰之氣而補瀉之。中氣虛衰而動者,補其土以安之。上焦清明之氣虛,不能主持而動者,亦當補中焦之穀氣,推而揚之。因五臟六腑上注之精氣不足而動者,察其何者之虛而補之。如是雖不專治其火,而火自息矣。凡治百病之由火而生者皆然,非唯掉眩而已。
《內經》論眩,皆屬肝木,屬上虛。丹溪論眩,主於補虛、治痰、降火。仲景治眩,亦以痰飲為先也。
癲狂癇
《素問》止言癲而不及癇。《靈樞》乃有癇瘛、癇厥之名。諸書有言癲狂者,有言癲癇者,有言風癇者,有言驚癇者,有分癲癇為二門者,迄無定論。究其獨言癲者,祖《素問》也。言癲癇、言癲狂者,祖《靈樞》也。要之癲、癇、狂大相徑庭,非名殊而實一之謂也。《靈樞》雖編癲狂為一門,而形證兩具,取治異途,較之於癇,又不侔矣。徐嗣伯云:大人曰癲,小兒曰癇,亦不然也。《素問》謂癲為母腹中受驚所致,今乃曰小兒無癲可乎?癇病,大人每每有之,婦人尤多。今據經文,分辨於後。
癲者,或狂或愚,或歌或笑,或悲或泣,如醉如癡,言語有頭無尾,穢潔不知,積年累月不愈,俗呼心風。此志願高大而不遂所欲者多有之。
狂者,病之發時猖狂剛暴,如傷寒陽明大實發狂,罵詈不避親疏,甚則登高而歌,棄衣而走,逾垣上屋,非力所能,或與人語所未嘗見之事,如有邪依附者是也。
癇病,發則昏不知人,眩仆倒地,不省高下,甚而瘛瘲抽掣,目上視,或口眼喎斜,或口作六畜之聲。
癲病,俗謂之失心風。多因抑鬱不遂,侘傺無聊而成,精神恍惚,言語錯亂,喜怒不常,有狂之意,不如狂之甚。狂者暴病,癲則久病也。宜星香散加石菖蒲、人參各半錢,和竹瀝、薑汁,下壽星丸。或以湧劑湧去痰涎後,服寧神之劑。
癇病與卒中、痙病相同,但癇病僕時口中作聲,將醒時吐涎沫,醒後又復發,有連日發者,有一日三五發者。中風、中寒、中暑之類,則僕時無聲,醒時無涎沫,醒後不復再發。痙病雖亦時發時止,然身強直反張如弓,不如癇之身軟,或如豬、犬、牛、羊之鳴也。
煩躁
成氏曰:煩為擾亂而煩,躁為憤激而躁。合而言之,煩躁為熱也。折而言之,煩,陽也;躁,陰也,煩為熱之輕者,躁為熱之甚者。
先賢治煩躁俱作,有屬熱者,有屬寒者。治獨煩不躁者,多屬熱。唯悸而煩者,為虛寒。治獨躁不煩者,多屬寒,唯火邪者為熱。蓋煩者,心中煩、胸中煩,為內熱也。躁者,身體、手足躁擾,或裸體不欲近衣,或欲在井中,為外熱也。內熱者,有本之熱,故多屬熱。外熱者,多是無根之火,故屬寒也。
內外俱虛,身體冷而汗出,微嘔而煩擾,手足厥逆,體不得安靜者,死。
熱病七八日,其脈微細,小便不利,加暴口燥、脈代、舌焦乾黑者,死。
大法津液去多,五內枯燥而煩者,八珍湯加竹葉、酸棗仁、麥門冬。
榮血不足,陽勝陰微而煩者,人參、生地黃、麥門冬、地骨皮、白芍藥、竹茹之屬,或人參養榮湯下硃砂安神丸。
腎水下竭,心火上炎而煩者,竹葉石膏湯下滋腎丸。
產、痘、滯下後虛煩,為血液耗散,心神不守,危矣!宜猛進獨參湯。
煩而小便不利,五苓散。
心中蘊熱而煩,清心蓮子飲。
煩而嘔,不喜食,陳皮湯。
驚悸恐
或問:驚、悸、怔忡、恐怖之別?曰:悸,即怔忡也。怔忡者,本無所驚,自心動而不寧。驚者,因外有所觸而卒動。張子和云:驚者為自不知故也,恐者為自知也。蓋驚者聞響即驚,恐者自知,如人將捕之狀,及不能獨自坐臥,必須人為伴侶,方不恐懼,或夜必用燈照,無燈燭亦恐懼者是也。
人之所主者心,心之所養者血,心血一虛,神氣失守,失守則舍空,舍空而痰入客之,此驚悸之所由發也。或耳聞大聲,目擊異物,遇險臨危,觸事喪志,心為之忤,使人有惕惕之狀,是則為驚。心虛而停水,則胸中滲漉,虛氣流動,水既上乘,心火惡之,心不自安,使人有怏怏之狀,或築築然動,是則為悸。驚者與之豁痰定驚之劑,悸者與之逐水消飲之劑。所謂扶虛,調養心血、和平心氣而已。若一切以剛燥從事,或者心火自炎,又有熱生風之證。
心膽虛怯,觸事易驚,或夢寐不祥,遂致心驚膽懾,氣鬱生涎,涎與氣摶,變生諸證,或短氣悸乏,或復自汗者,並溫膽湯主之。嘔則以人參代竹茹。
丹溪云:怔忡,大概屬血虛與痰。有慮便動者,屬虛,時作時止者,痰因火動。瘦人多是血虛,肥人多是痰飲。真覺也跳者是血少,宜四物、安神之類。
久思所愛,觸事不意,虛耗真血,心血不足,遂成怔忡,宜養榮湯。
有失志者,由所求不遂,或過誤自咎,懼恨嗟嘆不已,獨語書空,若有所失,宜溫膽湯去竹茹加人參、柏子仁各一錢,下定志丸,仍佐以酒調辰砂妙香散。
有痞塞不飲食,心中常有所歉,愛處暗地,或倚門後,見人則驚避,似失志狀,此為卑惵之病,以血不足故耳,宜人參養榮湯。脾胃不足者,穀神嘉禾散加當歸、黃耆各半錢。
健忘
思慮過度,病在心脾,宜歸脾湯,有痰加竹瀝。
有因精神短少者,人參養榮湯、小定志丸、寧志膏。
有因痰迷心竅者,導痰湯下壽星丸,或加味茯苓湯。
心火不降,腎水不升,神志不定,事多健忘,宜朱雀丸。
汗
凡眠熟而汗出,醒則倏收者,曰盜汗,亦曰寢汗。不分寤寐,不由發表而自然汗出者,曰自汗。若勞後因動汗出,非自汗也。
陰虛陽必湊,故發熱自汗,當歸六黃湯加地骨皮。
陽虛陰必乘,故發厥自汗,黃耆建中湯,甚者加附子,或耆附湯。
滑伯仁治一婦,暑月身冷自汗,口乾煩躁,欲臥泥水中,脈浮而數,按之豁然虛散。曰:《素問》云:脈至而從,按之不鼓,諸陽皆然,此為陰盛格陽。得之飲食生冷,坐臥當風,以真武湯冷飲之,一進汗止,再進躁去,三進全安。
有痰證冷汗自出者,宜七氣湯或理氣降痰湯,痰去則汗自止。
火氣上蒸胃中之濕,亦能作汗,可用涼膈散。
有氣不順而自汗不止,須理氣使榮衛調和,小建中湯加木香。
若服諸藥欲止汗固表而並無效驗,藥愈澀而汗愈不收止,可理心血。蓋汗乃心之液,心無所養,不能攝血,故溢而為汗,宜大補黃耆湯加酸棗仁。有微熱者,更加石斛,兼下靈砂丹。
汗出如膠之黏,如珠之凝,及淋漓如雨,揩拭不逮者,難治。
戴復庵用黃耆建中湯加浮麥少許煎,黃耆六一湯,或玉屏風散。
補中益氣湯治內傷氣虛自汗,如脈洪大,心火炎上者,加五味子、麥門冬、黃連各一錢,如左關脈浮弦,自汗,挾風邪也,加桂枝五分,白芍藥一錢。如一切虛損之證自汗不休者,加麻黃根、浮小麥。虛陽甚者加附子,但升麻、柴胡俱用蜜水炒。尺脈虛大者加炒黃檗、知母、熟地黃。
當歸六黃湯,治盜汗之聖藥。
喑
喑者,邪入陰部也。經云:邪搏陰則為喑。又云:邪入於陰,搏則為喑。然有二證,一曰舌喑,乃中風舌不轉運之類是也。一曰喉喑,乃勞嗽失音之類是也。蓋舌喑但舌本不能轉運言語,而喉咽音聲則如故也。喉喑但喉中聲嘶,而舌本則能轉運言語也。
樓全善云:人舌短,言語不辨,乃痰涎閉塞舌本之脈而然。嘗治一中年男子,傷寒身熱,師與傷寒藥五帖,日後變神昏而喑,遂作體虛有痰治之,人參五錢,黃耆、白朮、當歸、陳皮各一錢,煎湯,入竹瀝、薑汁飲之。十二日其舌始能語得一字,又服之半月,舌漸能轉運言語,熱除而瘥。蓋足少陰脈挾舌本,脾足太陰之脈連舌本,手少陰別系舌本,故此三脈虛則痰涎乘虛閉塞其脈道,而舌不能轉運言語也。若此三脈亡血,則舌無血營養而喑。經云:刺足少陰脈重虛出血,為舌難以言。又云:刺舌下中脈太過,血出不止為喑。治當以前方加補血藥也。又嘗治一男子五十餘歲,嗜酒,吐血桶許後不食,舌不能語,但渴飲水,脈略數。與歸、芎、芍、地各一兩,朮、參各二兩,陳皮一兩半,甘草二錢,入竹瀝、童便、薑汁,至二十餘帖能言。若此三脈風熱中之,則其脈弛縱,故舌亦弛縱不能轉運而喑。風寒客之,則其脈縮急,故舌強、舌卷而喑。治在中風半身不收求之也。
樓全善治一男子四十九歲,久病痰嗽,忽一日感風寒,食酒肉,遂厥氣走喉,病暴喑。與灸足陽明、豐隆二穴各三壯,足少陰、照海穴各一壯,其聲立出。信哉,聖經之言也。仍用黃芩降火為君,杏仁、陳皮、桔梗瀉厥氣為臣,訶子泄逆,甘草和元氣為佐,服之良愈。
消癉
渴而多飲為上消(經謂:膈消)。消穀善肌為中消(經謂:消中)。渴而便數有膏為下消(經謂:腎消)。
上消者,上焦受病。「逆調論」云;心移熱於肺,傳為膈消是也。舌上赤裂,大渴引飲,少食,大便如常,小便清利,知其燥在上焦,治宜流濕潤燥,以白虎加人參湯主之。
能食而渴為實熱,人參、石膏,加減地骨皮散。
不能食而渴為虛熱,白朮散、門冬飲子。
小便不利而渴,知內有熱也,五苓散、豬苓散泄之。
小便自利而渴,知內有燥也,甘露飲、門冬飲潤之。
大便不利而渴,止渴潤燥湯。
中消者,胃也,渴而多飲,善食而瘦,自汗,大便硬,小便頻數赤黃,熱能消穀,知熱在中焦也,宜下之,以調胃承氣湯,又三黃丸主之。
下消者,病在下焦,初發為膏淋,謂淋下如膏油之狀,至病成,煩躁引飲,面色黧黑,形瘦而耳焦,小便濁而有脂液,治宜養血以分其清濁而自愈矣,以六味地黃丸主之。
益火之源以消陰翳,則便溺有節(八味丸)。
壯水之主以制陽光,則渴飲不思(六味丸)。
消渴後成水氣,方書雖有紫蘇湯、瞿麥湯、葶藶丸,皆克泄之劑,不若五皮飲送濟生腎氣丸,及東垣中滿分消諸方為妥。
診:心脈微小為消癉,滑甚為善渴(滑者,陽氣勝)。肺、肝、脾腎脈微小,皆為消癉。心脈軟而散者,當消渴自已。脈實大,病久可治。懸小堅,病久不可治。數大者生。細小、浮短者死。
黃疸
大法宜利小便、除濕熱。脈浮,腹中和,宜汗。脈浮,心中熱,腹滿欲吐者,宜吐。脈沉,心中懊憹或熱痛,腹滿,小便不利而赤,自汗出,宜下。脈不浮不沉微弦,腹痛而嘔,宜和解。脈沉細無力,身冷而黃,或自汗泄利,小便清白,為陰黃,宜溫。男子黃,大便自利,宜補。飢飽勞役,內傷中州,變寒病生黃,非外感而得,宜補。
治疸須分新久,新病初起,即當消導攻滲,如茵陳五苓散、胃苓飲、茯苓滲濕湯之類,無不效者。久病又當變法也,脾胃受傷日久,則氣血虛弱,必用補劑,如參朮健脾湯、當歸秦艽散,使正氣盛則邪氣退,庶可收功。若口淡怔忡,耳鳴,腳軟,或微寒熱,小便赤白濁,又當作虛治,宜養榮湯或四君子湯吞八味丸。五味子、附子者,皆可用。不可過用涼劑強通小便,恐腎水枯竭,久而面黑黃色,不可治矣。然有元氣素弱,避滲利之害,過服滋補,以致濕熱愈增者,又不可拘於久病調補之例也。
疸病,渴者難治。不渴者,可治。脈洪大,大便利而渴者死。脈微小,小便利,不渴者生。疸毒入腹,喘滿者危。凡年壯氣實,脈來洪大者易愈。年衰氣虛,脈來微澀者難瘥。年過五十,因房勞、飲酒,七情不遂而得,額黑嘔穢,大便自利,手足寒冷,飲食不進,肢體倦怠,服建中、理中,滲濕諸藥不效者,不可為也。
癘風
《素問·脈要精微論》曰:脈風成為癘。「風論」曰:風寒客於脈而不去,名曰癘風。癘風者,榮衛熱胕,其氣不清,故使鼻柱壞而色敗,皮膚瘍潰。又謂:風氣與大陽俱入,行諸脈俞,散諸分肉之間,與衛氣相干,其道不利,故使肌肉膹䐜而有瘍,衛氣有所凝而不行,故其肉有不仁也。「長刺節論」曰:大風骨節重,鬚眉墮,名曰大風。刺肌肉為故,汗出百日。王注:以泄衛氣之怫熱。刺骨髓,汗出百日。王注:以泄榮氣之怫熱。二百日。鬚眉生而止。《靈樞》曰:癘風者,數刺其腫上,已刺,以銳針,針其處,按出其惡氣,腫盡乃止。常食方食,毋食他食。今觀經之論治,分榮衛者如此,若古方雖多,但混瀉其風熱於榮衛,又無先後之分,至東垣、丹溪始分之。《治法機要》云:先樺皮散,從少至多,服五七日,灸承漿穴七壯,灸瘡愈,再灸再愈,三灸之後,服二聖散泄熱,祛血之風邪,戒房室,三年病愈。此先治其衛,後治其榮也。《試效方》治段庫使用補氣瀉榮湯,此治榮多於治衛也。丹溪云:須分在上在下。在上者,以醉仙散,取臭惡血於齒縫中出;在下者,以通天再造散,取惡物、蛔蟲於穀道中出。所出雖有上下道路之異,然皆不外於陽明一經而已。看其疙瘩,上先見,在上體多者,病在上也。下先見,在下體多者,病在下也。上下同得者,病在上覆在下也。陽明主胃與大腸,無物不受。此風之入人也,氣受之在上多,血受之在下多,血氣俱受者,上下皆多。自非醫者神手,病者鐵心,罕有免者。夫氣為陽為衛,血為陰為榮,身半已上,陽先受之,身半已下,陰先受之。是故再造散治其病在陰者,用皂角刺出風毒於榮血中。肝主血,惡血留止,其屬肝也。蟲亦生於厥陰,風木所化,必用是治其臟氣,殺蟲為主,以大黃引入腸胃榮血之分,利出瘀惡蟲物,醉仙散治其病在陽者,用鼠黏子出風毒遍身惡瘡,胡麻逐風,補肺潤皮膚,蒺藜主惡血,身體風癢,通鼻氣,防風治諸風,栝蔞根治瘀血,消熱胕腫,枸杞消風熱,散瘡毒,蔓荊子主賊風,苦參治熱毒風,皮肌煩躁生瘡,赤癩眉脫,八味藥治功固至矣,然必銀粉為使。銀粉乃是下膈通大腸之要劑,所以用其驅諸藥入陽明經,開其風熱怫鬱痞隔,逐出惡風臭穢之毒,殺所生之蟲,循經上行至牙齒軟薄之分,而出其臭毒之涎水。服此藥若有傷於齒,則以黃連末揩之,或先固濟以解銀粉之毒。銀粉在醉仙散有奪旗斬將之功,遂成此方妙用,非他方可企及,故丹溪取二方分用之,如破敵之先鋒。至於餘邪未除者,但調和榮衛藥中少加驅逐劑耳。
薛新甫以邪之所湊,其氣必虛,世醫治癘,止知攻邪,而不知補虛,非徒無益,而又害之,故作《癘瘍機要》三卷。循其法,雖不能去病,亦可以延天年,無夭枉之患。
破傷風
夫風者,百病之始也,清淨則腠理閉拒,雖有大風苛毒,莫之能害。諸瘡不瘥,榮衛虛,肌肉不生,瘡眼不合,而風邪入之,為破傷風之候。亦有因瘡熱鬱結,多著白痂,瘡口閉塞,氣難宣通,故熱甚而生風者。先辨瘡口,干無汁者,中風也;邊自出黃水者,中水也,並欲作痙,急治之。
東垣云:破傷風者,通於表裡,分別陰陽,同傷寒證治。人知有發表,不知有攻裡、和解。夫脈浮而無力,太陽也,在表宜汗。脈長而有力,陽明也,在裡宜下。脈浮而弦小者,少陽也,半在表半在裡,宜和解。明此三法,而治不中病者,未之有也(此但云三陽,不及三陰者,蓋風邪在三陽經,便宜按法早治而愈,若得傳入三陰,其證已危,或腹滿自利,口燥嗌乾,舌卷卵縮,皆無生理,故置而勿論也)。
瘛瘲
瘛者,筋脈拘急也;瘲者,筋脈張縱也,俗謂之搐是也。
《原病式》云:諸熱瞀瘛,皆屬於火。熱勝風搏,並於經絡,風主動而不寧,風火相乘,是以熱瞀瘛生矣。治法:祛風滌熱之劑,折其火熱,瞀瘛可立愈。若妄加灼艾,或飲以發表之劑,則死不旋踵矣。
產後瘛瘲:經云:肝主筋而藏血。蓋肝氣為陽為火,肝血為陰為水,前證因產後陰血去多,陽火熾盛,筋無所養而然耳。故癰疽膿水過多,金瘡出血過甚,則陽隨陰散,亦多致此。治法當用加味逍遙散或八珍散加丹皮、鉤藤以生陰血,則陽火自退,諸證自愈。如不應,當用四君、芎、歸、丹皮、鉤藤以補脾土。蓋血生於至陰,至陰者,脾土也。故小兒吐瀉之後,脾胃虧損,亦多患之,乃虛象也。無風可逐,無痰可消。若屬陽氣脫陷者,用補中益氣加薑、桂,陽氣虛敗者,用十全大補加桂、附,亦有復生者。此等證候,若肢體惡寒,脈微細者,此為真狀。若脈浮大,發熱煩渴,此為假象,唯當固本為善。無力抽搐,戴眼反折,汗出如珠者,皆不治。
顫振
顫,搖也;振,動也。筋脈約束不佳,而莫能任持,風之象也。
氣虛而振,參朮湯補之。心虛而振,補心丸養之。挾痰,導痰湯加竹瀝。老人戰振,宜定振丸。
攣
《內經》言:攣皆屬肝,肝主身之筋故也。又,陽明之復,甚則入肝,驚駭、筋攣。又,脾移寒於肝,癰腫、筋攣。有熱,有寒,有虛,有實。
灸筋急不能行,內踝筋急,灸內踝四十壯;外踝筋急,灸外踝三十壯,立愈。
痛痹(即痛風)
有風,有濕,有痰,有火,有血虛,有瘀血。診其脈浮者,風也。緩細者,濕也。滑者,痰也。洪大者,火也。芤者,血虛也。澀者,瘀血也。
因於風者,加減小續命湯,或烏藥順氣散去乾薑,加羌活、防風。
因於濕者,遇陰雨即發,身體沉重,宜除濕蠲痛湯,佐以竹瀝、薑汁,或大橘皮湯。傷濕而兼感風寒者,汗出身重,惡風,喘滿,骨節煩疼,狀如歷節風,臍下連腳冷痹,不能屈伸,宜防己黃耆湯或五痹湯。
因痰者,玉隱君豁痰湯,二陳湯加薑汁、竹瀝,甚者控涎丹。
因火者,潛行散加竹瀝。
因濕熱者,二妙散。
因於血虛者,四物蒼朮各半湯,吞活血丹。
因瘀血者,芎、歸、桃仁、紅花、水蛭,入麝香少許。
上部痛,羌活、桂枝、桔梗、威靈仙。
下部痛,牛膝、防己、木通、黃檗。
上部腫痛,五積散、烏藥順氣散加薑、蔥煎,發其汗。
下部腫痛,五苓、八正、大橘皮湯加燈心、竹葉,利小便。
若腫痛而大便不通者,大柴胡湯、防風通聖散主之。
痿
痿者,手足痿軟而無力,百節緩縱而不收也。
丹溪云:痿屬濕熱,有濕痰者,有氣虛者,有血虛者,有食積妨礙不降者,有死血者。
濕熱,東垣健步丸加黃檗、蒼朮、黃芩、或清燥湯。濕痰,二陳加蒼朮、黃檗之類,入竹瀝、薑汁。血虛,四物湯加蒼朮、黃檗,下補陰丸。氣虛,四君子湯加蒼朮、黃檗。氣血俱虛,十全大補湯。食積,木香檳榔丸。死血,桃仁、紅花、蓬朮、歸梢、赤芍藥之類。痿病,食積妨礙不得降者,亦有死血者,俱宜下之。
按:丹溪以《難經》瀉南補北之法摘為治痿之方,亦是舉其例耳,若胃口不開,飲食少進者,當以芳香辛溫之劑進之,不可拘於此例,宜藿香養胃湯主之。況依《內經》當分五臟。
惡寒
經曰:惡寒戰慄,皆屬於熱。又曰:戰慄,如喪神守,皆屬於火。惡寒者,雖當炎月,若遇風霜,重綿在身,如覺凜凜;戰慄,如喪神守,惡寒之甚也。《原病式》曰:病熱證而反覺自冷,此為病熱,實非寒也。或曰:往往見有服熱藥而愈者何也?曰:病熱之人,其氣炎上,郁為痰飲,抑遇清道,陰氣不升,病熱尤甚。積痰得熱,亦為暫退,熱勢助邪,其病益深。或曰:寒勢如此,誰敢以寒涼藥與之,非殺而何?曰:古人遇戰慄,有以大承氣湯下燥糞而愈者。惡寒、戰慄,明是熱證,但有虛實之分耳。
有衛氣虛衰,不能實表、溫分肉而惡寒者,丹溪用參、耆之類,甚者加附子少許,以行參、耆之氣是也。
上焦不通,則陽氣抑遏,而皮膚分肉無以溫之,故寒慄。東垣升陽益胃湯,用升發之劑開發上焦,以伸陽明出外溫之也。丹溪吐出濕痰,亦開發上焦,使陽氣隨吐升發出外溫之也,故寒慄皆愈。
背惡寒是痰飲。仲景云:心下有留飲,其人背惡寒,冷如冰。治法,茯苓丸之類是也。
潮熱
潮熱有作有止,若潮水之來,不失其時,一日一發。若日三五發、即是發熱,非潮熱也。有虛有實,惟傷寒日晡發熱乃胃實,別無虛證。其餘有潮熱者,當審其虛實,若大便堅澀,喜冷畏熱,心下愊然,睡臥不著,此皆氣盛,所謂實而潮熱者也。輕宜參蘇飲,重則小柴胡湯。
若氣消乏,精神憔悴,飲食減少,日漸尪羸,雖病暫去,而五心常有餘熱,此屬虛證。宜茯苓補心湯、十全大補湯、養榮湯之類。病後欠調理者,八珍散主之。
有潮熱似虛,胸膈痞塞,背心疼痛,服補藥不效者,此乃飲證隨氣而潮,故熱隨飲而亦潮,宜於痰飲門求之。
厥
寒厥,表熱裡寒,下利清穀,食入即吐,脈沉伏,手足冷,四逆湯主之。
熱厥,腹滿身重,難以轉側,面垢,譫語,遺溺,厥冷自汗,脈沉滑,白虎湯主之。
熱厥,手足熱而遊赤,宜升陽泄火湯。
若大便結實,大柴胡湯主之。
寒厥,手足冷,以附子理中湯。
指尖冷,謂之清,理中湯主之。
厥有涎潮,如拽鋸聲在咽中,為痰厥。先用瓜蒂散,或稀涎散,或人參蘆煎湯探吐,隨用導痰湯,多加竹瀝,少加薑汁。暴怒氣逆而昏運者,為氣厥,宜八味順氣散,或調氣散,或四七湯。手足搐搦為風厥,宜小續命湯。因酒而得為酒厥,宜二陳湯加乾葛、青皮,或葛花解酲湯。
郁
氣鬱湯 治因求謀不遂,或橫逆之來,或貧窘所迫,或暴怒所傷,或悲哀所致,或思念太過,皆為氣鬱,其狀胸滿脅痛、脈沉而澀者是也。香附(童便浸一宿,焙乾,杵去毛,為粗末)三錢,蒼朮、橘紅、製半夏各一錢半,貝母(去心)、白茯苓、撫芎、紫蘇葉(自汗則用子)、山梔仁(炒)各一錢,甘草、木香、檳榔各五分,生薑五片,煎。如胸脅作痛,此有血滯也,宜參血鬱湯治之。
濕鬱湯 治因雨露所襲,或嵐氣所侵,或坐臥濕地,或汗出衣衫,皆為濕鬱,其狀身重而痛,倦怠嗜臥,遇陰寒則發,脈沉而細緩者是也。蒼朮三錢,白朮、香附、橘紅、厚朴(薑汁炒)、半夏(制)、白茯苓、撫芎、羌活、獨活各一錢,甘草五分,生薑五片,水煎。
血鬱湯 凡七情鬱結,盛怒叫呼,或起居失宜,或挫閃致瘀,一應飢飽、勞役,皆能致血鬱。其脈沉澀而芤,其體、胸脅常有痛如針刺者是也。香附(童便制)二錢,牡丹皮、赤曲、川通草、穿山甲、降真香、蘇木、山楂肉、大麥芽(炒、研)各一錢,紅花七分,水、酒各一半煎,去滓,入桃仁(去皮)泥七分,韭汁半盞,和勻,通口服。
熱鬱湯 有陰虛而得之者,有胃虛食冷物抑遏陽氣於脾土中而得之者,其治法皆見發熱條中。此則治夫非陰虛,非陽陷,亦不發熱,而常自蒸蒸不解者也。連翹四錢,薄荷葉、黃芩各一錢五分,山梔仁二錢,麥門冬(去心)三錢,甘草五分,鬱金一錢,瓜蔞皮穰二錢,竹葉七片,煎。問:何不用蒼朮、香附、撫芎?曰:火就燥,燥藥皆能助火,故不用也。
痰鬱於痰飲門求之,食鬱於傷食門求之,故不著方。
雜類
嘗治傷寒病未平復犯房室,命在須臾,用獨參湯調燒褌散。凡服參一二斤餘得愈者,三四人。信哉,用藥不可執一也。
余嘗治一刻字工人,新婚,冬月冒寒,表證悉具,令以人參、紫蘇莖、葉各一兩,煎湯飲之,汗出而愈。一孕婦,春夏之交患溫病,頭痛發熱,不惡寒而渴,未及療治,胎墮去,血無算,昏眩欲絕,余令以麥門冬斤許,入淡竹葉、香豉,頻頻飲之,亦汗出而愈,蓋用勞復法治之。得此活法,則於治是病庶幾可十全矣。
余每治傷寒、溫熱等證為庸醫妄汗、誤下已成壞病,死在旦夕者,以人參一二兩,用童子小便煎之,水浸冰冷,飲之立起。
治傷寒黑斑。曾治一人,傷寒七八日,因服涼藥太過,遂變身涼,手足厥冷,通身黑斑,惟心頭溫暖,乃伏火也。診其六脈沉細,昏沉不知人事,亦不能語言,狀似屍厥,遂用人參三白湯加熟附子半枚,乾薑二錢,水二鍾,煎一鍾,與之服下,待一時許,斑色漸紅,手足漸暖而甦醒(人參三白湯:白朮、白茯苓、白芍藥、人參,生薑三片,大棗二枚。若脈沉、足冷,加附子半枚。上水煎)。
萬 痘瘡,主治解表、和中、解毒三法也。解表兼發散之義,使邪氣盡出於外,不使留伏於中,如防風、白芷、荊芥穗、升麻、葛根、柴胡、桂枝之屬。和中專主脾胃,兼助血氣,使裡氣常實,血氣不虧,助養痘瘡而待其成,不致癢塌倒陷,如黃耆、人參、白芍藥、當歸、木香、陳皮之屬。解毒只瀉火、涼血、清氣,使毒邪有制,不為正害,如山豆根、大力子、紫草、連翹、芩、連、梔子之屬。
萬 世俗謂幾日發熱,幾日出形,幾日起發,幾日作漿,幾日收靨,此大略之言耳。痘有疏密,毒有微甚,人有虛實,豈可一切拘以日數?如瘡本疏者,其毒微,其人中氣實,又能食,自然易出易靨,固不待於旬日者。如瘡本密者,其毒甚,其人中氣實,又能食,榮衛調和,內外無諸傷犯,至十二三日可以刻期收靨也。若其人中氣虛,食少或內外曾有傷犯,或遇氣候乖變,因而難靨。豈可必拘以日數哉!
萬 不知虛實者,不可以為工。經曰:無虛虛,無實實,虛實之分不可不知也。經曰:必先度其形之肥瘠,以調其氣之虛實。此以形體別虛實也。又曰:谷盛氣盛,谷虛氣虛。此以飲食別虛實也。又曰:脈實血實,脈虛血虛。此以脈別虛實也。又曰:邪氣盛則實,精氣奪則虛。此以邪正別虛實也。大抵實者邪氣實也,虛者正氣虛也。經曰:邪之所湊,其氣必虛。留而不去,其病則實是也。又曰:五實死者,謂邪氣之實也;五虛死者,謂正氣之虛也(凡人診同)。瘡痘之證,其人形體肥健,飲食能多,六脈洪實,素無疾病,大便如常,瘡色紅潤者,此表裡正氣俱實也,不須服藥。若形體羸怯,素多疾病,飲食減少,六脈微弱,吐利頻頻,瘡色淡嫩者,此表裡正氣俱虛也,陳氏溫補之法可用。如瘡勢太盛,焮腫痛脹,大熱不退,煩渴昏睡,大小便秘,此表裡邪氣俱實也,錢氏涼瀉之法可用。如瘡本稠密,焮發紅活,吐利不食者,此表實裡虛也,於補湯中加解毒藥。如瘡色淡白,發不透滿,大小便秘,浩飲大嚼者,此裡實表虛也,於解利中加發藥。又如瘡痛者,邪氣實也,當活血以開其鬱。若痛如刀剜,悶亂大叫者,勿治。瘡癢者,正氣虛也。當補氣以燥其濕。如爬搔不定,破爛皮脫者,勿治。灰白者,氣虛也,參、耆之功為大。乾燥者,血虛也,歸、芎之力宜多。虛則補之,實則瀉之,中病即已,無過其制,此治之權衡也。若本實而反補之,則毒氣彌盛,或為潰爛,或為癰腫,或為目病,或為咽瘡,或為失血,皆補之過也。如本虛而反瀉之,則正氣益虛,或為吐、為利、為厥逆,皆瀉之過也。經云:毋致邪,毋失正,絕人長命,其此之謂歟。
凡物得其平則靜,失其平則動。經曰:陽氣者,靜則養神,柔則養筋。又曰:陰氣者,靜則神藏,躁則消亡。夫患痘者,陰陽俱病,息欲其勻,語欲其少,寐欲其定,寤欲其寧,飢則索食,渴則少飲,觸其瘡則吟,拂其欲則鳴,此平人之候。神清氣定,謂之靜而吉也。如呻者,身有苦也。自語者,神不清也。喘粗者,內熱也。腸鳴者,泄也。坐臥不定者,心煩也。啼叫不止者,痛也。搖頭者,風也。指欲搔者,癢也。咽物難者,咽痛也。咬牙者,心肝熱也。若悶亂躁擾,譫妄昏眩,如見鬼狀,搖頭扭項,手舞足擲,目睛上翻,寒戰咬牙,語音不出,則皆死候矣。如病向靜,忽作擾動者,異也,以法求之。如瘡色變,無他候者,此戾氣所觸也;如瘡色不變,又無他證,此必有因,但俟自定。其有目瞑息微,四肢僵直,口噤瘡壞,昏睡不醒者,此真氣將脫、魂魄欲離之兆,又不可作靜診也。
或云:痘瘡之候,無以脈診,言形色可辨也。謂之形者,痘之形也。故尖圓堅厚,始出之形;發榮滋長,欲壯之形;飽滿充足,成漿之形;斂束完固,收靨之形。與大豆、豌豆、綠豆相似者,皆正形也。或平或陷,形之變也。如初出時空如蠶種之蛻,隱如蚊蚤之跡,薄如麩片,密如針頭,若熱之疿、寒之慄者,不能起發而死。黏聚模糊,肌肉虛浮,溶軟嫩薄,皮膚潰爛者,不能收靨而死。謂之色者,痘之色也。喜鮮明而惡昏黯,喜潤澤而惡乾枯,喜蒼蠟而惡嬌嫩。紅不欲焰,焰則易破;白不欲灰,灰則難靨。由紅而白,白而黃,黃而黑者,此出形、起發、成漿、結痂之正色也。出形而帶紫,起發而灰白,此色之變。能辨痘之形色,可知死生之期。
先賢看痘有四:曰根,曰窠,曰腳,曰地。用是以驗吉凶、斷死生,不易之法也。何謂窠?中透而起頂者是也。何謂根?外圈而紅者是也。即圈之紅否,而其中之虛實與痘毒之淺深可見矣。即窠之起否,而根之淺深、毛血之盈虧可定矣。所謂腳、地,則本乎根窠之圓混、痘子之稀密也。紅暈之外謂之腳,彼此顆粒界限分明,不散不離者,此痘腳明淨也。空隙之處便謂之地,彼此顆粒不相連綴者,此地面明淨也。根欲其活,窠欲其起,腳欲其固,地欲其寬,四者俱順,痘雖密無慮矣。
圓者氣之形也,氣盛則痘窠必圓滿周淨。暈者血之形也,血盛則痘窠必光明紅活。氣虛則頂陷,氣散則塌阻,或有氣虛極而不塌陷者,乃火載之,雖見圓滿,實空殼如泡然也。血虛則暈淡,血憊則暈枯,根必散,或有血虛極面猶紅色者,乃火上浮,雖見圈暈,實枯槁而不潤澤也。
痘色之明暗,繫於血氣之虛實。如色之紅者,痘初出也。白者,毒未解也。黃者,毒將解也;干黃者,毒盡解也。灰白者,氣衰而血不附也。紫者,毒盛而血滯也。黑者,熱極而兼水化也。焦褐者,氣血枯也。紅變白,白變黃者,順而生;紅變紫,紫變黑者,逆而死。
初驗之時,以紅紙蘸清油燃火照之,驗其生意有無。又以手揩摩面頰,如紅色隨手轉白,隨白轉紅,謂之血活,生意在矣。如揩之不白,舉之不紅,是為血枯,縱疏不治。又看目睛,神光瞭然,口唇尖上紅活如常,無燥白之色發,乃為吉證,萬無憂也。
發熱輕則毒氣輕,則報痘亦輕。發熱重則毒氣重,故報痘亦重。輕者不必言治,重者宜先解表,涼血解毒次之,及痘既出,便當溫補氣血,以助其成漿、收靨,失此不治,六日之後無能為矣。審之慎之。
庚午,余自秋闈歸,則亡妹已病。蓋自七月乳腫痛不散,八月用火針取膿,醫以十全大補湯與之,外敷鐵箍散,不效,反加喘悶。九月產一女,潰勢益大,兩乳房爛盡,延及胸腋,膿水稠黏,出膿幾六七升,略無斂勢。十一月始歸就醫,醫改用解毒和中平劑,外摻生肌散、龍骨、寒水石等劑,膿出不止,流濺所及即腫泡潰膿,兩旁紫黑,瘡口十數,胸前、腋下皆腫潰,不可動側,其勢可畏。余謂:產後毒氣乘虛而熾,宜多服黃耆解毒補血、益氣生肌。而醫鑑前弊,不敢用。十二月中旬後益甚,瘡口廿餘,諸藥盡試不效,始改用余藥。時膿穢黏滯,煎楮葉豬蹄湯沃之頓爽,乃制一方,名黃耆托裡湯,黃耆甘溫以排膿、益氣、生肌為君;甘草補胃氣、解毒,當歸身和血生血為臣;升麻、葛根、漏蘆為足陽明本經藥,及連翹、防風皆散結疏經,瓜蔞仁、黍黏子解毒去腫,皂角刺引至潰處,白芷入陽明敗膿長肌,又用川芎三分及肉桂、炒柏為引用,每劑入酒一盞煎,送白玉霜丸疏膿解毒。時膿水稠黏,方盛未已,不可遽用龍骨等藥,理宜追之,乃制青霞散外摻,明日膿水頓稀,痛定穢解,始有向安之勢。至辛未新正,患處皆生新肉,有紫腫處俱用蔥熨法,隨手消散,但近腋足少陽分尚未斂。乃加柴胡一錢、青皮三分,及倍川芎,膿水已盡者,即用戴糝散摻之。至元宵後,遂全妥。凡治癰疽,須審經絡部分,今所患正在足陽明之分,少侵足少陽經分,俗醫不復審別,一概用藥,藥無嚮導,終歸罔功,甚可嘆也。近有患之劇甚如亡妹所苦者,一庠友就余求方,余以冗未及應,諸瘍醫卒拱手以待斃,余甚傷之,議刊布其方,不忍自秘也。隆慶辛未九日記。
青霞散 治癰疽潰爛、膿多、不斂。先用楮葉豬蹄湯洗過,以此敷之。
青黛二錢,乳香一錢五分,沒藥一錢五分,韶粉一錢,海螵蛸一錢五分,枯礬一錢,白蘞一錢,寒水石一錢,冰片三分,紅粉霜(另研極細,和勻,再研入)一錢,杏仁(去皮尖)廿四個。
有死肉加白丁香五分;大癰疽爛甚腐多,加銅綠一錢五分。此方專治潰瘍因血熱肉腐化而為膿,故用青黛涼血解毒而使肉無腐為君;乳香、沒藥活血止痛而消腫為臣;寒水石之寒,佐青黛以涼血肉使不腐,枯礬之收澀,排膿而追毒,韶粉、海螵蛸之收濕,止膿汗之多而不燥,粉霜之拔毒,白蘞之斂創,冰片之透肌,以為佐使,諸藥多燥,又假杏仁之油以潤之,此制方之旨也。
大抵治法,有是病投是藥,豈可狐疑而誤治哉。且夾陰傷寒,先因欲事,伏陰於內,卻又著寒,內外皆陰。陰氣獨盛,則陽氣以衰,故脈沉而足冷也,必須急用人參健脈以益元氣為主,佐以附子溫腎經,散寒邪,以退陰而回陽也。若舍此二味不用,將何以救之哉。
發熱如傷寒,而其人有所從高墜下攧撲損傷,或盛怒叫呼,無何而病,小便自利,口不甚渴,按心下或脅下或臍腹間有痛處,或至手不可近者,畜血也。勞逸、飢飽、七情、房室所傷皆能瘀血,不止一途。友人繆仲淳,每服滋補丸藥,多至數兩,忽發熱不已,投涼解之藥有加無損,沉困之極,殆將不支,余用畜血法治之,方烹煎次,仲淳聞其氣,曰:一何香也?飲已而熱退,明日下黑糞鬥許而安。
拾遺(編成而有遺者萃此)
循衣、撮空、摸床多是大虛之候,不問雜病、傷寒,以大補之劑投之,多有得生者。大抵此證,非大實即大虛,當審其因、察其脈、參其證而分若黑白矣。實而便秘,大承氣瀉之;虛而便滑,獨參湯補之,厥逆者加附子。
資生丸 健脾開胃,消食止瀉,調和臟腑,滋養榮衛。余初識繆仲淳時,見袖中出彈丸咀嚼,問之,曰:此得之秘傳,飢者服之即飽,飽者食之即飢。因疏其方,余大善之而頗不信其消食之功。已於醉飽後頓服二丸,徑投枕臥,夙興了無停滯,始信此方之神也。先恭簡年高脾弱,食少痰多,餘齡葆攝,全賴此方,因特附著於此,與世共之。
白朮(米泔水浸,用山黃土拌蒸九次,曬九次,去土,切片,焙乾)三兩,人參(去蘆,人乳浸透,飯鍋上蒸熟)三兩,白茯苓(去粗皮,水飛去筋膜,人乳拌,飯鍋上蒸,曬乾)一兩五錢,橘紅、山楂肉(蒸)、神麯(炒)各二兩,川黃連(薑汁炒)、白豆蔻仁(微炒)、澤瀉(去毛,炒)各三錢半,桔梗(米泔浸,炒)、真藿香(洗)、甘草(蜜炙,去皮)各五錢,白扁豆(炒,去殼)、蓮肉(去心)各一兩,薏苡仁(淘淨、炒)三兩,乾山藥(炒)、麥芽面(炒)、芡實(淨肉,炒)各一兩五錢。末之,煉蜜丸,每丸二錢重,每服一丸,醉飽後二丸,細嚼,淡薑湯下。
有腎氣不循故道,氣逆挾脊而上,致肩背作痛,宜和氣飲加鹽炒小茴香半錢、炒川椒十粒。或看書、對奕久坐而致脊背疼者,補中益氣湯或八物湯加黃耆。
臂為風、寒、濕所搏,或飲液流入,或因提挈重物,皆致臂痛。有腫者,有不腫者,除飲證外,其餘諸痛並可五積散及烏藥順氣散,或蠲痹湯。外有血虛不榮於筋而致臂痛,宜蠲痹湯、四物湯各半帖,和勻煎服。
活血丹與四物蒼朮各半湯相表裡,治遍身骨節疼痛如神。
《金匱》:下利,譫語者,有燥屎故也,小承氣湯主之。
仲景云:下利、便膿血者,桃花湯主之。丹溪云:桃花湯主病,屬下焦血虛且寒,非乾薑之溫,石脂之澀且重不能止血,用粳米之甘引入腸胃。
仲景法:下利清穀,裡寒外熱,汗出而厥者,通脈四逆湯主之。
痢疾,不納食,或湯藥入口隨即吐出者,俗名噤口,有因邪留,胃氣伏而不宣,脾氣澀而不布,故嘔逆而食不得入者;有陽氣不足,胃中宿食因之未消,則噫而食卒不下者;有肝乘脾胃,發嘔,飲食不入,縱入亦反出者;有水飲所停,氣急而嘔,谷不得入者;有火氣炎熾內格,嘔逆而食不得入者;有胃氣虛冷,食入反出者;有胃中邪熱不欲食者;有脾胃虛弱不欲食者;有穢積在下,惡氣熏蒸而嘔逆,食不得入者,當各從其所因以為治。
按:卒僕暴厥之證,不論男子、婦人,是風,是寒,是氣,是食,是痰,是濕,但要分得閉與脫二證明白。如牙關緊閉,兩手握固,即是閉證,宜蘇合香丸、三生飲之類開之;若口開手撒,即是脫證,宜用大劑黃耆、人參煎濃湯灌之,雖曰在法不治,亦十救五六。若誤服蘇合香丸之類,即不可救矣。蓋斬關奪門之藥原為閉證設,若施之脫證,是人既入井而又下之石也。
大抵驚悸、健忘、怔忡、失志、心風、不寐皆是膽涎沃心,以致心氣不足,若用涼心之劑太過,則心火愈微,痰涎愈盛,病愈不減,惟當以理痰氣為第一義,導痰湯加石菖蒲半錢。
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矣。何謂氣化?津液乃氣所化也。「經脈別論」云:飲入於胃,遊溢精氣,上輸於脾,脾氣散精,上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蓋譬之蒸物然,湯氣上熏,釜甑遂有液而下滴,此脾氣熏蒸肺葉,所以遂能調水道而輸膀胱也。故小便不通之症,審系氣虛而水涸者,利之益甚,須以大劑人參少佐升麻煎湯飲之,則陽升陰降,是地氣上為云,天氣下為雨也,自然通利矣。
外兄賀晉卿,因有不如意事,又當勞役之後,忽小腹急痛欲溺,溺中有白物如膿並血而下,莖中急痛不可忍,正如滯下後重之狀,日數十行。更數醫不效,問方於余,余作汗血治之。以牛膝四兩(去蘆)酒浸一宿,長流水十二碗煎至八碗,再入桃仁一兩(去皮尖,炒)、紅花二錢五分、當歸梢一兩(酒浸)、赤芍藥一兩五錢,木通一兩,生甘草二錢五分,苧麻根二莖,同煎至二碗,去渣,入琥珀末二錢、麝香少許,分作四服,一日夜飲盡,勢減大半。按:《素問·奇病論》云:病有癃者,一日數十溲,此不足也。今瘀血雖散,宜用地黃丸加菟絲子、杜仲、益智仁、牛膝之屬補腎陰之不足,以杜復至。因循未及修治,遂不得全愈。或閉,或一夜數十起,溺訖痛甚,逕服前丸及以補腎之藥入煎劑調理而安。
嘔血:宜降氣,不宜降火。
水曰潤下,火曰炎上,引其氣而使之下,即以水剋火之理,是降氣即所以降火也。若用苦寒之藥以降火,火萬無降理。蓋炎上作苦,苦先入心,故芩、連之苦本助火入心經之藥。而名為降火者,徒以其寒耳,寒能凝血,苦能傷胃,是非但不能抑上升之氣而使之平,行橫溢之血而使之歸源,害且有不可勝言也,可不戒哉。
宜行血,不宜止血。
凡嘔血之症,其始也未有不病胸脅痛者。蓋由平日起居失節致血停,淤之久,不能歸源,滿而溢焉,遂發為嘔,殆非一日之積矣。使其流行宣暢,散行百脈,又何嘔血之有?故凡治嘔血之症,必須用行血之藥宣其餘滯而推陳以致新焉。血既流行,胃脘清楚,自不出矣。是行之乃所以止之也。醫往往拘泥犀角地黃湯等,過於涼血,雖間或止之,其後常患胸脅大痛、腫滿等症,以致不起。蓋血得涼則陳者不行,新者不生,淤物愈積而真元愈削故也,況血不可止,而強欲止之得乎!
宜補肝,不宜伐肝。
肝藏血,血陰物也,陰難成而易虧。又,肝為東方木,於時為春,為發生之臟,宜滋養而不宜克伐。先醫謂:肝無補法。大謬論也。失血之後,肝臟空虛汲汲焉,實之不暇,而敢以纖毫平肝之藥伐之哉!往往見有治疝脹諸症,謂為肝火有餘,而用平肝之藥,以致爪青、囊縮而不起者,則肝之不可伐也亦明矣。
噙化丸(自制方):清肺止嗽,定喘化痰。
薄荷葉四兩,桑白皮、天門冬(去心)、麥門冬(去心)、知母(去皮毛)、百部、貝母(去心)、柿霜各二兩,枇杷葉(去毛,蜜炙)、訶子肉、阿膠、橘紅、紫菀、款冬花各一兩半,栝蔞仁(去油)、栝蔞皮瓤、黃芩、杏仁(炒,去皮尖、油,取淨霜)、白茯苓,玄明粉、鉛白霜、桔梗各一兩,旋覆花、馬兜鈴、五味子各七錢半,硼砂五錢、冰片一錢(非真者勿用)。上為極細末,梨膏為丸,如無梨膏,則以白蜜、竹瀝、梨汁熬至滴水不散為度,丸如龍眼大,噙化一丸。
正德六年(丙申)五月吉辰川勝七郎兵衛板
跋王宇泰醫辨
王太史《證治準繩》並《醫論辨》,諸症明且盡矣。予嘗反復二書之餘,抄纂精確詳明,尤切於治療者,名曰《王宇泰醫辨》。凡上、中、下三卷,乃以繕寫,元祿壬申陽復之日成焉。
伊東大業綱